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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章節合並(16)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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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軟玉自從得知容弘跟太子有聯系後,她很快也如傅子晉那般,猜到了容弘是太子的人。

先前她猜錯了方向,如今再回頭去看,一切迷惑不解之處,瞬間都有了答案。

姜軟玉恍然大悟。

她一邊暗自期待著容弘能早日歸來,一邊還得繼續應付傅府裏的繁雜瑣事。

因為姜軟玉每月來月事那幾日,傅子晉總宿在她房中,這件事最初讓傅婉之心生妒意,但很快她就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按理她應感到高興的,因為這就說明傅子晉與姜軟玉同房時未行房事,就算行了房事,姜軟玉也無法受孕,在子嗣上便也對她構不成威脅。

可她怎麽想怎麽覺得怪異。

傅子晉難道是不想讓妾室在正妻之前生下孩子?

那為何傅子晉每次與姜軟玉連續幾日一起,便要將院中的所有的傅府下人全趕出去,只留下姜軟玉從姜府帶來的幾人?

他們之間難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不能讓旁人知曉?

他們越是神秘,傅婉之就越是費解,自然也就越好奇地想要去弄清楚事實真相。

傅婉之不止一次明裏暗裏地試圖去探查清楚,但每次要麽是被姜軟玉的兩名貼身侍衛劫後、餘生發現,要麽就是被傅子晉手下的鸞輕阻攔。

傅子晉還專為此事找傅婉之談過一次,明言讓她莫要去再去深究不該她知道的事情,隱有敲打之意。

傅婉之心裏甚是委屈,她找過夏氏訴苦,夏氏雖一貫寵她,但到底還是偏袒自家兒子,想到姜軟玉畢竟與傅子晉和傅家氣運有關,便也告誡傅婉之莫要再去插手此事。

傅婉之碰了一鼻子灰,自討沒趣的悻怏怏回了自己院中。

如今她已沒了兄長傅良慣著寵著她,父母傅駁和吳氏也是安分守己之人,傅婉之再也尋不到什麽人陪她興風作浪,便也只能就此作罷。

說到傅良,傅良還未死時,傅子晉從他那裏已聽說了傅良得傅藺之令,先前對夏允在比武臺上動武一事,由此進一步得知皇帝對傅藺下了殺夏允的密令一事。

正因為知道這件事,傅子晉越發不能讓傅府中任何人發現姜軟玉就是夏允,也才如此費心地一直幫姜軟玉遮掩。

但傅子晉未曾向姜軟玉提及此事,這裏面有他的私心。

雖然姜軟玉在遮掩雙身秘密一事上得了清閑,但在其他方面,她與傅婉之在府中還是繼續不對付。

傅婉之身為傅子晉的正妻,在府裏是威望正盛的未來當家姜軟玉人,又有肖氏撐腰,其父還是位列三公的禦史大夫,她在府裏的地位自是無人可撼。

可姜軟玉不光其父早已罷官,姜家在洛陽勳貴名流裏已經沒落,而且肖氏和傅婉之都不喜她,還與她曾有過節。

尤其是傅婉之的兄長傅良之死這筆賬,傅婉之是算在姜軟玉頭上的。

用她的話來說,若非因為姜軟玉,容弘怎會突然起興讓蕭河殺了傅良?

姜軟玉對此卻很不屑,手刃傅良、割下傅良頭顱的人明明是蕭河,傅婉之若真心想為她兄長報仇,該恨的人好像不應該只有自己吧。

容弘、蕭河、太子妃,按她的邏輯,以上這些人都該被她視為仇人,只恨她算哪門子事,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面對傅婉之明裏暗裏給她使絆子,肖氏睜一只眼閉一眼,大部分時候都放任不管,姜軟玉也不是會忍讓的主,雖如今嫁人了,但她的紈絝之名猶在,所以傅婉之在她身上倒也沒討到什麽好。

府中的下人見兩位主子這番形勢,原本想要堅定站隊傅婉之的那一撥人,便開始猶豫起來。

雖然傅婉之是大,姜軟玉為小,可是姜軟玉卻有一個傅婉之無法取代的特殊之處,她是能助益傅子晉和傅家氣運的旺門婦。

單憑這一點,姜軟玉在府中便也不可小覷。

雖然傅子晉對傅婉之和姜軟玉都一副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態度,可下人們還是私下裏再比較討論到底哪位主子更得傅子晉喜歡,押寶哪位主子將來對他們才更有利。

這股討論的風氣一路蔓延,口口相傳的內容不斷變換,很快走向就逐漸變得奇怪起來,到最後闔府上下都集中關註到一個點上。

姜軟玉能旺傅子晉和傅家的氣運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最先提出該質疑的是府中一名婢女,姜軟玉讓餘生去查過,該婢女出自傅婉之的院中,姜軟玉頓時從裏面嗅出了一股陷阱的氣味。

那婢女提到,傅府上下都眼巴巴地觀望著傅子晉和傅家因姜軟玉的進門而一飛沖天,可數月下來,傅府卻半點動靜都沒有,而眾人對傅子晉在官路上飛黃騰達的預想也根本沒出現。

又過了一段時日,發生了一件事。

姜軟玉應太子妃之邀去東宮與太子妃閑談,太子妃隨即想要留姜軟玉在東宮內宿一夜,卻遭到剛好難得來一趟東宮、與太子議事的傅藺出言反對。

傅藺認為姜軟玉不過一妾室身份,時常出入宮見太子妃已是不合禮法,如今竟還要在東宮留宿,若此事被傳出去,恐怕要被其他人說他傅藺管教府中女眷無方。

而太子自太子妃為他誕下一子後,如今是越發寵溺太子妃,太子妃在宮裏宮外難得尋得上像姜軟玉這樣能與她說上話的朝中女眷,他反倒是覺得只要太子妃高興,姜軟玉在東宮留宿一晚也沒什麽,不由便認為傅藺是大題小做,思想太過古板。

太子和傅藺由此一言不合,當即就在東宮的書房裏爭執起來,爭到最後,傅藺當場拂袖而去。

姜軟玉最終留宿的事就此作了罷,但太子在心裏卻狠狠地給傅藺又記上了一筆,開始有意無意地在公事上刁難傅藺,這無疑是讓本就不太好的傅藺和太子之間的關系雪上加霜。

不光如此,傅子晉也時有被波及到之。

姜軟玉這個原本該給傅家帶來福氣的旺門之女,在此事上,不但沒能旺夫旺門,還反而給家裏招致了禍事。

這無疑是給姜軟玉能否真的旺夫旺門這一流言上添了把火,讓傅府下人私下之間傳言愈演愈烈。

很快,就傳到了幾位主子耳朵裏。

肖氏雖出面呵斥管教眾下人別亂嚼舌根子,但她心裏不由也起了疑竇。

而且不光是她,就連傅藺和傅子晉都多多少少生出了同樣的心思,開始懷疑起那位乾虛道長首徒所言的虛實。

朝堂之上,太子和傅藺的分歧越來越大,鬧到最厲害時,竟吵到皇帝跟前,還反惹得皇帝首次對傅藺不悅。

見與太子和好的跡象越發渺茫,傅藺猶豫了幾日,終於不得不下決定提前使出傅子晉這張牌,他自己則開始低調下來。

傅子晉自此開始扛起傅家的門面,繼續依附太子,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無形之中,傅家和太子之間的關系進入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

這個微妙的變化,大部分置身於朝堂之外的人沒太在意,但姜軟玉卻看出了其中的蹊蹺。

她隱隱約約想起容弘曾在宮變當日施以連環計離間傅藺和太子一事,心裏直覺這一變化與容弘有關。

一想到容弘,姜軟玉不由擡手,從袖中取出容弘送予她的那盒香膏子,將面上的蓋子揭開,看著裏面約莫入冬時就要見底的瑩白膏體,她心頭不由一跳。

“入冬,還有兩個月……”

她與容弘,已有快一年半未見了。

姜軟玉開始日日掰著指頭數著冬天的到來,一段時日下來,懷安實在看不過眼,終於忍不住道:“主子,您現在可是一點都沒有當年縱馬街頭,紈絝洛陽城的風采了。”

姜軟玉聞言,當即朝他翻了個白眼:“怎麽?嫌你主子我越活越像個深閨怨婦?”

“那哪兒能啊,小的可不敢。”

主仆倆一人一句的開始在院子裏鬥起嘴來。

等洛陽城第一場大雪終於落下時,姜軟玉千呼萬喚使出來的冬天終於來臨了。

可是姜軟玉卻病倒在床上。

她發起了燒,原因是白日裏被肖氏叫到跟前,讓她在露天院子裏和傅婉之一道為其抄佛經。

佛經抄到一半,姜軟玉就凍到人事不省,直接暈倒在地。

而前方緊挨著離肖氏架起的火盆的傅婉之卻安然無恙。

姜軟玉是被懷安一個人費力打橫抱回院子裏的,肖氏院子裏的下人,沒一個人願意上前搭手。

姜軟玉躺在床上,裹著厚厚的錦被,她的臉此刻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姜軟玉喘著陣陣粗氣,明明虛弱無力,卻還不忘緊捏住手裏剛見了底的梅花香膏子盒。

那盒中現在什麽都沒有了,空蕩蕩的,就如同姜軟玉此刻的心緒。

容弘,香膏子盒都見底了,為何你還沒回來?

你又騙我!

你這個大騙子!

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從姜軟玉的眼眶裏湧出來,順著面頰一路滑下。

清脆的開門聲驟然響起,屋外吹得嗚嗚作響的風雪聲和著一股冷風順勢鉆進來。

接著,姜軟玉聽到有人正迅速朝她床邊靠近過來的腳步聲。

她心裏漏跳一拍,心頭希冀的火苗瞬間竄升至最高點,形成一簇火光,瞬間照亮她的心房,還照出絲絲暖意。

姜軟玉睫毛猛地一顫,她緩緩擡頭,朝屏風方向瞧去。

她還有些模糊的視線裏,他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繞過屏風朝她所在的床邊走來,那人面色焦急擔憂,走近時,俯身蹲在床邊,問道:“軟玉,你沒事吧?”

心房裏燒得正旺的那簇拔高的火舌,被這聲關切的詢問在下一刻間無聲地掐滅掉。

傅子晉見姜軟玉眼神呆滯,又不答他,以為姜軟玉病得厲害,不由湊近幾分,伸手欲去探她的額頭。

姜軟玉卻突然背轉過身,躲開他的觸碰。

傅子晉的手在半空僵住,他神色一凝,緩緩縮回手去。

“我沒事,睡一晚就好了。”姜軟玉口氣淡淡地回道,“您還是別在這裏呆太久了,怕過了病氣給您。”

傅子晉的臉色又恢覆成慣常的淡漠,他站起身,看著姜軟玉面向他的後背,問道:“你在攆我?”

姜軟玉沈默以對。

一陣冷風從半開的門縫裏灌進來,案幾上豎立著的燭光猛晃了幾下,一股若有似無的清幽梅花香自姜軟玉的身上隨風緩緩飄入還站在床邊的傅子晉的口鼻間。

傅子晉眼神驀地一黯,看著背對他躺著一動也不動,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姿態的姜軟玉,心裏突然竄起一股無名火。

他聲音冰冷地又問道:“你就這般厭惡我?”

風繼續徐徐吹入屋內,梅香在傅子晉的鼻間不斷變濃郁。

傅子晉怒意漸盛,緊追質問:“你就那麽喜歡他?”

床上沈默許久的人終於回答了一聲:“嗯。”

傅子晉再也控制不住心頭的似怒似妒之意,他一拳狠狠砸在燃著燭火的案幾面上,發出“嘭”的一聲重響。

姜軟玉被這乍然一聲驚得直接從床上坐起身來,她眼神驚詫地看向站在床邊正死死盯著她,臉色已顯陰沈的傅子晉。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傅子晉發這麽大的火,他的情緒儼然已經有些失控,不再似一謙謙淡漠守禮的君子。

他看向她的沈郁眼神裏正散發出一道懾人的寒意,讓她心裏不由有些犯怵。

姜軟玉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安撫他道:“你……冷靜點。”

傅子晉這時突然俯身,一只手已朝她伸過來,姜軟玉嚇得色變,身子在被褥裏連連後退。

同時,她一把抓起皺成一團的被褥,擋在自己身前,警惕道:“傅子晉!你……你要幹嘛?!”

就在此時,傅子晉伸向他的手突然一頓,他面色突變,猛然站直身,扭頭朝門外方向望去。

姜軟玉也察覺出門外院中有異常。

是打鬥聲!

傅子晉已拔腿朝外面沖去,只是他剛沖到接近門口位置時,半開的扇門突然被從院中橫飛過來的一人影砸中,“嘣”的一聲巨響乍然爆開。

隨著那人連同那道門應聲一起傾倒於地,夾雜著飛雪的一陣冷風猛竄進來,屋內各處瞬間陷入一片淩亂。

傅子晉側身避到一旁,姜軟玉被這陣仗嚇得直接從床上一躍而起。

“劫後!餘生!懷安!”她大聲朝院外方向疾呼三人的名字。

也顧不上自己還發著燒,姜軟玉只著一件單衣,逃命似地跳下床,一只手還不忘從床前的案幾上一把順過自己常年不離身蟒鞭。

但是卻沒有一人應她。

姜軟玉心底一沈,直覺闖入她院中的人不簡單。

她當下朝傅子晉看去,卻見他此刻正眼神古怪地盯著斜橫在碎掉的扇門上,儼然已經沒了氣息的那名蒙面黑衣人。

姜軟玉抓起榻上的披風裹在自己身上,快步走到傅子晉跟前,緊張問他道:“怎麽了?”

“他是傅家死士。”

而且還是他前幾日派出去刺殺容弘的死士之一。

傅子晉心裏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不由擡頭朝敞開一個大口的門邊方向望去。

院中的打鬥聲此時消停下來。

姜軟玉也目光警惕地看向門口處。

那裏如同一個怪獸的巨口,黑乎乎一片,只有如同怪獸低吟的嗚嗚風雪聲,呼嘯著正不斷朝他們緩緩抵近。

姜軟玉知道,今夜闖入這院中之人,即將在那裏現身!

姜軟玉雙眼死盯著前方,同時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門外的一丁點動靜。

一下,兩下……

她好像隱約能聽到輕慢的腳步聲。

一下又一下。

腳步聲開始變得清晰,就算隔著風雪聲也能辨認出來。

只是,這腳步聲似有熟悉之感。

姜軟玉一時說不上來。

腳步聲更近了,前來者只有一人。

姜軟玉已經能看到那人投射在門口地面上模糊縹緲的影子。

心頭的熟悉感愈甚。

就在此時,她的眼睫猛然一顫。

只見門口處,一片墨黑色的衣角翩然飄飛而出。

然後,她看到容弘那張久違的冠絕天下,美到人神共憤的精致臉龐,正緩緩自暗夜裏顯露出來。

“阿蓐,我回來了。”熟悉的輕喚聲被風雪覆蓋後越顯微弱,卻猶如一道驚雷在姜軟玉耳邊炸響。

貫徹耳際!

容弘站在門邊,一身墨黑長袍隨風飛揚,兩邊寬袖被淩冽雪風吹得高高鼓囊起,幾乎遮蓋住他半個身子,但他卻視若無睹,只一雙明眸深情而眷戀地直直望向屋內只裹著一件披風的姜軟玉。

他眉眼含笑,面容溫潤,在劇烈晃動的燈光下,一張臉忽明忽暗。

姜軟玉驚呆在原地。

她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容弘,竟然真的在他們約定好的今夜趕回來了!

姜軟玉嘴角倏而勾起一抹笑。

這抹笑逐漸擴大,最後變成十足的愉悅。

她的內心此刻已驚喜到無以覆加,當即便要邁步過去。

“她現在是我的妾!”傅子晉冷徹如寒冰的聲音突然在身側響起,姜軟玉腳下剛要邁出的步伐頓時止住。

她眼神裏透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慌亂,緊張忐忑地再次朝容弘看去。

容弘的笑容依舊,沒有半分變化。

他提步走進屋來,一步步不斷朝傅子晉和姜軟玉逼近。

傅子晉大步上前,將姜軟玉擋在自己身後,完全隔斷容弘專註望向她的目光。

容弘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他在傅子晉面前站定。

“如今慎朝備受太子器重的衛尉丞大人。”容弘開口稱呼傅子晉,口氣意味不明,“你可知為何我今夜會來此?”

傅子晉眼神冰冷若霜:“你命很長。”

他答非所問。

但他知道容弘聽得懂。

容弘低頭一笑:“衛尉丞大人比起一年多前,聰明長進不少,終於已非昔年我的手下敗將。”

傅子晉沒有被容弘激怒,或者說他正強忍著不讓自己輕易被容弘激怒。

容弘又道:“我此番深夜前來,是為了歸還一物,這半年多來,貴府……”他語氣有意停頓了下,笑道,“……似乎在我這裏落下了什麽東西,如今我原樣奉還,還請衛尉丞大人笑納。”

他說著,身子朝院外方向微傾了下,示意傅子晉可去院中查看。

傅子晉已大概猜到外面都有什麽,但他還是走出門去確認了一眼。

外面大雪飄揚,寒風淩冽,漆黑籠罩的幽暗月光下,隱約可見橫七豎八的一地血淋淋的屍體,幾乎填滿整個院子。

時有還未徹底散盡的血腥氣隨風竄入他鼻間。

這些屍體,全是傅府最新派出去刺殺容弘的一批死士。

傅子晉神情大震,放在腰側的雙手逐漸緊握成拳,止不住地顫栗。

屋內傳來姜軟玉的一陣劇烈咳嗽聲。

傅子晉緊捏住的雙手又緩緩松開,他轉身,快步走回房去。

姜軟玉白日在大冷天裏抄佛經受了凍,加上剛才起床後的一番折騰,此時病情加劇,渾身已滾燙得如同剛從燒開的沸水裏被撈起來的一樣。

她一陣急咳後,容弘正欲上前,傅子晉卻先一步越過他,走到姜軟玉面前:“你先回床上躺著。”

姜軟玉猶豫了下,朝容弘看去一眼,然後才轉身繞過屏風,躺回床上去。

容弘望著屏風的方向,蹙眉問道:“她怎麽會生病?”

“我府中的人生病,我自會安排下人伺候照料,不勞你操心。”

“你府中的人?”容弘譏笑出聲,他看向傅子晉,“她現在之所以會在這裏,不過權宜之計,衛尉丞大人可千萬不要入戲太深,不然到了最後,連你自己都被自己給騙了。”

傅子晉臉色瞬時僵住。

容弘擡步,走到他近前,輕俯下身湊近他耳旁,繼續道:“你應該也聞到她身上一直帶有梅香吧,知道怎麽回事嗎?”他口氣挑釁問道。

容弘一字一頓道:“那是我留在她身上的標記,她是我的!”

傅子晉的神情終於徹底繃不住。

“你跟她一起時,難道就不覺得膈應?”容弘的聲音繼續傳來。

傅子晉看向容弘的眼神裏終於洩出一絲怒氣:“容弘,果然是你!”

容弘抽身退離幾步,臉色徹底冷下來:“傅府的東西,我已專程送還回來,我的東西,傅府也該物歸原主了。”

傅子晉冷聲道:“那就看你今晚有沒有本事了!”

院外這時響起一陣密集緊促的腳步聲。

容弘轉身朝門口方向看去,只見視線可及的屋外黑幕之中,有無數道身影正在快速有序地移動。

是剛增調過來的傅家死士,他們正在將這一方院子團團圍住。

容弘收回視線,回頭再次看向傅子晉,眼裏透出絲絲冷光:“一年多前你們都擋不住我,你以為現在還能擋住麽?

“我今日便是非要帶她走,誰敢阻我!”

話音剛落,房頂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走動聲,緊接著屋外院中乍起數聲打鬥聲和慘叫聲。

然後兩路人先後沖入屋中來,前面的是剛才埋伏在房頂的容弘暗衛,緊跟其後的是在院中待命的傅家死士。

暗衛人數不多,僅兩人,他們穿著一身夜行衣,蒙著面,手中各自握著一柄劍,劍刃沾染著剛殺的幾名傅家死士的鮮血。

他們站成一派,立身於容弘身後,劍指向那些跟過來的傅家死士,將容弘護在身後。

傅子晉見此情形,目光幽深地將視線緊緊鎖在這兩名暗衛的身上。

這兩人潛伏在這把守森嚴的傅府,闔府上下的侍衛和死士竟無一人察覺。

隨後又輕而易舉地打破這院中傅府死士的合圍,就地解決掉幾個傅家精心培養的死士的性命,然後及時趕到屋內護主。

一切發生,不過須臾之間。

如此迅捷厲害的身法,高度默契的配合,傅子晉已猜出他們的來歷。

“胤朝皇室影衛!”傅子晉的視線直逼那兩名暗衛,“你果然是大胤皇室的後人,容弘!”他沈聲道。

“劫後,餘生,你們的主子到底是誰?”屏風後突然傳來姜軟玉虛弱的質問聲。

傅子晉一楞。

正執劍跟堵在門口的一群傅府死士對峙的那兩名暗衛聞言,當即身形微顫,兩人握劍的手同時幾不可查地一抖。

“還楞著幹嘛,不趕緊給我滾過來!”姜軟玉呵斥聲又起。

兩人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彼此對視一眼,一時拿不定主意。

傅子晉見他兩人互動的眼神,已是看出其中蹊蹺,總算認出他們是一直跟在姜軟玉身邊的前大胤影衛劫後和餘生。

容弘將傅子晉不斷變幻的神情看入眼底,他朝屏風的方向瞥了一眼,心裏不由再次感慨姜軟玉的聰明機智,以及對他的透徹了解。

她知道他今夜既已現身,定不會冒險地自揭老底派出暗衛來闖傅府,那麽能用來對付傅府死士的人,就只有被姜軟玉放在明處的劫後和餘生了。

容弘眼神裏不由染上了幾分溫意,他開口道:“劫後,餘生,今夜多謝你二人相助,你們現在已經不欠我什麽人情了,無需再繼續保護我,回去你們主子的身邊吧。”

容弘這麽一說,劫後和餘生當即福至心靈,他們立刻收起手中利劍,轉身朝容弘揖手行禮後,走到屏風外側跪膝候命。

“他們欠你什麽人情?”傅子晉卻並沒打算就此放過容弘。

他始終在容弘和大胤皇室影衛這兩者之間關系一事上,心存疑竇。

容弘似笑非笑:“衛尉丞大人剛才先是亂扣我帽子,現在又開始審問起我與他人的私交來了?”

傅子晉冷笑:“早晚有一日,我會讓你露出尾巴的。”

“那我等著。”容弘淡淡道。

容弘最終沒能帶走姜軟玉,只是他在傅府這麽一通大鬧,終是驚動了在主院裏剛睡下不久的傅藺。

傅藺想不惜一切代價借機將容弘殺死在府中,但不想容弘在來傅府前,便已派人通知了太子,太子派來接容弘連夜入宮的禁衛軍在傅藺動手的前一刻趕到。

傅子晉第一次被父親訓斥,未能及早在最佳時機動手。

傅子晉心裏卻苦笑,就算及早動手,興許也根本殺不了容弘,父親這是真氣糊塗了。

姜軟玉第二日醒來,覺得身子比昨晚松緩許多,她剛被兩名婢女伺候著梳洗,就聽到屋外院中懷安的吵鬧聲。

“你們這叫吃裏扒外!今天敢敲暈我,明天指不定就敢禍害主子,說!你們到底是不是那容……容公子派到主子身邊的細作?”

“我們真的不是。”餘生無奈的回應聲隨即響起。

姜軟玉聽到這裏,回想起昨天夜裏發生的事,容弘回來了,她自是開心的,只是昨夜她發燒,渾身乏力,便沒有跟他說上太多話。

容弘何時出府的她壓根不知道,那時她早已沈沈睡去,正在院外聒噪的懷安何時回來的,她亦不知。

從懷安正抱怨的話裏,她聽出他昨夜多半被劫後和餘生當中一人敲暈了,所以當時她喚他,他才沒應聲。

姜軟玉被兩個婢女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她吩咐道:“去把外面那三個叫進來。”

婢女應是,出門去喚三人。

屋外很快清凈下來,隨後,懷安、劫後和餘生一前一後進入屋內。

姜軟玉仰靠在美人榻上,從頭到腳都穿得很暖和,身上還披著一層簇花紋錦緞褥子。

她眼神斜睨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三人,開口道:“我這還沒病死呢,你們三個就開始起內訌了。”

“主子……”懷安一臉為姜軟玉抱不平。

“閉嘴!”姜軟玉打斷他,“就屬你最聒噪,一大早吵得我腦仁疼。”

訓完懷安,她又針對起劫後和餘生來:“喲,你們兩個怎麽還在我院子裏,昨晚不是都跟你們那位剛回來的正主子跑了嗎?”

姜軟玉故作陰陽怪氣的強調,說得劫後和餘生當即面露慚色。

餘生解釋道:“主子,昨晚是屬下二人的錯,只是主…公子他一回來就想立刻見您,所以我們才……”

“才吃裏扒外,對吧?”姜軟玉接過他的話。

劫後一臉委屈:“主子不能這麽說,您跟公子本來不就是一條心麽,這怎麽能算是吃裏扒外?”

“誰告訴你我跟他是一條心了?”

“公子說的。”

姜軟玉:“……”

姜軟玉花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來□□這三人,等一通訓話完畢後,她立刻單獨把劫後和餘生留下,支開懷安,嚴肅問他容弘昨夜回來闖入傅府具體發生的事情。

也是這時,她才得知昨夜傅藺欲將容弘暗殺於傅府一事。

姜軟玉心裏頓起波瀾,一整日腦中都在梳理容弘、傅家和太子這三者之間的關系。

時隔近一年半重回洛陽的容弘,今晨近卯時才從太子的東宮出來歸府,天色大亮時,他才剛入睡,及黃昏才從床上幽幽轉醒。

商魚推門入內,帶著幾名侍奉容弘起身的下人跟在後面。

容弘被這些人伺候著起身洗漱,商魚站在一旁稟道:“今日早些時候聖旨到了府,經由太子舉薦,皇上著小公子任尚書令一職,那幾個前來傳旨的小黃門見您未醒,便沒打擾您,說是太子特地交到過的。”

他邊說邊給容弘奉上茶。

伺候梳洗完畢,下人們依例退下,容弘揉著因白日補眠而稍感昏沈的頭,緩緩開口道:“我昨晚讓你去找的事情如何了?”

商魚看了容弘一眼,猶豫著道:“查了,他的確……每個月有……有五日……呆在姜小姐的院中。”

容弘的臉色驀地黑下來。

商魚嚇得心尖一顫,連忙跪身於地,飛快繼續道:“每月這五日,傅衛尉丞都會把院子裏的傅府家生子全趕出去,小的猜想多半是為了幫姜小姐遮掩她變男身一事!”

商魚一口氣說完,早死早超生。

門外有人求見,是從傅府而來得姜軟玉之令給容弘送口信的劫後。

“主子讓屬下問主上,明日巳時一刻可否聚膳樓一見?”劫後躬身於前,一字一句地轉述姜軟玉的話。

容弘撐在額間的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輕點了幾下,口氣輕飄飄道:“有什麽好見的?”

劫後愕然地擡頭看容弘。

從容府出來後,劫後快馬趕回傅府給姜軟玉賓回稟,容弘不見她。

此事劫後鬧不明白,姜軟玉雖也未完全摸透容弘的用意,但胡思亂想地猜了一通,最後皆歸結為事過境遷,容弘莫非心思已有變?

之後姜軟玉又先後派人避開傅府耳目去容府跑上幾趟,但次次得到的回覆都只有一個——

不見。

姜軟玉到這時也起了脾氣,不知道容弘是哪根筋搭錯了,突然翻臉不認人,她心裏憤懣又委屈,還有一股子的心酸無處傾倒。

是他說讓她等他,也是他告訴她已經找到就算不用嫁給傅子晉也能讓她活下來的方法,可事到如今,卻擺出一副打算跟她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是為哪般?

姜軟玉想到這裏,一把將她還刻意留著舍不得扔的那個已經空了的裝梅花香膏子盒子一扔手給摔了出去。

就在姜軟玉對容弘氣悶糾結之時,容弘已進入尚書臺,當起了看似職輕卻權重的尚書令。

這個位子在容弘回來的前幾日,便由太子授意將原本坐在位子上的人拉下來,專門給容弘挪位子。

眾人當即回過味來,原來容弘是太子的人,難怪敢大大咧咧的回京,還一回來就跑去丞相的傅府大鬧一通。

傅子晉小妾院中那滿院子的屍體可全是傅家派出去刺殺容弘的死士,據說當夜大雪漫天,寒府大作,容弘就這麽把人給傅家送了回去。

還夜探其舊時相好,已入傅府作妾的姜軟玉,又與傅子晉如何地針鋒相對,將當時的場面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每個人都親臨現場。

而說起這件事,這陣子在洛陽城裏的有關於容弘和姜軟玉的風言風語已經傳開,容弘曾被姜軟玉收入府中一陣,還有他當年當眾說過的“謀軟玉”一事皆又被好事者挖掘出來大肆宣揚。

大家開始說容弘恐怕是對姜軟玉餘情未了,早些年間便已情根深種,不然也不會跟北平王之女扶遠翁主的婚事告吹。

之所以會有這種言論出來,還得說起另一樁事。

就在容弘回京的七日後,容弘已入尚書臺任職,容府內外也皆已安頓好,太子向皇帝請旨,特意為容弘求來一場在前殿舉辦的接風宴。

容弘此番可是剿滅二皇子和安家一黨逆賊的首要功臣,當以此隆重之禮待之。

就是在這一場接風宴上,容弘語出驚人,竟當眾向傅子晉討要其小妾姜軟玉。

小妾地位低下,明面上討要或贈送並不稀奇,可姜軟玉畢竟與其他女子不同。

且不提她的父親姜淮曾是九卿之一的大司農,就說她的女紈絝名聲在外,還有她與傅家、容弘的昔年舊事這一段,容弘這番討要之辭一出,眾人便知是為羞辱挑釁。

果不其然,傅子晉當場臉色不好,斷然拒絕容弘。

傅子晉此時任職衛尉府,是協掌宮門禁衛秩比千石的衛尉丞,比秩千石的尚書令稍稍矮上一截,所以在容弘跟前,還是得自稱一個“下官”。

容弘膽大妄為,剛回來就弄得聲勢浩大,把跟姜軟玉之間的那段私事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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