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羅家裏沒什麽人，柳枝又在鋪子上看著，春草不宜勞累，於是她全憑自己張羅了一些簡單飯菜。

“粗茶淡飯，你可別介意。”

“哪裏？肯定比軍中夥食好多了！”虎子正和姜涵玩鬧，聞到香味很自覺地湊了過來。

姜綺羅和春草已經吃過，於是搬了張小桌子放在樹下，讓虎子一個人吃飯。

“所以，你成了騎兵？”姜綺羅聽完虎子的敘說，驚訝地瞪圓眼睛。

虎子羞澀地點點頭，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都是因為越先生臨走時帶我騎了一回打馬，我羨慕得不行，那時候他對我說，若是喜歡騎馬，何不參軍入伍，有志男兒不該被困在鄉土間。所以你們來了京城之後，我就離開村子了。恰好那天鎮子上有人募兵，我就參加了。”

姜涵坐在姜綺羅懷裏，這次換成了他羨慕虎子，他轉過頭對姜綺羅說：“娘親，我也想當兵。”

“不行！”那麽危險，涵兒才不能去呢。

虎子咧著嘴笑道：“涵兒，你是姜小姐的寶貝疙瘩，她才不會讓你參軍呢。唉，參軍可苦了，飯菜很粗，衣服也不夠穿，打仗的時候軍帳還透風，夜裏被吹得頭疼，可第二天軍鼓響起，照樣要往上沖……”

她給虎子夾了些熱菜，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雖然虎子不是她的親人，可姜綺羅聽下來仍是很心疼。

春草問道：“當兵不是應該在邊疆嗎，你怎麽會出現在城裏？還是你不幹了？”

虎子努力地嚼著飯菜，搖頭說道：“怎麽可能不幹？我這種除了力氣什麽本事也沒有的家夥，除了去軍隊可沒法子出人頭地了。只不過我們最近打了一場勝仗，皇帝召大將回京受封，我勉強算是個騎術精良的，所以作為儀仗陪同。要不是這樣，我哪裏用得了這麽漂亮的盔甲？”

姜綺羅給他盛了一些湯，要他慢慢吃。“那這次回京你能待多久？”她想盡可能地照顧一下這小兄弟，在他離開之前讓他多長點肉。

“這我就不知道了，全看皇帝陛下什麽時候放我們將軍走了。”他對涵兒笑道：“我會常來找你玩兒的，給你講打仗的故事！”

姜涵開心地拍起小手：“好！我喜歡聽打仗的故事！”

虎子憨笑著撓撓頭，其實他說大話了，他們上次是打了勝仗不假，但他是作為押後的部隊跟著游蕩了一圈而已，要說打仗有什麽故事，他可講不出來。

不過沒關系，聽老兵們講一講，回來糊弄姜涵不是很容易嗎？

吃過飯，虎子又講了些軍中的事，姜涵聽得心馳神往，聽到北疆有大如巴掌大的雪花時，姜涵感嘆出了聲：“你沒有在瞎說吧？”

“哼，騙你幹什麽？只可惜雪花帶不來，不然一定給你瞧。”

姜涵很懊惱，又可憐巴巴地望著姜綺羅。

“不行。”姜綺羅知道他腦子又在想當兵的事情，真是孩子氣的想法。

虎子也說道：“北疆冷得不得了，一點吃的也不長，還總被蠻夷侵擾。唉，現在除了我們這些打仗的，老百姓全都跑了，長腦子的人都不往北邊去，就你這麽呆！”

姜涵一直被人誇讚聰明，居然被很不聰明的虎子說是呆，這實在不能接受。他賭氣道：“我總有一天要去北疆，不僅我要去，所有逃出來的人我都要他們回去！”

虎子撇撇嘴：“口氣很大嘛，我們大將都不敢這麽說！”

姜綺羅怕他們兩個吵架，連忙打住話頭，她問虎子：“你能住在軍營外嗎？”

“那可不行，外出需要請假，但晚上必須回去點卯。今天我是特意請了假，就是為了來看看姜小姐的。因為我也沒什麽親人嘛，既然姜小姐和春草姐在京城，我會常常出來看你們的。”

這話聽得人又感動又辛酸。擡頭看看天色已沈，轉眼到了虎子要歸營的時刻，他戀戀不舍地站起來，和姜涵揮揮手，然後虎虎生風地走了。

姜綺羅感嘆道：“這孩子從前可是淘氣包，經軍隊這麽一練，可是穩重了不少。”

春草十分同意：“簡直像個小將軍，很帥氣呢。”

姜涵聽到娘親和春草都在誇讚當了兵的虎子，但他卻參軍無望，於是沮喪地回了書房，連書也不想念了。

姜綺羅托人給春暉堂傳了信兒，紀寧在鋪子打烊之後趕來姜綺羅家接人。

他聽說春草險些摔倒，高大的身軀抖得像是篩糠，他小心地撫著春草的腰腹，膽戰心驚地問長問短。春草十分鎮定地說沒事，並且埋怨紀寧大驚小怪，簡直像個小媳婦。

其實春草在剛脫離險境之時怕得更厲害吧？姜綺羅苦笑著搖頭。她不再多言，讓春草兩口子自己收拾好了離去。

到了晚間，姜綺羅喚姜涵吃飯，喊了幾番都沒有回應，她急忙走進書房。

好在涵兒沒有出事，他只是趴在桌子上長籲短嘆。前不久他才被源公子打破了娶娘親的幻想，今天又被娘親否決了參軍的幻想，他小小年紀，覺得命運好殘酷。

姜綺羅明白他的想法，覺得好笑，又有些歉疚，似乎不該那麽武斷地打破涵兒的夢想。她把涵兒抱起來，好聲好氣地賠禮，說道：“娘親不是不許你參軍，不過要等你長大成人了再說。如果你十七八歲了依然不改這個志向，那娘親只好送你走，再留在家裏為你擔心了。”

“為什麽要為我擔心？”姜涵擡頭問。

姜綺羅嘆氣，果然是小孩子的夢想，根本不知險惡。“因為戰爭是殘酷的，參與戰爭的人無論是不是正義，是英雄還是小卒，都可能被殺死啊。那他們的家人就只有傷心的份兒了。”

姜涵的臉一下白了：“虎子會死嗎？”

姜綺羅安慰他：“不會的，他多厲害呀，肯定會逢兇化吉。”不過這也只是種期盼罷了。

姜涵的嘴角耷拉下來：“要是這樣的話，我不要當兵了，娘親會很痛苦。”

姜綺羅親親他的小臉蛋。

姜涵抓住姜綺羅的手，說道：“娘親，你有沒有辦法讓虎子也別當兵了，他今天也說了呀，當兵很辛苦，如果還會死掉的話，那就更不要當了嘛。”

“哪有那麽容易？”姜綺羅笑起來，小朋友的想法就是如此的隨風倒。“既然成了軍人，便再苦也要忍著……”

等等，虎子今天仿佛說過什麽，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個念頭，卻又難以捕捉，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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