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羅從善如流，越九霄說要顧慮涵兒，她就顧慮得徹徹底底。

“涵兒，今日不必念書，娘親陪你玩，好嗎？”

姜涵的眼睛閃閃發亮，卻又帶著一絲疑慮：“娘親，你明天不是要去集市賣布嗎？”

姜綺羅把裹成了粽子模樣的姜涵抱起來，說道：“因為我更喜歡涵兒嘛。涵兒，你有沒有打過雪仗？”

奶娘在一邊直發楞：“小姐，您自己都沒玩過那種游戲，怎麽知道的？”

姜綺羅很無語，連打雪仗的經歷都沒有，姜小姐本人還真是一枚貨真價實的淑女啊。

於是那個問題又襲上心頭，讓這種淑女未婚生子的男人得有多大魅力啊！就算不為涵兒，單純是為了開眼，姜綺羅也想找到他。

她領著姜涵找到一片林中空地，這裏離貧民窟有些距離，汙言穢語傳不到涵兒耳中。

其時正是經冬雪未銷的時候，林地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不算厚，間或有露出來的一片片褐色土壤，不過還夠趕在消融前讓姜涵過過癮。

母子倆就在林子裏玩了一下午，看得奶娘揪心不已。這一大一小兩個，跌了哪個她都受不了啊。

倒是貧民窟裏那些說閑話的人，看到姜綺羅玩得瘋瘋癲癲的，紛紛說這女人不要臉，不僅沒有自盡保全名節，還唆使越九霄為她出頭，現在連女人該有的舉止都忘了，不要臉，實在是不要臉。

“越大哥是被她唆使，才打人的嗎？”一個柔弱的女子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那群大發議論的人。

“喲，苗兒，你不是在幫他們整理明天的貨嗎？”

白苗兒像一貫的那樣低下頭，小聲道：“我的事都做好了，春草在做最後的檢查。”

“嘿，你可真是能幹，比你那沒用的爹強多了。”

白苗兒只得苦笑，說道：“你們剛剛說越大哥的事？”

“咳，那還用問嗎？姓越的在咱們這住了小半年，什麽時候聽說他和咱們這的人打架了？這次他都明說是為姜大小姐，背後的緣故你還猜不出啊？”

這些話原本都是無根據的瞎猜，偏偏白苗兒心中有這根刺，所以越聽越覺得有理，越想越覺得這就是真相。

姜綺羅是多麽不堪的女人，現在連貧民窟這些男人都對她不屑一顧，為何越大哥依舊執迷不悟呢？

茜草的事情仿佛沒有效果，那麽她必須要想些別的方法。如果不能讓越大哥離開姜綺羅，那就要讓姜綺羅離開越大哥，無論是她去別的地方，還是……

趕集的準備做得很周全，姜綺羅簡直想再許諾給春草一件新衣服。第二天，一行人春風滿面地向著鎮子出發。

姜涵坐在越九霄懷裏呼呼大睡，他昨天打了半日雪仗，後來連胳膊都擡不動了。姜綺羅本想留他在貧民窟，但是臨走時姜涵奇跡般地睜開了睡眼，抱住了姜綺羅的腿不松手。

沒有辦法，只好把他帶到車上繼續睡。

這一趟外出交易十分順利，姜綺羅已經在集市上出手過貨物了，許多布莊老板認識她，見到她的驢車都來打招呼，更是主動問起是否有新的花色問世。

越九霄給兩種新的布匹起了雅致的名字，天藍的是“雨過天青”，桃紅的是“洛陽女兒”，他說詩情畫意的名字可以擡高身價，果然老板們一聽，頓時一副佩服佩服的模樣。

再加上染匠大師霍老頭親染制的兩匹正藍被鎮長的正房夫人高價買走，一趟下來盆滿缽滿。

正午時分，集市散了，姜家上下滿載而歸，帶著今年的新米，還有磨得細細的白面看，水靈靈的青菜和瓜果梨桃。貧民窟的人有的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等精致的糧食，從車子進入村口就一路跟著，很怕一個不留神就分不到了。

貧民窟裏但凡會做飯的人都來幫工了，不會的也去劈柴燒水了，村子有如節慶一般，香噴噴的氣味把走位瘦骨如柴的夜貓夜狗都引來了。

村子裏沒有像樣的桌子，大家席地而坐，各自端著破碗等盛飯。

這時，姜綺羅開口了：“大家別以為這頓飯花的是我的錢，這兒的沒一粒米，每一口菜都是你們掙來的。所以我要謝謝你們，我承諾過的工錢也會如數給大家。”

村民們聽了喜上眉梢，只要有吃的已經足夠，誰想過姜綺羅說的工錢還真的能到手啊？

大家笑嘻嘻地擠眉弄眼時，又聽姜綺羅說道：“只是大家出力有多少，染成的布質量有好壞，我不想指責那些做事不認真的工人，只是做的好的若得不到獎賞未免不公。”

她說著看看春草，春草從車裏拿出個小盒子，裏面裝著許多小布袋。姜綺羅拿起來一個晃了晃，銅錢嘩啦啦的響聲令人心曠神怡。

姜綺羅走到眾人中間，把布袋子遞給一個沈默的小年輕。“給，你每天早出晚歸，我都看得見的。”小年輕伸手接過布袋，聽聲音裏面的銅板可不少。

人們聽了都露出喜色，想著自己也能得到這麽多錢。

漸漸的，有的人笑臉凝固了，姜綺羅就那麽大大方方地從眼前走過去了，連低頭看一眼也沒有。

姜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許多人都伸長了脖子，希望得到美人一顧。

可是姜綺羅心中是有數的，那些真心為染坊幫忙的人她都記得。至於剩下的那些混日子的，看熱鬧的，背地裏說閑話作踐她的，她也通通記得。

“我感謝你們所有人，不過剛剛這幾位更認真。他們知道在染坊是染布的地方，不是說閑話的地方，也知道我才是染坊的主人，蔑視我就是蔑視你們自己的工作。”她說完，溫柔地一笑：“今天是開心的日子，大家開飯吧！”

沒有得到賞錢的人頓時覺得食之無味了，這本是一頓好飯，可是眼睜睜看著別人得了好處而自己沒有，總覺得像是失去了什麽。

“說話拐彎抹角的，不就是說再說她的壞話就沒有錢嘛！”

“知道還不閉嘴，下次也得不到賞錢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慶功宴就這樣眾人各不相同的心境中過去了。姜綺羅知道人們心中對她的看法不好改變，可是他們已經不會再明目張膽地指摘她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古人言之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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