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你不經意的離開，成為我這許久不變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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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俠，快接旨吧，這可是天大的殊榮。”前來宣旨的宮人笑瞇瞇地將手中的聖旨遞出，“官家憐惜郭小姐，又感念郭家忠義，不僅追封郭小姐為襄陽公主，封地襄陽城，還命咱們將當年帶走鉆研的兩門火炮原狀送回，希望其能相助襄陽守城軍一臂之力呢！”

郭靖神情淡淡地謝了恩接了聖旨，又在打發掉這些明面上是為封賞而來實則是為監視而來的宮人之後，望著手中的聖旨長嘆了一口氣。

自女兒和她的結義姐姐小龍女意外於絕情谷斷腸崖墜崖後，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三年了。

蒙古人在得知火炮的制造者已經失蹤，立即就撕毀了和談的條約，重新開始在襄陽城外駐紮士兵，竟是又一次想要攻下襄陽這個險關，殺入中原腹地改朝換代。

這三年來，縱然有郭家帶著武林義士和守城兵將堅守陣地，但蒙古鐵騎來勢洶洶，某幾次差點守不住的時候，還是將女兒當年留在襄陽城裏的三門火炮推上了城墻作為威嚇之用，這才勉強守住了城門。

那三門火炮按照呂竹當初所說，本來就是臨時趕制出來的，頂多也就是再用幾次就會報廢，而今三年過去，果然如她所說，在工匠將保存在倉庫裏的一些剩餘彈藥裝填入火炮進行攻擊之後，三門火炮的炮筒管身已經各自逐漸碎裂報廢，再也無法投入戰場使用。

呂竹受封郡主時，在宴會上以追加一門火炮給皇家工匠研究學習的代價又一次薅了宋國國庫的羊毛，宋理宗哪裏會這麽好心，特地將花了大價錢換走的兩門火炮送回？

還不是因為臨安府那邊的皇家工匠無法破解出火炮和彈藥的秘密，又在這三年中見識到了蒙古鐵騎的猛烈進攻和狼子野心，心裏害怕他們守不住襄陽城，這才會咬牙送回了這兩門火炮。

為此，還裝作好心地給呂竹追封了她本來應得的公主封號和封地——人都已經不在了，封得再多再好，又有什麽用？

是的，三年以來渺無音訊，就算郭靖一千個一萬個不想承認，但事實就已經證明了呂竹和小龍女墜崖後依然生存的機率……小得不能再小。

“靖哥哥，我聽說臨安那邊來的人，給帶來了芙兒的封賞聖旨？”黃蓉掀簾而入，看向站在書桌前沈默不語的郭靖。

“是啊，臨安那邊，給芙兒追封了襄陽公主的封號，還賜了封地——就是咱們如今守著的襄陽城。”郭靖嘆了一口氣。

“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黃蓉聽罷，恨得咬牙切齒起來。

盡管黃蓉也如郭靖一樣絕不承認女兒已墜崖身亡的消息，不過心裏多少都有了點隨著時間的消逝，而逐漸開始接受現實的心理準備。

但是她接受歸接受，卻並不是讓臨安府那些人來壓榨她女兒的最後一點價值的！

追封女兒做襄陽公主，賜封地襄陽城？！

無非是怕他們在危急關頭棄城逃命，所以特意將襄陽城這個險關當作封地“賜”給了他們的女兒，好讓他們為守護亡女的封地盡力……

“我也是如你心裏所想的一樣，因此才會對這聖旨寒心。”郭靖無奈地搖搖頭：他帶著人守衛襄陽城足足三年，沒有換來宋理宗的信任都算了，反倒是更惹了宋理宗的猜疑。

時局都這個樣子了，臨安府那邊還只惦記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猜忌忠義守城的人；而不是放眼望向虎視眈眈的敵人，想方設法去提防。

要不是郭靖愛國忠君的傳統觀念太深，仍是如同勞苦功高的老黃牛媳婦一樣深深敬重著渣男君主，怕不是就要被蒙古國這個“強取豪奪的霸道男二”給撬走了……

“對了，這消息千萬不要讓過兒知道——”郭靖話音未落，書房的門以及再一次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爹，你們有什麽秘密不讓大哥哥知道啊？”一左一右的兩只小團子吃力地把房門推開，露出了站在兩只小團子後方的高大身影。

說是高大，其實主要還是來自於來人背負著的巨大重劍。

看到昔日誰見了都得誇一聲豐神俊朗的楊過如今這形銷骨立的模樣，郭靖幾乎要落下淚來。

“過兒，你怎麽回來了？”黃蓉暗中按了一下郭靖顫抖的手，上前問道。

“昔日比試，那金輪法王說我雖齊集百家通曉千式，但卻沒有一門功夫是屬於自己的……今日，我在劍冢與雕兄練完第二十三次劍法後，發現我的黯然銷魂劍意已經大有所成，所以就提前回來了。”楊過淡淡地回答道。

如此毫無感情的回答，黃蓉卻也是說不出什麽挑剔的話來。

絕情谷斷腸崖的意外發生之後，作為谷主的公孫止重傷死亡；而金輪法王師徒，則是趁著眾人都在為這番意外悲痛得失神之際，暗中逃離了絕情谷。

絕情谷的綠衫人已經被公孫止的獨生女兒公孫綠萼收編，這姑娘是個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自己父親挾恩圖報想要老牛吃嫩草，在“嫩草”的親人找來要回人時還惱羞成怒想要強行把人留下，本就是理虧……更何況，武林中人相鬥從來不論生死只論高低，像她父親這種輸了還要趁機拉兩個人墊屍底的，實在是讓人不齒。

因此，收編了綠衫人群體的公孫綠萼發布了命令，說是恩怨已了，兩不幹擾，不準綠衫人再為前谷主報仇，這才換得了黃蓉楊過等人在斷腸崖上的幾天安生日子。

在斷腸崖上的幾天裏，楊過和武家兄弟等人由黃蓉領頭，采集了附近的一些藤蔓編了一條粗壯的藤繩，打算下到崖底尋人。

黃蓉有孕在身不便行動，哪怕她再想下去也沒法，只得是留在了斷腸崖上指揮跟來的幾名武林人士幫忙拉住繩子；而楊過和武家兄弟這三個身手敏捷的年輕人，則是依次順著藤繩下去崖底尋找。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們是本著這個心理而下去的，只是在下到崖底之後，呂竹和小龍女的痕跡沒有找到，入眼可見崖底除了周圍長滿青苔的光滑峭壁，便是中央的一個極大極深、其下水流還相當湍急的大水潭。

楊過和武家兄弟冒險潛入大水潭多次，也是無法進入大水潭最底下的深處尋覓，後來三人就都無可奈何地放棄了這個嘗試：就算呂竹和小龍女二人幸運地掉入了水潭裏，這水潭之急，同樣也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

再說了，沒有看到遺體，始終還有一線希望。

倘若奮力拼命潛到最深處，看到的是尋覓的兩個人長眠於水中的場景……這個打擊，還未來得及表明心跡就已經失去所愛的楊過絕對無法承受得住。

武家兄弟二人生拉硬扯地拖著楊過從崖底爬上去，告訴了黃蓉這個消息之後，黃蓉亦如楊過一般沈默了好久。

好久，她才強打起精神來，指揮著其他人一起合力把楊過帶離絕情谷。

回到襄陽後，楊過一改昔日得過且過的性格，無比英勇地主動上了戰場，瘋狂殺敵，狀似瘋癲。

在看到金輪法王出現後，更是不要命似的直直朝著金輪法王那邊沖了過去，任憑身側多少攻擊，他都沒有停下一步。

被他這仿佛不要命了的打法驚到，郭靖心疼地提前截在半途將殺紅了眼的楊過打暈背回，只是在聽得他迷迷糊糊地念叨著要為芙妹報仇的胡話時，曾經保衛襄陽的大俠也是忍不住落了淚。

他和黃蓉的第一個女兒、同時也是千嬌萬寵了十幾年的獨生女，出了事，自己又何曾不想瘋一把，不顧一切地去刺殺掉金輪法王那個混蛋，為女兒報仇雪恨？

可是，現在黃蓉身懷六甲需要人照顧，襄陽城還需要有人守護……他不能隨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楊過醒來之後還是不停發癲，直到黃蓉出面，仔細地給楊過分析了他和金輪法王的實力對比，殘忍地告訴了他現在去報仇就只不過是去白白送死的真相，這才震住了楊過的瘋狂舉動。

他們已經失去了呂竹和小龍女這兩個孩子了，實在不想再失去一個。

為此，黃蓉才會如此對楊過說話，希望他能明白這個事實。

除此之外，黃蓉又好言相勸了楊過一番，讓他努力練好武功，才能為呂竹報仇——楊過學武練功其實就如同呂竹當初的判斷一樣，貪多嚼不爛，什麽都會又什麽都不精通，而等楊過定下心來努力練功追上金輪法王的時候，可能已經不知過去多久了。

時間，總能撫平一切的傷痕。

只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聽了黃蓉一通勸誡的楊過，並沒有苦練他所學到的各類武功，而是按照當初和小龍女的閑談所得，在襄陽城外附近尋到了那只守在獨孤求敗劍冢的醜雕，取得了醜雕的認可，得到了獨孤求敗留下的玄鐵重劍，對著浪潮苦練他曾經最愛偷懶不練的內功。

從此以後，昔時走輕靈飄逸路子的楊過再也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手持玄鐵重劍力破千鈞的楊過。

當再次在戰場之上看到舉著玄鐵重劍奮力揮舞宛如絞肉機一樣的殺神楊過，郭靖也依稀恍惚了起來：雖然是不同的道路，但女兒與楊過這種一人可破千萬人的氣勢卻是這樣的殊途同歸。

面對郭靖的疑惑，楊過難得地露出了一個極其難看的淺笑來：他已經再也沒有了以前那種各種招式一一打出讓人目不暇接的千回百轉心思，如今的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報仇。

以最快、最狠的方式。

亦是因為有了楊過這個瘋癲的殺神在，火炮損毀之後，蒙古鐵騎仍然駐紮在城外，不敢全力南侵。

三年過去，黃蓉所生的龍鳳胎已經兩歲，楊過也時不時幫忙照顧著……靖蓉夫婦本來以為楊過已經看開了明悟了，打算繼承呂竹當年的志願，為守衛襄陽城而戰。

沒想到，楊過這一番話，顯然是昭示著他從來就沒有放棄過最初的想法。

楊過破而後立苦練三年武功，始終都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給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報仇。

靖蓉夫婦無奈地對視了一眼，最後黃蓉深深嘆了一聲，把今日宣旨的內容說了出來後，便神情覆雜地看著楊過道：“過兒，趁這段日子襄陽城暫且平靜，又得了送回的火炮……你，再去一趟絕情谷吧。”

楊過微怔片刻，隨後無聲地點了一下頭，轉身回房收拾行裝。

收拾好了一切，準備出門的時候，正值黃昏。

“大哥哥，你要去哪裏啊？你不陪我們玩了嗎？”兩只小團子分別被取名為郭襄和郭破虜，平日裏也少見事務繁忙的父母，倒是與每天練功回來後都會照顧他們一陣子的楊過比較親。

“大哥哥要去找你們姐姐了，你們以後要好好聽話，不要再任性了。”楊過柔聲地囑咐道。

“我一定會聽話的！”郭襄的性格比郭破虜要活潑得多，顫顫巍巍地按著石階站起來，一臉得意，“我家大姐姐可是被封了公主的！襄兒絕對不會給姐姐丟人！”

“你們姐姐要是知道皇帝老兒這麽消遣她，怕不是要指著鼻子罵他‘我非亡國之人，君乃亡國之君’了……”被郭襄這個站都站不穩也非要作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逗到，楊過一邊出手抱她坐回原位，一邊搖頭失笑地感嘆了一句。

曾幾何時，那位郭家大小姐，不也是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模樣？

也不知道襄兒這姑娘到了她姐姐的年紀，會不會還記得有過這麽一位大哥哥曾經抱過她、照顧過她。

他這一去，已經心存與金輪法王同歸於盡的死志。

不過，臨行前往刺殺金輪法王之前，他的確得聽從黃蓉的提議，去絕情谷一趟。

畢竟，差不多又該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了。

就在楊過往絕情谷前行之時，絕情谷的斷腸崖底，艱難地穿過湍急水流的一紅一白兩個身影，終於在水面上冒出了腦袋。

“好，總算成功穿過這個易進難出的水潭了……”呂竹雙手捂臉，抹去了臉上的水珠，大口呼吸了一口氣。

說是易進難出，其實也不然。

這水流如此之急，若不是當初二人自高處墜下有了向下的巨大沖擊力，也根本不可能順著水潭底部的急流，被水流帶著沖入浮上其後的別有洞天之處。

兩人一邊養傷一邊觀察水流狀態，也是足足用了三年時間，才總算想出了逆流回返之法。

“這谷底還有公孫止那家夥掉下來的刀劍呢，我記得這四周峭壁光滑無比還青苔橫生，看來還得需要一段時間，利用刀劍鑿洞作為往上的助力點了……咦，這是什麽？”呂竹邊說著自己想出的上爬之法，邊湊近了一片綠油油青苔裏的幽深綠色。

小龍女過來看了看，從中輕輕抓出明顯是扭曲成一長條的藤繩原體：“這一條藤繩被遺棄在此，居然頑強地紮根生長成了一大叢長藤……”

聽得小龍女的判斷，呂竹仰頭望向望不到頂的幽綠藤叢：“我們能直接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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