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中，姜綺羅和柳枝各自在房間一角沈默不語。向太子妃求援的事註定不能實現，她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每一天趙府尹都會晨昏定時來看望二人，自從上次出了高老板那件事，府尹就再也沒有離開過衙門，只是姜綺羅二人終究是犯人，他不能整日裏陪在她們身邊。

直到這一天，不僅趙府尹來了，他身後還跟著越九霄。

“綺羅，回去了！”越九霄敲敲門板，樂呵呵地對她招手。

姜綺羅覺得這聲音像是從夢裏傳來，她驚愕片刻，想要撲過去，可是才站起來，腳下便是一軟。

“綺羅！”越九霄顧不得假裝輕快，沖進屋子裏扶她起來，他確認姜綺羅不曾摔傷，又笑起來：“想我想到這個地步？”

姜綺羅低著頭，額前的頭發遮住了眼睛，隨著她肩膀顫抖而輕晃。

越九霄覺得詫異，正想問她發生了什麽，猛地覺得脖子一緊，姜綺羅緊緊地勾住他的脖子。他從不知道姜綺羅力氣這麽大，他幾乎喘不上氣來，只好苦笑道：“你是氣我來晚了嗎？”

姜綺羅還是不回答，越九霄幾次喊她名字，姜綺羅都不理他。他實在奇怪了，正要詢問，才發現姜綺羅伏在他肩膀上痛哭，只是把臉深深埋在他懷裏，把聲音全都藏住了。

他不敢再玩笑了，他知道姜綺羅心性堅韌，從不會在人前流淚，這會兒顧不得在場眾人就哭得如此失態，定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對不住，我到這會兒才來。其實品鑒會那天我得到消息了，但是和祁王殿下談判還費了些功夫……”他說著說著，覺得姜綺羅並沒有在聽，想來她也沒有心情去關心自己是如何得救的。他只好輕輕撫摸姜綺羅的後背，說道：“已經沒事了。”

姜綺羅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個字：“疼！”

越九霄發覺姜綺羅的手臂和後背都不太自然，頓時等著趙懷遠，問道：“她受刑了？”

趙懷遠看到姜綺羅在越九霄懷裏本就不高興，聽越九霄這話問得不客氣更是氣惱：“指責別人之前，越公子更應該好好問問自己，明明你是離他最近的男人，怎麽任憑她闖這種大禍！”

越九霄被他駁得啞口無言，見到趙懷遠那張傲慢的臉更是拳頭發癢，他把姜綺羅放下，沖過去一拳擊中了趙懷遠的眼眶：“綺羅在你的府衙裏為何會受傷，你倒是給我一個交代啊！”

他這兩天過得很不痛快，為姜綺羅和涵兒提心吊膽不說，祁王拿捏住這個軟肋逼他就範更是不甘心，種種邪火攢作一團，化為這記重拳。趙府尹白玉一般的臉上頓時成了烏眼青。

柳枝驚呼出聲：“府尹大人！”她顧不得身上的傷，一骨碌跌下床，扶著屋裏的家具踉蹌走過去，對著越九霄大罵：“混蛋！竟然打府尹大人。”

誰都沒有想到，謙謙君子模樣的趙府尹也會動粗，他面無表情地摸摸腫起的眼睛，憑著文人的硬骨頭還了越九霄一拳，正中越九霄胸口。

越九霄吃虧在沒有防備，被這奇準的一拳打中了穴位，一下子胸悶氣短，差點直不起腰來。不過他是個練過武的，一旦平覆了氣息，要把趙懷遠壓在地上毆打完全不成問題，不過事情沒有發展到如此地步，姜綺羅抓住了越九霄的拳頭，對他連連搖頭。她的嗓子哽住了，說不出什麽完整的話，不然她就能向越九霄好好解釋一下了。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源銘搖著扇子從門外進來，他是聽說姜綺羅得了恩典被釋放，特意來順天府祝賀一番，沒想到從大獄找到這兒，竟然看到宰相的兒子和朝廷命官打架。

越九霄和趙懷遠看到源銘古怪的臉色，終於想起來讀書人的儀態，於是從廝打中退出來。趙懷遠好像不知道臉上有傷一樣，瀟灑地站在門口：“源公子來得正好，把他們帶走！”

越九霄抱起姜綺羅：“不勞府尹吩咐，我們自己心裏有數。”說完便大步出了門。

源銘看到跌坐在地的柳枝，從門外喊進來一個小廝，要他扶柳枝出去。但是柳枝卻像看不到源家小廝一樣，相反，她向趙府尹伸出手。源銘見了，扯著那小廝的腰帶把人拽到了一邊。

趙懷遠就在柳枝不遠處，他卻無動於衷。他轉個身，背對柳枝說道：“我心中屬意的只有你家小姐，柳枝姑娘不要耽誤了自己。”

柳枝的嘴唇動了動，她不知道趙府尹為何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她設想過有朝一日會向府尹表白，也想過趙府尹未必看得上她，卻沒有想過他的回絕如此冷漠。

其實，若換做別的日子，趙懷遠很願意給柳枝一個體面婉轉的回絕，偏生這幾天為姜綺羅著急，偏生今天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他這輩子從沒和人動過手，這叫他心情怎麽平靜得了？

源銘和小廝在院裏裝模作樣地看府衙裏乏味地風景，看到趙府尹拂袖而去，主仆倆試探著推開門板，只見柳枝還是在她跌倒的地方一動未動，雙目垂淚。

小廝撓撓頭：“公子，咱們還是得把柳姑娘帶走啊。”

“是啊。”

“但小的不太會應付流淚的女人。”

“就好像本公子會一樣！”源銘把扇子插入腰裏，一揮手：“管她呢？架到車裏再說！”

於是柳枝被不怎麽溫柔地背入馬車中，車裏姜綺羅正伏在越九霄的膝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越九霄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眼中似是歡喜又似是憂愁。

源銘在車外坐好，對小廝說道：“走吧！去祁王府。”小廝問道：“公子，您不進去坐著嗎？”

源銘拿折扇悄悄自己的腦袋，這短短的一盞茶時間裏他看到了情敵打架，癡情女被甩，還有姜綺羅和越九霄的卿卿我我，每一種場面都和狂傲霸氣的源公子格格不入，他還是不要和車裏那群癡男怨女共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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