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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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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陳年舊事

“周甫?穆成吉?”我呵呵呵了,這兩個人我自然知道,根據之前看的官方傳記本子,他們是周家和穆家的老祖宗,當年一左一右,跟著衛太祖征戰沙場,浴血將這天下給打了下來。衛國開國之後,穆成吉受封天下兵馬大元帥,掌衛國二十萬兵馬,周甫受封文昌侯,世代封蔭。其實照這個看來,周家吃虧了些,雖然身份尊貴,但畢竟不如穆家掌控實權。

“周家受封侯爵,在朝中漸漸閑置官職,轉而鉆營經商去了,看似不理朝政,其實沒有人知道,周家是衛國公的一個暗棋。”白葉說。

“暗棋?”我有些驚訝。這個年代諸侯動亂,烽煙四起,明爭暗奪,國與國之間的鬥爭著實慘烈,放在臺面兒上的都需要擺事實講道理仁義做足了才能動手,於是很多事情只能從暗處下手。正如姜國的南宮世家,他們面為營商,通過這一層關系廣交天下,布出多少人脈資源不說,更為姜國在暗處做了各種不上臺面的事情,如果周家是衛國的暗棋,那麽衛國那些不上臺面的事情,便多是出自周家的手筆了。

白葉的言辭中透著無奈:“這世上,有人攬了盛名,便註定要有人隱於黑暗中不能見光。穆家掌二十萬兵馬,替衛國公出生入死,終將國本穩固,穆家世代駐守邊關,為衛國立下汗馬功勞,代代家主皆武將出生忠心耿耿,在朝中威望漸高,上至朝廷,下至百姓,無不對忠勇的穆家交口稱讚,反觀周家便有些碌碌無為了,自開國受封之後,他們一直熱心營商,擴充家業,世人皆道他們心安理得的享受著老祖宗掙來的蔭蔽,不為朝廷做事,只用著手中權力為自家牟利。”

我接過話:“那麽照你的意思,周家其實跟南宮家一樣?”

白葉想了想:“一樣,又不一樣。同樣在暗處為王效力,晉州南宮世家多給姜王提供暗線和金錢的支撐,而周家主要替衛王解決那些用不了常規手段解決的麻煩,衛國最上不了臺面的那些事情,都是周家去處理。”

聽著到令人好奇,更讓人覺得感慨:“那周家跟衛國公的關系得多鐵才能一直保持這樣的關系啊!知道一個人的全部陰暗秘密……呀?”我忽然冒出個想法:“我聽六師兄他們說,周家世代家主皆活不過三十歲,難不成跟這事兒有關?”

白葉沒直接回答我,而是繼續說:“周甫對衛國公忠心耿耿,作為一個臣子,他對衛國公的推心置腹感恩戴德,衛國公待他也確實比待穆家更為親密些。大隱於市以來,周甫知道了衛國很多秘密,同時也為衛國公做了很多事情,為了消除與衛國公的嫌隙,他主動喝了一個叫做‘千日鴆’的毒,這種毒本身沒有多大的傷害,若一直按時服下解藥,對性命並無影響,若是服藥不不及,便會有性命之憂。”

對這種愚忠行為除了豎起大拇指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要怎麽表達內心的佩服:“然後衛國公就黑化了?沒給周甫解藥讓他死了?”

白葉受傷不輕,咳了兩聲,還是繼續撐著跟我說:“不是,衛國公與周甫二人從未有過嫌隙,一個坦誠相待,一個鞠躬盡瘁,只是周甫早年替衛國公擋過刀劍,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很快便纏綿病榻,彌留那一晚衛國公親臨文昌侯府,寫下手諭,文昌侯府與衛國國運相濟,一門同昌。周甫感恩於衛國公的傾心相待,為報這份相知恩情,他要他們周家世代傾盡全力為衛國公隱於暗處效力,所以讓他的小兒子也服下了千日鴆。”

“……”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跟他二人都沈默了一陣,方才忍不住感慨道道:“你說的這個文昌侯周甫……聽上去略奇葩啊。”

白葉眼神微斂,望向窗外,夜色濃郁,雪絨苓在院中正靜靜開著。

“或許,他們那種共過生死的主仆情誼,旁人是輕易無法理解的吧。”他說。

我對此表示讚同:“然後呢?”

白葉的眼色有些暗淡:“周甫的初衷是好的,衛國公的情誼也是真的,只是後世之事,誰又能料得到呢。”

我回想了一下:“我記得,周甫死後沒多久,衛太祖也去了。”

當年即位的衛國第二任王上,即衛太祖的大兒子衛世公。據我了解,衛世公並不如他的父王那般有主見,但他跟他父王不同,他更親近穆家一些,很多意見都是聽從老將軍穆成吉的意思。

白葉繼續道:“當年穆成吉本就嫉恨著衛太祖對周家的蔭蔽情誼,此番新王登基,他正好借了這個機會進了不少讒言,讓衛世公對文昌侯府起了嫌隙,與之漸漸疏遠,穆成吉的命很長,一直又活到衛世公的兒子衛宣王即位,這位少年新王更是尊重穆成吉這位安邦定國的老將軍。原本周家家主是自願喝下千日鴆,但到後面卻在穆家的左右下,變成了脅迫。”

“什麽意思?”

“一開始是周家為了表示忠心,自願飲下千日鴆。直到後來,周家第三任家主被穆成吉殺了,衛世公與穆家一起控制住了周家第四代家主,當時一個年僅十歲的孩童,讓他喝下千日鴆,繼續做著替衛國效力的事情。從那一代開始,周家每代家主便都活不過三十歲,因為到了那個年紀,衛王和穆家定會娶那家主的性命,然後再讓他十歲的稚子喝下千日鴆,加以培養訓練,為己所用,如此代代循環。”

我震驚了,這種做法實在是太坑爹,太缺德了。在周家稚子十歲的時候,殺了他爹,對其用藥物控制,精神洗腦,為己所用,一旦到了不能控制的年紀,再將之殺了培養下一個家主。

世人都對衛國文昌侯尊貴榮寵的地位羨慕不已,殊不知他們身處高位,榮華富貴,過的日子卻連最普通的百姓都不如。

我想了想,對白葉道:“其實周家落得如此,並非穆家的讒言能夠一力左右的,根本原因還在於周家的那些家主替衛王秘密做事,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這種知道得太多的人通常都不能長命,更何況他們還掌握著非常強勢的資源和勢力,衛王更需要完全將他們控制在手,衛王們讓周家那些家主死在三十歲,選擇再培養他們十歲的兒子,也算是給自己規避風險的做法。”

白葉很有內容的看了我一眼,像我這般平日裏胡言亂語、毫無思想只會寫些亂七八糟歪話本的女人,竟也能作出這一翻頗具政治意味的理性分析來,估計讓他頗感驚訝。

我決定繼續讓他驚訝:“他們周家掌握了衛國最黑暗、最不為人知的秘密,衛太祖與周甫固然君臣深誼,彼此能夠做到毫無罅隙猜嫌,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後人可以做到,衛國的世代國君們為了自己家族對這個國家的絕對統治,是絕對不會容許周家超出自己的控制範圍的,你說因為穆家進讒言害了周家,我不這麽認為,也不是我給我們家開脫,我認為,在這件事上,穆家只是正好做了個順水推舟的惡人而已。”

白葉聽完我說的,沈默許久,然後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周、穆兩家無論誰欠了誰,都不過是衛王手下的一顆顆棋子而已,穆家手握兵馬,乃朝廷重臣,一門忠烈的形象也在那兒擺著,歷代衛王們明裏就可以控制住,而周家暗隱於市,做的都是暗中動作,俗話說成也蕭何敗蕭何,周家這顆暗棋若是用好了,便能讓衛王,於內他趙家皇位穩定、政權鞏固,於外,衛國在諸侯國中一舉而強,遙遙領先。若是控制不住這顆暗棋,那文昌侯周家必定能成覆國之勢。此時,正好穆成吉對周家有了嫌隙,狡詐的衛王便選中了穆家來共同牽制周家。

這便是政治,我一直不願去碰去想的東西,太累、太無奈也太殘酷,完全超出了人與人之間的是非恩怨,皇權,高位,富貴,榮華,伴隨的是夜夜不能安枕的忐忑和時刻命懸一線的過活,一步錯,滿盤落索,一場輸贏,關乎的不是哪一個人,而是一整個家族的榮辱生死。

那些高位者們,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卻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控制。那些重權者們,有著謀算天下的詭計,卻不知局中局計中計,自己也不過是別人算計中的一枚棋子而已。那些富貴者們,坐擁天下財富,到頭來卻不一定有命去享受。那些尊崇者們,妻妾子嗣數不勝數,家業再大到頭來還不是連自己的發妻稚子都無法相護。

周甫為衛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是知道自己後世子子孫孫被趙家皇室逼得如此悲慘境遇,該作如何感想?穆成吉因著一番私心,助紂趙家皇室,若是知道他一心鞏固住的榮寵穆家今朝一夕之間慘遭滅門之災,又會作何感想?

世事無常,廟堂之高更是風雲詭譎,變幻莫測,一計得逞,一朝上位,也保不住萬世長安。

周景當日沒有答應留下穆清清的兩個小侄兒,我對此也曾經出離的憤怒過,認為此人冷血無情滅絕人性,但後來我知道那兩個稚子他是根本不可能留下的。穆家數十代精明家主帶出的穆家兵馬,效忠衛王的同時,更以穆家血脈為馬首是瞻,只要留一個活口,無論是一個什麽樣的活口,必能成為殘餘勢力的精神統領從而為外逃的大王子所用,剛上位根基不穩的衛顯公和周景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我從沒有懷疑過周景要殺我的決心,毀容拋崖絕對是他能做得出的事情,事情到了這一步,其實我也發現,一切跟我想象中的似乎有出入,唐勁說,他的小侯爺那日跟著我躍下懸崖,唐勁又說,為了護我性命,他的小侯爺又入了衛顯公的局喝下千日鴆,我不知從他口中說出的這些有多少真假,但我隱約感覺到,周景應該的確放了我一馬,也許往日那些相處的點點滴滴,終究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點痕跡,我很慶幸,正是這些痕跡,堪堪好的保住了我一命。

平心而論,報仇於我來說從來就沒有放在一個必須的位子,我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只是那般寵愛我的穆老爹,我蒙著面紗,改名換姓,也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穆家還有一個人活著。

此生,我惟願一生山野行醫,救人性命,與我師叔朝夕相處研究醫典,與師兄們插科打諢采藥林間,也不願攙和到王侯將相的世界中去,歷政事之險。

我們相對而坐,一方燭火落在我們的眼裏,影影綽綽。

“可是,我爹是好人。”

“你爹的確是個好人,他做著他該做的事,心中卻並不希望如此,只是他也沒有辦法。”白葉擡手幫順了順頭發,“你爹一直想幫周景,想幫文昌侯一門擺脫那樣的命運,特別是在你以死相逼的嫁給了周景之後,你爹為了你更是在想法子相助周景,這些,你師傅千尋子都知道。只是……”

他停住,我便替他說了一句:“只是皇權之下,誰能有能力去改變什麽。”

“原本衛國歷代太子才知千日鴆的解毒之法,當時的二皇子卻不知從何處得知這個方法,以此為交換,獲得了周景的支持,最終扳倒了大皇子一派。”

“難怪了!”我突兀的大聲了一句。

“難怪什麽?”

我撐著頭,很八卦:“我還說呢,周景愛著白蓮花,哦不,愛著王婉,王婉卻愛著二皇子,這倆應該是死對頭的情敵如何能站成統一戰線了,原來中間有這麽一層。”

“你是說,周景愛著婉妃?”

“是啊!你不知道當年他有多窮搖……額,就是多酸的意思。”我覺得八卦別人的*很不厚道,但是跟自己的男朋友又有什麽問題呢,於是我淡定的八了:“你可不知道,當年我跟周景假成親的時候,他晚上怕跟我洞房,對我說,對不起清清,我愛的人是婉兒,我什麽都可以給你唯獨不能給你我的愛!艾瑪,師叔你牙酸麽?我是酸死了!哈哈……”我不厚道的笑了。

我師叔目光閃爍:“他……是這麽跟你說的?”

“可不是!”我打了個哈欠,忽然想起來什麽,看著白葉問:“對了師叔,你跟周景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嗎?怎麽他家的事情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可別告訴我你跟周景不認識,別當我是傻子,我看你們不僅認識,還熟得很呢。”

我師叔笑了一笑,道:“的確熟得很,他家那點毒全靠我幫著研究怎麽解。”

我皺眉拉遠了點距離看他:“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好好的你會幫他們家解毒?”

我師叔挑挑眉:“千日鴆這種毒多有挑戰性,我自然樂意研究。”

我又打了一個哈欠,表示十分困頓,決定起身回自己的院子睡覺,剛走到門邊,聽見師叔喚我一聲:“清清。”

我剛想回頭應他,卻被他一下從身後輕輕抱住,一股溫暖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讓我覺得十分舒適。我把自己完全放在他的懷裏,微微偏了腦袋問:“師叔,你真的要喜歡我嗎?”

他在我耳邊說:“那麽清清,你會讓我喜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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