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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未熟黃粱晝夢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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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熟黃粱晝夢紛(三)

徐三娘想通了個中門道,知道這半年來, 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正所謂是明槍易躲, 暗箭難防, 她若是不趕緊將那有心人揪出來, 只怕終有一日,或是她自己, 或是她家裏人, 遲早要落入那人的陷阱中去。思及此處, 徐挽瀾心上不由一緊,眉頭也霎時間擰到了一塊兒去。

她站起身來,擡袖拱手, 這就打算拜辭而去,不曾想那崔鈿見她急著要走,趕緊出聲將她喚住, 隨即無奈笑道:“徐老三, 你別急著走,我這兒還有話沒交代完呢。你今日有事問我, 我呢, 恰好也有些事兒, 非得你幫忙不可。”

徐三聞言, 連忙正色, 接著便聽得那崔娘子嘆了口氣,挑眉說道:“我問你,韓元琨這個名字, 你可曾聽人提起過?”

這所謂韓元琨,即是那韓小犬的本名,徐三娘聽魏大娘提起過,自然也有些印象。現如今崔鈿忽地問起這韓小犬的事,徐三娘聽在耳中,不由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如實答道:“他在魏大娘身邊伺候,我每次去那魏府,幾乎都能瞧見他的面。雖算不得有多相熟,但總歸是能說上話兒的。”

崔鈿聞言,鳳眼一瞇,高聲冷笑道:“我就知道!那姓魏的著實可恨,連我都敢欺瞞。前些日子,我收了山大王送來的信,說是要將那姓韓的買回去。我找來牙婆一問,那牙婆說這韓元琨,現如今就在魏大娘府上。我便遣了差役,讓她們登門去找魏大,哪知這婆娘竟給我裝聾賣傻,咬死不認,非說府裏內外,從沒有過這等人物。我氣不過,幹脆讓差役直接去搜,哪知東翻西倒,鉆頭覓縫,到頭來也沒瞧見那郎君的人影兒。”

徐挽瀾聽得雲裏霧裏的,稍稍蹙眉,又追問道:“這山大王是誰?他又為何,要將那韓郎君買回去?”

崔鈿略感倦怠,伸手揉著眉心,低聲說道:“你該也知道,宮裏頭管皇子不叫皇子,都喊‘大王’。那小子排行第三,人稱‘三大王’,雖才十三四歲,可卻性情乖戾,肆意妄為,誰人都不敢惹,時日久了,這‘三大王’便喊作了‘山大王’。他的生父,便是那已經病逝的韓皇後。聽到這兒,你多半也明白過來了,三大王和那韓郎君,說近了是親戚,說遠了,交情也不淺。現如今韓家這風聲過去了,山大王便起了心思,想要設法救他。”

言及此處,她重重嘆了口氣,無奈道:“從前在京中之時,欠下了那小子的人情。俗話說的好,欠債莫欠人情債,怎麽還,拿甚麽還,都是由債主說了算,我說了並不算數。人家又是正經的天潢貴胄,我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對他自然是招惹不能,也招惹不起。”

崔鈿癟著嘴,苦著臉,又伸出雙手,緊緊包住徐三娘的手兒,晃著她的手,可憐巴巴地哀求她道:“徐老三,你就行行好罷。你時不時就到魏府吃酒,想必和那婦人,也算是交情不錯。我不求你別的,只想請你給我當個說客,幫我把魏大說通,讓那婆娘心甘情願,老老實實地,把韓元琨的身契,交到我手裏頭來。至於錢的事兒,只要她別漫天要價,我都給得起她。”

徐三娘這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若是崔鈿以權勢來壓她,她或許就找個由頭,推拒了事,可現如今這小娘子晃著她的手兒,撒嬌賣癡,扮著可憐,說是壽春縣的地方官吧,可瞧著卻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而已,徐挽瀾看在眼中,難免有些心軟。

她稍稍垂眸,轉念一想,又兀自思量道:若是能將那韓小犬,自魏大娘手裏“救”出來,約莫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罷。

她先前瞧得分明,這魏大娘所貪愛的,不過是韓郎君的美貌。他之於她而言,僅僅是件漂亮華麗的錦衣繡襖罷了。若是衣裳丟了,那婦人或許會黯然傷心一陣子,又或許短時間內,再找不著替代之人,但衣裳到底是衣裳,常換常新,不足為道。

然而對於韓小犬來說,若是他能離了魏府,重回京都,這便是他人生中一個極為重要的轉折點。他雖仍是賤籍,卻不必再以美色侍人,做那圈牢養物,更不必為奴作婢,淪為俎上之肉。

思及此處,徐三娘稍稍一嘆,到底是應了下來,無奈道:“說老實話,我和魏家阿姐,不過是酒肉朋友,雖有些交情,可這交情,算不得多深。因而我雖有心幫你,且必會盡力而為,但這事到底能不能成,魏大娘又到底會不會老實放人,我拿不準,也不敢打包票,你可千萬莫要對我寄予厚望。”

崔鈿見她松口答應,立時轉憂為喜,手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口中高興道:“好了,那我就放心了。你是誰啊,你可是咱壽春縣的徐巧嘴兒,你既然應承了下來,那這事兒是十拿九穩,保管能成。我呢,就甚麽都不做了,只管計日以期,佇候佳音。”

徐三見她如此,無奈搖頭,接著又細問她了幾句,問她是如何搜的魏府,又派了甚麽人去搜。接連問罷之後,徐三這才起身離去,直接轉到了縣衙後院,叫了徐榮桂出來,並將這賈府的一只燕子,一只大雁,以及心中猜度,前因後果,對著她詳細道來。

徐榮桂聽罷之後,立時變了臉色,心急火燎,高聲數落她道:“徐老三啊徐老三,你算哪門子聰明人?人家盯你都盯了半年了,又是要害你老娘,又是要糟蹋你親弟,你卻到了今日,才堪堪反應過來!依我來看,多半是你給人打官司的時候,不知道得罪了哪位貴人。你若是早先聽了我的話,去讀書習字考科舉,哪裏還會沾惹這等麻煩?早就到開封做大官了!”

徐三娘對她這一點最是厭煩,每回家中出了事,她不先想著如何解決,非要爭個是非對錯不可——當然了,只要被這徐阿母一說,徐三便全然沒有對的時候。

眼見得徐榮桂又開始數落教訓,徐三娘也懶得同她爭辯,只皺起眉頭,平聲緩道:“馮牙婆之流,你以後莫要再打交道;葉子戲之類的,甭管沾不沾錢,也絕對不許再碰。但凡有人拉你去賭,你都得給我記好了,這人沒安一分好心,只想看你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她的語氣很是平緩,可無形之間,卻是威嚴十足。徐榮桂聽著,心上不由一緊,雖有些不大情願,卻仍是低聲說道:“你說恁多作甚麽,我當然心裏有數了。那姓馮的,我早就不搭理她了。葉子戲甚麽的,我都十來天沒摸過了。”

徐三掃她一眼,又負手而立,緩緩說道:“這半年以來,到底是誰人在背後指使,你不必多想了,我肯定會將她揪出來,狠狠教訓她一回。至於給貞哥兒說親的那媒婆,若是她果真受人所托,故意給咱家下套兒,我必不會饒了她去,定然要讓她吃些苦頭。依我來看,咱們和賈家的這親事,也不必再說下去了。待我處理妥當,再說親也不遲。”

徐阿母雖知此事確實蹊蹺,但這心裏頭,卻還存著一分僥幸。她稍稍一想,又強自笑著,低聲說道:“老三你這話兒,也不能說得太死。或許是你想多了呢?說不定那媒婆就是個老實人,更不曾受人所托,燕子確實是燕子,大雁也確實是大雁,那甚麽掉包計,都不過是你捕風捉影,思慮過甚。若是人家分明沒這歹心,咱卻推了這門親事,平白無故冤枉了人家,豈不是耽擱了貞哥兒的金玉良緣?”

徐三娘勾唇一哂,隨即冷笑道:“先前我便覺得不大對勁。這賈文燕系出名門,祖上還做過大官,到她娘這一輩,方才家業雕零,大不如前。她一心想要光耀門楣,為此不惜奔赴千裏,寄人籬下,每日裏閉門讀書,力學不倦,只盼著有一日能朱衣點額,黃榜標名,入朝為官。再看看咱們徐家,一沒錢,二沒權,三沒勢,對她沒有半分借力,她如何會瞧得上咱家?”

徐三娘此言一出,徐阿母發著怔,想要反駁,卻是無言以對。她抿了抿唇,嘆了口氣,這便挽起袖子,轉身回了院子裏做工。徐三娘皺起眉頭,思量半晌,這便出了縣衙後院,朝著魏府門首行了過去。

先前崔鈿派下數名差役,長刀在手,皂靴在底,來勢洶洶地闖入魏府,借著搜尋飛賊的名義,將這魏府上下翻了個遍,卻還是沒找見韓小犬的影兒。魏大娘一臉無辜,說甚麽這采買仆役之事,都是下人辦的,和她毫無幹系。飛賊也好,韓郎也罷,她都死咬牙關,一問三不知。

崔鈿見她如此,自然是被氣得火冒三丈,和她也算是徹底杠上了。這小娘子左思右想,又疑心那婦人將韓元琨關在了別間院落,幹脆每日派人盯梢,只盼著能瞧出一絲端倪,可誰知接連守了幾日,那魏大娘都不曾有過分毫破綻。崔鈿這下沒了法子,只得求了這徐三娘出馬。

徐三娘緩步行來,走到這魏府門前,紅唇緊抿,負手而立,好一會兒後,總算是拿定了主意。她無奈而笑,搖了搖頭,這便掀擺跨步,登上石階,在那朱紅大門前立穩身形,擡袖握住獸面銜環,高聲叫起了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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