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綺羅他們抱著姜涵趕到鎮子上時，天已經黑了，鎮子上只有窗口露出的幾盞燈光，醫館早已上了門板。

姜綺羅猛拍大門，聲嘶力竭地喊著郎中，街上的鄰居打開門罵她她也不理會。過了好一陣子，大夫才托著一盞油燈出來，看到滿臉淚痕的姜綺羅嘆口氣，把他們讓到屋裏。

大夫早看慣了生老病死，看到姜涵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也不覺得著急，讓奶娘幫著把孩子放到鋪子上，開始慢悠悠地號脈。

姜綺羅站在大夫身後，忍不住地連問情況如何，最後擾得郎中煩了，揮手把她趕到屋外等候。

她知道剛剛是太著急了，可是她控制不住，她不知道該做什麽，能做什麽，只好在醫館的門口來來回回地踱步。

路盡頭響起嘚嘚的馬蹄，姜綺羅望過去，看到是越九霄策馬奔來。她腦子裏還是亂麻，不知道該說什麽，幹脆進醫館找個角落等著。

她往涵兒和郎中所在的房間中望，看到醫生拿著一根長長的針在油燈上烤，針燒熱了就向涵兒的胸口紮去。姜綺羅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就算知道那是針灸療法，她也沒辦法平靜對待。

越九霄挨著她坐了下來，說道：“大夫這是在通涵兒的帶脈，經脈一通，濁氣化解，他會好受許多。”

姜綺羅沒有回答，臉色還是陰郁，眼角掛著眼淚。

越九霄沒辦法，只好站起來，說道：“我去看看周圍的藥材鋪，叫開了門，一會兒抓藥時免得費時間。”

虎子騎著另一匹馬蹣跚走來，他才跟著越九霄學會騎馬，還不大掌握得好，所以被落在後面老遠。他跳下馬，見越九霄臉色郁郁，不知為何又離開了醫館。他很怕盛怒的姜綺羅，所以還是跟著越先生。

郎中把涵兒身上的針拔下，慢悠悠地走出來坐下，皺紋滿布的眼睛瞪了姜綺羅一眼，問她道：“這娃兒吃不得幹果，一吃身體裏便要起囊腫，你這當娘的是知道的吧？怎麽那麽不小心？這是送來得及時，身體裏的囊腫沒堵住呼吸，不然可就危險嘍！”

姜綺羅沒有聽明白，奶娘在一邊說道：“知道的，小少爺一吃什麽榛仁橡子就渾身發癢出紅點，這我們是知道的。平時給他吃東西可都小心著呢。”

姜綺羅問奶娘：“你是說，涵兒對有的食物過敏，我是說，他碰不得？”

奶娘睜大眼睛，怪道：“小姐，你難道忘了嗎？有一年咱們回京城那邊，夫人高興，給了小少爺一些幹果吃，誰知道上午吃完下午就渾身不爽，巴巴把大夫請來，還被老爺好一頓說。”

姜綺羅閉上眼睛回憶，卻沒有找到這一節回憶。想來也是，姜小姐把關於孩子他爸的記憶都挖掉了，關於孩子更沒有留下什麽。“我以後會記住的。”

奶娘不免絮叨起來：“小姐，你平時就是太不細致，上次小少爺病得多嚴重，他那時是小孩子不記事，難道小姐你也不記得？成日裏只想著染布織布，那都是女孩子家該做的事情嗎？你每天能陪小少爺幾個時辰？，你這樣……”

奶娘絮絮不絕，姜綺羅並不反駁，這頓數落就當是她替姜小姐承受了。

房間裏傳來弱弱的呼喚：“娘親……”

姜綺羅站起來，大步走進去，看到姜涵正艱難地試著坐起來，把被單都弄皺了。姜綺羅連忙過去，扶起他小小的身體，在他背後墊上個枕頭。

“還難受嗎？”姜綺羅摸著他的額頭。

姜涵搖搖頭，靠著她懷裏，“娘親，你又挨奶娘罵了？”

姜綺羅摸著他的臉蛋，看他往常紅撲撲的臉頰變得蒼白，嘴唇慘白如紙，想笑也笑不出。她說道：“本來就是娘親沒照顧好你，奶娘也沒說錯。”

姜涵撅著嘴巴：“可是她說得也太狠了。娘親，我把你叫過來，是不是救了你？”

姜綺羅總算是笑了出來：“你是為了救我呀？涵兒好聰明啊，能想出這麽好的辦法呢。”

姜涵很得意，也不忘分功勞給別人：“都是先生教的兵法。”

提起越九霄，姜綺羅的笑慢慢地散了，她還在生氣，要不是越九霄胡來，涵兒才不至於受這份罪。

越九霄回了醫館，剛好郎中開了藥方，他接過便去抓藥了。臨走時看了一眼房間裏，看姜涵神色寧靜，像是已無大礙，放心許多，又看到姜綺羅還是不擡頭看他，只能無奈。

他抓回藥，交給奶娘去煎，正好醫館後院的一角有臺爐竈。藥罐裏冒出陣陣苦香，藥湯咕嘟嘟地響著，郎中又回去睡了，涵兒也同樣，他身邊的越九霄和姜綺羅沈默不語，誰也不看誰。

虎子是個活潑的少年，很受不了這壓抑的氛圍，看了半天只好湊到奶娘的跟前，一邊幫她添柴火一邊問：“涵兒真是被我們的野果害成這樣的？”

奶娘並不知道太多原委，於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仔細想了想，幾個孩子又能懂什麽？她嘆口氣道：“你們這些兔崽子，以後別給涵兒吃那些幹果，他受不了。”

虎子很好奇：“他吃不了什麽？”

奶娘只好細細地講給這個沒見識的孩子：“就是花生瓜子杏仁核桃什麽的，他都吃不得。”

虎子聽著咽了口口水，聽起來都是很香的糧食，他說道：“可是我們沒吃過呀。”

奶娘瞧著他：“怎麽？山裏不都是這個嗎？”

虎子不忿地抱起胳膊：“要是山裏長那些好東西，我至於長這麽瘦嗎？再說了，那些都是很貴的果子，我們早就拿出去賣錢了！”

奶娘把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覺得這小子雖然沒見識，話卻說得有理。待藥熬好，她帶著虎子一起去見了姜綺羅，把這事和她說了。

“所以涵兒根本不該有癥狀？”姜綺羅蹙眉。

虎子點頭，賭咒發誓道：“絕沒有撒謊！”

這點姜綺羅是相信的，虎子決不至於為了說一句瞎話特意跑來鎮上，他是真的關心涵兒，所以不會騙她。

越九霄笑了一聲：“所以問題就來了，涵兒究竟是怎麽吃到沒人見過的幹果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