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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章節合並(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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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也閉關弟子夏允的首次在幽州於諸位名士論道,席間所論之事,之言,在讀書人之間口口相傳,一時激起千層浪。

此次論道,所論之事無非有三:一為前朝大胤之生滅與光覆;二為昔年傅藺背叛舊主,前朝大胤長公主駙馬顯池之對錯;三為涿縣車隊翻車一案。

夏允的觀點對應有四:前朝大胤之滅不過遵從天地自然之道,非任何人之過錯;光覆舊國大胤只需遵從本心;傅藺背叛舊主,實為有過;而涿縣車隊翻車一事,夏允倒為多予置評。

光這觀點的前三條,每一條便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前朝大胤之滅當然是前朝之錯,怎能說無錯?

大胤早已亡國,竟還敢妄想光覆,還要遵從本心?這是什麽膽大包天的妄言!

傅藺背叛舊主,這可是再禁忌不過的一段過往,妄議當朝丞相,還稱其有過,這可是死罪!

傅藺雷霆大怒,對夏允已是動了殺心,就算歷來和稀泥的皇帝也對夏允生出忌憚厭惡扼殺之心。

夏允捅了大簍子。

這些年來,國本漸穩,百姓們已逐漸淡卻了對前朝大胤的懷念,光覆大胤這股早些年掀起的思潮更是逐漸退去。

可經過這麽一茬,有關大胤、長公主駙馬顯池、傅藺之間的那段糾葛又開始在民間泛濫起來。

酸腐的讀書人們最是喜歡撥亂反正那一套,洋洋灑灑地寫上幾句陳詞濫調,各種大小場合上再辯上幾句驚世駭俗的醒世之言。

一時間,對比前朝的繁盛,皇帝施政的仁慈,大家開始對當下的慎國和傅家有了埋怨,當年慎國剛建立時,那股子老調重彈的覆胤滅慎、討伐狗賊傅藺的風氣又開始不知不覺間在角落裏生根發芽起來。

已恢覆成女身的姜軟玉到此時才驚覺身為陶也閉關弟子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竟能引導一國之輿論,還能動搖甚至顛覆國本。

夏允本來是必死無疑的,但是因為夏家和姜家連番親自登門傅府致歉,態度虔誠卑微至極,後又有傅子晉去信給傅藺,告訴他夏允會如此皆是因他不小心被容弘利用所致。

此外傅子晉還在信中寫道:“夏允乃陶也閉關弟子,若他被殺,定會越發引動民怨,傅家從此便是與天下所有讀書人為敵,殺夏允實乃下下之策,不可取!”

傅子晉說的這句話,傅藺何嘗沒考慮到,不過戲要做足,如此一來,才能讓夏、姜兩家對他傅家的虧欠之意更濃,之後也才能更好地去驅使他們為他傅家賣命。

傅藺為了更顯自己的寬宏大度,還專門跑到皇帝跟前為夏允求情,拿傅子晉的那套說法用來說服皇帝取消對夏允的治罪,但他卻略掉了容弘涉及其中的部分。

皇帝覺得傅藺說的的確有理,最後便應許了,但又道:“夏允此子,朕著實不喜,日後若見著朕,讓他滾遠點。”

傅藺道是,恭送皇帝離開,心裏卻琢磨著這夏允影響力的確如他最初預料的那般大,定要將其徹底收為己用才行,否則將來會是個大禍害。

又考慮到夏家、姜家如今與傅家的關系,還有一個即將嫁入傅家的姜軟玉,傅藺心裏稍安,覺得收服夏允一事,並不難辦,回府後,便立刻書信一封,寄去涿縣,令傅子晉著手辦理此事。

很快,傅子晉傳信回來,只道:“孩兒早有此打算,父親放心便是。”

論道一事引發的大震蕩已過去,但餘震還未平息。

這波餘震便是傅子晉在涿縣處理的私鐵礦相關事宜。

還是因為論道裏提及到了這一部分,這件事最終是紙包不住火,被捅到了皇帝跟前,最後的局面變成了二皇子與安家跟五皇子和傅家在朝堂上激烈爭執,互相攀咬。

二皇子和安家狀告五皇子和傅家,說涿縣販私鐵是傅家和五皇子幕後主使,但因證據早就被傅子晉清除幹凈,所以最終落了個口說無憑。

而五皇子和傅家則反咬一口,拿與徐丕私下交易的安明顯來說事,義正言辭地表示在涿縣開采的那座鐵礦是二皇子和安家主導,他們這是栽贓陷害,可他們卻拿不出能證明安明顯跟二皇子、安家勾結的任何證據,所以最後也得了個跟二皇子和安家一樣的結果。

吵鬧多日,皇帝終是煩了,他拍板定論,雙方各打五十大板。

經此事後,容弘看清了各方立場。

傅藺與各諸侯王販私鐵的勾當,五皇子定是知情的,不但知情,很可能還是他讓傅藺去做的,五皇子才是幕後最大主使。

而皇帝多半也早已知曉傅藺跟各諸侯王販私鐵的勾當,但是卻睜只眼閉只眼地輕拿輕放,讓兩方勢力自己去爭去鬧。

至於二皇子和安家,他們多半也是知道以上這些,所以上次盡管他們手中掌握了一些證據,卻依然沒有拿出來,估計也是在尋著其他法子來對付五皇子和傅家。

如今看來,若想徹底鏟除傅藺,還得先剔除掉傅藺背後的大靠山五皇子才行。

無意間闖了大禍的姜軟玉此時仍然心有餘悸。

她靠在竹席上,扔掉姜淮寫來的第五封訓斥她的書信,無不慶幸地輕拍著胸脯道:“好險,好險,幸虧那日我反應過來,沒有接那個紫衣男人的話,不然今日真是罪加一等了。”

那日,汝公勝問:“若是傅二公子此番行事遵從本心,縣令所為也遵從本心,便由不得外界置喙了?”

當時意識到不對勁的姜軟玉沒有回答。

結果在風波剛起的時候,汝公勝的這句話直接被眾讀書人拿來質問傅子晉和涿縣縣令,要傅子晉與縣令自證在涿縣所言所行皆遵從本心,若證明不了,那他們遮掩那車隊翻車事故,便定有藏汙納垢之嫌。

正因為抓住這個話頭持續鬧下去,後面才會一發不可收拾,最終招致二皇子和五皇子兩派在朝堂上正鋒相對。

“本小姐險些成了容弘手裏那把刺向傅家和子晉的刀,容弘這廝,忒狠了!”姜軟玉憤然而起,越想越氣。

一旁正半跪著給姜軟玉剝橘子的懷安卻暗自腹誹,就算她沒說那句話,她不也已經成為那把刀了嘛,還狠狠地剜在傅家和傅子晉的胸口上。

也虧得傅子晉相保,還不計較主子此次行事,不然他家主子這條小命,恐怕是要交待在這裏了。

想到這裏,懷安不由道:“主子,容公……那容弘這般算計利用你,還差點害死你,你都不恨他?”自從得知容弘利用姜軟玉後,懷安又開始直接叫起了容弘的大名。

姜軟玉眼神徒然一冷,她緩緩走回位子上,她雙拳緊握,咬牙切齒道:“有朝一日,我定要將他千刀萬剮,今日之仇,來日定報!”

懷安看著姜軟玉,眼中卻閃過一絲擔憂和猶疑,他對姜軟玉是否真的忍得下心去對付容弘一事十分不確定。

住在姜軟玉隔壁的傅子晉,終於處理完了在涿縣的全部事務,他難得地在今夜放松一下,在桌案上練毛筆字。

傅良推門進來,將手中拿著的一張請帖遞到傅子晉面前:“北平王想邀你過府一敘。”

傅子晉擱好毛筆,接過請帖,翻閱了下,看到日期是定在五日後。

他合上請帖,思索著道:“明日便是除夕,看來今年要在外地守歲了。”

傅良對這些事無甚興趣,他繼續專註在正事上:“咱們安插在涿縣的死士說,那夜車隊翻車是容弘所為,我就說他如何能反應那麽快!”

傅子晉並不意外,他拾起毛筆,繼續寫字:“還有呢?”

“二皇子一直在給容弘寄信,從未間斷過。”

傅子晉:“雖然這次容弘讓二皇子損失了安明顯這顆棋子,但是卻打了我們傅家一個措手不及,之前若說二皇子頻繁寄信給容弘只是維持與容弘的聯系,那麽現在二皇子他們定是已鐵了心要拉攏容弘了,看二皇子這般殷勤的模樣,他們混到一起,是遲早的事。”

傅子晉筆下一頓:“我現在是相信他真心想謀軟玉了,畢竟,姜軟玉的確是塊寶藏,這一次,也的確證明了她的價值。”

傅良聞言,眼中閃過一道不解。

傅子晉擡頭問傅良:“對了,那個叫汝公勝,查清楚是什麽人了嗎?”

“是渤海侯府中的一名門客,在幽州勉強也算是個上得了臺面的名士。”

傅子晉似笑非笑:“一個名士,卻跑去當個寄食在豪門府中的卑微門客,你不覺得奇怪嗎?”

傅良冷笑道:“我看名士是假,門客也是假,唯有那顆跟著前朝欲孽渤海侯之流光覆胤國的心才為真!”

傅子晉神情漠然:“派人去殺了汝公勝,既然他敢給夏允下套,那便需承擔後果。”

傅良點頭。

傅子晉想了想,又道:“再去點醒一下渤海侯,讓他們這群前朝舊臣最好還是收起那道蠢蠢欲動的心思,不然被他人利用當刀子使了,最後得不償失。”他說著看向傅良,強調道,“這件事,你親自去辦。”

“好。”傅良應道,“不過,既然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不若將那容弘一並也解決了。”

傅子晉眼神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若你真的能殺得了他,倒也不妨一試。”

傅良神情一僵,自知那容弘身邊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商魚,已是難對付,如今還多了個蕭河,要一次性刺殺成功,幾乎是不可能。

傅子晉目送傅良出門離去,他手執的毛筆在半空已停頓許久,筆尖已有些幹凝,傅子晉索性將筆放下,走到窗外,看著外面的一汪清月,自言自語道:“容弘,你也如我一樣,想要駕馭夏允和姜軟玉這把雙面刀麽?”

次日,姜軟玉起了個大早,今天可是除夕,是她第一次在洛陽外迎新年。

姜軟玉被容弘專門指派過來的婢女伺候著換了身新裝,化了一副喜慶的嫣紅新妝面,花枝招展的帶著懷安打算出門去物色美郎君。

不想剛走跨出門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容弘的聲音:“在涿縣這邊的除夕當天,當地人甚少出門,都守在家裏團聚,你就算出去了,也碰不上什麽人。”

姜軟玉頭也不回,看也未看容弘,她繼續朝前走著,剛走到廊下的轉角,卻險些跟迎面走來的幾人撞上。

懷安扶穩姜軟玉,姜軟玉定睛看去,見對面為首的女子杏眼柳眉鵝蛋臉,清冷中透著幾分大氣,身著粉色菊蝶紋錦緞衣,披著一件淺白纏枝蓮暗花披風,脖頸間攏著一條毛茸茸的雪狐毛,梳了個垂掛髻,發髻兩邊各墜著一個紅頭繩。

那女子此時也在打量姜軟玉,看到姜軟玉的第一眼她眼裏閃過一道驚艷,隨即便再沒有多餘的神情。

兩女互猜對方應是有些來頭,雖不認識,但還是見了禮。

“翁主,您來了。”商魚不知何時走到了姜軟玉的身後,跟慎芙茹熱情地打著招呼。

慎芙茹朝商魚點了點頭,問道:“你家公子可在?”

商魚連忙道:“在的,在的,知道翁主今日要過來,公子可是一大早就讓大家準備著。”

慎芙茹直接繞過姜軟玉,跟著商魚朝西花廳而去。

姜軟玉扭頭看慎芙茹的背影,朝那方向點了點下巴,問懷安道:“這誰啊?”

懷安想著方才商魚喚她翁主,小小年紀,還在這幽州地界,能被稱作翁主的,應該就是那位了。

“應該是北平王之女扶遠翁主。”懷安答道。

姜軟玉想起來了,她在洛陽的時候倒是偶爾聽人提及過這位自小便得天獨厚,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翁主。

“走吧。”姜軟玉扭回頭,繼續朝外面走去。

果然如容弘所說,涿縣大街上冷冷清清,連鬧市區都沒幾個人,懷安提議去樂坊瞧瞧,姜軟玉看著有些陰沈的天色,突然失了興致,便決定返回縣衙裏的住所。

主仆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剛進院子,就看到這院中的景象跟他們離開時差別甚大。

不知何時已被人掛上了一盞盞迎新的紅燈籠,每扇門前也被貼了春聯,還有窗戶上的樣式各異的剪紙窗花。

這些裝飾,瞬間就讓這地方真正有了迎新的節日氣氛。

側廳裏不時傳來笑鬧聲和打趣聲。

只聽一婢女的打趣聲傳來:“還是容公子心疼我們家翁主,知道翁主吃不得香菜,婢子都差點忘了,奴婢該打。”

慎芙茹含羞帶怯的聲音跟著響起:“就你嘴貧,還不快包你的餃子。”

說話聲剛停歇了須臾後,只聽慎芙茹的聲音又響起:“容公子最喜歡吃桂花,你在浮元子裏多包點。”

剛才那婢女的小聲再次傳來,打趣聲又起:“容公子疼翁主,翁主也疼容公子,剛好相配。”

慎芙茹應是害羞了,她立刻回道:“你個小蹄子,讓你再貧嘴,看我今日不好好罰你!”

說完便在屋裏追跑起來,那婢女故作的求饒聲也摻雜其中。

一屋子的歡聲笑語。

懷安站在姜軟玉身旁,聽到這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鸚鵡學舌般的地重覆那婢女方才的話:“容公子疼翁主,翁主也疼容公子,剛好相配。”口氣顯得很是陰陽怪氣。

姜軟玉一巴掌拍在懷安的腦袋上:“抖什麽機靈,閉嘴。”

姜軟玉邁開停下來的步子,朝那側廳走去,剛走到門口,正好目睹屋內容弘和慎芙茹站在一處,他正手拿著一方白色的手帕巾子給慎芙茹小心地擦拭臉上沾的白面粉,他目光溫柔而專註,姜軟玉從未見過。

姜軟玉一時有些楞神。

身後,傅子晉的聲音響起:“楞在這裏做什麽?”

姜軟玉被驚得連忙一回頭,看向身後白玉錦緞加身的傅子晉,他今日束發加金冠,顯得玉樹臨風,器宇軒昂。

姜軟玉神情一軟,朝傅子晉笑了笑:“子晉。”

屋內的幾人紛紛看向姜軟玉和傅子晉。

傅子晉朝屋內瞟了一眼,便對姜軟玉口氣輕柔道:“走吧。”

姜軟玉點點頭,兩人一起進了屋。

臨近午膳時間,浮元子和餃子是慎芙茹親自動手包和的,姜軟玉掃了掃慎芙茹身上各處的面粉屑,和一屋子的狼藉,便對懷安吩咐道:“去叫些人來收拾收拾。”

懷安領命而去,片刻後,便來了兩名婢女將屋子迅速打掃幹凈。

慎芙茹這時對她的貼身婢女吩咐道:“清映,把餃子和浮元子分鍋煮了吧。”

清映眉梢帶笑,歡快道:“是,翁主。”

聽這婢女的聲音,正是剛才跟慎芙茹開玩笑的那名婢女,姜軟玉和懷安不由都多看了她幾眼。

慎芙茹笑著看向傅子晉和姜軟玉,解釋道:“幽州和洛陽在除夕這天風俗各異,我們幽州人吃餃子,你們洛陽人吃浮元子,我便兩樣都做了些。”

傅子晉笑道:“翁主考慮周到,多謝。”

清映將兩種食物下鍋後,來問每個人吃什麽。

姜軟玉選擇吃浮元子,傅子晉聽後便道:“那我也吃浮元子吧。”

而慎芙茹和容弘則吃餃子。

餃子裏包了銅錢,慎芙茹和容弘各人吃第一個的時候,就運氣極好的咬到了,清映歡喜至極,嘴甜的直誇兩人新一年裏定是氣運極旺。

這清映說話的時候,聲音清脆尖細,且因為興奮而音量極大,顯得有些聒噪,加之她一副儼然將容弘當成半個主子的殷勤狗腿模樣,讓姜軟玉當即有些不喜。

她用調羹舀起自己碗裏的一顆浮元子,忍不住開口道:“若論這咬東西一咬一個準,容公子認第一,可沒人敢認第二。”姜軟玉眼眸一轉,看向慎芙茹,繼續道,“翁主,你可得小心了,別被某人咬得死死的,最後被吞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姜軟玉這句話瞬間破壞了一屋子的和氣氛圍,所有人臉上的笑意都減退了幾分。

慎芙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容弘,見他神情自若地繼續低頭吃著碗裏的餃子,並未因姜軟玉這句挑釁帶刺的話而生氣。

慎芙茹眉眼微垂,眼神了然地一笑,她看著自己碗中的餃子,不軟不硬地回道:“姜姑娘不是早被傅二公子咬得死死的嘛,都一路追到這裏來了。”

她說話時,神色間還帶著一絲調侃,完了還不忘打趣地輕覷傅子晉一眼。

傅子晉放下手中的瓷碗,他已經吃完了浮元子,他邊取一絲帕擦嘴邊道:“我先前不知翁主跟容公子竟還有此緣分,看來容公子的桃花運當真是極旺的,想當初容公子還在太學院時,可是當著大家的面開玩笑說要謀軟玉,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竟成了這樣。”

姜軟玉聽到傅子晉竟突然扯到謀軟玉那樁舊事上,吃飯的動作當即停了下來。

慎芙茹此時臉色有些異樣,她一聲輕笑,道:“謀軟玉?這件事我倒聽席安曾在信裏提起過,不過,那又怎麽樣?不過是一段已經過去的過往而已。”

慎芙茹邊說著,邊看向姜軟玉,又看向容弘。

傅子晉點頭笑道:“翁主看得通透,心胸果然非尋常一般女子能比。”

“說起來,傅二公子和姜姑娘似是從小便定了娃娃親,不知兩位婚期可已定下,屆時我定會送上一份厚禮?”

傅子晉看了眼身旁的姜軟玉,回道:軟玉還有一年多才及笄,婚期定於她及笄當天,不過,開春她便滿十四了,我們兩家到時候會先定親。”

慎芙茹微露詫異:“那不就只剩兩三個月了,恭喜。”

“多謝。”傅子晉邊回道,邊看向容弘。

容弘依舊低著頭,默默地吃著碗中的餃子。

傅子晉眼光微閃,移開視線,他看向慎芙茹,又道:“大年初四我要啟程去拜訪翁主你的父親,不知翁主到時候是要與我一道,還是?”

慎芙茹想了想,道:“我與你一道吧。”

“那我也要去!”姜軟玉插道。

傅子晉略一思忖,朝她點了點頭:“好。”

姜軟玉頓時歡喜起來。

依然默默吃著餃子的容弘,握住筷箸的手幾不可查地微微收緊。

用完午膳後,大家各自回房歇息,等著用晚膳和夜裏的守歲。

傅子晉還在洛陽時,就答應過姜軟玉今年要一起守歲,沒想到他的確做到了,但是卻是在幽州涿縣。

守歲當夜,姜軟玉、傅子晉、容弘和慎芙茹四人圍爐而坐,慎芙茹讓清映開了特地從她府邸拉過來的幾大壇子桂花酒釀,大家邊喝著酒,邊閑聊著,只等天亮。

所謂守歲,正是要達旦不寐。

子時已至,喝得半醉的幾人去院子看下人們引燃火炮,正式迎新年。

隨即又放煙花。

看著一朵朵如花簇般絢爛的煙花朵在漆黑的夜空裏競相綻放開來時,姜軟玉高揚著頭微瞇著雙眼,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意。

容弘就站在離姜軟玉幾步外的石階上,他幽深的一雙眸子望了一陣漫天煙花後,不知不覺地飄到姜軟玉的身上。

煙花的光亮五彩斑斕,映照在一身緋紅的姜軟玉身上,襯得她整個人如同自一片艷霞中而生的年夜精靈。

倒影著彩光,晶瑩剔透的側臉上,微翹的俏皮嘴角,還有那雙靈動醺醉的眼,讓她整個人仿若一壇剛啟的陳釀,酒香四溢,只聞上一聞,便薰得人眼醉了。

“你可知,只有當她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她好男色的毛病才會徹底消失掉?”傅子晉身影突然走到容弘身側,幽幽開口道。

容弘愕然地扭頭看向傅子晉。

傅子晉負手而立,望著前方比煙花還美好的姜軟玉,繼續道:“好色並非她的本性,是受天譴反噬。

“所以,容弘,她沒有喜歡上你,也同樣未喜歡上我。”傅子晉緩緩看向容弘。

伴隨著“嘭”的一聲巨響,天空再次綻開一朵碩大的煙花,火光映照之下,容弘精致沈寂的臉上寫滿詫然。

大年初四一大早,傅子晉便起身準備前往北平王府。

慎芙茹和姜軟玉原先定好是要與傅子晉同行的,但在臨出發前,這兩人卻同時改變了主意。

因為姜軟玉得知容弘和蕭河帶著一隊人馬要前往附近的山坳裏去獵殺野雪狐,當即決定不去北平王府了。

她好不容易來一趟幽州,若是在回洛陽前不體驗一次夜獵,日後定生遺憾。

而慎芙茹得知姜軟玉要跟容弘同行去狩獵,當即也打消了回北平王府的打算,她要跟著一起去。

這樣一來,最終只有傅子晉獨自上路。

姜軟玉雖要跟容弘同行去狩獵,但她還是對容弘愛答不理,心裏依舊計較著先前容弘利用她之事。

所以,朝山坳進發的狩獵隊伍裏,慎芙茹跟容弘騎馬並行於前,而姜軟玉則跟著蕭河跟在後面。

一路上,慎芙茹和容弘聊著天,蕭河一如既往的沈默寡言,姜軟玉則全程不發一言,只看著四下的山林雪景。

遠處群巒邊際連綿,高低起伏,如在白紙上著墨描繪的一幅黑白水墨圖,兩邊道路的樹枝上停滿了雪,自然斧刀之下,勾勒出形狀各異的大小雪景。

飛鳥撲哧間,抖落枝椏上的停雪,墜落在地上,濺開一地雪屑。

姜軟玉正看得出神,突然聽到隊伍突然發出刀劍出鞘的刷刷聲響,只見隊伍裏的眾人此時皆亮出兵器,換上了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神情,緊盯著四下。

“怎麽了?”姜軟玉詫異問道。

“是群狼!”一人突然發出一聲高呼。

“保護翁主!”

“保護容大人!”

“保護姜小姐!”

隊伍瞬間亂成一片,所有人都策馬,將馬頭對準外圍處。

“分成兩組,不要被群狼圍住!”容弘果斷發出一聲命令。

隊伍立刻散開,很是默契地分成兩撥人,隔開一段距離,一撥人由蕭河帶隊,另一撥人由容弘和慎芙茹帶隊。

姜軟玉被分到了蕭河那一邊,她立馬抽出腰間的蟒鞭,眼光警惕地註意著周圍。

懷安驅馬到姜軟玉身側,已是嚇得僵了臉,他牢牢地跟在姜軟玉身側,一副求保護的模樣。

“我還想著你保護我呢,現在反倒需要我這個當主子的來護住你。”姜軟玉到這時還不忘奚落懷安,誰讓他不練武功。

懷安不好意思地尷尬一笑,越發靠近姜軟玉,一只手還去撚姜軟玉的衣袖,姜軟玉見此,忍不住又譏諷道:“瞧你那點出息……”

她“息”字一音剛落,懷安臉色突變,驚惶地指著前方大叫起來:“主……主子!好多狼!”

姜軟玉飛快扭頭朝那方向看去,一眼望去,有好幾十條齜牙咧嘴,雙眼散發著兇光,流著哈喇子的狼群正朝他們急速奔跑過來。

蕭河厲聲道:“是許久未進食的餓狼!大家小心!”

懷安嚇得繼續往姜軟玉身後縮。

姜軟玉盯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狼群,側頭對懷安道:“等會兒我揮鞭殺狼的時候,你跟在我後面,別走散了!”

懷安點頭如搗蒜。

群狼近在咫尺,分成兩路的眾人立馬策馬將狼群合圍,下一刻,皆騎著馬沖上前去跟狼廝殺成一片。

姜軟玉使勁揮動著蟒鞭,邊策馬邊朝四面八方朝她和懷安不斷襲來的狼甩去,她眼中殺氣騰騰,卻臨危不亂。

又一鞭子狠狠朝一只半空躍起朝他們撲來的狼抽去,這只狼發出嗷嗷慘叫,摔落於地,狼身上溫熱的血剎那間飆濺在她和懷安的臉上、身上。

姜軟玉嘴角咧起一絲詭異的笑,她一聲高呼,再次揚鞭沖向狼群。

一片鋪滿血的空地上,猩紅的血漿迸濺拖拽一地,狼群發生的嗷嗷淒慘叫聲連綿不絕響徹於山谷,其中偶爾也會夾雜著人類的痛叫聲。

姜軟玉此時已有些殺紅了眼,不知道已甩了多少下鞭子的右手手臂隱有酸痛感傳出,她恍惚間突然感覺懷安似已好久都沒有反應了,猛然一回頭,卻見身後空空如也。

姜軟玉心下瞬時一涼,視線飛快地在四下掃視,然後定在側後方一處。

懷安不知什麽時候跟她走散了,此時正被三匹狼圍攻朝後方逼退。

姜軟玉面上一緊,立刻驅馬過去,走到一半,突然蕭河騎馬快速過來,將她的去路攔住。

“姜小姐不能過去。”蕭河面無表情地道。

“滾開!”姜軟玉回以厲喝。

蕭河一動不動。

姜軟玉神情焦灼起來,她朝懷安的方向看去,見那三匹狼離懷安越來越近。

姜軟玉再也顧不上太多,她一鞭子猛地朝蕭河揮過去,不料被蕭河伸手一把擒住,姜軟玉抽鞭不得,怒急,大聲咒罵了一句,直接放開那蟒鞭。

然後她迅速翻身下馬,穿過眼前淩亂的人狼混戰場地,奮力朝懷安沖去。

“懷安!”姜軟玉大喊一聲,試圖吸引那三匹狼的註意力。

那三匹狼果然被姜軟玉的喊叫聲吸引過來,它們扭過頭,散發著極度渴望血肉的狼眸在對上姜軟玉時,瞬間射出嗜血的光芒。

“小心!”

也不知是誰大吼了一聲,姜軟玉只覺整個身體突然被人從側旁一撞,她頓時被撞進一個陌生氣息的懷裏,懷抱的主人抱著她在混著殘碎血肉的雪地裏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姜軟玉腦子有些發懵,她擡頭看向還抱著自己的人,是蕭河。

姜軟玉突然想到懷安還未脫險,她瘋一般地一把用力推開蕭河,費力地爬起身,朝懷安的方向看去。

那個角落裏已沒有人。

姜軟玉眼神焦急地四下搜尋,根本找不到懷安的身影。

不知不覺,姜軟玉眼眶紅了起來,她的心一寸一寸沈下去。

“主子!”身後猛然響起懷安的聲音。

姜軟玉跌落下去的心情瞬間高漲起來,她連忙轉身,果然看到懷安好端端的站在她的身後。

見他滿身的血,姜軟玉擔心地雙手一把抓住懷安的衣袖:“你身上怎麽這麽多血?”

懷安連忙解釋:“是狼血,剛才多虧了扶遠翁主射死那幾頭狼,救了小的。”

慎芙茹這時驅馬過來,她的身側還跟著同樣騎在馬背上的容弘,他二人身上毫無一絲血汙,神情皆是沈穩自若,仿佛眼前的這場殺戮與他二人毫無關聯。

姜軟玉看了眼慎芙茹一只手握著的一張長弓,擡頭對慎芙茹拱手道謝:“多謝翁主方才對我小廝的救命之恩。”

慎芙茹笑著道:“姜姑娘不必客氣,我倒是沒想到你們主仆間的情誼如此深厚,姜姑娘為了救你這小廝,剛才竟連命都不要了。”

姜軟玉回道:“懷安雖是個下人,但他與我自小一起長大,我們感情自然好。”

“主子……”身旁的懷安感動得快要哭出來。

姜軟玉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容弘深深地看了眼臉上身上全是血汙的姜軟玉,淡淡道:“我們盡快離開這裏吧,這片山林裏的狼群不止剛被我們殺了的這麽多,若再耽擱一會,恐怕又有一批會循著血腥氣來了。”

眾人讚同地點頭,紛紛上馬準備離去。

可就在這時,不知哪個角落,突然同時又竄出來三只狼。

這三只狼將剛好走到一處的姜軟玉和慎芙茹圍在中間,與其他人隔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動作,因為他們只要稍稍一動,這三只狼很可能會瞬間飛撲起來,將姜軟玉和慎芙茹撕成碎片。

三只狼站立在原地,伺機而動。

姜軟玉和慎芙茹以背相抵,緊靠著彼此,一動也不敢動。

雪地裏一片靜默,只有烏拉拉的山林風聲,天地又飄起了鵝毛大雪,白霧般的飛絮簌簌而下,隨著時間的後滯,靜止之下,還在對峙的人、狼周身都開始停落積雪。

“哢嚓”一聲清脆的枝椏折斷聲從側方傳來,積雪墜落於地,一只飛鳥撲扇著翅膀從斷落的枝椏上騰空而去。

就在這一剎那間,三只狼眼中兇光一現,身子一沈,跟著同時一躍而去,朝正中央的姜軟玉和慎芙茹撲襲而去。

姜軟玉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狼,早已僵硬麻木的雙手一動,跟著便揮出手中的蟒鞭,對準直朝自己撲過來的兩只狼甩去。

她的餘光裏,看到有兩道人影朝他們的方向同時沖過來。

西側是蕭河,東側是容弘。

姜軟玉在這一刻,腦中想的不是她跟慎芙茹能否脫困,竟是容弘會先救誰。

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去想這個問題?

耳邊傳來狼的嗚嗚嗷嗷的兇殘嘶叫聲,還有刀刃刺入皮肉的切割聲,還有箭矢在空氣中劃過的破空聲。

還有她揮出的蟒鞭的“啪嗒”落地生。

一切聲音近在耳側,卻又開始變得遙遠起來……

眼前白茫茫一片的景致,在姜軟玉的視線裏開始變得模糊晃動……

姜軟玉覺得好累,她想要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就一小下下……

於是,姜軟玉眼前一抹黑,她朝地上栽倒過去。

倒下前,她再次跌入了那個懷抱。

那個懷抱,不是容弘的。

容弘選擇先救的人,不是她,是慎芙茹。

得到這個認知後,姜軟玉徹底睡過去。

她以為自己會睡很久,久到醒過來時,已安穩地躺在了暖和的被窩裏。

可她錯了。

當姜軟玉醒來時,她仍舊在血地裏。

抱緊並支撐住她身體的,是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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