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的開發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姜綺羅再次祭出了她的王牌——霍師父。

之前因為源銘代表商會的監督，姜綺羅不能請霍師父參詳，而且她確實也想嘗試一下獨立研制一種新布。不過都到了這會兒，再不請大神出山，她就太迂腐了。

阿金紡了新的麻紗，姜綺羅當著霍師父的面演示了新的織法，奶娘病倒之後她每天都在練習，到現在總算有了奶娘技藝的七八分。

“瞧，師父，你可曾見過這樣的花樣？”

她滿心期待著霍師父的讚嘆，沒想到霍師父一下子就看穿了關竅：“不就是粗細紗交錯，在細紗交織的地方再加一根紗線勾花嘛。你們背著我鼓搗了一個多月就搞出這點花樣？”

姜綺羅垂下頭：“師父，你這樣徒弟很有挫敗感。”

霍師父拿過新織的布，瞪了姜綺羅一眼道：“你想改進布的質地？”

“是啊，因為布面太粗糙，勞作為主的平民都不願購買，結果都是邀寵獻媚的貴族在買，簡直是侮辱了綺羅坊的作品！”

霍師父把麻布往她懷裏一擲：“紗線粗糙，織出來的布細膩才有鬼呢。你自己去摸摸紡出來的紗，簡直粗的和麻繩一樣！”

阿金在一邊聽了很窘迫：“霍師父，是我的紗線紡得不好嗎？”她回想著從麻桿制紗線的過程，好像沒有哪一步做錯呀。

霍師父對阿金比對姜綺羅疼愛，說道：“與你無關，錯在苧麻這件東西上。從麻桿上剝下來的皮並非光華順溜的一根，而是帶著細小的刺，無論再怎麽浸泡煮軟，連在麻皮上的小刺是去不掉的。唉，我從前也想過研究這東西，可惜來了京城。”

姜綺羅沈重的一嘆，不僅為師父白白耽誤的十年，更為她苦心研制的麻布，如果從最開始選材就有錯，後面的這些努力都是徒勞無功啊！

霍師父甚為惋惜地嘆氣道：“若是你當時問問我，我一準不要你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唉，到了這會兒，你好自為之吧！”

姜綺羅捏著那一截新織的麻布，覺得希望渺茫，黑雲壓頂。

就算這款麻布能把她擡入織染商會，那也不是她想追求的作品。難道她一番辛苦都要付諸東流了？

“咚咚咚”，敲門聲打破了她的沈思，她長出一口氣，上前打開了院門。

門外站著的是位熟人——宋老板。不僅是他，還有兩位滿懷禮盒的夥計。

他滿面堆笑，一見姜綺羅就對她不住地作揖。“姜老板別來無恙啊？你家住這地方也太狹小了些，我的馬車都進不來。”

姜綺羅不好意思道：“是啊，我們初來乍到，還想節省些。這院子便宜，地方還寬敞，就是有點出入不便。宋老板，您快請進。”她把宋老板讓進院裏，把納涼用的小桌搬到了樹下，和宋老板對坐飲茶。

“姜老板，我今天來是補一份賀禮，祝賀你開張大吉啊！”

姜綺羅連忙站起來行禮：“哪裏的話，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多虧宋老板的提點，豈敢收禮？”

宋老板摸著八字胡說道：“那姜老板怎麽沒有請我去參加開業慶典呀？莫非是嫌棄我人微店小，不夠給姜老板撐臺面？”

姜綺羅正要坐下，一聽這話忽然有些懵，怎麽宋老板是來興師問罪的嗎？她連忙解釋起來：“其實我誰都沒有邀請，因我那兩家店鋪門面太小，容不下許多人……”

宋老板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是在開玩笑！姜老板，你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商人了，真話假話都分不清可不行喲。”

姜綺羅連忙笑著應下來：“您說得是……”可是她不是分不清真假，她是覺得宋老板的話非常認真啊！

宋老板若無其事地看看院中，瞧見了織機紡車和堆了滿地的麻桿紗線，他不由得笑道：“姜老板的新布一炮而紅，現在滿京城的貴人都爭求一匹綺羅坊的麻，姜老板，可喜可賀啊！”

姜綺羅正在為這件事郁悶，不由得悶道：“這事沒什麽可欣喜的，他們只是要討好皇後王妃，我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她是真心真意這樣想，但這話聽在宋老板耳中就太過虛偽了。天下有幾個商人能在她這個年紀就能在京城開二十家店鋪？幾個能得到來著王妃、公主、皇後的讚賞和支持？她得到了這一切偏又裝出不在乎這一切的樣子，真真令人作嘔！

宋老板僵硬地笑了一下，說道：“姜老板可真謙虛。”他頓了頓，終於要談正題：“姜老板，眼看著國孝將過，各種花布彩布也可以恢覆買賣了，不知新的一批金紗什麽時候能送去我那兒啊？”

姜綺羅這才想猛然醒悟，她拍著腦門說道：“我真是太糊塗了，竟然沒有計算日子。宋老板，真是抱歉，我的染坊之前在全力制作麻布，這件事可真是耽擱了。”

宋老板的臉色頓時涼了兩分，姜綺羅覺得他完全有理由生氣，於是又是作揖又是賠禮的：“宋老板，您放心，我立刻通知染坊，從今日起全力趕制金紗，國孝結束之前絕對把成品送到您店門口。”

宋老板這才恢覆了笑模樣：“哎呀姜老板，看你緊張的，我上門來就是為了提醒一聲，你現在記起來了，已經足夠了。”

可是姜綺羅知道，她的錯就是她的錯，不是宋老板的大度可以改變的。她說道：“宋老板，這次的金紗算是我送給您的，所得利潤我分文不取，就當是賠禮，還望您不要見怪。”

宋老板呵呵地笑著：“不會不會，姜老板太見外了！”

姜綺羅當場喊過來阿金：“要你接連兩天往村子跑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可是不及時通知染坊那邊……”

阿金毫不介意，甚至還有點興奮：“沒關系，我喜歡去村子裏！姜小姐，我這就走了啊！”

姜綺羅看著她歡天喜地跑走的背影，實在不能理解，不過宋老板這邊更重要，她再三賠禮，還請宋老板去酒樓吃了飯。可惜國孝期間宴飲受限制，她也沒能請宋老板吃上什麽好菜。

姜綺羅沒臉收宋老板的賀禮，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他後，站在街頭嘆氣，身兼染坊與商鋪的老板可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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