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的騷亂過去之後，姜綺羅抱著姜涵走出車外，她看到面色凝重的越九霄，問道：“發生了什麽事？”她絕少看到越九霄露出這種臉色，可一旦出現，那就是事態嚴重的標志。

“綺羅，不用再往前走了，我們回家。”

春草走下車，聽他這樣說滿臉不開心：“都到城門口了又不往前走了？不行，我還要沾沾孔夫子的靈氣呢！”

越九霄長嘆一聲：“不會有什麽祭孔了，不趁現在打道回府，過兩天只怕是要封路，因為皇帝陛下也要火速回京。”

姜綺羅剛剛在車中仔細聽了外面的動靜，不過越九霄和太子間有許多悄悄話她卻是不能知道的了，她揣著不安問越九霄道：“剛剛攔路的好像是你朋友？可為何你那麽緊張？”

源銘低聲一笑：“咱們就在泰山腳下，卻一個個都不識泰山。原來教書的越先生是個大人物，真是失敬。姜老板，你找了個不錯的靠山嘛。”他踱到越九霄身邊問道：“京城來的信使對那位攔路的梁公子低聲下氣，可是他卻對你言聽計從。越公子，你究竟是什麽人？”

姜綺羅之前在車上也聽到了馬蹄聲，只是不知究竟，她四下裏看看，問道：“信使？什麽信使？”

源銘回身一指，本想說就在那裏，卻發現空地上只有一匹兀自掙紮的馬，至於人卻早就不見蹤影。“怎麽回事？那人剛剛還在呢！”他雖然只是個富商家公子，但是江湖上神出鬼沒的本事也聽說過，立刻更覺得越九霄背後有股神秘勢力。

越九霄沒有回應源銘的盯視，而是把姜綺羅送回車上：“我們這就回去吧，估計我們到京城時，消息也就傳出去了。”

對於不甚明了的家國大事，姜綺羅從善如流地聽從越九霄，於是一行人調轉馬頭向來時路走去。源銘好不遲疑地跟上，他雖然被越九霄曬得有點面上無光，卻少見得不記仇。“看來這次京城之行會很刺激，絕對比回河內要有趣得多！”

除了春草一直在抱怨越九霄敗興，其餘人都感到了他身上強大的氣壓，除了互相看看都不敢再說話。

這一晚他們重新留宿在泰安，依舊是前兩日下榻的客棧。客棧老板看到去而覆返的客人還很奇怪，說還有耽誤了行程的客商趕著出門呢，不知他們為何回來。越九霄只是笑著答道：“人太多，我們不想擠了。”

他們早上剛騰出來的屋子還空著，正好住回去。這一天往返兩地，雖然是徒勞，不過耗費體力卻是實實在在的，一群人都懶得再費口舌，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只有越九霄除外。

夜半三更，月上樹梢，有兩三只驚飛的鳥掠過空中。

越九霄獨自站在客棧墻外的大樹下，他擡頭望著大楊樹濃茂的枝葉。一陣風來，樹葉沙沙作響，好像夜色中有人絮語。

越九霄忽然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對著樹說道：“我沒想到你模樣還挺俊，就算把自己糟踐成那個風塵仆仆的樣兒也掩蓋不住，你主子讓你天天蒙臉這是白瞎了一個好人材。”

大樹另一側傳來惱怒的低吼：“你閉嘴！主公看重的是我的忠義和武功，區區容貌等同塵土！再說，要不是為了你們這群廢物，我何必自露面目？”

“別激動別激動……”越九霄笑著安撫，可又忍不住調侃他：“我都已見過你的模樣，你就不必再如此遮遮掩掩的了吧？”

他說完，樹後面走出一個人影，越九霄定睛細看，十分失望：“你怎麽還是這副做賊的樣子？”

從樹後走出的人影一如既往黑衣黑袍，黑布蒙面，只是目光沒有往常那麽冷漠，甚至還有些狂躁。

越九霄忍住不笑，說道：“今天我一聽到你說話的聲音，就認出你了，畢竟咱們來往那麽多次，我也只能認得聲音。”

黑衣人見他正經起來，目光中的兇氣淡了些許：“我知道逃不過你的耳朵，只不過我不想用武力逼迫太子離開你們。他們人多，我打不過，只能喬裝打扮。”

越九霄點頭，不過心裏還有一些困惑：“那封信不是假的，你如何得到？”

黑衣人抱著胳膊說道：“信是真的，信使也的確是從京城奔來的，驚動了我手下的人。不過他走的是附近的另一條路，我見你們這邊事態緊急，就跟他接了信和行頭到太子面前做了場戲，他現在應該還在草叢裏睡著吧？”

越九霄哈哈大笑：“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機靈的一面，看你平時只知道主公二字，還以為你是個認死理的家夥。”

黑衣人自有一套心得，說起來還有幾分得意：“主公之命當然高於天，不過完成的手段可以靈活。”他說完忽然心裏憤憤不平起來，祁王府的密探都要嚴格保密身份，他今日是第一次取下蒙面黑巾，為的卻根本不是主公交代的任務。

這麽一想，他又覺得很冤枉，夾帶這一股怨氣問越九霄：“太子收到的信上寫了什麽？說！”

越九霄退了兩步：“你怎麽還急起來了？這麽好奇，信在你手上的時候你怎麽不拆？那是給陛下和太子的信，我不能外傳。再說，信既然是從京城發出，你主公說不定比我們都先得知呢，你就不必操心了。”

黑衣人目光如鷹般審視著越九霄：“你還是更傾向太子一黨。”

越九霄真想抱頭哀嚎：“你怎麽總忘不了這事……我無意站邊，對太子只是盡朋友之責。”他說完，眼前又浮現出太子驚慌失措、不知進退的模樣，他長嘆一聲：“其實祁王殿下根本就不需要我，他本就是比太子更適合帝位的人選。”

“只恨主公晚出生三年，被什麽‘立長不立賢’的屁話耽誤了！”

越九霄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急，陛下是明白人，他會為江山計，祁王要做的就是順其自然。”

黑衣人捏緊拳：“事關生死榮辱，就讓我們坐等？”

越九霄撓撓頭：“怎麽就和你說不通呢？剛剛說你聰明的話我收回了。”

黑衣人毫不生氣，而是十分期待：“和我當然說不通，但是主公英明睿智，你可以來祁王府任職……”

又來！

越九霄揮揮手，頭也不回地回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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