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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孰妖孰仙渡魔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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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楞神,嘴角的笑意漸漸散開,似乎不相信又再次確認道:“你說你要回來尋我?”

我故作輕松的說道:“你不是還要我賺錢養家的嗎?我不回來誰又來養你呢?”

他兀自笑了半晌,不容拒絕的開口道:“那我送你去,就在東辰門外等著你。”

我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覆又看向封血,“可以嗎?”

封血思量半晌後,道:“只要不入東辰,隨你自便。”

回東辰的路上,商然一直緊緊地牽著我的手,直到已經到了東辰天境的入口,他才依依不舍的將我放開,叮囑道:“若有人傷你,便放出靈識來喚我,不準讓人欺負了去,若我見你帶傷而回,便是拼死也要為你討回來的。”

為了安他的心,我誆他道:“此來不過是應故人之約前來做客的,他們禮遇我還來不及怎會被人欺負了。”說完我看了封血一眼,“封血,你說是吧?”

封血本不善說謊,但見我目光期盼,便也只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我又跟商然再三的保證後才跟著封血入了東辰,走了許久後,封血突然開口道:“你既然已有情郎又何必假借殿下之身與世尊苦苦糾纏呢?”

我正欲辯駁,卻又苦笑一聲,自嘲道:“連他都不曾信我半分,你不信我又有何好解釋的了,兩千年的相識相伴皆付之東流,他都不在乎了,我何必貪戀一具軀殼一個名字了。”

說話間不知不覺竟到了東辰蒼木,腳步剛踏入大殿,膝蓋吃痛竟被四根仙棍壓住生生地逼得跪了下去,走在我前方的封血一驚,沈聲吼道手執仙棍的四名仙奴,“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瑞娘自四名仙奴的身後現出身形,恭敬回道:“封血戰神,此女狡詐奸猾,如今殿下受寒魔所痛昏迷不醒,若不將此女這般壓制,老奴怕再生出別的事端來反倒害了殿下。”

封血冷笑著,一語雙關的說道:“我倒還第一次聽說有人敢在這東辰蒼木生事的了。”

瑞娘還未回話,便聽一聲清冷之音自內殿而出,“封血,你倒是愈發長進了。”

見白衣人影仿佛帶著周身的冷冽氣息自內殿走出,封血噤聲不再多言,我跪在地上看著月白的錦袍一步步走近,直至在我身前站定,他伸手狠狠地捏住我的下巴逼得我將頭擡起來與他對視,冷漠、冰寒仿佛在看一個死物一般,待看清了我容顏,他將我的下巴甩開,“原來是你,毀了瑞雪的小妖。”

我蠕動著唇,想對他說許多的話,可每每這些話到了嘴邊又被吞咽回去,最終脫口而出的只有一句,“世尊,求您赦了古沙的罪吧。”

他轉過身去,負手而立不再看我,許久後才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靈誅陣是她該受的。”

“讓我代她。”

靈誅陣向來是誅仙之用的,妖靈一入必死無疑。

可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你想死?我也很想讓你死,可是現在不行,你要為小白渡魔。”

只因他這一句,我便可生不如死,我看著他,眼中布滿迷霧,“只要你放了古沙出來,我就為她渡魔。”

“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要為小白成為寒魔的宿主。”

“是嗎?”我自知甚少有人能夠脅迫到他,凝聚心神奮力一搏,所有的靈力都被聚集與掌中,我猛地拍地而起,手執仙棍的仙奴被震開,還未待他們反應過來,我已在指尖喚出一柄寒冰匕首毫不遲疑的抵在了自己的頸間,“人世間能隨心而活並不容易,可是選擇死的權利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只問你一句,古沙你放是不放。”

他終於轉過身來,眸中肅殺之意盡顯,我知他這般定是氣極了,可是長寧,這是我唯一能逼迫你的方法,我突然想起子沐大婚之日,我扔出彩球許願,卻無一次能夠扔中彩蝶,原是我的願望不過是妄想,今日想來實在是諷刺,曾許諾,惟願你我二人廝守偕老,不離不棄,可你終究是棄我而去。

我面無懼色與他對視,手中的匕首在頸間又加重了一分,血流而下,見他眉間冷冽不減半分,我仿若賭氣一般再次加重力道,血肉翻出,封血沈聲喊了一句,“世尊——”

他以雷霆之勢上前握住我執劍的手,微微用力,我手腕吃痛,卻不願放手,直至經脈碎裂開來,我仍是憑借著所剩無幾的靈力將匕首握於掌中,他突然收手,看向封血,“你去將古沙帶出來。”

我終是扔了匕首,癱軟在地,長寧冷冷地看著我,吩咐一旁的仙奴道:“帶她去錦央宮,傳我令,讓子沐準備妥當,即刻渡魔。”

他不再看我一眼,自內殿抱著臉色蒼白的迦蘭若緩步而出,他自我身邊擦肩而過時,淡淡的掃了我一眼,冰涼的說道:“你若在渡魔時不堪其痛,魂飛魄散,我就殺盡世間所有你至親至愛之人,比如……幽冥商皇。”

我淒然的苦笑著,曾幾何時,在我眼中,至親至愛的唯有你長寧一人,可如今……我的身邊只有商然了,“我會受著的,再痛我都會受著的。”

到錦央宮的時候,奈蕭竟一眼將我認出,雖已不是那副迦蘭若的軀殼,可終究是兩張完全不一樣的臉,她卻是第一個沖上來抱住我的人,她問我,“你怎麽這麽傻,還要回來?”

“不是有句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嗎?我若不徹底死心又如何重新迎接新生了?倒是你如何一眼就將我認出了?”

她哀聲的嘆氣道:“你這天底下最好認的,所受的苦難全都刻在了眼睛裏,哪怕佯裝再多的笑意也是遮不住的。”

我不禁氣餒一笑,“連你都看出來了,難怪他如此不放心了。”

“誰不放心了?”

“一個好得不得了的人。”

我跟奈蕭正說著話,子沐走了過來,見了我的樣子,猶豫半晌後問道:“你是……是霜姑娘?”

我點了點頭,他也是一嘆,領著我往內殿走去,奈蕭跟在我身邊,被子沐喝退了回去,她死死地拉著我的手,泣聲道:“子沐,你好沒良心,若你們錯了呢?若你們都錯了呢?”

子沐眉頭皺起,一臉的為難,我慢慢地將手抽出,安慰道:“為什麽要哭呢?眼淚代表軟弱,我不哭,你也不準哭。”

奈蕭聽進了我的話,重重地點了點頭,目送我一步步地走入內殿,直至殿門緩緩關上,她獨自一人望著殿門喃喃說道:“世尊,也許終有一****將發現,你的白衣早已染盡她的鮮血。”

當我走進大殿時,殿中央已經擺放了兩張冰床,其中一張冰床上躺著迦蘭若,而長寧緊握著她的手站在一旁,子沐示意我躺到另一張冰床上,我依言行事,因著雪妖屬寒的妖性,這冰床倒也算舒適,正當我放松下來時,右手手腕被子沐握住,他壓低聲音道:“霜姑娘,得罪了。”

手腕間吃痛,似乎有利器劃過,隨後我聽見滴答的聲響,血腥味四散而開,子沐接著說道:“渡魔前需放出一半血液,為寒魔騰出位置。”

片刻之後,子沐將我手腕包紮好,聲音仿若有絲不易察覺的輕顫,“霜姑娘……我要開始渡魔了……渡魔開始我會打開你所有的感官,所以這之中你所遭受的所有痛感都會百倍的擴大,你若是……忍不住……記得要將靈識放出……以便能減輕些許痛苦,我會……盡快完成渡魔的。”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眼睛往長寧的方向望去,自始自終他的目光全都停留在迦蘭若的身上,我不敢再深思下去,直至身體上的疼痛一點一點的席卷全身,一開始像是螞蟻的啃噬,再然後似乎這種啃噬被慢慢放大,正如子沐所言,所有的感官都被百倍的擴大,我甚至可以清楚的感知身體上的每一寸肉都被啃咬撕扯而下,連著筋骨又不能利落的剔下,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啃噬,我重重地喘著粗氣,只聽耳邊傳來子沐不忍的聲音,“霜姑娘,渡魔之痛,但凡一個七尺男兒都不能全然忍下,你沒必要強忍,不如放出靈識,減輕一下痛苦。”

我也知道放出靈識便能好受許多,但商然等在東辰天境的門外,一旦我放出靈識,他便能感知我所受的痛苦,到時候強闖東辰,以長寧的性子定然是不會輕饒的,我絕對不能讓他冒險。

我雙手十指幾乎完全陷入冰床之中,痛苦似乎一波更勝一波的襲來,我知長寧還在殿內,因而緊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半分的聲響,隱隱約約中聽見旁邊的冰床上傳來一聲輕微的痛呼,長寧柔聲的安慰後急斥道:“子沐,你不是說小白不會痛的嗎?”

“世尊,想來殿下體內的寒魔應該已經完全渡入了霜姑娘的體中,寒魔抽空,殿下體內一虛,定然是有些不適應的。”

長寧未再責備,只是聲音愈發輕柔的安撫道:“聽話,再忍著一些,待寒魔完全離體,你要賞雪、游水我都陪著你,此後再不會讓你受一分痛了。”

最後一波的疼痛如驚濤駭浪般讓我每一寸肌膚都不得安生,我腦海裏幾乎完全的空白,卻獨獨留下長寧的一句:此後再不會讓你受一分痛了。

渡魔結束,我睜開眼睛,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卻在一瞬間冰冷刺骨,我猛地自冰床上翻身而下,倒將子沐嚇了一跳,我抖著身子問道:“為何我會這般的冰冷?”

子沐一臉無奈地艱難說道:“你雖是屬寒的妖性,但渡入寒魔後,便由寒性轉為了寒體,終其一生都要受寒氣所累,可是……又因你本為雪妖……火性太強又會傷及自身,因而身體的陰寒只能生生受下。”

我轉眸看向擁緊了迦蘭若的長寧,抖著聲問道:“此刻……你可滿意了?”

他漠然說道:“寒魔百年方才認主,這百年之內你需好好受著,百年之後,是生是死皆由你,自今日起你便好好地待在錦央宮裏,我會讓子沐悉心為你調養,待寒魔認主後,你再出東辰。”

“什麽?”我已自覺委曲求全了,他卻還不願善罷甘休,“你將寒魔渡入我體內還不夠嗎?還想要困我百年?”

他輕柔的為迦蘭若理順額前的碎發,聲音卻是無比涼薄,“待在錦央宮裏,保你百年無恙,不好嗎?”

我不再看他,堅定的說道:“我要回幽冥。”

“我可以讓你活埋地底,魂靈百年不滅。”

他向來懂得如何將人逼至絕境,以前總聽人說東辰世尊神魔難分,我總是為他申辯,說他便是生氣時,眼中都是帶著笑意的,如今想來那些聽的人許是覺得我不過是在天方夜譚而已,神魔難分,直至今時今日,我倒是全完肯定了這種說法。

我撐起身子,與他對視而立,“無論你信與不信,只要我一心求死,這世間任何人都攔不了我,我們可以賭一次,只是若我贏了,整個萬象虛空怕是再也找不出一個可以為你懷裏的女人渡魔的妖了吧。”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切割著我僅剩不多的勇氣,直至他懷中的女人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這一個微笑的動作讓我不由得一楞,以前我也是這般沖他撒嬌的,只聽她聲音虛弱的說道:“長寧,我不要她留在東辰,我也不要你和她說這麽多的話。”

他急急地哄道:“寒魔離體,你如今虛浮得緊,少說些話,不準動氣,你不願她留下,我讓她走便是,至於同她所說的話皆是與你相關,你莫要再吃味,當前身子最要緊。”

見懷中的人兒乖乖的點了點頭,長寧方才囑咐子沐道:“你將她送回幽冥,待她體內的寒魔完全穩妥之後再回東辰。”

子沐領命後扶著我冰涼的身體緩緩走出內殿,此刻我才真正看清,也可以完全的肯定,在他懷中的女人是夜歌,千年前,他第一個娶的女人,鳳尾簪給了她,百花朝聖衣也給了她,一個是雪蘭花仙,一個是雪蘭花妖,一個是他以心頭血澆灌而出的仙,一個不過是雪原之水傾塌而下妖,他早就作出了選擇,冰封寒山墓是他給我最後的歸宿。

我自覺自己仿佛是這萬象虛空中最大的笑話,你們若然相愛至此,又為何偏偏扯上一個我了,為何又要以我之身,以我之名存與世間,還是這不過是你們對我的懲罰,罰我讓你們生生錯過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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