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羅的目光笑盈盈地環視眾人，她不害怕和人吵架，她怕的反而是道理辯不清楚。“你們說我忘恩負義，可是說宋老板？”

“沒錯！你自己也知道得挺清楚嘛。”

“那你們倒說說看，我是怎麽對不起他了？”

其實這些人只是被宋老板的手下臨時收買來的，究竟他為何要和姜綺羅過不去，他們只是知道一個大概。有一個人大喊道：“人家宋老爺菩薩心腸，他把幾十年做生意的經驗都告訴了你，幫著你從一個小作坊做到京城聞名，是不是？”

這問題問得巧妙，說得每件事都有幾分真，叫她無法否認。可是若真答一個“是”字，她就坐實了忘恩負義

姜綺羅淡然一笑：“宋老板與我自一開始就是生意夥伴，我染布，他賣布，我經營得好，染方不被人偷走，他才有更多的錢可賺，這個道理只要不是蠢人都能想得通。他幫過我不少，但被說有什麽菩薩心腸，菩薩從不做生意。”

這個說話的人想必是鬧事者的首領，雖然穿著樸素的衣服，可是說話條理分明，而且腹中早有草稿：“說破大天也沒用，你就是打破了給宋老板送貨的約定！”

“作為一個過路的看客，閣下知道得可真清楚呢。”姜綺羅又笑著看周圍的居民：“大夥兒都是聰明人，到現在應該知道這些人是誰，上我門前鬧事的目的，你們也明白了吧？”

巷子裏住的雖然都是貧寒之人，可是誰還沒見過幾場勾心鬥角，哪有猜不到這些人的動機的？

姜綺羅慢慢走下去，看著領頭鬧事的家夥，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如果宋老板覺得我行事有違道義良心，他應該去告我，那樣我便也能去公堂上人們瞧瞧當初定下的契約。他欺我涉足商場不深而做下圈套，這事我也要求青天大老爺評理呢。”

鬧事的家夥們不知所措起來，宋老板交代他們時並沒有說過這一段，他們將信將疑，更不知怎麽應對，萬一真是宋老板下套兒在先，捅到官府那裏可不好。

有人悄悄擠到頭目身邊說道：“咱們拿宋老爺的錢，就得給他辦事，有理沒理，先鬧鬧綺羅坊再說。”

頭目點頭，大叫起來：“姜綺羅，你不僅背信棄義，還汙蔑宋老板！你可真是不要臉到家了！哥們兒們，對這種人，咱們用得著講什麽好男不跟女鬥嗎？”

“不用！”

“咱們沖進去，砸了她的鋪子，讓她嘗嘗背信棄義的結果！”

姜綺羅暴喝道：“誰敢？”可是氣勢終究不是力量，那些人推開他向店門擁過去。

幸好阿金一直藏在門裏聽著，聽到那些人要沖進來趕緊落下門閂。她靠在門上拍著胸口，忽然大叫不好，姜小姐還在門外呢，那些人會不會傷害她呀！

姜綺羅心裏也是害怕的，她被推搡到人群中心，耳邊充斥著喊叫和辱罵，她還感到有人伸出拳頭落在她身上。她抱緊了身體，拼命想沖出人堆，可是那些人砸不了店，就絕不放過她，拼命地推搡她，讓她離不開原地。

“混蛋，這小婊子咬我！”

周遭圍觀的沒有人上前，有的不想，有的不敢，不過聽到這一句喊都哈哈大笑起來：“跟女人打架還吃虧，真是丟人！”

姜綺羅知道反擊說不定會令他們更憤怒，可不反抗也是白白挨打，她不會讓他們占便宜。

姜綺羅不知道今天這事會如何收場，不過她相信宋老板只是要給她幾分顏色，他還想要綺羅坊的布，所以絕不敢真的傷害她，只是想給她點顏色瞧瞧。

給她顏色？她是開染坊的，還不需要別人給顏色。

她毫不手軟，一爪子伸了出去，刮花了鬧事頭目的臉。他摸著火辣辣的臉頰，不由得咬牙切齒。姜綺羅笑著說道：“真打傷了我，可沒有人給宋老板送布料了。他沒貨可賣，你賠他錢嗎？”

對方高居的拳頭僵住了，他想宋老板能把損失賴在姜綺羅身上，可見行事作風。

“讓開！府尹大人到！”

“速速停手，違者廷杖伺候！”

巷子口傳來一陣呼喊，比起亂民的喊叫威嚴洪亮不止十倍，無論是打架的還是看打架的一時間都忘了熱鬧，看著順天府衙的官兵擁入這條小巷。

姜綺羅終於能推開圍在周圍的人了，她跑出人群外，正遇上匆匆趕來的趙懷遠。

“趙府尹，您來得正好，我這裏有人鬧事。”

趙懷遠看了她一眼，不僅劍眉蹙起，好端端的姜綺羅眉骨處多了一道傷，她的發髻也亂了，衣服也被扯得不成樣子。

他看著便是一陣怒火，解下披風圍在她肩上，冷峻的目光掃過人群，短短地說了一句：“都抓了。”

衙差齊聲答應，抄著棍棒圍起了那群人，連在一邊看戲的居民都被圍在當中。

姜綺羅對趙府尹擺擺手，指著頭目道：“抓他足矣。剩下的人都是糊裏糊塗跟著瞎鬧，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趙府尹看她一眼，說道：“這事不由你說了算，就算是從犯，也要依律懲處。來人，抓。”

姜綺羅發現書卷氣的趙府尹也有雷厲風行的時候，而且他真正動起手來比一般人更為決絕。

她看到許多居民被無辜牽連，便指了那幾個人，向趙懷遠求情道：“他們都是這兒的街坊，並未鬧事。”

趙懷遠一揮袖，不許她再多說：“這事自有本府公斷，他們無辜，我會放行。何況他們坐視鬥毆，不知保護弱小還罷了，連上報官府都不知道，此等愚民豈能不教化！”

那幾個街坊只是好奇心太重，看打架時貼近了些，結果便招致了一場無妄之災。他們哭訴著求趙懷遠放過，趙懷遠充耳不聞，將那一大群人塞滿了順天府的牢獄。

姜綺羅覺得他過激了些，可是府尹救了她，她若還挑刺可就真不識好歹了。她忍著臉上的痛對趙懷遠微笑：“多謝府尹大人，我改日一定登門致謝。”

以趙懷遠的公正廉明，他一定就此離開，什麽謝不謝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姜綺羅沒有想到，這一次趙懷遠的回答很不像他：“姜小姐，你如果要謝我，能不能請我進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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