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這是燈光，那是倒影，怎麽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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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呂竹這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通，楊過無奈地嘆了一聲：“咱們從小一塊長大，不論那些虛的，你還是叫我楊過吧。”

也不知道耶律齊什麽眼光，這麽個刁蠻詭辯的大小姐，他也看得上，莫非真是從小順風順水慣了，缺少沙雕學渣的毒打？

一回想這些年在桃花島上，自己和武家兄弟三個人一起拼命拉扯都拉不動呂竹這個學渣的舊時歲月，楊過就覺得無比心累。

唉，算了，誰讓這位大小姐天生命好，就算自己不努力，外公、師公、父母、師兄弟、結義姐姐、各種各樣的親戚世交……哪一個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或者是不世出的武功高手？

幾十條粗壯的金大腿哭著喊著讓她抱，確實是讓人心生懶惰……

想到這裏的時候，去了靜室學習一陽指的武家兄弟也過來了這桌上，拉開椅子坐下。

楊過和武家兄弟合力拉扯呂竹這個“學渣”多年，早就有了一份師兄弟之間同病相憐的感情。轉頭跟武家兄弟說了程陸二人的行蹤之後，放下了多年憂慮的武家兄弟點了點頭，然後又和他說了這次英雄大宴來了一燈大師的座下弟子：漁人點蒼漁隱與書生朱子柳。

因點蒼漁隱與朱子柳與武家兄弟的父親武三通曾經同屬一燈大師座下，且並列為“漁樵耕讀”，因此點蒼漁隱與朱子柳乃是武家兄弟的師叔伯。他們二人憐惜武家兄弟自幼孤苦，父親又至今不見蹤跡生死未蔔；於是便在與靖蓉夫婦相聚之後，找了間靜室，將一陽指的入門功夫傳給了武家兄弟。

“我們打算把一陽指傳給芙妹，也許她有興趣練這個，這門一陽指的功夫，與她的‘暗器’功夫有異曲同工之妙。”武家兄弟說。

楊過想了一下呂竹從小木槍到連發火器“暗器”的歷程，頗為認同：“的確有些相似，就是不知道這大小姐肯不肯用心學了，倘若不用心學，也還是跟以前一樣，只學出個樣子來裝模作樣唬人。”

這些年來，他們是真的是盡力了，得到什麽樣的武功都硬迫著呂竹學——呂竹學招式的時候倒是很快，看不出是個草包花瓶的實質，但是一到精深的開始使用內功配合的部分，這位大小姐就故技重施各種撒嬌撒潑，總之就是練不好，也不用心練。

而且，她還振振有詞：“誰說天底下只有練武這一條出路了？我就是練不好武，又能怎樣？”

楊過幾乎被氣瘋：“人在江湖裏，練武肯定是最有用的，就不說要你練得多好，最起碼還能強身健體，不是？”

偶爾黃蓉看到了楊過逼迫呂竹練功的場景，還忍不住又好笑又感嘆地說：“過兒啊，你明白郭伯母逼你練功時的心情了嗎？”

是的，楊過和呂竹一個經歷和毛病，學得又多又雜又不專註。

但是楊過天賦好一學就會，黃蓉是恨鐵不成鋼地逼著他多練功鞏固；而呂竹是爛泥扶不上墻，楊過是咬牙切齒，和武家兄弟一起企圖把爛泥捏成漂亮又有實力的小人偶。

這個煩惱，楊過在和黃藥師把酒言歡的時候還曾經和他老人家吐槽過，誰料黃藥師聽了，哈哈大笑說當年的黃蓉也是如此性子，什麽都想學但學了就丟到一邊，全靠自己逼著練習鞏固，想不到時隔多年之後，黃蓉的徒弟給他報了當年之恨。

楊過默然無言：雖然他給黃老前輩報了當年後人學習懶散之恨，但是黃老前輩的外孫女也同樣把這個恨鐵不成鋼之恨還給了自己……

這……這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呂竹看他一臉憋屈的樣子，關切地給他夾了塊燒肉：“你怎麽了？”

楊過低頭一看這燒肉還正是一盤子燒肉裏肉質最嫩滑火候最好的好地方，瞬間又聯想到了呂竹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的特殊技能，頓時就一邊習慣成自然地一手捧碗接肉另一邊又不耐煩地揮手：“我沒事，你別湊過來，看見你就煩心……”

於是呂竹的筷子中途掉了個頭，把燒肉送到了耶律燕的碗裏：“來，耶律妹子，你試試我們中原的烤肉滋味如何？”

這一桌的菜都是黃蓉指揮著仆人做的，燒肉更是黃蓉親手給女兒開的小竈，因此耶律燕吃了一口便驚為天人，連忙拉了拉兄長耶律齊的袖子：“黃幫主的手藝也太好了吧，哥，你快嘗嘗這個，太好吃了！”

眼看呂竹給耶律燕夾了肉，又命人在小龍女跟前擺上了兩碟合她口味的清淡小菜，接著還招呼了耶律齊和武家兄弟吃東西就是沒有再理過他，楊過只好默默地收回了自己懸在半空中的飯碗。

也不知是為何，明明面對旁的人他都舌燦蓮花滔滔不絕，偏生就是在呂竹面前每每折戟沈沙連連吃癟。說她聰明吧，很多時候被他耍得團團轉也不知道自己被耍了還樂呵呵的；說她不聰明吧，許多時候卻語出驚人腦洞清奇，常常讓他茅塞頓開又無語凝噎。

其實這個，倒是時代認知的差距了。

後世罵人語句日新月異層出不窮，對比起網絡上張口“傻逼”閉口“腦癱”，出手成臟，恨不得滿屏都是各種人體器官和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女性親屬的那種口吐芬芳激情對噴……所以楊過平時恨鐵不成鋼的“傻瓜”、“笨蛋”這些他認為辱罵意味極重的詞語對於呂竹來說，基本就無限約等於親密寵溺的稱呼，哪裏會跟他計較這個？

何況楊過這小子實在是長得帥，試想一下，一個超級無敵帥的美男子氣呼呼地一邊罵你笨蛋傻瓜一邊教你學習練功，這哪裏像是在罵人了，分明更像是在傲嬌地撩人好嗎？

一宴過後，呂竹和武家兄弟齊齊起身去幫助靖蓉夫婦招呼客人了，而楊過則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看向旁邊一邊擦劍一邊發呆的小龍女。

按理說他本應該與耶律兄妹更加親近一點，但是一想到耶律齊方才的姿態，他就懶得再理會這對兄妹。正巧，耶律兄妹也起身去和全真教來客的那桌說話去了，因而此時此刻，楊過的身邊就只剩下了看著知道不大愛和陌生人說話的小龍女一人。

“喲，這劍還不錯，你從哪裏弄來的？”看那柄劍品相極好，閑不住的楊過隨口問了一聲。

小龍女看他一眼，想到楊過好歹幫過她療傷又幫忙抗擊過李莫愁，便開口簡單地把她和呂竹在途中路遇雕蛇大戰的事說了出來。

“你看，外邊的世界多好玩，你以後是打算跟在芙妹身邊和她一起闖蕩江湖了嗎？畢竟活死人墓那地方不能住了……”而且裏面還怪可怕的，楊過想起都覺得古墓裏陰森冷清得嚇人。

“只是入口被封閉，還有水道可走，怎麽就不能住了？”小龍女冷冷地將視線轉回手中劍上，“再說了，芙兒說過陣子得了空，會招一批工人上終南山把斷龍石起開，重新做一個入口機關，還會給我修整活死人墓。”

盡管小龍女不知道什麽叫做抱到了土豪大腿的快樂，但是那時聽得呂竹如是說，心裏不免也是歡喜極了。

楊過討了個沒趣，深感自己和對方果然不是一路人，於是就重新將目光放回丐幫幫主的交替慶典上。

回到大勝關拜見靖蓉夫婦的時候，楊過先是和靖蓉夫婦說了他歸來途中遇到洪七公追擊藏邊五醜的事，接著又把他和洪七公遇到了歐陽鋒、兩老互相過招拆招、最後於雪山上雙雙力竭、多年恩怨付之一笑、相擁而終的經過說了出來，聽得靖蓉夫婦均是感嘆不已。

後來，他又聽郭靖說，黃蓉懷了身孕，不便再處理丐幫事務，會在這次英雄宴上舉辦丐幫幫主的交替儀式，讓這些年一直輔助黃蓉打理幫務的長老魯有腳接任幫主之位。

不過魯有腳雖然深得靖蓉夫婦信賴，但在資質的方面，卻和郭靖幾乎一樣的遲鈍。楊過比呂竹二人先到大勝關，武家兄弟就邀他去偷看過黃蓉教魯有腳打狗棒法。

看到魯有腳年紀大又不聰敏，黃蓉教了一遍又一遍都還是學得極慢的場景，楊過都替黃蓉著急。

但是黃蓉也是習慣了郭靖的人，倒是耐心極了，一點點地給魯有腳講解，一來二去的，倒是讓在暗處偷聽又曾經在雪山得洪七公教導打狗棒法招式的楊過把口訣大意給學得差不多了。

武家兄弟沒這個基礎，聽了也跟沒聽沒差，黃蓉不理會也正常的；但是黃蓉已經知道了他從洪七公那裏學到了招式，再“無意”中給他透露了口訣，讓他湊成了打狗棒法，莫非……是想把他培養成魯有腳的繼任者？

那可就麻煩了，先不說丐幫幫主接任的時候都要被全幫人唾吐個滿頭滿身狼狽不堪，就他這個喜歡逍遙自在的性格，哪裏是能坐得住，管理一個大幫派的樣子？

而且丐幫還打算以後前往襄陽，義助守城……

他可是前不久才因為不想把日子都虛耗在戰爭裏，和呂竹意見相左，吵了一通的！

思來想去，楊過便暗暗決定了接下來在這次英雄大會上，一直保持韜光養晦獨善其身的計劃。

因此，呂竹和武家兄弟招呼完客人回來以後，就難得地看到了坐在原位安靜如雞的楊過。

見呂竹不理自己，楊過也是心生悶氣，湊過去和武家兄弟說話，像小孩子慪氣一般想要把呂竹給孤立起來。

於是呂竹直接就坐到了小龍女旁邊和她說話去了，絲毫不再理會這三個大豬蹄子。

“楊大哥，你這個方法沒效啊，芙妹向來吃軟不吃硬的，你跟她低下頭道個歉，不就好了？”武家兄弟雖然不知楊過和呂竹為何吵架，但是桃花島上兩人意見相左出口互懟互相不理不睬過幾天又和好如初的舊事多不勝數，因此兄弟倆就習慣成自然地開口勸楊過低頭了。

反正他們兩個總得有一個要低頭的，男人大丈夫，跟小師妹計較什麽呢！

而且這小師妹還是他未婚妻……

想起這一點，武家兄弟對視一眼：對了，剛剛的宴會上，那個叫耶律齊的家夥明顯對呂竹一見傾心，有那麽點意思啊！

思及此，武家兄弟更加苦心婆心地勸起楊過來。

可惜，楊過雖然同樣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但是也相當的認死理。

他本就不想為了呂竹而改變自己，現在不知因由的武家兄弟又如此苦勸，反倒是激發了他的倔強之心，當場就是冷哼一聲，連武家兄弟都不想理會了。

此時英雄大會已經說到了推舉洪七公為武林盟主的時候，楊過雖不知為何黃蓉暫瞞下了洪七公的死訊，但也明白黃蓉當中定有苦衷，於是也絕口不提此事，只默默坐在席位裏看魯有腳言說蒙古南侵日急，呼籲幫眾出力抵禦外敵。

因為洪七公行事神出鬼沒，所以除了推舉洪七公為武林盟主統領群雄之外，還要選出一位副盟主，在洪七公雲游之時號令眾人。

聽到這裏，在場大多數人都心照不宣：洪七公時常雲游，這個副盟主之位才是真正管事的位置，一旦選上，實則就是名副其實的武林盟主。

這個認知不止是中原武林人士，就連蒙古人，亦是知道。

因此，在看到一身貴氣打扮的霍都帶著兩名藏僧以及數十名手下前來，以尊師藏僧金輪法王之名挑戰洪七公的時候，在場的人很快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無非就是得知英雄大會將對蒙古不利，所以就特地前來爭奪盟主之位。

不過，就算他們以武功奪得盟主，中原豪傑也不會會聽從蒙古人的號令；但是這樣一來，這英雄大會也就成了笑話，同樣亦能削弱漢人抗擊蒙古的聲勢。

來者不善，可若不動武，亦決難善罷。

心知洪七公已經仙逝的黃蓉心思一轉，朗聲提出了一個方法：洪七公雲游天下已久，無人知其蹤跡，但是洪七公和金輪法王都傳下了弟子，就由兩家弟子代為較量。

霍都看了一眼欲將出戰的郭靖：當年在重陽宮就是這個大漢出面擊退了自己的，如今多年未見，自己功力有所增長，對方這模樣肯定更甚，真要對上郭靖，自己可得再輸一次。

倒是郭靖旁邊的美貌少婦腹部微凸，顯然是有了身孕不能動武的樣子……

於是霍都哈哈一笑，先是說了郭靖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以全真門人的身份與自己對戰過一次；又在郭靖想要解釋時，搶著說一人投拜數位師父本也正常，只是郭靖藝兼眾門，就顯不出洪七公的真正本事了。

郭靖拙於言辭，一時間竟是無法應答。

魯有腳見狀，心知霍都這貨是有意相激逼黃蓉出戰，於是就竹棒一擺踏步走出，自稱是丐幫新任幫主，打狗棒法十成還沒學到一成，只是見他定要嘗嘗打狗棒法的滋味，就出戰打他幾棒讓他滿足滿足。

楊過看著卻是暗自搖頭：魯有腳知道黃蓉身體不適站出來為她應戰雖是好心，可霍都這人看著年輕卻是心機深沈之輩，武功又得金輪法王真傳，當初金輪法王的徒孫藏邊五醜都差點讓洪七公吃虧，作為金輪法王弟子的，只會更強。

果然，不出楊過所料，二人對拆數十招之後，魯有腳便被霍都一掌一腳踢下臺去，連同打狗棒，都被霍都給奪了去。

要不是黃蓉勉強施展輕功身法趁其得意不察時奪回，打狗棒就得流落到外族人之手。

這番變故，讓霍都明白到黃蓉也不是好惹的，只得打消了逼迫黃蓉下場的想法，轉而提出了雙方比武三場、三局兩勝的提議。

第一場出場對戰的人，便是霍都和昔日大理國狀元、如今的書生朱子柳。

朱子柳曾經官拜大理國丞相，後在南帝出家為一燈大師之後成為座下“漁樵耕讀”四大弟子之一，於四弟子當中武功最高。他雖非宋人，但大宋和大理近年同受蒙古的脅迫，唇齒相依同仇敵愾，出戰理所當然。

那霍都顯然是不敵朱子柳那一門將一陽指和書法融為一爐，文中有武武中有文的高妙功夫，眼見已然落在下風。

此時，那金輪法王於臺下開口用藏語提點了起來，使得霍都重新奪回了攻勢。

被小龍女提醒說金輪法王在臺下暗中指點霍都，呂竹看得皺眉，轉頭就要起身去尋幾名祖安俠士過去和不講比武道德的金輪法王激情對噴。

但是朱子柳也不是蓋的，縱然金輪法王在臺下提點，他亦是高視闊步，筆走龍蛇，在霍都的扇子上題下了“爾乃蠻夷”四個大字，引發群雄一陣喝彩聲。

看到讓喝彩聲亂了心神的霍都被朱子柳用一陽指法打得膝頭麻軟跪下認輸，呂竹又坐了回去：還是他們這邊給力，即使對方使陰招也照樣光明正大地贏得漂漂亮亮。

這麽想著，臺上想到霍都被一陽指法點中了穴道難以動彈、靠近霍都準備動手幫他解穴的朱子柳，突然就被暴起的霍都從扇骨裏射出的四枚毒釘擊中，當場中毒難以站立。

面對群雄驚怒交集的指責，霍都反而是洋洋得意強詞奪理起來：“小王反敗為勝，又有什麽羞恥不羞恥的？咱們比武的時候，又沒言明不得使用暗器。”

“師父，弟子不辱使命，接下來便該是準備第二場比武了吧？”無視眾人氣惱的神情，霍都轉頭看向金輪法王。

金輪法王點點頭，下意識地去摸摸手裏的金輪……卻是摸了個空。

這邊廂，趁其暗中指點霍都顧不上看管武器的時機，用妙手空空偷取了金輪法王那個大金輪的楊過和武家兄弟舉起了金輪，得意地對呂竹說：“看這分量，給你打幾套頭面都綽綽有餘了吧？”

也是金輪法王輕敵，他們這邊有三個點了妙手空空技能的，還敢亮兵器。

敵人的東西不要白不要，正好呂竹也有心和楊過和好，便笑著上前摸了摸金輪。

感覺到金輪質地有異，呂竹借著燈光燭火仔細看了看，笑容一滯：“算了吧，鍍金的貨，那層皮薄得，刮下來估計打對耳墜都不夠……”

看到小師妹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而且動作還輕巧得不行，仿佛生怕給這個金輪蹭掉了那層薄薄金皮似的，楊過和武家兄弟捧著這個空有表面的大金輪，一時之間竟是無語凝噎。

這時金輪法王的視線也追尋到了這邊，眼見楊過三人年少，就沒好氣地喝道：“那邊的幾個頑童，把我的金輪還來！”

盡管楊過對上呂竹常常折戟沈沙，可是對上別人卻絲毫不虛，再說他對這個炫富裝逼狗加暗中使壞陰招佬也是沒好印象，因此猛地聽得金輪法王這麽一喝，當即就是大聲地回了一句：“還就還，誰稀罕你這西貝玩意了，鍍金輪法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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