就因為姜綺羅的“倒戈”，修河堤的事註定要落在江南的富商頭上了，他們縱然有一萬個不情願，也不得不為自家的財產考慮。

“姜綺羅就是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幾個富商在某家酒樓聚會宴飲時如此議論她。高樓上涼風送爽，佳釀飄香，聚會的氛圍卻充滿怨氣。

剩下幾個人抗議道：“吃飯呢，別說那麽惡心的東西！”

喝了一會兒，他們又提起修河堤的事：“這未必是個壞事，咱們不是有收錢的權利嗎？說不定還能賺上一筆呢！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把收錢的法子定下來！”

在座的幾個老板都有桑園，而且都是緊鄰，他們聚在一起就是要討論怎麽應付修河堤的事。

“對，咱們附近這幾個桑園可得商量好，要收三錢，咱們就全收三錢！免得誰家收便宜了，桑農全逃去那一家！”

“這是當然，有錢大家賺！說好了，可不許有人學那個姜綺羅，背地裏給咱們同行拆臺！”

“還有，若有我家的桑農逃稅去你家，你可得給我把他抓了送回。”

“當然！讓出錢的跑了不就成我們出血了？”

一時間酒席上不快的氛圍一掃而光，明媚的秋光灑在酒桌上，照得美酒晶瑩清冽，像他們的好心情。

“喝！”

酒客之一就是雙河鎮下游的杜老板，他對姜綺羅的憤恨最厲害，剛剛在酒席上不住咒罵姜綺羅的也是他。

不過現在他的心情好多了，很快他就能打著給朝廷修河堤的旗號克扣工錢，如此堂而皇之的理由誰也不敢挑理，要是有人敢反抗，那就是跟祁王、跟皇上過不去！

車子在他的小桑園門口停下，他帶著微醺的笑意下車，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崴了腳。

桑園門口黑壓壓地擠滿了一片人，每個人都陰沈著臉，手裏拿著農具。雖然那不是兵器，但在烈日照射下也閃著刺目的光，足夠令人生寒。

“你打算收我們每人三錢？給不出就從工錢裏扣？”

“這……”杜老板的酒霎時間醒了。他們剛剛在酒樓上商討的結果，怎麽一個時辰不到就傳到桑農耳朵裏？

“三錢？你為什麽不去搶？”

“我們吃不飽穿不暖，今年冬天連有墻的房子都沒有，你還要扣我們的工錢？你這是逼著我們去死！”

群情激奮，杜老板不由得心裏驚懼，忍不住退到了馬車後面。他訕笑著說：“你們氣什麽？今年修了河堤，明年後年就安全了，以後掙來的錢不都是你們的了？你們這些窮人啊，眼光就是不夠長遠，這是不得已的付出！”

“你們這些有錢人倒是很長遠，每天都想著怎麽盤剝我們！告訴你，我們現在不怕你了！你敢收我們的錢，我們就不給你幹活！你就等著明年的蠶全被餓死吧！”

杜老板冷笑一聲：“不幹就不幹，你不幹有的是人想來幹！沒了你老子還做不成買賣了？”

桑農裏爆出大笑，有人跳到高處喊：“沒錯，你就是做不成買賣了！你只管去招人吧！找得著一個肯給你打工的，我跟你姓！”

杜老板手下的桑農從來沒有這樣硬氣過，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好呆呆地站在車後，像是被悶棍打過。

他忽然察覺一些怪異之處：“你們……都是我家桑園的？”杜老板糊塗了，他的桑園不大，充其量也就是五十來個工人，怎麽能把門口填滿？

“你終於發現了！告訴你吧，現在在你面前的是附近五個桑園的所有桑農！別說我們沒有一個會給你打工，就算現在要拆了你的園子你也攔不住！”

附近的小竹林裏，越九霄正帶著涵兒和芊芊烤栗子，林子裏彌漫著甜香，令人食欲大振。

芊芊閉著眼冷漠以待，涵兒卻眼巴巴地盯著火堆裏的栗子。越九霄和姜涵的樣子更相似，他悄悄說道：“肯定比京城集市上買回來的好吃！”

他和姜綺羅商量好，她在明裏聲援趙懷遠，他在暗地裏推波助瀾。擺平這個下游的小桑園不需要費什麽力氣，於是越九霄索性帶著涵兒出來郊游。

“嘭”的一聲，火焰裏的栗子爆開了。緊接著嘭嘭聲不斷，像是點燃了爆竹。一個栗子從火裏迸起來，正砸中越九霄的額頭，又燙又硬的栗子殼敲得他哎喲一聲。

芊芊不動聲色地抽出小銀刀，刀光把她和姜涵罩在刀光之中。爆裂聲漸漸微弱，她收了刀，輕蔑地瞥了越九霄一眼：“活該！三歲孩子都知道烤栗子要把殼切個口子，你是大人都不知道！”

“大人憑什麽就要知道？”

她還坐在原本的地方，身子動也沒動。姜涵也沒有動，只不過是看傻了。他想起來應該維護先生的威名，說道：“不對，我都四歲了，我也不知道！”

芊芊掃了他一眼：“所以你也是個白癡！”

“我不是！娘親和先生都說我聰明！”

腳步聲匆匆響起，老胡跑過來報告：“那個姓杜的老板已經被嚇蔫了，剛剛說把收費降成一錢，後來又被威脅了兩下，現在已經答應不收錢了！”

越九霄攔住芊芊和姜涵，捂著自己的滿頭大包說道：“很好，第一戰算是成功了。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要讓全臨川的桑農都知道。有這麽一個反抗成功的例子，其餘的人自會效仿。”

老胡自得地拍拍胸脯：“幫主放心，咱漕幫收消息快，放出消息也像風一樣快！”

就像那幾個老板在酒樓裏勾對的奸計，他們人還沒出酒樓大門，就已經通過小二傳給廚子，廚子告訴送魚的漁夫，然後傳到漕幫的耳朵裏。

越九霄現在點點頭，又說道：“江南的桑農又要受官府盤剝，又要被桑園主人壓榨，說到底因為他們是一盤散沙。但他們如果聚成一塊鐵板，那些桑園主就必須妥協了。”

“幫主放心，上次我們救過連山寨的人，他們現在沒有家園，分布在各個桑園裏。他們對幫主和漕幫感激不盡，只要幫主告訴他們該怎麽做，他們準能把整個江南的桑園都聯合起來。”

“這就好，要是沒有領頭的，這麽多人都要成無頭蒼蠅了。”

老胡發出感慨：“這就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若不是幫主當時發了善心，咱們今天可就沒幫手了！”

“別廢話了，過來幫我烤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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