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爺對著牢門另一邊的莊通吃：“越九霄以為雁歸山沒有我的眼線嗎？自從他進山的那一刻，我就在籌備著這場迎接你的大禮呢！”

莊通吃的雙肩被鐵鏈穿過，就像初陣風那樣，被人毀掉了琵琶骨。莊通吃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他硬是一聲不吭，讓那幾個穿他琵琶骨的人覺得很沒意思。

姜二爺手裏拿著一本名冊，上面寫著漕幫叛逆的名字，他劃掉了莊通吃的名字，說道：“還有好幾百叛逆者流落在外啊，叫人如何放心得下？”他放心名冊，看著莊通吃：“希望你們足夠義氣，來救你的人越多越好。”

莊通吃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你不會得逞的，我敢和你打賭。”

“很多年沒有和你打賭了。”

“因為我每賭必贏，所以你後來就不敢了！”

姜二爺哼了一聲：“不是因為你每賭都出千？”

莊通吃輕蔑地瞟他一眼：“跟你上賭桌的時候沒有過，你的賭術還不足以讓我忌憚。”

“希望等你看到朋友們的屍體還能這麽嘴硬。”姜二爺撇下這句話走了。

莊通吃閉目養神，眼前浮現出秘密監獄裏越九霄的目光。他很熟悉那種目光，那是只有勝券在握的人才有的目光。

聽說漕幫發生的動靜，漕幫的人找上了越九霄：“我們快去救他！晚了只怕他也要像初幫主那樣……”

越九霄正給涵兒講功課，老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不救。和初幫主一樣，這是陷阱。”

“那我們至少要做點什麽呀！”

“等待不等於不做事。不要急，姜二爺很快會有動作的。”

在老胡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姜二爺把自己的心腹派入了監獄內部，從中打探出來一個消息。

初雲已經被折磨瘋了，每天都在說些意義不明的話，當中有一句令人註目：她說自己早在幾年前就對漕幫裏的重要人物下了慢性毒藥。

其實她說得語焉不詳，這還是監獄裏的人聽多了她的話之後猜測出來的。

但就是這句虛無縹緲的話，足夠讓姜二爺產生不安。

初雲長於用毒，這是盡人皆知的，不用說她對姜涵做過什麽，只是看看她密室裏存放的那些藥就知道。如果說她在幾年前姜二爺還在江南的時候對他做過什麽……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尤其是他們曾因初雲的少幫主身份有過節。

她用了什麽毒？什麽時候毒發？毒發會怎樣？有沒有解藥？

形形色色的問題盤桓在姜二爺的腦中，他白頭發一夜之間多了許多。

他想要的東西現在幾乎都在手中了，漕幫幫主的繼位典禮在籌備中，京城的瑞錦莊和江南的生意在給他輸送銀子，鬥了半輩子的董承成了廢人……天下的財富都要流入他手中的此刻，告訴他初雲曾對他下毒？

老天爺，不要對我開這種玩笑！

姜二爺狠狠地凝視著天空，心裏卻恐懼得無以覆加。

最後，終於忍不住這種煎熬，他決定親自去雁歸山會一會初雲。也許真的只是瘋話，是她在幻想中過了一把覆仇的癮而已，其實根本就不需要當真呢？

他又是恐懼又是期待，惴惴不安地進了雁歸山。

馬車在山口停下，姜二爺帶著幾個親信進了山。不遠處的草叢裏有幾雙眼睛盯著：“快去通知欽差大人，大隊人馬都留在山外了，跟著他的只有四個人，很快就要到入口了！”

姜二爺望著鐵桶一般的機關心聲怯意：“讓我坐這種東西下到水中？你們當我是蠢貨嗎？我一旦進去豈不是任人宰割？”

他身邊的人說道：“二爺，這您真是錯怪他們了。漕幫的老祖宗就是把監獄設計成這樣，防的就是外面的人攻入監獄搶人。”

姜二爺充滿狐疑，這段日子他所到之處都有不下三十人護衛，沒有人墻的保護他根本不敢外出。但是這鐵桶只有這麽狹小，他又是個胖子，最多只能帶一個引路的，那些壯碩的保鏢都無法跟他下水。

“你們就不能把機關擴建三五倍嗎？要多少錢我給！”

“唉喲，二爺真是難為小的了。這機關從建成監獄的時候起就搭好了，已經和周圍這山這水渾然一體，若要改，只怕會釀成山崩啊！就算能改，只怕也要十年八年……”

十年八年？他等不了那麽久！姜二爺心一橫：“下去！”

他和一個瘦幹狼一般的向導擠入了鐵桶，大門轟隆隆地合上，把他留在黑暗之中。

絕對的沈寂讓他膽寒，這座大鐵桶像是一具棺材，而他正在被埋葬。

向導慘叫一聲：“二、二爺，您松松手，小的武功低微，禁不住您這麽抓……”

姜二爺罵了他一聲“廢物，滾！”，然後把他推到一邊。不過這裏只有這麽點地方，向導無處可滾，只好縮著肩膀讓自己看起來渺小一些。

鐵桶沈到了底，向導小心翼翼地說：“二爺，您抓緊我的手，我帶著您游上去。”其實他心中也很沒底，以他這小小的身材，水性再好可能也沒法把姜二爺帶上岸。

不知道姜二爺究竟在想什麽，做得每一件事都讓人覺得在自尋死路。

門開了，冷水湧入，姜二爺罵了一聲娘，然後揪住了向導的衣服：“帶老子出去！”

向導不敢造次，他帶了幾個牛胃做成的氣囊，和姜二爺各自抓住幾個，還留了一個給姜二爺呼吸用。最後他用一根繩子把兩人拴住，一起向監獄的方向游去。

向導知道水下藏著許多機關，所以在下水前就特別叮囑過：“二爺，我們千萬不可太過靠近。水下的機關很密，必須一個人一個人的才不至於觸發。”

“少廢話！快給我下水！”

因為姜二爺的態度，向導的心揪得很緊，他生怕姜二爺那圓球一樣的身體蹭到了什麽機關，稍待著牽連到自己，所幸那只是他的想象。

姜二爺費了兩袋空氣方才爬上岸，他哆嗦著回頭，看著那一潭黑黝黝的水，心裏罵了一聲這是什麽鬼地方！

“二爺，犯人在哪兒！”向導指著初雲的籠子。寂靜的監獄裏只有一個活人，盡管她看起來和死了沒有區別。

姜二爺大步走過去，扯著初雲的頭發逼她擡頭：“你真的瘋了嗎？告訴我，你是不是給我下了毒？”

初雲嘻嘻地笑著：“誰知道呢？姜二爺，就算有，你還未必能活到毒發的那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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