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苗兒把她爹拽到路邊的林子裏，氣得直跳腳：“爹，咱們不是說好了，這次在染坊好好做事，再也不混日子了？”

白老爹吊兒郎當地在土坷垃上坐下，一點沒把女兒的焦急放在心上：“苗兒，爹早就告訴過你，吃苦是沒用的，能不能混好日子全看你得不得上面的人看你順眼不順眼。春草那丫頭片子，打第一天就和我較勁，我在她手底下幹活兒還能有什麽好？”

白苗兒氣得直流淚，捏緊了拳頭只能捶在自己腿上：“還不是因為爹總是懶洋洋的，別人才說爹的不是，結果傳到了春草耳朵裏。”

要不是趕工緊急，春草原本是不想接受這個風評很差的白老爹來幫忙的，這一點人盡皆知，偏偏白老爹不信，只覺得他一把年紀聽春草號令很憋氣。他哼了一聲，看著女兒慘白的臉怒道：“你是在怪你老子？”

白苗兒趕緊低下了頭，沈默不語。

她低頭不說話的習慣就是在一次次面對不可理喻的爹時養成的。

過了好一陣，她才小聲說道：“爹，你去和姜小姐道個歉吧。她人很好，會讓你回去幫工的。”

白老爹呵呵地笑起來，盯著白苗兒的臉說道：“要我去求那個破鞋？我還要這張老臉呢。”說完，他又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仿佛說起姜綺羅都要汙了他的嘴。

白苗兒不明所以，只是看白老爹的神態知道那不是好話：“什麽叫……破鞋？姜小姐哪裏不好嗎？”

白老爹露出諱莫如深的笑，說道：“姜綺羅以為沒人知道她的醜事？嘿，苗兒，爹可告訴你，那女人臟得很，還沒出嫁就被人搞大了肚子，那個跟著她的小娃娃根本就是個不知道爹是誰的野種！”

白苗兒讀書不多，什麽女德之類的從沒聽說過，可是也從她那因為嫌棄爹而逃走的娘口中聽說過，黃花閨女是絕對不能讓男人碰的，要是碰了這人就臟了，再也要不得了。

白苗兒揪緊了袖口：“姜小姐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呢？”

白老爹得意洋洋地一笑：“你不信？這可是我從潘管事口中聽說的。只不過這事事關家醜，姜老爺不許他外傳，我也是有一次陪他老人家喝酒從他嘴裏聽說的。”

白苗兒失望地坐下來：“姜小姐怎麽能這樣呢？越大哥怎麽會和這樣的女人往來？”

白老爹呵呵笑道：“男人嘛，都是一個德行，還不是看中姜大小姐那幾分姿色？這女人賤是賤，長得真是不錯，胸脯是胸脯，屁股是屁股……”他在女兒面前說下流話毫不臉紅，反而越說越起勁。

白苗兒猛地站起來跑開了，白老爹才覺得似乎不妥。只不過幾句葷話又不值得追上去道歉，他便就勢躺在有陽光處犯起懶。

迷迷糊糊睡了一陣，他忽然睜大眼睛：“這姜綺羅不在莊上呆著，怎麽會跑到這裏來？記得潘管事還挺想要嘗嘗姜大小姐的滋味，說不定能借姜綺羅的事求他讓我和苗兒回莊子去……”

白苗兒站在染坊門口，看著姜綺羅幾乎是腳不沾地地奔走，而越九霄就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姜綺羅。

她從沒見過越大哥用這種目光看人，好像就是爹說的，沈迷於姜綺羅的美色。

越大哥是貧民窟的一個謎，沒人知道他的來歷，白苗兒也一樣。可是她知道一點，越大哥是天下最好的人。在鎮子上，他沒有嫌棄渾身是泥的白苗兒卑賤，還在她討食受欺負時挺身而出，最後幹脆送她回村子。這樣的越大哥怎麽能被姜綺羅耽誤呢？

她自知卑微，這輩子也配不上越大哥，可是姜綺羅比她更卑微更骯臟，越大哥決不能被她迷惑！

春草抱著一大疊染好的布經過，看到呆站著的白苗兒有點來氣：“苗兒，你怎麽在這？我找了你好久！快來幫我整理一下嘛！”

她說完又見白苗兒臉色比平時更慘幾分，恍然大悟，放下手裏的布匹，滿懷歉意：“我不是故意挑你爹的刺兒的……悄悄告訴你哦，剛剛東家和我商量了，多給你一點糧食，將來給你的工錢也會比別人多一些，絕不會讓你爹挨餓的。”

“嗯。”白苗兒就答了這一個字，便去疊剛取下來的那一批成品，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收拾幹凈了。

春草本是來求和解順便邀功的，誰知白苗兒聽了無動於衷，覺得老大沒意思了。“不過看她做事的態度，應該是不介意了吧？”春草笑笑，又去監管別的染工了。

因為當面遣走了白老爹，染工們都多加小心，再沒有人犯大錯。到了傍晚時，十幾匹桃紅色的布就掛在了竹架子上，隨著微風輕飄，透著喜氣。

工人們大多散了，只有春草笑嘻嘻地打量著滿架子半成品，好像這些布已經變成了錢，又變成了她的新衣服：“十五匹天藍，十二匹桃紅，明天收拾一下，後日就能出手了！東家，我們能掙多少……哎？她人呢？”

紀寧正把疊好待售的布裝上車子，所以留得比較晚。他聽見春草的話便答道：“你的東家早就走了，她應該是去山後了，還帶著水桶掃帚呢。”

“真是的，她自己的生意都不上心，把我忙得要死要活的。”春草一瞪眼睛，又盯上了紀寧：“你看到東家出去了，也不跟著走一趟，萬一出什麽事呢？”

紀寧沒好氣道：“我只是來幫工染布的，難道還是你們姜家的家奴了？不去！”他來幫忙都是被越九霄逼迫的，不然誰愛倒騰這些紅紅綠綠的花布？

春草一跺腳：“要是我認得路才不用你呢！”她說完氣鼓鼓地走了，紀寧將繩子系好，也就離開等著吃飯了。

白苗兒從最遠處的竹架子後繞出來，她今天心情不好，大夥兒都知趣地沒有打擾，所以她有沒有走，幾時走的，沒有人知道。

“後山？看來她又去霍老頭兒那了。”白苗兒揪緊了衣領，終於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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