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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村中紀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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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村中紀事2

此時正是初秋時節,秋高氣爽,卻往往帶點兒肅殺悲寥的氣息,簫舞現在就有這麽點感覺,氣氛挺肅穆的。

圓臺之上這老村長拐杖擊聲後,緩緩開口,雖然簫舞是聽不太懂,但還是能從那語音語調中感覺到,老頭兒心情不好,很是沈痛,幾次是停言哽咽。臺下的男人們也都紅了眼睛,低垂著頭,緊握雙手,控制情緒;女人們則是已經小聲哭泣起來,稍大點兒的孩子已經知道在一旁安慰母親,連那幾個平日裏最為調皮撒潑的小子這會兒也是臉色蒼白,拽著身邊大人的衣角一言不發。

不多時,村長似是說完了,朝臺下點頭示意,一名男子從人群中走上臺去。簫舞一看,還是個熟臉,剛到那天吹哨喊人的那個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老覺著這男人比上次看見更為蒼老了。

男人站到臺上,先是對著老村長彎腰致敬,而後面對人群,說話了。聲音有點嘶啞,每說一句,都會停頓很長時間,眼睛則一直註視著臺下的一對母子,是小虎母子。男子的情緒顯然很是激動,似乎每說一句話都在燃燒他的生命,當男子講完最後一句,臺下小虎的母親一下子癱軟在地,男子急急沖下臺去,女子抱著他失聲痛哭,一旁,小虎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似茫然無措。

老村長從臺上走下來,來到小虎身旁,先是對著那名男子說了一句什麽,男子咬了咬牙,扶著仍是痛哭不已的女子,轉身,緩緩離開。人群也漸漸散了,每個人都似乎帶著悲傷和沈痛。最後,廣場上只剩下老村長和小虎,以及搞不清楚狀況的簫舞姑侄兩人。

老村長站在小虎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時此刻,簫舞忽然覺著,這個跟小博容一般大的男孩身上,承載了不一樣的沈重,殘酷而又無奈的沈重。迎著秋風,踩著落葉,廣場上,垂暮的老者,稚嫩的孩子,一起將黑色的祭臺用粗布蓋上,最後看一眼那光滑的臺邊,倒映出自己和小博容的臉,簫舞突然感覺一陣害怕,將旁邊的小博容緊緊抱在懷中,似乎下一秒那黑色的祭壇就會將自己身邊的男孩奪走。

祭壇的事情過去好幾天了,簫舞一直沒能從那種離別沈痛的陰影中走出來,小博容被她留在跟前,這幾天也沒能出門。倒是小虎來找過小博容好幾次,兩個孩子在屋裏面一待就是大半天,用他們有限的能懂得語言邊說邊比劃。跟村裏面的女人不同,這次男人們回來,簫舞發現,男人們大多數是能夠聽得懂也可以說簡單的官話,對應的男孩子們也能聽懂一些並說上幾句。

簫舞跟村長申請了獨立開火權,得到了一袋面粉,一袋大米,蔬菜則是各家菜園子裏面接濟的,肉類則是定時分配,這次男人們回村,帶回了大量的肉食,每家都分得不少,感情這村子還是共產主義。這之後,簫舞就自己做著飯,吃著百家飯固然是省事兒,但這口味不好調控,鹹了,淡了,碰上那手藝不好的,那這一天就得餓著肚子了。簫舞的做飯水平,談不上是大廚級別,但也是色香昧俱全的類型。小虎天天跑來找小博容,簫舞也就留著他吃飯,每天是變著花樣用有限的品種做出不一樣的飯菜,看著孩子們吃的香,她自己也高興。終於到了這麽一天,這都到了吃飯的點兒了,還不見孩子們過來,回到大屋子,小博容正在床上躺著呢,眼睛瞪得大大的,呆呆地看著屋頂。

簫舞走過去,拍拍他的小臉:“怎麽了,去看看小虎今天還來咱家吃飯不,姨今天燉了肉了,你們準愛吃。”

小家夥轉個身,把頭埋在枕頭裏,悶悶地說:“小虎今天不會來了,他昨天跟我告別,說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簫舞的心中咯噔一下,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這一天終於來了,孩子不知道將被帶到哪裏,會面對著怎麽樣的命運。又仿佛是一夜之間,村裏面的男人又都消失了,這次一起離開的還有8歲的男孩小虎。簫舞去看過小虎的母親,那個女人靜靜地躺在床上,神情疲憊,眼神空洞,村裏面的其他女人輪流來陪著她,也不說話,都靜靜地坐在一旁。

簫舞也曾旁敲側擊地問過村長,孩子被帶到了哪裏,幹什麽去了。老者只是看著手中拐杖上的蛇頭,半響才開口,“孩子們是去完成他們的使命,承接他們的命運去了,總有一天這些都會結束的,會結束的……”說道最後,老人猶帶清明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與決心,待簫舞再看去,又是一片平靜。

半個月後,男人們又都回來了,這次是在白天,男人們排著隊伍,神色疲倦,身後還跟著好幾輛馬車,從馬車上卸下來一袋袋米面和食物。簫舞站在人群中看著男人們與各自的妻子兒女打著招呼,走在隊伍最後的是小虎的爹,待所有的糧食都收進村中的糧庫,他才拖著沈重的步伐走向自己早已站在一旁等候多時的妻子,兩人互相攙扶著回家了,小虎,當然沒有回來。

簫舞漸漸搞清楚了,村中並無農田,米面糧食均是男人們從外面帶回來。女人們則會在自家的村落種些蔬菜瓜果,也不會多,足夠自家吃就成。

簫舞的肚子漸漸鼓起來,小博容自從小虎走了之後消沈了好一陣子,大概這是他第一次交到同齡的朋友,又這麽快經歷了分離。這之後雖然漸漸恢覆了往日的神采,卻不愛往外跑了,每日裏就是圍著她轉,替她接東西打下手,端茶送水,又是一副我是男子漢,要照顧你跟妹妹的模樣。簫舞也就任他去了,正好自己這一陣子身子重了,好多事情做起來也略微吃力了。

別人懷孕是個什麽情況,簫舞不太清楚,反正她是感覺沒什麽不同,除了肚子大了,偶爾會感覺到腰酸,略有些乏力,其他的地方是好著呢,飯吃的也多,晚上更是睡得沈。這力氣感覺也沒變小,雖然目前沒什麽伸展的空間,但自己心裏有數啊。

眨眼,簫舞懷孕有六個月了,這天她突然想吃山裏的野果了。話說,這來到村裏,是一件山貨也沒見著。這男人們不在,不打獵還好說,這野菜野果什麽的還是可以去找找的嘛,簫舞就沒見過這村裏的女人上過山。簫舞是實在饞了,懷孕的人,要是想吃一樣東西,那是特別想,吃別的那都覺得不香。她也不好意思對村中別的人說,我想吃野果子了,你幫我摘去,臉皮還沒那麽厚。於是,她就想著,自己去山上走走吧,自己這身體自己清楚,好著呢。

這麽計劃著,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來了,這早飯也不想吃,拉著小博容就要往峽谷那邊去,自從小虎走了後,簫舞是走哪兒都要把孩子放在眼皮底下看著,沒有安全感啊。收拾收拾,帶上一背簍,出門了,剛看到這峽谷口,還沒出村,就被村裏面一位大嬸給攔住了。站在村口,兩人比劃半天,這大嬸就是不放她們走。不多時,老村長來了。簫舞心想,這下走不了了,這老頭肯定要說以肚子為重。

果然,村長開口了:“姑娘這是往哪兒去,你這雙身子,還是待在村中不要亂走的好,萬一出什麽事情,可對得起你腹中胎兒死去的父親?”

簫舞想著,李兮,這回可不是我咒的你。

簫舞解釋著,自己也不走遠,就在這近山口轉轉,摘點野果子就成。老頭不聽啊,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啊,直說的簫舞是頭上冒汗,腦中虛無。沒辦法,回去把,這死活不讓你出去。簫舞挺郁悶地回去了,這後來她又幾次想偷偷溜進山去,可這明明看好了沒人註意,一到村口,就會被人發現。這次數多了,簫舞也就消停了,每次都被逮著,也挺不好意思的。

這孕婦的胃口沒被滿足了,那事情就大了,簫舞這兩天是吃飯怎麽著都不香,這天晚上更是一點兒也沒吃下去。晚上躺在床上,精神很亢奮,睡不著今天,想了想,一個念頭冒出來,晚上偷偷上山去。這個念頭一起,是怎麽也控制不住了,看了看一旁睡得很熟的小博容,算了,就不叫孩子了,自己去。起來穿好衣服,背上背簍,拿上兩個火折子,帶上自己那趁手的“兵器”——木棍,這根棍子可有歷史了,還在山谷中就陪著她。悄悄打開門,簫舞就出來了,外面挺黑的,但是不能點火折子,容易被發現。稍微適應了一下,踏著月光,簫舞往峽谷那邊走去。

村中此時靜悄悄的,屋子裏面都是一片漆黑,半點燈光也無,這村中人睡得真夠早的,不過,平時自己好像睡得也挺早。這麽想著,簫舞躡手躡腳地來到村頭,特地停頓了一下,嗯,沒人叫我停下了吧,喜滋滋地,就往峽谷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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