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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念之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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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任清鳳卻是沒有絲毫的睡意,站在長廊下,大紅燈籠搖曳,配合著她一身月白的長衫,讓她的整個人都如煙似霧般讓人捉摸不透。

“小姐,春夜冷寒,加件披風吧!”

畫詞將繡著蘭花的淡藍的披風披在任清鳳的肩頭,聽到西華院外嘈雜的腳步聲,她不由得一滯,渾身的氣息冷了下來:“小姐,她們來了!”

在畫詞看來,唐若昕那等無恥之徒,別說踢斷了命根子,絕了子孫,就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可笑有些人,卻還要替這種惡徒討個公道,實在是荒天下之大謬,若是依著她的性子,只怕一把藥粉撒下去,早就送他去地獄了。

任清鳳耳邊聽著腳步聲漸漸靠近,瞳孔微微一縮,聲音雖輕,卻冷如冰:“自作孽,不可活!李秋華鐵了心要斷了任清水的後路,那我就大發善心,成全她吧!”

畫詞點頭,冷笑:“愚不可及!”

任清鳳轉頭,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少了幾分寒意:“愚不可及的人,向來喜歡自作聰明,她們那點腦容量,能想到這麽一出,你就別苛求了。”

主仆二人說話間,大夫人身邊的崔媽媽就領著一群下人,沖進了西華院,崔媽媽氣勢洶洶,卻在見到任清鳳主仆時一楞,這主仆二人站在長廊下,瞧著滿園的雨後春色,一副悠閑淡雅的模樣,仿佛沒事人一般——難道她們是傻了,不知道害怕二字怎麽寫嗎?

畫詞轉身,冷冷的看了一下洶湧而進的崔媽媽,再瞧見崔媽媽身後的婆子手上拿著的粗粗的繩子,臉色更是一沈:“崔媽媽,你這是做什麽?怎麽說,你也是府裏的老人,深更半夜領著一群下人沖進主子的院子,難道這就是崔媽媽的規矩?”

崔媽媽也不惱,不但不惱,反而笑了起來,只是笑意未曾達到眼裏,語氣冷寒:“哎呦,畫詞姑娘你可冤枉了我了,我一個奴才哪裏敢闖進主子的院子?還不是奉了主子的話行事。”

她是大夫人身邊僅次與李媽媽的紅人,同樣是大夫人的陪房,長得五大三粗,滿臉的橫肉,這些年,和李媽媽兩個人狼狽為奸,替大夫人做了不少損陰德的事情。

大夫人李秋華今兒個要除了任清鳳,自然得用身邊得力的人。

任清鳳聽得這話,緩緩的轉過頭,微微的瞇著眼睛,上上下下的將崔媽媽打量了一番:“奉命行事?那我就不為難你這個奴才了,不過崔媽媽,你得告訴我,你是奉了哪個主子的命行事。”說罷,語氣一頓,煞氣透體而出,瞬間周邊的氣壓低了下來,壓得眾人,連喘氣都小心翼翼起來:“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主子教你的規矩,讓你一個奴才領著一群拿著繩子的下人沖進主子的院子?你是要弒主,還是要逼命?”

崔媽媽心中一凜,對任清鳳這周身的氣勢有些意外,不過她在相府內宅橫行了這麽多年,可不是輕易被嚇倒的。

她臉上的笑容一僵,兩頰的肌肉似乎有些不聽使喚,抽動了幾下,才緩和了過來,笑容依舊掛在臉上,不過怎麽看,都覺得有些別扭,像是罩著一層僵硬的面具在臉上一般。

她幹巴巴的笑道:“二小姐,明人跟前不說假話,唐公子剛剛在後花園被您斷了子孫根,夫人說了,唐家和李家向來是通好之家,你闖下彌天大禍,她也護不得你,現在就綁著你去給唐大人,唐夫人賠罪,莫為了你壞了兩家的交情。”

“賠罪啊!”任清鳳冷笑的重覆了一遍,然後看了畫詞一眼。

畫詞毫不猶豫的伸手緊握成拳,對著崔媽媽的嘴就是一拳,頓時一顆牙齒飛落出去,打得崔媽媽跳了起來,捂著唇,指著畫詞:“你……你個小賤人,你……”瞪了一眼身後的眾人,暴跳如雷:“你們還不給我將這小賤人拿下!”就先拿二小姐身邊的小賤人威懾一下二小姐,居然敢打她,看她不往死了折騰。

崔媽媽驚怒之下,居然還沒忘了吩咐身後的人一起幫忙,

而,身後的下人,卻是被這般強悍的主仆給嚇到了,哪有一言不合,就伸手打人的,還打得牙齒脫飛——這得有多大的力氣。

她身後的丫頭婆子們都知道任清鳳主仆大鬧廚房的事情,這畫詞丫頭,看著柔柔弱弱的,可是手下功夫了得,主仆二人硬是將廚房裏那些膀大腰圓的婆子們打得起不來。

如果惹怒了二小姐,就跟廚房管事婆子或是領頭廚娘一樣,難不成大夫人還能為她們出氣,相爺還能給她們主持公道不成!

廚房的管事婆子和領頭廚娘可是前車之鑒。

可是崔媽媽此時代表的可是的大夫人,眾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慢吞吞的畫詞走去,敷衍之意昭然若揭。

落在崔媽媽的眼裏,更是惱怒,正準備開口,卻聽得任清鳳那涼到心窩的聲音響起。

“給我將她的滿嘴牙齒都打落下來。”任清鳳看著捂著唇,氣得跳腳的崔媽媽,眼神冷漠,沒有絲毫的人氣:“滿嘴嚼蛆的東西,不會說話,卻還要胡言亂語,我就成全她。”

她冷冷的笑了一下:“還賠罪呢?一個無恥之徒,道德淪喪,居然在堂堂的相府,行此齷蹉之事,別說是斷了子孫根,就是被砍了腦袋,那也是罪有應得。”

畫詞今兒個憋著一肚子的氣,現在得了命令,光明正大的行兇,那還不賣力的出氣,幾個巴掌下去,崔媽媽的一口牙齒就一顆不剩了,一張臉更是連豬頭都比不上,

看著被畫詞打得牙齒顆顆飛落,面色變形的崔媽媽,任清鳳的心情變好了一些,伸出纖細的手指,摘了一朵海棠花,在手指間細細的磨碎,然後輕輕地吹散在空中,落在雨後潮濕的地面:“崔媽媽,你出自李家,對李家有些故主情節,我能理解,可是別忘了,你現在的主家是任家,說話之前,先給我想清楚,自個兒是誰家的奴才,我相府雖說是有容乃大,可是卻也不會容得背主之人。”

任清鳳瞧著崔媽媽身後那群似是被嚇傻的丫頭婆子,又是冷冷一笑,眼底隱隱光芒直露:“你們都是任家的奴才,現在卻為了一個欺淩任家丫頭的惡人來尋我的錯,別說那惡徒的子孫根不是我斷的,就算是,你們也該為自個兒的主子懲治了惡徒,而心生驕傲,而不是此刻拿著繩子,要幫我領罪。”

她啐了崔媽媽一口,冷聲如冰:“領罪?我何罪之有?難道說我因為撞破了唐若昕那惡徒在相府後花園行兇,出聲驚呼,驚動了尋園的下人,讓他得到了懲罰,就是罪惡滔天。”

她說到此處,聲音倒是軟和了一些:“各位,你們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剛剛被羞辱的是各位,或是各位的姐妹女兒,你們可還能如此冷靜的站在這裏,要綁我去賠罪。”

眾人被任清鳳的話說得有些心動,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們是崔媽媽下面的人,可是卻也不都是喪盡天良之輩,誰家沒有姐妹女兒,那知琴雖然往日裏行事囂張,可是那一身青紫,淒慘的模樣,饒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生出一份同情來。

其實二小姐並沒有做錯什麽,難不成看到惡人行兇,還要退避三舍,讓出場地給他方便不成。

可是,崔媽媽奉了大夫人的命令,讓她們綁了二小姐前去客房,給唐家賠罪。

誰都知曉大夫人此舉歹毒無比,那唐公子乃是唐家獨苗,傳宗接代的重任一肩擔下,現在沒有了子孫根,唐大人和唐夫人還不瘋了,此時二小姐露面,只怕生吃了二小姐的心都有了。

她們都知道誰對誰錯,可是身為奴才,除了遵從主子的吩咐,還能做什麽?她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大夫人的手裏捏著啊!

眾人面面相覷之後,其中的一個看似有些威望的婆子,緩緩的站了出來,滿面的苦笑:“三小姐,您說得奴婢們都知道,可是奴婢們也沒法子,只能得罪了。”說罷,她對任清鳳眨了眨眼睛。

任清鳳先是一楞,隨即輕笑了起來:“你叫什麽?敢跟對我無禮。”說完,也對著那婆子眨了眨眼睛。

“奴婢夫家姓張,府裏的人都叫奴婢一聲張媽媽。”張媽媽恭恭敬敬的說道:“奴婢等人奉命行事,還望二小姐體諒。”說著,就扶住搖搖欲墜的崔媽媽,揮了揮手,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來,手裏拿著繩子,似是要綁了任清鳳。

畫詞面色一沈,言辭厲色:“你們好大的狗膽,小姐乃是府裏的主子,你們這些長了狗膽的奴才,居然要綁了小姐,傳到了相爺的耳裏,豈能容得了你們。”她的聲音清冷,幽寒入骨:“難道你們都忘了任管家的前車之鑒?”

那幾個婆子上前的步伐一楞,隨之繼續往前走,倒是讓畫詞不解,難道她這話的威嚇度,還不夠嗎?

卻在她懷疑之時,見幾個婆子越過崔媽媽之後,忽然齊齊對她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恍然大悟,隨即越發的做出一臉的厲聲:“敢對小姐出手,今兒個我就打的你們屁滾尿流。”

崔媽媽聽了畫詞的話,疼痛之餘,腦子也沒歇著,此時,她才想到任清鳳的身份,長久以來的忽視,讓她忘了,任清鳳再怎麽不受寵,再怎麽受薄待,那也是府裏的主子,而她再怎麽有臉面,那也只是相府的奴才,她沖進西華院綁二小姐,說破了天,那也是以下犯上,傳到相爺的耳朵裏,都是個天大的罪責。

她忽然想起李媽媽今兒個的反常,原本有什麽好事,那老貨都是搶在她前頭。

但今日大夫人有心讓李媽媽當這份差,可是李媽媽卻推脫了,要守在大夫人的身邊,原本她還以為李媽媽爭寵,怕她守著大夫人擠掉李媽媽的位置,沒有多想,卻原來那個該死的老貨,是看出了今兒個不對來。

她皺著眉頭,想了又想,不知所措之時,卻發現,不過眨眼的時間,她領來的膀大腰圓的婆子們已經被二小姐身邊的丫頭,打得東倒西歪,而原本站著的丫頭們,也忽然一窩蜂的沖了上去,沒兩下,也倒了一地,就如同紙糊的人兒一般不經打。

任清鳳瞧著眼前躺了一地的哀嚎的丫頭婆子,目光閃了閃,暗暗搖頭嘆息:這李秋華也實在不會調教人了,這些下人演技拙劣,這哀嚎之聲,太過幹巴,毫無情感投入,如她這般演技深厚之人,只一聲就聽出了破綻。

不過算了,瞧著這些人傾情奉獻的份上,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予點破吧!

任清鳳目光再掃過張媽媽時,閃過一絲趣味——真沒想到在李秋華的鐵腕之下,相府裏還有這樣有趣的人。

她微微沈思了一下,她這西華院還缺個管事的,若是這張媽媽是個得用的,或許倒是能擔當此任。

良禽擇木而棲,若是張媽媽真的如她表現出來的這般有趣,定然知道該如何抉擇。

任清鳳擡眼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崔媽媽,淡淡的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是夫人讓你來綁我的,我看卻是你為了討夫人歡心,自個兒私自作主,想要綁了我討好故主家的小姐,夫人出身名門,又豈會如你這等無知蠢婦一般,不講道理,不分尊卑,假傳主令,你這等刁奴,活該杖斃。”

杖斃二字,說得崔媽媽額頭上的冷汗直冒,也顧不得身子的疼痛,猛地推開張媽媽,直直的跪在地上:“二小姐,二小姐……奴婢……真的是……奉夫人之命……求二小姐明察……”不得不說,崔媽媽的牙板長得不錯,掉了牙齒,還能說出話來。

“你果真是奉夫人之命來綁我的?”任清鳳冷冷的問。

“是……奴婢的確是奉大夫人之命來綁了二小姐的,求……二小姐饒了奴婢!”崔媽媽看著冷漠如斯的任清鳳,從她淡淡的語氣中聽出了肅然殺氣:二小姐真的不介意杖斃了她,到此時她清清楚楚的看出來,她們這些奴才眼中天一般存在的夫人,二小姐根本就沒放在眼中。

夫人火急火燎的派她領著人來綁二小姐去客房陪罪,可是二小姐卻沒有絲毫慌張的神情,不但沒有被問罪的慌張,還讓身邊的丫頭將她一嘴的牙齒都給打掉了。

此時,崔媽媽的老心肝兒噗通噗通的跳,也沒空想著將如何替滿嘴的牙齒報仇,反而想著如何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不得不說,能在內院混的風生水起之輩,都是能屈能伸的人物,所以崔媽媽也顧不得自個兒的老臉,顧不得一嘴的牙齒,苦苦的哀求任清鳳放過自己。

任清鳳折了一枝海棠花兒,放在掌心把玩,一雙美眸冷幽幽的盯著崔媽媽,像是寒冬古井中浸潤過一般,有著說不出的冰寒之氣。

崔媽媽在任清鳳的氣勢之下,頓時越發的忐忑,臉色越發的驚疑不定,只是哀求之聲倒是真切的許多。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任清鳳像是被崔媽媽的哀求打動,冷冷的說道:“也罷,我也不為難你了,既然你一口咬定是奉夫人的命令來綁我的,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只是這綁……”算算時辰,任管家也該收到她請墨色送上的禮物了。

崔媽媽頓時將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伸手在自個兒發青的臉色,又甩了一下,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卻還自嘲道:“剛剛是奴婢昏了頭,奴婢一個下人,哪裏敢綁二小姐……”

“你也知道你一個下人。”任清鳳冷言如冬風:“一個下人居然敢領著一群下人闖我的西華院,我若是輕易饒過了,日後我這西華院,還不是誰想闖就闖?”

崔媽媽瞧著渾身寒氣凍人的任清鳳,頓時打著笑,苦求:“二小姐……都是奴婢昏了頭……二小姐大人大量……還請饒了奴婢……”

任清鳳卻是冷笑:“饒了你?”扯動了一下嘴皮,冷氣如古井深潭:“算了,你到底是夫人身邊的老人,我也不好越俎代庖。”她微微沈思了一下:“那我就將你綁了,一起去見夫人,讓她為我討個公道。”

眾人一聽都傻了,二小姐說得什麽話,還指望大夫人給她討公道,這……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崔媽媽倒是欣喜若狂,到了大夫人面前,大夫人會向著誰,還用說嗎?還以為二小姐變聰明了,誰知道是她高估她了。

於是乖乖的束手就擒,任清鳳也不跟她廢話,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由畫詞親自打燈,押著崔媽媽,往客房而去。

崔媽媽歡天喜地走著,張媽媽則領著那群紙糊的下人,緩緩地跟在崔媽媽的身後。

夜色下,張媽媽的雙目發亮,隱隱有水光閃過,不時的將目光落在任清鳳的身上,各種神色湧動——感激,擔憂,掙紮……

……

相府的客房之中,一片混亂,唐夫人一瞧見自個兒那寶貝兒子的那張臉,就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唐若昕那張臉,還能叫臉嗎?

腦袋被打得開了花,額頭上是鮮血迸發,鼻梁斷裂,眼睛青紫,唇縫裂開,這模樣送給狗,狗都不願意啃上一口。

唐夫人頓時扯開了嗓子,心肝肉的哭了起來,伸出微顫顫的手,摸上自家兒子的臉,恨聲道:“說,是哪個,是哪個將你傷成這副模樣……你說,母親現在就給你出氣,將他剝皮抽筋……”

到底是母子,連這口氣都差不了多少。

可是唐若昕下身被廢,失血過多,早已哼哼唧唧,說不出話來,倒是一旁伺候的小廝,哭天抹地的擦了一把眼淚,哽咽道:“夫人……公子的子孫根……子孫根……沒了……”

唐夫人一聽,頓時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身邊的丫頭沖上去,七手八腳的掐人中。

唐尚書也驚的失神,腿了一步才穩住身子,也不管暈死過去李秋月,猛的沖上前去,一把掀開唐若昕身上的薄被,伸手摸向唐若昕的下身,片刻之後,一張儒雅的書生臉上,閃過猙獰的戾氣,一把拎起小廝的衣領:“說……說……是誰幹的?”

這是要他們唐家斷子絕孫啊!

誰這麽狠啊!

他一定要將這個人找出來,將他碎屍萬段,也不能消他心頭之恨。

“奴才……奴才……不知道……”小廝被自家老爺臉上的怒氣嚇得說話都結結巴巴,當然老實交代:“奴才一向……貼身伺候公子……可是今日,公子從席上退下的時候……說什麽都不讓奴才跟著……奴才不放心,偷偷的跟著……誰知道沒過一會兒……就看到任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頭鬼鬼祟祟的對少爺招手……二人一起往相府偏僻的後花園去了……奴才就想……想……”小心翼翼的看了唐尚書一眼,見到他青白相見的臉色,不敢隱瞞,繼續道:“奴才擔心壞了公子的興致……惹得公子發怒……所以沒敢再偷跟下去…誰知道……誰知道公子就被人擡了回來……奴才該死……”

小廝狠狠地甩著自個兒巴掌:“若是奴才曉得會這樣,說什麽都會跟著公子的……”

唐家嶺松開小廝的手,也不管小廝說什麽,只是瞇著眼睛,冷冷的念著:“任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頭……是水兒身邊的丫頭……”

在小廝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任碧波就進來了,瞧唐家嶺神色激動,李秋月暈死過去,身邊的丫頭正忙著掐她的人中,他也不好開口,現在聽見唐家嶺近似呢喃的話語,才緩慢的接口:“是水兒身邊的大丫頭知琴……”

他說著,對客房裏伺候的下人道:“你們都退下吧!”

等到下人們都魚貫而出,他才嘆了一口氣道:“若昕和知琴在後花園裏行……被人發現,引來了巡園的丫頭婆子……婆子們不知道那是若昕這孩子……所以才……”

“相爺的意思我明白了。”唐家嶺面色鐵青,語氣卻很沈靜:“不過若昕發生這樣的事情,總要將罪魁禍首找出來吧!”

任碧波眉頭微微蹙了蹙,面上就有些冷了,怎麽他的話說得這般明白了,唐家嶺還分不清楚,是他唐家的兒子在相府行此齷蹉事情,他還有臉追究。

不過又想著唐家就這麽一棵獨苗,現在算是斷了血脈,也難免會失了些分寸,再說了不過是個下人,也犯不著為了個下人和唐家鬧大,到時候於水兒的名聲不利。

雖然任管家說是慌亂中,傷了唐若昕的子孫根,可是巡夜的丫頭婆子也就那麽些人,認真追查一下,還能查不出來,用一個下人擺平了此事,在任碧波看來實在太值得了,於是點了點頭,將此事應了下來。

任管家守在門外,此時忽然他身邊跟著的小廝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春夜雨後,寒氣猶濃,可是那小廝卻是跑得一頭汗水。

當下,任管家的心頭就突突的急跳了幾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冒了出來,他忙迎上前。

“常勝,出什麽事了?”

那常勝的小廝抹了一把汗,壓低聲音,氣喘籲籲的道:“管家,有人讓小的給您傳個話,說兩位小少爺先接過去住住。那人說您知道是誰?”常勝喘了一口氣,看了任管家一眼:“原本小的還以為是誰跟管家您開玩笑,誰知道剛剛家裏來人,說是一對小少爺睡的好好的,誰知道卻忽然沒了蹤跡,小的不敢耽擱,這才慌忙尋管家拿個主意?”

知道是誰?

任管家只覺得手指發涼,臉色鐵青,腦中浮現任清鳳的那段話:聽說任管家的一雙孫兒乖巧伶俐,讓人看了,這心裏就喜歡的不得了……可是這麽討人喜歡的孩子,最是惹人販子的喜愛。任管家,你可要當心點,我聽說最近都城不太平,不少人家的孩子都無緣無故丟失了……你可要讓人看緊自個兒的那對金孫!

是二小姐!

他筆直的站在那裏,好半響才憤恨異常的呼出口氣,抖著手,按住自個兒快要蹦出來的心:二小姐,她到底要做什麽?他白日已經將三小姐讓他用蛇床子的膏子塗在銀票上的事情告訴了二小姐,她為何還要將他的一雙孫兒接走?

任管家壓下心頭的慌亂,壓低聲音道:“你去告訴家裏人,讓他們別急,是我故友接走了兩個孩子,這故友最愛玩笑,心性頑皮,但還知道輕重,明日就會將這兩個孩子送回去的。”

小廝有些狐疑,這深更半夜將孩子接走,是不是太奇怪了?

不過,既然管家這麽說,他自然就這麽回了,於是急急跑了出去,將這消息傳給管家的家去。

李秋華領著任清水緩緩而來,任碧波正傳任管家進去問話,這母女二人也跟著進去。

李秋月已經醒來,看著自個兒的兒子,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只恨不得將那兇手撕成碎片餵狗,李秋華站在身後,安慰了幾句,只是言語蒼白,實在發揮不了任何的作用。

任清水心中有鬼,倒是目光畏縮的站在李秋華的身後。

任碧波冷聲吩咐任管家道:“去,查出那行兇之人,交給唐大人處置。”

任管家微楞,彎腰應下,正待轉身,李秋華卻忽然開口:“相爺也別忙了,我已經使人將行兇之人綁來了。”

李秋華的話音剛落,就見任清鳳面色陰沈的押著崔媽媽而來。

李秋月頓時像個瘋子一樣,沖到了崔媽媽的面前,然後伸出手去“啪……”的一下,給了她一個清脆的耳光。

但這也只是一個開始,只聽得“啪啪啪……”耳光聲不止,轉眼間,李秋月已經朝著崔媽媽左左右右各自扇了幾個巴掌,只扇的原本發紫的雙頰更是紫的發青,腫的高高的,一雙本來就不大的眼睛都被擠成了一條線。

崔媽媽呆若木雞,不知道李秋月發了什麽瘋,怎麽一見面,就對她一陣耳光,只扇的她雙耳轟隆隆的響,嘴巴痛不可擋,她想要扯開嘴巴,問上一問,可是兩頰實在是太疼了,根本就容不得她開口。

李秋華和任清水也如泥塑的一般,對眼前的情景狐疑百般——這崔媽媽明明是去綁任清鳳回來的,怎麽任清鳳沒綁到,自個兒反被任清鳳綁了回來。

李秋華的眼皮子跳了幾下,慌忙上前拉住李秋月還要行兇的手:“妹妹,你弄錯了,傷了若昕的不是崔媽媽,而是二小姐!”

任清鳳聽得刺眼,心中冷笑:看來李秋華是一刻也容不下她了,她是鐵了心要借著此事,將她置於死地。

又是這個該死的任清鳳!

李秋月的一雙眸子血紅一片,頓時舍棄崔媽媽,撲向任清鳳,細長的手指,就要抓花任清鳳的臉。

“任清鳳,你好毒的心腸,我唐家與你有何怨仇,你要如此對唐家?若昕是唐家一脈單傳,你居然能狠下心來斷了他的子孫根……你這十惡不赦之女,果然心狠手辣……我跟你拼了……”

任清鳳眼明手快,一下子就躲過她的攻擊,一雙手緊緊箍著李秋月的手腕,讓她再也動彈不得,語氣淡然冰冷,平靜無波,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轉頭對著李秋華道:“大夫人,你聽何人所說,是我斷了唐公子的子孫根,哪個看到了?”

冷冷的勾唇,又對著李秋華道:“唐夫人,你這一上來,就又是打,又是抓的,我原本還想著告訴你一些我知道的情況,可是你這樣,我卻覺得自個兒實在不用太過好心了,既然你不想知道是誰設計了你的兒子,害得他落得如此淒慘,我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此言一出,李秋月頓時不再掙紮,反而死死的盯著任清鳳:“你真的知道是誰害我兒落得如此下場的?”

李秋華心中一驚,頓時按耐不住,生怕任清鳳說出不利於任清水的話,冷哼一聲:“滿嘴的胡言亂語,事到臨頭,還想迷惑眾人,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原本指望李秋月,唐家嶺在盛怒之下,直接要了任清鳳的命,現在看來怕是不成,幸好她來之前做了準備,否則今兒個怕是要栽在這個小賤人的手裏,還真別說,她是低估了小賤人,到了這時候,還想巧言令色,顛覆自個兒的命運,不過可惜啊,她到底嫩了些,不知道自個兒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任清水假惺惺的嘆了一口氣:“二小姐,你就自個兒認了吧,看在你知錯的份上,我還能替你求個情……”

李秋華冷哼一聲:“水兒,你也別勸了,我看她是鐵了心了,來人,將夏荷一幹人等帶上來。”

片刻之後,夏荷和那群巡夜的丫頭婆子都被帶了上來。

李秋華眼中閃過一道得色,卻極快的掩飾下去,聲音嚴厲:“夏荷,你細細的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再給我好好的說上一遍。”

夏荷不敢看任清鳳,一直低著頭,然後如同背書一般道:“奴婢今兒個奉了夫人的命令送二小姐回西華院,誰知道路過後花園的時候,忽然聽到假山後面傳來唐公子的聲音,叫什麽清鳳……,奴婢當時一驚,接著就聽得二小姐尖叫著——有賊……有淫賊……然後驚動了巡園子的人,眾人沖了進去……二小姐一馬當先,斷了唐公子的子孫根……”

任碧波聽得時候,一直註意著任清鳳的神情,可是不管夏荷說出什麽,任清鳳的面色都只有平靜二字可以形容,宛如一位早已飽經風霜之士,半點巋然不動,凜然之間,大將風範十足。

李秋華又問了巡院子的丫頭婆子,說詞都和夏荷一樣。

李秋華聽完之後,倒是一番自責:“你這孩子,自小就沒了娘親,我又忙於事務,疏忽了對你的管教,原本想著,你雖然不馴,卻本性純良,可是卻沒有想到,你會有如此心計,更沒有想到,你會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她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一直記恨水兒和禹王殿下親近,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為了毀掉水兒的名聲,居然花費如此是心思,先是借知琴的口傳信給若昕,然後又設計知琴替了你,再毀掉若昕的子孫根,借著機會挑起唐家對水兒的不滿,你以為這樣,就能壞了水兒的名聲,讓禹王殿下移情與你嗎?你怎麽變得如此心狠手辣,你……你實在令人失望,怎麽配做我任家的女兒?”

她斜眼冷冷的看了任清鳳一眼,眼神充滿了藐視,似是再說,你跟我鬥,找死一般。

但是嘴裏卻是一派苦口婆心:“如今證據確鑿,你已經百口莫辯,你就乖乖認罪,也算是知錯了……”

李秋月聽到這裏,神情又激動了起來,狠狠地瞪著任清鳳:“你要算計水兒,何必牽累我兒,你這蛇蠍賤人,我……我……殺了你……”

任清鳳側身躲了過去,一雙深幽墨黑的眸子,看向李秋華,閃爍著不屑的目光:“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一面之詞,不可信的道理,難道沒人教你嗎?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平安長大的,沒被自個兒的堂姐賣了,實在算你運氣。”

任清鳳挑了挑眉,看向李秋華,輕輕鼓了鼓掌,似笑非笑道:“大夫人的故事編的十分精彩,可是故事就是故事,其中的破綻諸多,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聽出來?”

“其一,知琴是任清水身邊的大丫頭,為何我能使喚動她?這很可疑,不是嗎?其二,後花園偏僻,唐若昕一個人想要到後花園去,沒有人引著,怕是不行,所以他要去後花園,就一定要有人引著,既然大夫人說我使喚知琴前去,那就是知琴引過去的。那我就想問一問了,知琴乃是任清水身邊的一等大丫頭,出去這麽長時間,難道她就不怕任清水查問?不怕任清水起疑?其三;大夫人怕是沒有到那假山的洞穴去過,不知道其中伸手不見五指,我真是對夏荷和幾位的眼睛抱以萬般的佩服,那等黑燈瞎火之處,居然全都目光如炬,看到我出手斷了唐公子的子孫根,這等厲害之人,留在相府的內宅,實在是委屈了,應該送到邊關守城,這夜裏,還要省下不少的燭火錢。其四;我在妄心閣就說了,青軒宇那混蛋負心薄情,這些年對我不聞不問,我早就冷了心,他喜歡誰,不喜歡誰,關我屁事,我何至於為了這麽個混蛋,費如此心思。”

任清鳳瞇了瞇眼睛,目光冷峻如冰:“倒是夫人你,如此費盡心機,一心想要將此罪名羅列到我頭上,到底是何居心?”

“我能有……有什麽居心?”李秋華聽聞四個破綻,現在又聽任清鳳咄咄逼人之反問,面色大變。

“嗯,我明白了!”任清鳳恍然大悟的樣子:“今兒個與唐公子在假山洞穴幽會之人,是任清水身邊的知琴,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只怕對任清水的聲譽會有影響,再加上,魯國上下皆知,任清水與青軒宇那混蛋兩情相悅,時常雙雙出游,這樣一來,除了禹王,任清水再無人可嫁。”

她說著,搖了搖頭,語調拖長:“可是……我這個正牌未婚妻還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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