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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章節合並(18)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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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聲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聲突然自姜軟玉的方向響起,一時壓住傅藺的聲音。

只見原本鉗制住姜軟玉的兩個婆子瞬間松開姜軟玉,驚惶地飛步逃竄到人多的這一邊來,一路奔來,還連番撞到幾名侍衛。

所有人下意識地都朝姜軟玉看去,剛好目睹姜軟玉正變成男身的一幕。

院中這一刻靜下來。

所有人的表情從震驚到難以置信,然後轉為驚悚,至驚駭。

每個人都一副見到鬼一般的表情,甚至有人被嚇得渾身戰栗,臉部肌肉開始抖動,表情逐漸詭異到幾近扭曲。

就連傅藺和傅子晉也不能免俗。

雖然傅子晉早已知曉姜軟玉雙身的秘密,但他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她變身,他看著姜軟玉從皮膚到筋骨不停地自動變化,臉上的表情根本抑制不住。

而在姜軟玉經歷了一刻鐘的猶如脫胎換骨般的驚悚蛻變後,傅藺早已瞪圓了眼,他嘴唇劇烈顫動,話語喃喃,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夏允?竟然是夏允?!”

姜軟玉這一刻心如死灰,她從未預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陷入此種狼狽的境地,她現在正被眾人像怪物一樣直勾勾地盯著。

透過他們的表情,她大抵能猜到他們此刻內心震撼起伏的情緒。

目光飄過傅子晉,看到他那雙震驚到已近無神的雙眼,姜軟玉冷凝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但下一刻,她的內心又劃過一絲暖流,還有從未有過的安定。

因為她想起自己曾在容弘面前變身時,他看向她的目光。

沒有偏見,沒有歧視,更沒有異樣。

只是稍顯驚訝,卻對她亦如尋常時。

看來她的選擇果然是對的。

院中經久的死寂,隨著一聲乍然而起的驚呼聲而被打破。

“妖怪!是妖怪!快打死它!”

已有人眼神驚懼,正掄著厚木棍子朝她沖過來。

姜軟玉嘴角笑意愈盛,帶著讓人不解的愜意,徐徐閉上雙眼。

一旁院內樹叢中,藏在暗處的暗衛立刻低聲對身旁一同伴道:“快去稟報主上!”

在傅子晉的相護下,姜軟玉沒被傅府的人動半分寒毛,但她還是被傅藺下強令送去衙門。

傅子晉不敢觸怒傅藺太過,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姜軟玉被數十人捆綁著送出府去。

但傅子晉心裏在這一刻卻乞求道,希望容弘已得知消息,能阻止姜軟玉入獄,因為一旦她入獄,她定再無生路了!

且不說她這驚世駭俗的變身秘密,就說她的另一個身份夏允,那可是被宮裏身處至尊之位的那人下了死令的。

傅藺沒有立刻遵照皇帝的密令誅殺她,已是看了他的情面。

此時,前去給容弘送信的暗衛好巧不巧地,竟在半路碰上剛處理完公事下衙回容府的容弘馬車。

暗衛連忙跪身將姜軟玉雙身已被發現一事稟告給容弘。

容弘聽完後眼中驚色一現,隨即他立刻沈聲吩咐道:“再叫上幾人,必須將姜小姐救回來,不能讓她被送去官府!若是完不成任務,你們都不用回來了!”

“是!”

那名暗衛最終沒讓容弘失望,而容弘也由此未令傅子晉失望。

在姜軟玉剛被送進衙門大門,劫後、餘生聯合其他數名安府暗衛將姜軟玉成功劫走了。

皇帝得知此事後震怒,傅藺從旁請求皇帝立刻下旨將姜淮夫婦抓起來入獄。

“姜淮和夏氏生養一女妖在府中,不但不上奏,還數番任其用夏允之身來蒙上欺下,當論以欺君之罪重處罰之!”姜淮義正辭言道。

皇帝當即允了,將抓捕姜淮夫婦之事指派給廷尉寺。

傅藺暗示吳遣之親自帶隊前往,因為他怕容弘會插手,一旦抓住了姜淮夫婦,抓姜軟玉便只是遲早的事。

容弘雖也料到姜淮夫婦可能身處危險,但他派出的暗衛還是比廷尉寺的人晚了一步,姜淮和夏氏從容府被帶走了。

姜軟玉就是夏允的消息一經傳出,頓時震驚整個洛陽城,它如同滔天巨浪般又迅速席卷擴散至整個十三州之境。

夏允身為已小有名氣的名士,其色之一道之下的門生已小有勢力,初成氣候,如今乍然聽聞開山立派站在頂端供他們這些門生瞻仰的祖師爺,竟是個女的。

一介女流,何能成事?

更沒有資格被人推崇至此如此高位呀!

而且還是個雌雄同體的妖物!

被欺騙的眾人,歷來對女子不齒的眾人,當即便沸騰了。

色道一派內部頓時掀起一股同室操戈之氣,兩股對立勢力拔然而起。

繼續支持夏允的一方,和不再支持的一方。

最終,這場內鬥在經過一場宏大的辯論之後,有了一個結果。

對於這些酸腐之氣甚濃,自詡唯己者乃正理的讀書人,只有唇槍舌戰之下才能打掉他們的氣焰,讓他們徹底心服口服。

所有人也是在經過這場辯論之後,才恍然想起,夏允秉持的色道之思想核心,也是立派之本乃是“本心”二字。

既能沾色而不被色所困,又何必在意眼前所見的同異呢?

雙身與否,或男是女,被欺騙與否,歸根就地皆起於那連本尊都無法抵禦的天譴上,姜軟玉或者夏允何其無辜?

但說到底,姜軟玉的雙身不過是一副皮囊,但內裏卻是貨真價實的姜軟玉和夏允兩個人。

他們共用一副血肉,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

原本對夏允喊打喊殺的道徒豁然開朗,當即站到了支持姜軟玉的行列中。

於是,色道一派的門生們至此觀點達成一致。

接下來,便是他們與其他反對夏允的讀書人展開新的一輪又一輪的唇槍舌戰。

而就在這些之乎者也們吵得不可開交,戰火愈盛的同時,肖氏也正在傅府大鬧不止。

她每日一哭二鬧三上吊,專門沖著傅子晉而去,逼迫傅子晉寫一封親筆信昭告天下他從此後與姜軟玉斷絕夫妾關系,此生再無瓜葛。

傅子晉對肖氏提出的這個荒謬要求很是無奈,他知道肖氏想要通過與姜軟玉撇清關系來挽回保全傅家的名聲。

可姜軟玉已經離府了,他與她本已再無關系,如今非要這樣去明示,不是侮辱人麽?

如此下作不齒之事,他傅子晉根本做不到。

本就心煩的傅子晉,終是忍不可忍,朝肖氏首次發了一通火。

肖氏自此後就如突然啞了的火炮,再沒發出半點聲響。

入夜,前些日子收到容弘親筆書信的渤海侯親自趕來洛陽,偷偷入容府拜見容弘。

容弘一身墨黑寬松道袍,身姿慵懶地仰靠在燃得紅旺的火爐前正垂眸喝茶,待他置好茶杯於幾上後,才擡頭望向坐在坐側下首處的渤海侯。

渤海侯一杯熱茶下肚,此時身子也暖和許多。

他也放好手中的茶杯,朝前方容弘揖手,恭敬道:“主上想要提前舉事,大胤各諸侯皆不讚成,他們一致認為時機尚早,還需耐心再等待。”

容弘聽後,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渤海侯心裏憋足一口氣,當下決定代替他自己和其他的大胤諸侯們,問出這些日子眾人所憂所惑。

“有諸侯質疑主上之所以會突然做此打算,是因為前大司農姜淮之女姜軟玉之故,不知是否屬實?”

容弘神情一止,隨即清冷答道:“不全是因為她。”

不全是她,卻也有她之因!

渤海侯當即面露焦灼擔憂之色,他立刻起身離席,走到容弘跟前,俯身疾聲道:“主上,萬萬不可被此妖女所惑!她現在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孽,若跟她牽扯上一丁點關系,就會毀掉主上的名聲,日後對主上您起事是大大的不利啊!”

容弘眸色深轉,語氣裏隱含一絲不悅:“你覺得我是那麽容易被惑之人麽?”

“老臣自然知曉主上心性堅定,可這妖女的身份……”渤海侯說到這裏,頓時止聲。

他面色瞬間變得無比惶恐,跪地叩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因為他捕捉到容弘眼中逐漸升騰而起的一抹怒意。

容弘靜靜俯視著跪在身下的渤海侯,眼中的怒意漸滅。

過了許久,他才又恢覆平和的口吻:“她不是妖,而且我恐怕是除了姜淮夫婦和乾虛、清風子兩位道長以外,最早知曉她雙身秘密之人了。

“這一路來,她一直助我良多。

“以後但凡是我麾下效命之人,若是再被我聽到指她為妖之辭,以及將她視為異類者,定不輕饒,將此令傳達出去!”

“是!”仍然呈跪叩之姿的渤海侯連忙應聲道。

“起來吧。”

渤海侯在心裏長籲了一口氣,重新坐回側旁榻上。

容弘神色放緩下來。

兩人繼續方才的話題。

“你可還記得你府中曾有一名士汝公勝?”

渤海侯點頭,頗有些遺憾道:“自是認得,此人是個人才,只可惜在涿縣那次論道後不久,他被傅家派死士殺掉了。”

“那你可知那次他與姜軟玉以夏允之身論完道離開前,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渤海侯不解。

“他說,夏允胸有丘壑,持正心直,若是我能將其攬為己用,定如虎添翼!”

渤海侯一臉驚愕。

隔開外間的幃簾處,這時走來一人影,聽到裏面的說話聲後,立刻停下來,站立到一旁靜候。

容弘瞥見這一幕,他手指在幾案上輕輕敲擊了兩下,收回視線。

他繼續對渤海侯道:“若你覺得汝公勝的這句話,還不足說服你和其他諸侯讓她留在身邊,那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事。”

渤海侯聞言,神情越發認真。

容弘開口繼續道:“她雌雄同體,我曾派人去問過那位清風子道長,是否有其他方法可解姜軟玉的身死天譴,他只告訴我九個字。”

“哪九個字?”渤海侯漸入佳境,好奇心被鉤得老高。

容弘一笑,提筆在一張凈紙面上寫下來,然後他朝渤海侯招了招手,渤海侯連忙起身,走到容弘近前,朝那紙上九字看去。

只看一眼,便神色驚詫。

容弘放下毛筆,吐字清晰道:“唯有九天龍命能救姜軟玉,我正是要拿她這天命來為我覆國做抵!

“如此一來,諸公皆可放心矣!”

渤海侯聞言,神情已至震撼。

他連忙走開幾步,再對容弘俯身一拜。

容弘口中繼續道:“我既要傾覆這慎朝江山,自也需重定這世間規則,慎朝定她為妖孽,那我便要定她為神明!”

他緩緩起身,朝下方走來。

“她既身負天命所歸一劫,那便讓我借此東風,乘勢而起!”

“如此,你還有何異議?”說出這最後一句時,容弘已走到渤海侯近前。

“天命”二字令渤海侯此時已心潮澎湃,他面色一整,面容頓顯凝肅堅毅,雙眼放光,再次跪地俯身叩拜,聲音洪亮低沈地回道:“臣,謹遵主上之旨!”

渤海侯離去後,容弘並未回坐到榻上,他朝著外間方向幃簾處道:“進來。”

幃簾一掀,商魚走了進來。

容弘看向他:“她醒了?”

“是的,小公子,醒來就一直找您。”

容弘聞言,嘴角微揚,當即拂袖朝外間走去,邊走邊愉悅道:“去看看。”

商魚連忙拿起一厚氅,跟上前,披在容弘的肩上,與他一道朝姜軟玉住在安府的院落處行去。

容弘抵達時,姜軟玉正裹緊被子,蜷縮成一團躺在床上,像一只剛受了傷的小動物。

他幾步走到床前坐下,動作輕柔地揭開被子,讓姜軟玉露出臉來。

她的側臉很安靜,有些郁郁寡歡,悶悶不樂。

姜軟玉此時聞到讓她能安心的熟悉的梅花香,她不由緩緩仰起頭,看向正也望著她的容弘。

不知為何,姜軟玉突然覺得鼻頭有些發酸:“我被他們瞧見了?變身……”

她邊說邊輕吸了下鼻子。

容弘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隔著厚厚的被褥,輕拍她的後背,道:“不怕,不怕。”

他的動作、言語和神態都像極了正在小心翼翼安撫孩童的母親,姜軟玉剛湧上心頭的委屈頓時消弭了個幹凈。

她“噗嗤”一聲,當即發出了笑。

“我自然不怕,我只是慶幸,慶幸我堅持選了你。”姜軟玉道。

容弘想了想,突然手上輕拍她的動作一止。

他眉毛上挑,不滿道:“所以你在這裏擺出這副可憐模樣,是為傅子晉對你的態度傷心?”

他一臉吃醋相,姜軟玉呆住了。

姜軟玉:“……”

容弘一聲輕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好了,不跟你玩鬧了,跟你說點正事。”

姜軟玉很是不滿地摸了下自己剛被他弄疼的鼻梁,同時瞪他一眼。

容弘眼含溫柔地道:“你與傅子晉之間的瓜葛已斷,再靜待些時日,我便派人救出你爹娘,然後一起去荊州。”

姜軟玉一聽,立馬從被子裏坐起身來,意外道:“荊州?我們去荊州做什麽?”

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吃驚道:“莫非你……要在荊州起事?”

她刻意壓低聲音,唯恐隔墻有耳。

容弘見她如此小心,無奈一笑:“放心吧,我府中可不養外人。”

“那你真的決定在荊州起事了嗎?”姜軟玉堅持問剛才的問題。

容弘靜了一刻,徐徐點頭:“嗯。”

“是因為我的關系嗎?”姜軟玉面露自責,目光含著忐忑,“你準備可有充分?會不會太倉促?”

容弘眼中柔色一閃而過,搖頭安慰她道:“從我進京開始,我便一直在做準備,差不多了,你莫要為我擔心。

“上次我趁著幫太子鏟除二皇子和安家一黨之機,也在各州暗中排布我的勢力。”

姜軟玉聽後稍稍放下心來,但她隨即又擔心起被抓起來關在廷尉寺大牢裏的姜淮和夏氏。

“我爹娘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容弘頓了下,道:“老皇帝是想用你父母逼你現身,但凡你一日不現身,他們便會性命無憂,你切莫中計!

“我會安插人手到廷尉寺大牢裏去,暗中照料他們,然後等時機一成熟就讓他們救你爹娘出獄,然後我一起離開洛陽。”

姜軟玉知道容弘允諾做成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她當下沖容弘舒心一笑:“謝謝你。”

“你我之間,不必再說這兩個字。”

姜軟玉一楞,隨即重重地點了下頭:“嗯!”

兩人靜默對視片刻,容弘伸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姜軟玉腦袋靠在容弘胸膛,來回微蹭了幾下,像只撒嬌的小貓。

“怎麽了?”容弘微低下頭,只能看到姜軟玉的小腦瓜。

姜軟玉的聲音糯糯的自下方傳來:“我以前怕死,後來又不怕死,可現在我又怕死了。”

“為何?”

姜軟玉撩起容弘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在指尖糾纏把玩,聲音輕緩悠慢:“以前怕死是因為我真的惜命,後來不怕死是因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現在又怕死了,還是因為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我不會讓你死的。”容弘清冷的聲音帶著堅定,如同許下誓言。

“不過……”他伸手將姜軟玉的腦袋從胸前掰立起來,讓她與自己對視而望。

“若我將來失敗了,成了慎朝軍隊的刀下亡魂,或是階下囚,你與你爹娘若是被株連,你可會怕,可會後悔今日這個決定?”

姜軟玉想了想,道:“我不怕,也不後悔,可我不想我的爹娘有事。”

容弘輕嘆一聲,把她的頭重新按回到自己胸前。

“傻瓜,你忘了,我答應過你要護你父母周全的。”

姜軟玉聞言,甜蜜笑道:“我信你。”

“唉……”容弘故意又發出一聲長嘆,“如今可真不習慣。”

姜軟玉直起身來,不解地看他。

“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溫柔,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隔三差五就對我橫眉冷眼,威逼利誘的洛陽紈絝女魔頭了。”

姜軟玉一聽,當即伸手拍打他:“敢罵我是女魔頭,不想要你的小命了啊容弘!”

容弘假裝害怕地擡起手臂擋在自己面前,口中嗷嗷叫道:“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閉嘴!你是誰親夫?本小姐可不認!”

“你敢不認?看我怎麽讓你認!”容弘邊說邊撓姜軟玉上身的癢,姜軟玉頓時笑聲四起,差點沒岔過氣去。

兩人嬉鬧一陣,重新歸於平靜。

容弘再次把姜軟玉當一珍寶似的攬入懷中緊抱著,下巴抵在姜軟玉腦瓜上,兩人相依相偎。

姜軟玉接著方才的話題,開口道:“我現在也有些不習慣你了。

這回輪到容弘疑惑了。

“你從回來後,好像一直就只穿黑色了,這是為何?”

容弘沈默了下,然後聲音才從頭頂上方傳來:“姑且當作是我的新癖好?”

姜軟玉知道他在敷衍自己,多半又是什麽不想讓她知道的事,她也就不繼續追問了。

“你說我現在是不是金屋藏嬌?”容弘的聲音再次傳來,比方才輕松了些。

姜軟玉趴在他懷中,狡黠一笑:“沒錯,我造了金屋,藏了你這個嬌。”

“那是以前,現在換我藏你這個嬌了。”

女主不由竊笑,愈發抱緊容弘。

容弘感覺到她的動作,嘴角微勾,也加大力道,將她身體更多的部分圈入懷中,他抵在姜軟玉頭頂的下巴還十分憐愛地輕蹭了幾下。

兩人就這麽靜謐地相互倚靠著,仿佛要直至天長地久,相守到老。

氣氛本是安寧溫馨,但很快,姜軟玉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她發現原本守在屋內的幾名婢女不知何時已經退下,懷安也不見人影,門也被人關上。

就連這床前的簾子突然也莫名其妙地滑落下來。

“容……”她剛要喚容弘,突然感覺到脖頸後側有一溫熱貼上來。

姜軟玉渾身一僵,頓時反應過來接下來可能發生之事。

容弘的呼吸此時近抵在她耳際旁,她能聽到他逐漸加粗的呼吸聲。

姜軟玉一動也不敢動。

一股灼熱的力道突然烙在她腰間,她都來不及驚呼出聲,整個身子已被容弘壓倒在床上,在被褥上壓下一方塌陷。

“阿蓐……”容弘帶著沈淪之意的親昵喚聲近在耳邊。

姜軟玉只覺全身每個毛孔都刷的一下閉合起來,這一刻,她能聽清兩人之間的任何細微響動。

容弘那張美到不可方物的精致臉龐自上而下,不斷朝她趨近,眼看他的雙唇即將覆上來時,突然門外響起懷安急促的稟報聲。

“公子,傅藺帶著廷尉寺的人來了!”

容弘身子前傾的動作一止,眼底濃郁的□□瞬間褪去。

他緩緩坐正身子,頗有幾分掃興地扶額:“知道了。”

容弘看向身旁平躺著的,發絲已淩亂散開,滿臉潮紅的姜軟玉,眼中重新浮起一抹溫柔之色,他似是玩笑又似是認真地對她道:“等會兒,可要藏好了。”

容弘下床開門迅速離開。

姜軟玉也連忙起身穿好衣裳,由懷安帶去已提前安排好的容府內的藏身之處。

姜軟玉因剛才心起的綺念還未完全褪去。

她擔心著容弘在前院是否能自如應付傅藺,同時又想著以後恐怕每天,時時刻刻,都要戒備容弘這只大色狼!

廊廡下,一路朝前院行去的容弘邊走邊對塵鴛吩咐:“馬上去給太子送信!”

塵鴛受令離去,容弘則獨身前往與堵在安府大門前的傅藺一行人周旋。

雙方虛以為蛇地見禮後,傅藺便揚言是奉皇帝口諭而來,要搜查安府,緝拿逃犯。

“什麽逃犯如此厲害?藏匿於我容府,下官竟都不知?”容弘擋在門口,並不打算讓道。

傅藺眼中冷芒一現:“容大人,你莫非想要抗旨?”

容弘拱手,口氣謙和道:“並非下官成心阻攔傅相行使法令,只是廷尉寺辦案歷來有吳大人坐鎮,為何此番竟親自勞傅相您的大駕?

“並且,剛才您說您是奉行皇上的口諭,可這無緣無故的,不搜查別家,卻突然跑來搜查下官的府邸,下官著實也是不解,還請傅相為下官言明,如此下官才好安心放行廷尉寺的人進去。”

兩人笑眼相對,目視須臾,便已交鋒數回。

傅藺冷笑,再次開口道:“難不成你還擔心本相搜查逃犯是假,實則另有目的不成?”

容弘笑而不答,裝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傅藺對他這副死樣子是深惡痛疾,但又不能完全表現出來,他只能耐下性子繼續跟他浪費一番唇舌:“容大人跟老夫的兒子子晉年歲相當,卻不想這忘性反倒不如我這個老翁頭。

“前些日子是誰在容大人的接風宴上口出狂言討要那逃犯的?又是誰慫恿那逃犯與其裏外應和的?”

容弘嘴角依然含著笑意,但卻滲出幾分冷意。

“就因為這樣,你們就認定我窩藏朝廷欽犯?”

“不錯!”傅藺突然沈喝一聲,“如今聖上已下令關閉各大城門,就算把這洛陽城翻個底朝天,也定要找出姜軟玉,就地誅殺之!

“這是聖上的明令!容弘,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此番再如何費盡心機也不過是黔驢技窮!”

容弘笑意越發寒冷。

下一刻,他移開步子,站在側旁,朝傅藺比了個請的手勢。

傅藺居高臨下地冷視他俯身微彎的背脊片刻,朝身後廷尉寺的人揮手,一行人便要朝門內邁入。

不遠處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車前有兩道玄布左右垂墜,正要進門的一群人見此,連忙退出,並朝馬車方向跪地參拜。

“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由一名小黃門攙扶著步下馬車,走至眾人面前,朗聲道:“起吧。”

他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傅藺,笑著道:“傅相數日不來本宮的東宮,本宮原還在想是不是得罪你了,不曾想傅相竟是忙著幫吳大人四處抓逃犯。”

傅藺躬身道:“微臣惶恐,並非臣越俎代庖,而是皇上……”

“說到父皇,本宮剛才去見了他,本宮從父皇口中偶然聽聞,是傅相你向父皇進言將姜淮夫婦關進廷尉寺大牢的,本宮沒說錯吧?”

“正是。”

一旁的容弘聞言,不由眼色深沈地看向傅藺。

太子點了點頭:“既已抓了姜淮夫婦,那姜軟玉遲早會現身,傅相今日又何必多此一舉,弄出這麽大的陣仗前來安府門前呢?”

傅藺沈著道:“殿下,容大人私藏欽犯,微臣是奉旨搜查。”

太子朝容弘看去一眼:“ 那你可有證據證明姜軟玉就藏匿於容府?”

傅藺頓了下:“容大人與那姜軟玉關系匪淺,單憑這一點他就脫不了嫌疑。”

“哦,原來是僅憑揣測妄斷。”太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言下之意,傅相是指容大人目無王法,知法犯法咯?”

“是否揣測妄斷,知法犯法,微臣進府一查便知!”傅藺聲色冷硬道。

太子聞言,臉上浮現起一絲不悅。

他上前一步,離傅藺更近些,微俯下身,湊近傅藺耳邊,低下聲道:“傅相一直與容大人不睦,從前我只當是私怨,可如今他已歸於我麾下,傅相還如此咄咄逼人,莫非是怕我身邊能臣太多,影響到傅相你的布局了?”

說完這句後,太子重新退開一步,繼續盯著傅藺的臉看。

傅藺眼神變幻幾許,搖頭,眼中有一絲無奈和悲憤:“臣的布局?臣的布局一切都是為了皇後娘娘,也為了殿下您!”

“是嗎?”太子顯然不信,言語間繼續帶著諷意,“原來在傅相的心裏,本宮如今能做上太子之位,還得多多感謝你昔日的一番布局了。”

傅藺猛然擡頭,辯解道:“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太子的面色已沈下來:“不是這個意思,那你今日鬧這一出,算怎麽回事?”他邊說邊伸手直指傅藺身後帶來的廷尉寺諸人。

這些人當即低下頭去。

“傅相一輩子為本宮和皇後娘娘操勞甚多,本宮深為感激,只是有些事適可而止,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不然鬧起來,大家都不體面。

“容大人是本宮一手提拔的人,他若有錯,那便也是本宮識人有誤,你們毫無絲毫證據,便要入府搜查,這究竟是在打誰的臉?居心何在?”

太子的口氣愈見鋒利。

傅藺的臉色霎時也變得不好看,他強忍住心頭的一股怒意,冷聲道:“日久見人心,到底誰是真正為殿下好,誰又是那奸佞狡猾,擅慫恿挑撥之輩,殿下早晚會看得明白!”

聲色銳利,絲毫不懼太子威儀。

“你……”太子氣得伸手直指向他。

“殿下!”容弘在此時突然出聲打斷。

他走到兩人面前:“既然傅相執意要搜查,那便讓他搜吧,微臣可擔不起抗旨不遵的罪名,更擔不起破壞殿下和傅相和睦關系的罪名。”

話中意有所指,回擊傅藺方才的話。

傅藺陰冷的眼神瞬時射向容弘,容弘不畏不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傅藺帶人搜查安府,容弘和太子都沒有跟上去,他們在門口又說了一陣話後,傅藺就帶著身後悻怏怏的一群廷尉寺的人空手歸來。

容弘和太子交換了下眼色,太子放心地先行離去。

傅藺也緊跟著帶人離開,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從容鎮定的容弘。

目送眾人走遠,站在容弘身側的商魚不禁問道:“咱們將姜小姐藏得嚴實,傅藺跟廷尉寺的人本就搜不到什麽,小公子為何還要特地通知太子跑這一趟?”

容弘淡淡一笑,不答卻另道:“比起這個問題,你不是更應該好奇太子跟傅藺的關系何時變得這般差了麽?”

廷尉寺的人還在滿城搜捕欽犯姜軟玉,而安然藏身於容府的姜軟玉已開始命令府中上下收拾前往荊州的行李了。

“帶值錢的,方便攜帶的,別什麽都拿。”

姜軟玉正指揮著下人忙得不可開交,嘴一圈黏貼著假胡子的懷安氣呼呼地走了進來。

懷安一個時辰前被姜軟玉派出去打探姜淮夫婦在廷尉寺大牢裏的消息,雖然容弘每日命人送來奏報,可上面永遠都只有生硬重覆的“安好”二字。

姜軟玉終究無法完全放心,這才讓懷安偽裝一番溜出府去探查。

“打聽到什麽了?”姜軟玉立刻走到懷安身邊,有些急切地問道。

“老爺夫人安好,我專程進牢裏探望他們二老了,身上沒有半點傷,精氣神也很足,還讓主子您在外面小心些,不要擔心他們,主子這下可以放心了,有容大人派人照應,出不了岔子。”

姜軟玉聽後,心頭懸著的一顆石子終於落下,但她看懷安仍是一臉生氣的樣子,便又問:“那你在氣個什麽勁?”

“小的是為主子鳴不平,今早出門一趟,一路過去聽到好幾個宵小罵主子您是……是……”

“是什麽?”

“是……災星!”

姜軟玉自嘲笑道:“倒是比女妖聽著順耳些。”

懷安卻急了:“您知道這話是從誰嘴裏傳出來的嗎?是傅府裏的那位丞相夫人!”

姜軟玉笑意稍斂:“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看我不順眼了,如今說什麽也不足為奇。”

懷安連忙繼續道:“您是不知道,小的聽說那傅少夫人竟已有三月身孕,但昨日身上突然見紅,鬧得整個傅府查緣由查到半夜,竟然查出是主子您從前院中的一名小廝做的手腳,竟在傅婉之服用的保胎補藥裏摻了紅花!”

姜軟玉不禁蹙眉:“然後呢?”

“那小廝誣陷說是得了您的令,然後傅夫人就氣得在府內外大罵您是……是災星,就算走了都在繼續給傅家種禍端。”

姜軟玉楞住,陷入沈思。

晚間的時候,容弘下衙回府,用完晚膳後,姜軟玉將白日裏懷安外出打探的消息說與容弘聽。

容弘聽後道:“這件事我也聽說了,不過傅婉之的胎還是保了下來。”

“保下來了?”姜軟玉吃驚。

容弘笑道:“你也在奇怪是不是?”

姜軟玉點頭:“吃了紅花竟還能保住胎,這難道不奇怪嗎?”

兩人對視,心照不宣。

次日,姜軟玉聽到從府外傳回的一則消息,傅子晉對外發出了一封公示親筆信,信上言明自今日起,他跟昔日妾室姜軟玉徹底斷絕一切關系。

消息是劫後和餘生前來稟告給她的,姜軟玉聽後並未覺得有多悲傷或者失落,只是淡淡一笑,說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容弘從塵鴛處得知姜軟玉的反應以及說出的這三字後,嘴裏默念了一遍。

隨即,他從榻上起身,去到姜軟玉院中見她。

姜軟玉沒呆在屋內,她披著一件前幾日他特意命人從雲水閣訂做的緋紅色厚氅,站在高過她許多的高聳院墻邊,透過院墻的一道鏤空窗戶朝外面的小池塘方向靜望著出神。

容弘不喜姜軟玉稍顯寞落的背影,他幾步上前,打斷她的冥想,清冷道:“怎麽?傅子晉不要你了,你就這般傷心?”

容弘口氣泛著濃濃酸氣,還有些不爽。

姜軟玉只稍稍扭頭,拿眼角覷他一眼,隨即又轉過頭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傷感了?我不過是有些唏噓。”

“唏噓什麽?”容弘從隨侍的商魚手中接過一個剛加了熱炭的手爐,放入姜軟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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