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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章節合並(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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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為默契地停下腳步。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她?”五皇子有些不悅的聲音響起。

蕭阮的聲音冷下來:“她才是您未來的五皇子妃,而我蕭家效忠的也是二皇子和皇後娘娘。”

“萬事時刻在變化,蕭小姐莫要太早下定論。”

“小女有自知之明,五殿下其實並非真的心儀於我吧?”蕭阮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氣聲,“五殿下您其實不必如此,蕭家是不會因為我與你之間發生了什麽而做出任何改變的。”

“你不信我對你的感情?”

五皇子剛問完這句,姜軟玉的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賓客的笑聲。

姜軟玉和懷安在沒被發現前,連忙撤離。

五皇子和蕭阮所在的暗處,也沒了聲響。

姜軟玉重新回到了梅林,她心裏正琢磨著等見到傅子晉時該如何一番說辭,但當擡頭朝前方一株梅樹下看去時,所有的腹稿瞬間成空。

姜軟玉疾步上前,冷著一張臉,一把推開正跟傅子晉摟抱在一起的傅婉之。

推這一下的力道有些猛,傅婉之連退後幾步,接著直接摔撲在地上。

傅婉之當即發出一聲痛叫,她將撐在地上的一只手擡起來看,手掌上的肌膚搓破了皮,還滲出幾縷血跡。

傅子晉連忙上前扶起傅婉之:“婉兒你沒事吧?”

傅婉之眉頭一皺,神色楚楚可憐,搖頭道:“無礙,姜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表哥切莫要怪她。”

傅子晉聞言,當即冷下臉看向姜軟玉:“你在做什麽?”

姜軟玉楞了下,隨即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傅子晉,我還沒問你們剛才在做什麽,你倒先問起我來了。”

“姜小姐,你誤會了,我剛才腳崴了,表哥好心扶我一把,剛好你就來了,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姜軟玉看著傅婉之那張歉意真誠的臉,只覺虛偽做作至極,她嗤笑道:“腳崴了?怎麽剛才我腳崴了,沒見傅子晉這般扶我呢?”

姜軟玉看向傅子晉,等他的解釋。

傅子晉卻根本沒打算再解釋,他看也不看姜軟玉一眼,攙扶著傅婉之直接走出梅林。

姜軟玉獨自站在原地,目光望著傅子晉和傅婉之離去的方向,她感覺剛因傅子晉變得有些熱乎的心,滲入了一絲涼意。

姜軟玉提前離開了宮宴,沒跟任何人打招呼。

她回到朱幽院後,打發走了所有前來伺候的人,只一人獨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銅鏡裏模糊的自己,發著呆。

額頭上已被她重新貼回去的那朵紅梅花鈿在燈下閃爍著淡淡的紅暈,弱化了她眼中因怒意而生出的尖銳之氣。

她不再去想今晚傅子晉與傅婉之的糟心事。

反而想起了容弘。

姜軟玉伸手摸了下額間的紅梅,上面還殘留著若有似無的梅香。

幽淡的梅香,讓姜軟玉猝不及防地想起了容弘半年前離開洛陽時,在她唇間留下的那個冗長的吻。

容弘當日吻她時,她是心悸後憤怒。

今夜,傅子晉無意的吻,帶給她的,卻更多是慌亂。

為什麽?

莫非喜歡一個人,才會在被親吻時,因緊張而心生慌意?

姜軟玉有些煩躁地甩了甩頭,她突然大聲喚懷安,剛才被她攆出去正候在門外的懷安連忙應聲進來。

“備些紙墨,我要回信。”

懷安楞了下,連忙應是。

簡單的幾筆,便寫完了信,她將封好的信交給懷安,道:“寄去涿縣。”

懷安又是一楞,連忙伸手接過信。

姜軟玉臨睡前,懷安伺候她用帶著梅花花瓣的熱水泡腳,一直閉口不提今夜事的姜軟玉終於憋不住,開口跟懷安傾訴:“你說為何我被兩個男人親,會有不同的反應?”

懷安連忙道:“主子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您的心上人是傅二公子,自然跟那容公子不同。”

懷安的這個回答和她心裏的推測不謀而合。

她點頭道:“也是。”但轉念一想,又不對,“那為何我會對傅子晉心慌?”

懷安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道:“許是主子您心虛,怕傅二公子知道了您曾被容公子親過?”

姜軟玉當即瞪了一眼懷安,懷安立馬怯怯地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

“我會怕傅子晉知道?”姜軟玉一臉傲嬌,“我可是洛陽赫赫有名的女紈絝,什麽大場面沒見過,被我擄過的男人還少嗎?”

懷安連忙討好道:“主子說的是,那咱們就別再糾結這些事情了,平白壞了心情。”

姜軟玉神色有些垮下來,自嘲道:“我自是不會去糾結,畢竟再怎麽糾結,傅子晉更在意的永遠是那個傅婉之。”

姜軟玉深深地吸了口氣,釋然地笑了笑:“算了,明日就去繼續找些樂子,尋尋洛陽城裏有沒有新冒出來的美郎君。”

懷安立馬從旁附和,這才是他的主子嘛。

姜軟玉朱幽院的燈火很快就熄去,而姜府主院的書房內,燈依然亮著。

今夜宮宴結束後,送姜軟玉回到姜府的傅子晉並未立馬離去,他此刻正與江淮在書房裏議事。

而且他們所議之事,正是跟姜軟玉有關。

“伯父,我有此一問並非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還望伯父能解惑。”傅子晉和姜淮相對而坐,傅子晉眼中帶著誠懇道。

姜淮點了點頭:“既然傅相已經將軟玉的事情全告訴你了,我便也不瞞你了,軟玉之所以到現在還跟外面那些男色牽扯不清,不過還是因為那個天譴。”

他說著,臉上浮現起一絲惑色:“當初乾虛道長曾說,唯有當軟玉真心喜歡上一人時,才能徹底解除她這好色的性子,可軟玉明明對你一直都……”

姜軟玉明明喜歡傅子晉,可為何好色的性子還在,就算現在傅子晉對她不同過去,可姜軟玉還是未曾停止去跟那些美少年廝混一處。

傅子晉愕然,他也明白姜淮的困惑。

姜軟玉曾為他以身擋下過刺客一劍,做到這種地步,也不算喜歡?

傅子晉也很困惑。

他思索片刻,推測道:“乾虛道長神機妙算,既是他所言,應不會有假,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姜小姐其實並未真的心慕於我吧。”

“這……”姜淮有些遲疑。

“不急,慢慢來。”傅子晉安慰姜淮。

姜淮有些過意不去,“子晉,多謝你的體諒和包容,軟玉她這麽些年來,沒少讓你和傅家受委屈,你卻還能這般大度,老夫著實慚愧。”

傅子晉搖頭:“既然我父親與您已經定下了這門親事,所有的事情,我們兩家自當一起面對,將來都是一家人,伯父不用如此見外。”

姜淮聞言,欣慰一笑,再看傅子晉的眼神裏,多了一絲讚賞。

傅子晉這時不經意地突然問道:“夏公子……近怎麽沒見著?”

姜淮微怔,隨即鎮定回道:“他這只皮猴子總歸事情多,三天兩頭找不到人,連我跟她姨母都好一陣子不見他了,這麽多年我們早習慣了。”他故作好奇道,“怎麽?你找他有事?”

傅子晉淡淡一笑:“哦,沒事,隨口問問,因為聽聞夏公子和姜小姐自小就關系親密,我還以為他們經常在一處呢,上次荊州一別後,便也未見過夏公子了。”

姜淮一聽荊州二字,腦子飛快地轉過彎來,他笑著道:“他們這對姐弟,關系的確不錯,雖隔著個表字,但是只要對方需要,另一個都會盡力幫忙,阿允上次去荊州,歪打誤撞成了陶先生的關門弟子,也算他小子運氣好。”

說到此處,姜淮眼光幽深起來,他看著傅子晉,繼續道:“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你將來也是我半個兒子,若是有什麽需要阿允做的,隨便使喚他便是。”

傅子晉得到了今夜想要打探的所有答案,便不再多做停留,很快便起身告辭。

送走傅子晉後,姜淮站在門邊,臉色不大好,心裏明顯帶著心事。

夏氏從屋內那扇屏風後走出來,行至姜淮的身側,問道:“老爺是在擔心他發現了什麽?”剛才的談話,夏氏全聽到了。

姜淮搖頭:“軟玉的雙身秘密,原本也沒打算隱瞞傅家太久,畢竟終究是瞞不住的。”姜淮轉身朝屋內走去,給自己斟了杯茶,繼續道,“等軟玉嫁入傅家,一切塵埃落地後,我便尋個時機,親自登門告知傅家。”

夏氏跟了進來:“那老爺您在擔心什麽?”

姜淮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軟玉將來嫁入傅家,到底是福是禍?”

夏氏也跟著嘆氣,無奈道:“我何嘗不是,軟玉可是咱倆的心頭寶,那傅子晉看上去明顯對軟玉不那麽上心,可是再大的禍也不比保住性命要緊啊。”

姜淮點頭:“夫人說的是,只希望傅子晉娶她,多少能生出幾分真心吧。”

自姜軟玉那夜貼著那枚紅梅花鈿在宮宴上驚艷全場後,額貼紅梅花鈿竟開始在洛陽城貴女圈中風靡流行起來,不但如此,許多貴女還爭相效仿起姜軟玉當日紅妝。

這件事很快被二皇子寫在信中,寄到涿縣容弘的手中。

容弘看著信,露出一抹淡笑。

商魚湊上去,道:看來那枚花鈿果然如小公子所想,適合姜小姐。”

容弘眼神裏透出一抹傲嬌:“我的眼光,自是不錯。”隨即他又輕飄飄地說了句,“傅子晉也該收到這個消息了吧?”

容弘所猜不假,傅子晉的確已知曉姜軟玉額頭花鈿出處的真相。

此乃容弘故意設計為之。

一名衙役入內,遞上一封信:“容大人,洛陽城寄來的信件。”

容弘微楞,接過信件,一見信封上無意間留下的一抹胭脂痕跡,當即猜出了寄信之人。

他眉頭微挑,拆開信件,待徐徐展開信紙,只見信上只有一句話——“容弘,那是我的初吻,本是我留給傅子晉的。”

對姜軟玉而言,說來也是巧了,自從那晚她在宮宴上貼戴那枚紅梅花鈿後,容弘果然不再寄花鈿過來。

“你說他是怎麽知道我貼了那花鈿的?莫不是在我身邊安了眼線?或者洛陽城內有他的人報信給他?”

懷安不以為然道:“容公子的手段,主子你又不是沒見識過,您說的完全有可能。”

姜軟玉心覺也是,畢竟此人心機深沈,狡猾若狐。

就在姜軟玉以為容弘不會再繼續用信騷擾自己之時,又一封自涿縣寄來的信抵達了朱幽院中。

姜軟玉這次卻沒有讓人立刻扔出去,她親自打開信件,意外地看到裏面寫滿了整整一頁。

姜軟玉一口氣讀下來,全是些容弘在涿縣發生的新奇趣事,雖讀的時候覺得還有點意思,但讀完後,她就開始納悶起容弘這又是要幹嘛。

之後,容弘依然像先前寄紅梅花鈿那般,不間斷地又開始給她寄信來。

姜軟玉本來不想去理會,幾次開口想讓人像之前那樣給扔了,可漸漸的,她卻關註信的內容起來。

原因無他,只因容弘在信裏,幫這姜軟玉出一個接著一個的主意,而這些主意好巧不巧地,剛好能幫姜軟玉解決一些面臨的大小問題。

比如,哪裏又有美郎君出沒。

比如,如何反整蠱席安。

又比如,如何讓傅子晉消氣,跟她和好……

“容弘這廝定是在洛陽,在姜府,在我院中安插了眼線!”姜軟玉這一刻確信無疑。

她立馬讓懷安暗中調查,在府中所有人裏裏外外逐個清查了一遍,但查下來,未有半點收獲。

而真正的那個一直幫容弘通風報信的二皇子,姜軟玉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姜軟玉到此時,當初容弘強吻她而讓她對容弘生出的怒意總算是徹底消失了,姜軟玉回信道:“看在你這麽低聲下氣討好本小姐的份上,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計較了,那一次就當被狗啃了一口吧。”

收到信的容弘看完後,口中只緩緩吐出一個字:“狗?”

容弘的信還在不斷飛入朱幽院,而姜軟玉也開始回信。

在信中,姜軟玉頤指氣使地命令容弘繼續幫她出主意,儼然已把她當成了一個遠程的供她隨意使喚的狗頭軍師。

而信的內容,在一段時間下來,又發生了變化,除了幫姜軟玉出一個一個的主意以外,兩人還開始談論起洛陽城和涿縣兩邊的一些事情。

有的是趣聞,有的卻開始涉及到朝堂事。

比如,一次姜軟玉寫信告訴容弘,現任職公車司馬尉,守衛宮禁的傅子晉,明年很可能會升職為左都候。

這件事二皇子的信中並未提及,畢竟該消息是姜軟玉一次無意間經過姜淮書房偷聽到的。

“左都候?倒也不是什麽大官,不過這晉升著實是有些快,不愧是丞相之子。”容弘拋下這一句後,便照例吩咐商魚將信件焚燒掉。

又過了半月,按照以往,姜軟玉的回信早該到了容弘的手中,但這次卻遲遲未來,不過很快,二皇子的來信解釋了原因。

傅子晉阻斷了容弘和姜軟玉之間互通的書信。

姜軟玉還為此跟傅子晉鬧了一場小脾氣,但她很快便又開心起來,因為她認為傅子晉在吃醋。

從姜軟玉和二皇子兩處,容弘便已差不多掌握了洛陽朝堂內外的變化,而他手下的暗衛此時也傳來一則消息。

傅藺和各諸侯王之間販私鐵,主要經手者正是姜淮。

容弘和蕭河坐在屋內,容弘將手中這則密報遞予蕭河,蕭河看完後,道:“這樣的話,按照咱們先前所議,接下來就該先拿姜淮下手。”

容弘並不立刻出聲,思忖間,一名衙役進來稟報,說翁主府中的下人前來,有東西要給容弘。

容弘:“把那人帶進來吧。”

衙役領命退去,很快帶回一名小廝,小廝當即躬身朝容弘見禮,然後將一個錦盒遞上:“翁主前些日子去山中游玩,親手去采摘了山中寒梅,連烘幹都不讓小的們經手,全是翁主一個人制作而成,翁主的心意,還請容大人收下才好。”

容弘讓商魚接過那錦盒:“那便請你幫我轉告翁主,多謝她的厚禮,改日得空,我必親自登門致謝。”

那小廝笑了笑,道:“容大人千萬別見外,翁主的心意容大人明了便好,那小的先告退了。”

小廝說完便離去。

商魚揭開那錦盒蓋子,看到裏面放著一個鼓囊囊的素紙包裹的物什,想來裝在素紙裏的便是那寒梅幹花瓣。

商魚合上蓋子,不禁打趣容弘:“小公子,這翁主對您可真是一片拳拳之心,堂堂的北平王之女,竟為了您做起了下人的活,您可千萬莫要辜負這美人恩啊。”

蕭河聞言,沈寡的臉上出現一抹揶揄之色。

容弘斜睨商魚一眼,吩咐他道:“得空便去把前幾日母親寄來的荊州特產備些,過些日子隨我去一趟翁主府。”

數日後,容弘果真帶著商魚前去翁主府。

容弘抵達時,慎芙茹正在練習騎射,得知容弘前來,她很是欣喜,都來不及更衣,便前往前廳去見容弘。

“容公子。”老遠,慎芙茹便跟容弘打招呼。

靜坐在位子上候著慎芙茹的容弘擡頭看去,只見慎芙茹穿著一身嫩黃色騎服,面容有著少女的清冷嬌嫩,但舉手擡足之間,卻散發出幾分英氣。

兩人見禮後,容弘便讓商魚將回禮贈與慎芙茹。

得知是荊州特產,慎芙茹很是開心地收下了。

“不知我讓人送去的幹梅花瓣,容公子用著如何?”慎芙茹笑著問道,眼中含著幾分期許。

容弘回道:“香氣清幽存真,翁主費心了。”

慎芙茹笑意更濃:“你喜歡便好。”

容弘看了眼慎芙茹貼身婢女清映雙手捧著的一把入鞘之劍,問道:“翁主剛才在練劍?”

“一會兒準備去,這幾日天氣太冷,再不活動筋骨,怕是人要廢了。”

“就算廢了也無礙,世間女子又有幾人能像翁主這般文武雙全。”

慎芙茹聽到容弘如此直白的誇讚,臉上當即浮起一絲女兒家的嬌羞,兩人又說了一陣話,容弘便要起身告辭。

慎芙茹親自送容弘出門,在府門前時,兩人止步。

容弘準備離去,慎芙茹卻似有些不舍,她猶豫著還想說些什麽,突然一陣冬風起,慎芙茹的發絲瞬間被風吹亂。

慎芙茹連忙伸手去擋,豈料風勢突然變大,只穿著單薄的騎服的慎芙茹,渾身冷得不由一抖,她身子瑟縮之間,突覺身上一暖。

只見一件披風已裹在她身上。

披風上還有淡雅的梅香氣,是容弘身上的氣息。

慎芙茹不由擡頭,剛好對上此刻離她很近的容弘正看向她的清澈雙眸。

兩人對視片刻,容弘突然朝她溫潤一笑。

慎芙茹只覺他這一笑,若峰雪融化,似幽潭波動,又如曇花開綻,已完美到引人神共憤。

慎芙茹心口砰砰直跳,她緊張羞怯地別開視線。

身前之人不知何時離去的,走前還細心地幫她又裹緊了下披風,關切的叮囑之語更是抵近耳邊:“翁主別著涼了,快些回去,聽話。”

一字一句,如一片羽毛般,一下又一下輕拂過她的心房,卻帶著致命的撩撥。

慎芙茹緊咬雙唇,狠一跺腳,又羞惱又竊喜地暗罵:“太狡猾了!”

容弘坐上馬車一路回住處。

馬車行進沒多久,一人策馬而來,叫停容弘的馬車。

“不知馬車內可是縣丞容大人?”馬上之人開口問道。

跟在馬車旁的商魚打量此人,見他瞧著風塵仆仆,似是剛出了趟遠門,狐疑間,回道:“正是,閣下可是有事?”

那人聞言,立刻下馬,走到車前,俯身道:“小的是奉二皇子之命,前來給容大人送信,八百裏加急!”

他話音剛落,馬車內便響起容弘的聲音:“小魚兒,遞進來。”

商魚一聽八百裏加急,當即神色一緊,連忙接過信件遞入馬車內。

車內的容弘快速拆開信件查看,只見信紙上寫著極其簡練的幾句話:“傅子晉馬車遇刺,姜軟玉為其擋劍,身受重傷,性命垂危,恐無幾日可活!”

馬車內靜了半晌。

容弘盯著那行字,沈默了許久。

“小公子?”商魚試探的喚聲從車外傳來。

容弘眼波一動,他將信疊起來,放入自己袖中,先對外面那送信之人道:“信我已收到,多謝。”

隨即又吩咐商魚道:“立刻回衙門。”

商魚是從小跟著容弘一起長大的,他聽容弘的口氣雖然沒有大的變化,但從容弘卻說了“立刻”二字,他便明白恐怕有事發生。

商魚朝那送信之人道謝,並打賞一些銀錢後,當即吩咐馬車夫加速回衙門。

容弘身為縣丞,現在住所就在縣衙內。

等回了住處後,都不用容弘吩咐,商魚便叫來蕭河,將西花廳的門牢牢閉上。

“出了何事?”商魚見商魚這般行事,又見容弘面色似有不對,當即問道。

“我打算馬上回一趟洛陽。”

容弘剛說完,商魚和蕭河皆是面露詫異。

容弘將袖中的信件遞給兩人,兩人看完後,蕭河道:“公子為何要突然回去?”就算姜軟玉要死了,可容弘為何要去插手?

蕭河如今已是容弘的人,容弘跟姜軟玉之間到底怎麽回事,自然也已清楚。

“她現在還不能死。”容弘道。

姜軟玉本身是姜淮之女,又是傅子晉未過門的妻子,身為男身夏允時,她還是能號令天下讀書人陶也的關門弟子。

無論哪一個身份,對容弘來說都還有利用的價值,這一點商魚比還不知道姜軟玉有雙身的蕭河更清楚。

商魚思緒飛快一轉,突然反應過來,他吃驚道:“小公子,難道您要用那藥……”

容弘點頭。

他吩咐商魚立刻去準備行李:“輕裝便行,盡量不引人註意。”

商魚關於那藥有話想說,但終是吞了回去,他應道:“是。”

商魚一走,容弘又對蕭河吩咐道:“你便留在這裏,幫我遮掩一番,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我不在涿縣。”

蕭河眉頭一皺:“您有把握救她嗎?”

容弘想了下,很篤定地點點頭,但隨即他又有幾分猶疑:“從洛陽到涿縣,來來回回,已去了數日,希望她能熬到我趕到吧。”

蕭河聽到方才商魚提到了藥,明白容弘從不會做無把握之事。

他雖跟著容弘許久,但容弘還是有一些隱秘之事並未告訴他,但容弘不說,他從不去主動探究。

於是蕭河只果斷應下,並不追問。

遠在洛陽城的傅府之中。

客房的床榻上,躺著一個面色慘白且虛弱的少女,她嘴唇血氣盡褪,還起了一層幹翹的皮,渾身都彌漫著一股死氣。

姜軟玉胸口起伏甚微,這讓伺候在側的人不得不每隔一段時辰便去探一探她鼻息,以確保她還活著。

姜軟玉當日被刺傷後,傅子晉當即便帶她回了當時離得最近的傅府,抵達傅府時,姜軟玉胸前已被血浸濕大半,一片血紅。

起初大家都以為她活不下來了,連前來治病的幾位大夫都這麽認為,只因她失血過多,又持續高燒,後面竟還開始咳血。

但誰能想到,姜軟玉硬生生地竟挺過這麽多天,吊著一口氣,就是不死。

最開始的幾天,她還劇烈咳嗽,時焦時躁,夜裏也睡不安穩,但到了後面,她就像現在這樣,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如同一個還留著一絲氣息的屍體。

夏氏衣不解帶地親自來傅府照料她,每天只睡上一小半會兒,可幾日下來,臉上明顯凹下去了一大半,滿是憔悴之態。

姜淮十分看不下去了,強行讓人將夏氏敲暈,送回姜府。

傅子晉的母親肖氏私下跟傅婉之抱怨過一回,說把姜軟玉放在傅府中,挪動不得半分,當真是晦氣。

姜軟玉如今雖沒死,可卻要死不活的,很容易過一身的病氣給府上的人,又說若是過幾日她真死了,那傅府就更是倒黴,那間姜軟玉住過的房間,定要找道士前來做法驅邪。

言語之間,絲毫沒有為姜軟玉是因為幫傅子晉擋劍才遭此劫難而感到半分歉意和感激。

傅婉之聽了只是附和,不多說其他什麽的。

其實她心裏正打著鼓。

前些日子,宮宴期間,在梅林裏姜軟玉推了她一下,害她跌倒,手還破皮流血,她回去後便跟自己的親哥傅良哭訴。

得知此事的傅良當即怒氣橫生,便派人暗中去行刺姜軟玉,本想只給她點教訓,誰知道刺客剛到的同時,傅子晉也恰好趕到,便去救姜軟玉,豈料當天夜裏太黑,其中一名刺客一時間沒看準,劍尖直指傅子晉心窩子而去,那姜軟玉見了,想也不想就沖上去,擋在傅子晉身前,接下了那一劍。

她的胸膛當場被貫穿。

就這樣,竟然還有命活到下來!

事發後,傅婉之心驚膽戰,傅良安撫她一番後,便前去傅府,將此事來龍去脈全老實告訴了傅子晉。

得知真相的傅子晉氣得大罵了傅良一頓,傅良也有些後悔自己一時沖動,傅子晉看在他護妹心切的份上,雖未重罰,卻也狠狠懲戒了他一番。

傅子晉決定將這件事隱瞞下來,因為傅良算是傅子晉的一只臂膀,他必須保下傅良。

所以,傅子晉將計就計,讓所有人以為那些刺客就是來偷襲他的,然後姜軟玉為救他才受的傷。

如此一來,傅子晉才能以一個遇刺之人的身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去調查這件事,進而才能更容易掩蓋該事件的真相。

皇帝已下令讓廷尉吳遣之徹查此事,而吳遣之是傅藺的人,讓他就此事在皇帝面前陰奉陽違,是完全做得到的。

但是,這件事卻又不能讓傅藺知曉,不然傅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又熬過了幾日,姜軟玉依然如舊。

開始有一些奇怪的流言在傅府甚至洛陽傳開。

有人說姜軟玉興許早就死了,現在之所以還吊著一口氣,恐怕是被什麽臟東西上了身。

也有人說姜軟玉那口氣根本就不是人氣,恐怕是鬼氣,她早就化成厲鬼了,現在還不願離去,就是因為那殺死她的人還沒找到,還沒受到懲罰。

眾說紛紜。

唯有姜淮夫婦心裏清楚,姜軟玉之所以能熬到現在,恐怕與她一魂雙身有關。

這些流言也傳到了肖氏的耳朵裏,肖氏開始害怕起來,她內心掙紮了數日,已狠下心顧不上會惹怒姜淮夫婦,當即令人去山中道觀請來了一名法力高深的道士,在姜軟玉的房屋內外做法,要除鬼驅邪。

夏氏這些時日本就已心力交瘁,被肖氏這麽一氣,當即病倒了。

傅子晉親自登門向姜淮夫婦致歉,姜淮夫婦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委屈氣憤擔憂皆往肚子裏吞咽。

到這時,姜軟玉已差不多顯現出油盡燈枯之態,她的呼吸越來越輕,脈搏跳動也越來越微弱。

而容弘正快馬加鞭朝洛陽不斷行進而來。

夜色薄涼,冬日愈寒。

傅子晉今天不用值夜班,他早早地就下衙,用完晚膳後,他照例去姜軟玉房中探望她一眼。

當傅子晉來到姜軟玉房間門前時,卻發現有一絲不對勁。

門是虛掩著的,屋內一個下人都沒有。

可往日裏都有懷安寸步不離的伺候著。

傅子晉敲了好幾下門,見無人應答,便推門走了進去。

姜軟玉躺在床上,依然一動不動,還是老樣子。

這段時日,每當他來這裏,看到她這個樣子的時候,心裏都會閃過一絲歉疚。

無論姜軟玉於他而言意味著什麽,當日他差點被刺客刺中時,她曾毫不猶豫地擋在他的面前,護住了他。

盡管就算她不來擋那麽一下,他也完全能躲開。

可她就是做了。

她為了他,可以犧牲性命,光憑這點,就算對姜軟玉毫無感情的傅子晉,也不可能半點都無動於衷。

這個曾經讓他厭惡不已的女人,自他記事起,就因為她紈絝好色的臭名不斷給他引來非議的女人,在她奮不顧身替他擋下一劍的一刻,就已成功將他與她之間的所有恩怨一筆勾銷了。

就這樣兩清了罷。

傅子晉朝床前走近,他想好好最後看一眼姜軟玉,算是做最後的道別。

因為大夫說,她活不到明日了。

離床榻越來越近,傅子晉卻不由動了下鼻子。

他隱約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傅子晉敏銳地停下腳步。

他又嗅了幾下,確信自己的嗅覺沒出錯。

傅子晉神色嚴肅起來,他視線在床榻上逐一探過,並沒有發現任何血跡。

難道在被褥下面?

傅子晉剛要上前揭開被褥,突然門口處響起倉促慌張的腳步聲,他猛一回頭,看到懷安手上提著一個包袱正沖進來,臉色焦急而失措。

懷安在對上傅子晉鋒利的眼神那一瞬,他知道完了。

他臉色剎那一變,腳步被迫止住。

“傅……傅二公子。”懷安一臉絕望地看著傅子晉。

傅子晉冷冷盯著他一陣,突然大聲喚道:“來人!”

“不可!”懷安不等外面聽到命令的人沖進來,已先一步沖到房門前,動作極其迅猛地將房門關上,並下了門閂。

傅子晉很是意外地看著懷安這以下犯上的言行。

懷安“撲騰”一聲抱著手中的包袱跪倒在傅子晉的面前,帶著哭腔急切地求道:“傅二公子,小的就求您一件事,別讓任何人進來,不然我家主子就沒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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