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睜開眼直到晚上，柳枝都有些神經兮兮的，姜綺羅不得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小姐，這屋子裏會不會有鬼？”柳枝死死把住姜綺羅的手臂，向著屋子各處亂瞟，就連床幃被風吹動寸許她都怕成了驚弓之鳥。姜綺羅的手上也是有輕傷的，被她拉扯得作痛，不過卻沒法子說。她只能好言安撫：“怕什麽？白苗兒是死在宰相府的，要托夢也是找九霄，你快安心地睡吧！”

柳枝點點頭：“對，她是死在相府的，和這兒沒關系……”

柳枝又念叨了好久，姜綺羅一直在她身邊安撫著，過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哄著她入睡了。

姜綺羅扶著肩膀回到自己的床上，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柳枝的內心如此脆弱，一個病逝的白苗兒就把她嚇壞了，莫非是杖刑給她的心理留了陰影？

她笑了笑，卻忽然想到了什麽，笑容凝固在嘴角。

在尚衣局，柳枝曾大聲喊她認得太子妃，她還希望通過這層關系逃過一劫。

她如何認得太子妃，和姜小姐如何認得太子殿下一樣，都令人費解。

在費解之上，更讓姜綺羅驚恐的是，如果以太子妃為代表的葉家是要姜綺羅性命的，柳枝和太子妃相識又代表了什麽？

姜綺羅看著安睡的柳枝，忽然覺得，在這個屋子裏更應該害怕的人是她。

她背上的燙傷疼得像是千萬根針在紮，趴在床上又很憋悶，她幹脆坐起沈思。直到天快破曉，她才抱著枕頭靠著床柱睡了一陣子。

因為沒有人照顧，天亮後，姜綺羅只好自己打水洗漱，順便還要把柳枝那一份也照顧到。柳枝睡過一覺後精神見爽利，看到深處白苗兒的臥室時也頗為鎮定。

她興奮地問道：“小姐，是趙府尹救了咱們嗎？”

“我們還沒有得救，只是牢裏條件太差，趙府尹把咱們挪到這兒來軟禁。”姜綺羅說完，把擰幹的帕子遞給了柳枝。

柳枝當了多年丫鬟，第一次被人伺候，而且還是被主子伺候了，惶恐得連接也不敢接。

姜綺羅露出歉疚的笑：“柳枝，是我對不起你，疏忽大意，害了自己不說，還連累了你。你拿這帕子擦擦臉吧，就當是我賠罪了。”

柳枝欠身說了一聲“豈敢”，接過帕子擦了一把臉。她心中是把這場無妄之災歸咎於姜綺羅的，但是她轉念想了想，她也曾在姜綺羅的飲食中用毒，這一回可以當做是扯平。

姜綺羅收回帕子，像是有什麽密謀一般湊近了柳枝，問道：“那天你說你認得太子妃？咱們需要想個主意聯系上她，才好求她營救咱們啊！”

聽說這等生死攸關的事，柳枝再不糾結於過往恩怨，小聲抱怨道：“可是小姐也看到了，尚衣局那母豬並不拿太子妃娘娘當一回事，縱然我們聯系上了只怕也沒用。”因為葉朝瑾命人打了她，柳枝恨她恨到了骨子裏，一開口便以母豬相稱，也不管其實葉朝瑾在她那個年齡來說算是苗條。

姜綺羅壓低聲音道：“葉朝瑾不理會太子妃是她的事，咱們只要直接聯系上娘娘就是。這一次咱們請府尹大人傳話，他與太子殿下交好，聽說今天就要去太子府呢。”

柳枝眼中燃起希望，她問道：“府尹大人什麽時候來看我們？”

姜綺羅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說道：“晌午之前他當是會來。”她見柳枝已經滿懷期待，終於有機會說出她的意圖：“可是柳枝，府尹大人只是認識太子，太子妃是不認得的。你得給府尹大人一間信物，或是個證明，讓太子妃知道府尹是替咱們傳話的呀。”

柳枝十分為難：“哪有這種東西？便是有我又怎麽會隨時攜帶？”

這話姜綺羅相信，其實也盼著柳枝這樣答，於是她又問：“那你總要告訴府尹大人你和太子妃是如何相識的，他在娘娘面前轉述一番，也算是個佐證。”

柳枝覺得此言不虛，只是想想她是如何攀上這份交情，連自己都說不清：“其實是太子妃娘娘手下的婢女找到的我。”

哦？這更有趣了。姜綺羅仿佛在聽一件閑事，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怎麽這事你對誰都不說？”

“是、是在田莊裏那鎮子。”柳枝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段日子小姐病重，精神也不好，和我們都不怎麽說話，所以柳枝也就沒有匯報。”

可是後來姜綺羅身體康覆了，精神也見好，她卻仍是沒提這件事，那又要怎麽解釋呢？

不過姜綺羅不會在這個時候追問，何況，她也能想象當時的場景，一定是太子妃那邊的人要求柳枝三緘其口。

姜綺羅不解的是另一件事：“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為什麽派人來田莊找你呢？”

柳枝的表情更加不自在了，她支支吾吾許久，說道：“太子妃定是有她的打算，奴婢怎麽敢多問？”

“你說得是，最好我也不要多問。”姜綺羅知道她不想說，那便不可強逼，免得柳枝警覺，從此問什麽也不答，豈不白瞎了一條好線索？

姜綺羅又說道：“認識太子妃的故事太過單薄，那就說說為她做了什麽事啊。她念在你有功勞，更有可能幫咱們！”

柳枝聽了，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盯住了姜綺羅，她像是在審視，想要看穿姜綺羅話外的真意。姜綺羅雖然沒有聽到回答，可一見柳枝這目光心裏已經明白了幾分，柳枝的確幫太子妃做過事，只怕還是個出賣姜綺羅的事。

她心裏越發冷，想起越九霄幾次勸她放下柳枝她都沒有聽，甚至一再給了柳枝機會，沒有想到一向英明的越九霄在這件事上依舊不幸地英明。

她腸中千回百轉，面上卻是副無辜又無知的樣子：“莫非你忘了？還是太子妃娘娘交代得是件秘事？”

柳枝垂下眼睫，說道：“柳枝區區賤婢，能為娘娘做什麽事？她不曾交代過什麽。”

姜綺羅失望地垂下肩：“這可糟了，咱們還拿什麽去向娘娘求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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