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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青荷葉子畫鴛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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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葉子畫鴛鴦(一)

青槐葉汁和作涼面,粟米粒堆作小金山, 二人捧碗舉箸, 輕言笑語, 吃過了這一頓餐飯之後, 又一起洗涮了碗筷。那晁四郎原本還攔著徐挽瀾,不讓她去沾那冰涼徹骨的井水, 但這徐三娘卻偏要挽起了袖子, 和他搶著洗碗, 晁緗對她很是無奈,一向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分了盤子給她。

洗過了碗筷, 徐三娘立起身來,伸出兩只沾了水的小手,轉了兩下手腕, 抿唇擡頭, 眼含期待地,看向那晁四郎。晁緗自是會了她的意, 知她這是想讓自己給她擦手, 不由得微微一笑, 這便拿了巾帕過來。

那白衣少年含笑低頭, 將她的一雙手兒, 捧在左手掌心之中,另一手則持著巾帕,給她輕輕擦拭起來。

徐三娘微微抿唇, 仰著頭,近距離地看著他的容貌,只覺得愈看愈是歡喜,愈瞧愈是入迷。待那少年郎給她擦幹了手,正要松開之時,這徐三娘卻忽地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晁四郎先是一怔,隨即不由笑了,有些疑惑地看向那徐三娘。徐挽瀾清了清嗓子,又頗為認真地高聲說道:“我,我就是想再說一遍。我若是和你好了,必不會再找其他人。只要你還願意跟著我,那我,就絕對只有你一個,斷然不會負了你去。”

言及此處,這徐三娘又微微垂眸,輕聲說道:“若是明年春末,似荷蓮得了聖寵,你得以脫離奴籍,到那時候,你欲去欲留,全都隨了你去。你若是去,我絕不相攔,那餘下的金子,我也定會遵守諾言,一並給了你家阿母。你若是留,那我便打簪環,做鋪蓋,與你成秦晉之好。”

她生怕那晁四郎不知她的真心,覆又擡起頭來,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殷殷說道:“我這人,沒甚麽能耐,只一個好處,就是說話算話,絕不食言。你可千萬要信我。別人信不信,我都不管,我只在意,你信還是不信。”

晁四郎薄唇緊抿,動容不已,反手將她那才擦幹的小手握住,所說之言,也十分鄭重:“得黃金百兩,不如得三娘一諾。三娘如此真心,那兒也想發個誓,只要三娘不休不棄,兒便絕不會離你而去。若是有違此誓……”

徐三娘不想聽他說那賭咒發狠的話兒,連忙出言打斷,笑著佯嗔道:“停停停,咱兩個都好到一塊兒去了,你可不能再喚我三娘了啊。你得給我想個詞兒,花兒草兒的都行。打從今日起,只你一個,能這麽喚我,也只我一個,才能被你這麽喚。”

晁緗聽著,不由笑了,凝神細想片刻,方才溫聲說道:“便喚你作小碗蓮罷。你喜歡麽?”

這個愛稱,著實有些肉麻兮兮的。徐挽瀾聽著,不由得雙頰紅染,抿唇憋笑,但她臉皮向來極厚,對這麽一個甜膩膩的愛稱,也是來者不拒,只重重點了兩下頭,隨即又笑道:“那你喚我三聲,也好讓我聽聽,到底順不順耳。”

晁緗無奈而笑,便輕聲連喚了三聲小碗蓮。他每喚一聲,那徐三娘便重重嗯上一聲,每叫必應,顯然是對這個名字很是喜歡。晁緗看在眼中,這才安下心來,隨即伸袖擡手,替她攏了攏鬢角碎發,又有些歉疚地道:

“今日還要去給師父送花,待會兒采完蓮荷,便要送到長塘湖去,只怕不能多陪你了。不過……”

他又勾起唇來,輕聲說道:“說來也巧,明日乃是六月廿四,既是觀荷節,亦是兒的生辰。卻不知,小碗蓮,你是否有空?不會占你多少工夫,兒晌午之前,也要去給師父師娘幫忙看攤子。兒只想著,明日半下午時,和你一同,去那長塘湖東面,泛舟賞荷……你不必動手,船由兒來撐便是。”

徐挽瀾沒羞沒臊地笑了,晃著他的手,點頭道:“小碗蓮當然有空了。”

晁緗見她應下,不由緩緩笑了。因那晁四郎有事在身,還要采花送去,下午還要去幫著看攤子,徐三娘也不便多待,小情人牽著小手,親親熱熱地又商量了會兒,這便各自散去,只等著隔日相會。

徐挽瀾離了後山,緩步而行,面上笑容不減,口中不自覺地哼著小曲兒,只覺得這邁出去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踏於彩雲之上,整個人輕飄飄的,不知今夕何夕。

待這徐三娘歸於家中之後,那唐小郎一見她回來,且眼角眉梢,都帶著嬌艷春意,這唐玉藻的心裏,立時有了計較,對於這徐三今日出去做了甚麽事兒,也已然猜得了七八分。

這唐小狐貍癟著小嘴兒,瞥了那徐三兩眼,先緩移嬌步,走到那徐三身邊,給她倒了茶水,隨即又盯著她那臉兒細細看著,蹙眉問道:“娘子早上出門之時,奴給娘子描了眉,畫了眼,搽了粉也抹了口脂,怎麽娘子再一回來,這小臉兒上光光凈凈的,甚麽脂粉也沒了?”

徐三娘笑了一下,隨口搪塞道:“日頭兒曬了一身的汗,臉上黏答答的,全都糊到了一塊兒去。我心裏頭一尋思,這既不舒坦,又不好看,還不若用那巾子,全都抹了去呢。”

唐小郎忙道:“是奴考慮不周。早知今兒個這樣熱,合該用些輕薄脂粉,也省得娘子遭這罪了。”

徐三娘唔了一聲,心思全不在此,而那唐玉藻卻是不一樣了,他這滿心滿意,全都付在了主人娘子的身上,只想著能尋個話頭兒,也好和這徐三娘多說上兩句話兒。

這小郎君稍稍一想,提起砂瓶,給徐三娘滿上茶水,隨即瞇著桃花眼兒,又笑道:“今兒個娘子出門之後,咱家阿母便進了擱錢的那屋子裏去。奴這麽一瞥,就瞧見她開了錢箱,拿了金錠,先往懷裏頭揣了一個,接著又將那金子掏出來,再擱回去,再之後,又拿出來,又擱回去。這來來回回,三番五次,耗了不少工夫,也實在教奴,頗有幾分捉摸不透。”

一聽這話兒,那徐挽瀾擱下茶碗,眉頭微蹙,又冷聲問道:“那她最後,是拿了還是沒拿?”

先前這一番話兒,唐小郎乃是當做玩笑說的,哪知說完之後,便見這徐三娘沈下了臉來。這唐玉藻不由得有些慌張起來,連忙應道:“奴瞧準了,阿母最後沒拿。”

徐挽瀾聞得此言,心上稍安,可這眉頭,卻還是緊緊蹙著,只等那徐阿母回來之後,再對她仔細盤問一番。

她這一等,便等到了金烏西墜,黃昏月上之時。那徐三娘正坐於書案之後,捧卷而讀,忽地聽得外間傳來聲響,卻是那徐阿母喜滋滋地回了家來。徐三緩緩擡眼,掃量了那婦人一番,方才擱卷起身,對著那徐阿母問道:“今日乃是休沐,你又不必上工,卻不知這是忙甚麽去了?這麽晚方才歸家。”

徐榮桂一聽女兒盤問,便有些氣急起來,擡杠道:“徐老三,你見天兒一大早就出去,忙活半天,也沒個正事兒,你可曾見我盤問過你?今兒個外頭恁地熱鬧,廟會上甚麽東西都有,怎麽,還不許你娘我出去逛逛了?”

徐挽瀾聞言,皮笑肉不笑,緩步入得院內,瞇眼掃量著自家阿母,又譏諷道:“阿母說的沒錯,那廟會上,確實是甚麽東西都有,便連那擺博戲攤子的,都多了不少花樣,我說的對不對?我瞧著阿母這副喜眉笑眼,今兒個至少也是賺回了本兒罷?”

先前那唐小郎提起這徐榮桂拿銀子的事兒,徐三娘一聽,立時便猜中了前因後果。這徐阿母偷拿金錠,且幾番猶疑,為的不是別的,定然是見家裏頭寬裕了,便又生出了賭錢的心思來。

早些年徐挽瀾剛穿越來的時候,這徐家窮得連鍋都揭不開了,偏那徐阿母,還沈迷於賭博之中,見天兒是吆五喝六,鬥雞走馬,欠了一屁股的債。徐三穿越之後,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使了三十六計七十二策,總算是令這徐阿母,勉強走到了正道上來。

近些年來,這徐榮桂雖還是會賭上幾個小錢兒,可賭的數額都不大,賭的頻次也不高,徐三娘知她心裏有數,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將她逼得太緊。哪知現下這徐家的小日子,才有了那麽點兒奔頭,而這徐家阿母,卻立時又犯起了賭癮來了。這可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貓改不了偷腥,實在叫徐三娘很不高興。

徐榮桂聽了自家閨女這番話兒,難免有些心虛起來,只梗著脖子,強自辯駁道:“徐老三,你倒能耐了,還跟你娘我打起官司來了!你說我去廟會賭錢,你可抓著真贓實證了?你這小妮子,少往你娘頭上潑臟水!”

徐挽瀾故意唬她,垂眸冷笑道:“你這是七月半說瞎話,騙鬼呢罷?我都在廟會上瞧見你了,且還喚了你兩聲呢。你賭得兩眼發紅,充耳不聞,只顧著盯著那骰子。我便想著,這到底是在外頭呢,總要給你些面子,待到夜裏頭,再追究也不晚。如今可好,你是仨錢買頭螞蚱驢——本事不高,犟勁兒倒是大,還學會死不認賬了!”

這徐三娘,可算是將徐阿母摸了個透。那婦人一聽她說廟會,又說骰子,已然是心虛得不行,連忙又扮起了委屈,不再似之前那般嘴硬,只哼哼唧唧地說道:

“我本不想去的,偏那馮牙婆,死命拉著我去。她跟我說,廟會上有個攤子,那攤主啊,蠢得不行。人家的攤子,都是十賭九輸,偏她這攤子,是十賭九贏。我便想著,這等便宜,哪有不占的道理!”

言及此處,這徐阿母自腰間解下那沈甸甸的荷囊,急步湊到那徐三身邊,討好地笑著道:

“徐老三,你瞧瞧,今兒我滿打滿算,就投了一兩銀子,可誰知竟翻了三番,賺了足足三兩!你不知道,那擺攤兒的婆娘,眼都急紅了,我和那馮牙婆才賭完,她便急著要回去。我們幾個,攔著她,不叫她走。她便只好說,家裏頭有事兒,明日再出攤兒。老三你說,這怎麽能叫賭啊,這就是白拿啊!”

徐挽瀾一聽她這話兒,不由得冷笑尤甚。這徐家阿母,到了這個點兒才回來,指不定輪番賭了幾個攤子呢,她這嘴裏頭,當真是吐不出一句老實話來。

徐三也懶得和她多言,只攤開手來,蹙著眉朝她看了過去。那徐阿母一看,自是曉得了她的意思,猶疑半晌,嘴兒一撇,終究還是將那錢箱的鎖匙遞到了她手裏頭。

徐三收了鑰匙,細細收好,隨即擡眼看向那徐榮桂,緩聲說道:“為人子女,有子女的本分。為人父母,有父母的根本。我言盡於此,不再多說。”

那小娘子也沒說甚麽惡言惡語,可卻還是聽得這徐阿母心上一緊,斂容屏氣,緘口結舌,不敢多言。這徐阿母,原本還想著,左右明兒個也不必上工,還不如和這馮氏再去那攤子占占便宜,可如今聽了這徐三的話兒,她只覺得面上發臊,心中有愧,徹底將這番心思歇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賭博這事兒其實是個陰謀啊~

不過這個陰謀,暫時不用管它~再甜一會兒吧哈哈哈

話說如果真的開車,還希望大家低調一點,不要說車啊肉啊什麽的……可以說開課啦之類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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