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鶯從懷裏抽出一柄小扇子，伴著清唱跳起舞來。她的聲音有如百靈，舞姿更像是輕盈的飛燕，每個轉身，每個回首，都在向越九霄訴說她的風情。

姜綺羅別開目光，她不想看聞鶯有多好看，更不想看越九霄的臉。

就連古板的孔四維都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越九霄發話，他簡直要陷在聞鶯的舞蹈中。越九霄說：“傅知府，你可不要不解風情哦！”

這一下，傅思仁徹底忘記了對姜綺羅的防備。他早就對聞鶯有幾分覬覦之心，只是因為這是給越九霄準備的禮物才沒有下手，此時此刻面對翩然起舞的聞鶯，他已經完全忘乎所以。

歌唱到最美的時候，舞跳到最酣的時候，忽然有人來報：“大人，不好了！糧倉被襲擊了！”

“咚”的一聲，傅思仁的酒杯摔在了地上，然後，他整個人也趴倒在桌子上——就這樣睡著了。

報信的人手足無措，只好看向越九霄：“欽差大人？”

越九霄目光渙散，比起傅思仁只多了最後一絲清醒。他的嘴角掛著意猶未盡地笑容：“聞鶯，你跳得真好，天上的仙女也不如你！再來一曲！”

聞鶯倒是露出幾分不安：“九霄，糧倉的事要緊。”

越九霄甩甩腦袋，說話都含糊起來：“什麽糧倉？都不如你好！”他搖搖晃晃地站起，把聞鶯抓到了懷中，兩個人摟摟抱抱地繼續坐下喝酒。

報信的人無計可施，只好跑出去大喊道：“快派個人去調兵！”不過傅思仁的手下當然也收到了很好的招待，這會兒正樂不思蜀，要他們跑去支援遇襲的糧倉？他們已經喝得連北都找不到了。

“小姐，這可怎麽辦？”孔四維驚慌地問道，等待會兒知府清醒了就該怪罪他們了。

“不怎麽辦。找兩間好房間，請欽差大人和知府休息。”姜綺羅說完便離開了大廳，那兩人卿卿我我的樣子她多一刻都看不下去。

她現在很清醒，不僅是因為怒火，更是因為她的酒裏摻了水，而傅思仁的酒壺裏有微量的迷藥。越九霄和傅思仁可以醉，她不行。

桑園裏一片寂靜，她披上一件黑色的披風，悄悄走了出去。

姜綺羅在一片沼澤邊看到了老胡，他依然提著一盞燈，就像在米行那樣。姜綺羅走上去問：“都順利嗎？”

老胡“官兵不是我們的對手，糧倉已經被漕幫控制，那邊現在正在分運糧食，只要你能拖到天亮，糧食就能經水路運到方圓百裏所有漕幫分舵，到時候再慢慢分發給百姓。”

洪水讓江南陸路癱瘓，但對於水上往來的漕幫卻是幫助。不過就算這樣，漕幫的戰鬥力還是讓姜綺羅嘆為觀止。

“傅思仁這邊你不用擔心，你的迷藥很管用。”姜綺羅說完，對老胡點點頭便往桑園走去。她只是來交換情報的，不能離開太久。

桑園裏的喧鬧聲剛告落幕，傅思仁手下的酒當然也有迷藥，他們現在正睡得香。看起來一切都如計劃進行，會平安無事到天明。

除了越九霄這一環。

姜綺羅在通向自己臥室的路上遇到了他，他從拐角後的陰影裏走出，目光像寒冰一樣冷，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劫糧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姜綺羅被他的突然現身嚇了一跳，但很快恢覆了鎮定：“我已經和你沒有關系了。”

姜綺羅擦肩而過時，越九霄抓住了她的手：“綺羅！不要和傅思仁作對，他背後的勢力比你想的更大！”

“別這樣叫我，聞鶯姑娘可能會不高興。”姜綺羅漠然抽回自己的手，冷笑道：“傅思仁背後有什麽勢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很多人在餓死邊緣，姜家桑園更是危機重重。不過這些事欽差大人應該都不知道，可能您也不關心吧！”

越九霄目光一凜：“不關心？如果我不關心，剛剛為何要幫你？！”

姜綺羅沈默了。越九霄在酒席上不住幫姜綺羅勸酒，才能讓傅思仁放下戒備，姜綺羅並不遲鈍，她知道越九霄在幫她，只是因為聞鶯在場，她很難接受這份好意。

姜綺羅輕蔑地一笑：“既然欽差大人幫我醉倒了傅思仁，現在又來指責我，豈不是很奇怪？還是欽差大人後悔了？那你可以綁了我啊！”說完，她伸出雙手，露出細細的手腕。

這些日子以來姜綺羅清減不少，從前還有些圓潤的手腕變得瘦骨伶仃，越九霄見了，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可是姜綺羅臉上那副挑釁的模樣，讓他的不忍陡然變成了怒氣。

姜綺羅覺得手腕一熱，越九霄還真的抓住了她。姜綺羅正想著這家夥不會真的要捉她吧？她忽然覺得手腕上傳來輕微的痛感。

一擡頭，她嚇壞了，越九霄是不是瘋了？他，他，他竟然咬人！

“你幹什麽！”姜綺羅跳著腳尖叫起來，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退到墻邊瞪著越九霄。低頭悄悄手腕，倒是沒有受傷，就是留下了兩排牙印。她瞪圓了眼睛，怒吼道：“你屬狗嗎？”

越九霄冷哼一聲，用毫無玩笑之意的語調說了句俏皮話：“怎麽？我們那麽熟，你還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姜綺羅正要回嘴，忽然聽到一個清脆如水晶鈴鐺的聲音：“九霄？你在哪兒？”腳步聲隨即響起，是聞鶯找了過來。

姜綺羅的神色恢覆了淡漠，一邊揉著手一邊低聲道：“別讓你的小美人等太久。”

她不想被聞鶯看到，也不想看聞鶯和越九霄在一起的場面，所以拔腿便走，有如逃跑。

卻沒有想到，越九霄比她更快，他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姜綺羅，帶著她狂奔回她的屋子。

“你要……”姜綺羅的問題被越九霄的大手捂回了肚子裏，她只能用瞪得圓溜溜的眼睛表達抗議。

“九霄？你去哪兒了？”聞鶯的聲音由遠及近，在門外停了一停，然後由慢慢遠去、消失了。

不知為何，姜綺羅松了一口氣，她定下心，冷聲問道：“欽差大人還有什麽……”

可是這一句話她根本沒能問完，越九霄的嘴唇便狠狠的堵住了一切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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