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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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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梁大街上?的血跡,足足刷洗了半個?月方才?清理幹凈,織金河兩岸仍有燒的焦黑的畫舫停泊著?。

煜王有令要實行宵禁,以?便搜捕潛在城內的蠻人,街上?的人便行色更急,還沒到?傍晚就沒幾個?人了。

有風撕扯著?街頭告示板上?沒貼勞的“罪己詔”,一陣風後便貼著?地打旋飛走了,看守的衙役想去追回來,又被同?伴拉住。

“算了算了,明日便有新的了,又到?了皇帝下罪己詔的日子。”

小衙役便作罷了,想起?這幾日連發的詔書內容,他恨的牙根直癢癢,想罵卻又不敢罵,只得“呸”了一聲,低聲問同?伴:“你?說……煜王殿下為何做了這攝政王?做太子不好嗎?”

“誰知道那些大人物都是怎麽想的……”同?伴搖頭,小聲回道:“不過聽我在煜王府打雜的表妹說,王爺是嫌太子府臟呢。”

小衙役又“呸”了一聲,“是臟!那廢太子不是說要車裂嗎?什麽時候行刑?!到?時候我也要去看!”

“那日過後,這雍京城裏,誰沒有個?親人死在蠻子手裏?你?就是要看都擠不上?去!”同?伴恨聲道:“不過聽說,王爺在等當初那位替他赴敵營的顧大人回來,讓他觀禮解恨啊。”

“哦!原來如此……”

實際上?邵雲朗等的人並不是顧遠箏,也不覺得這玩意兒有給顧遠箏看的必要。

平白臟了顧遠箏的眼。

他等的人是沈銳。

破城當日,石策從西郊跑了出?去,想繞路跑回青州,沈銳便去追了,算算日子這兩天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邵雲朗對石策是死是活沒什麽興趣,他手上?堆了一堆政務,忙的天昏地暗,比狗睡得還晚,第二日還要起?的比雞早——他要去上?朝。

就算在西南操練,他也沒起?過這麽早。現下不住皇宮裏,就要早起?換衣服騎馬出?發,邵雲朗這才?知道人前?風光的大人們,私下裏也都對早起?這件事叫苦不疊。

等他上?位了,這朝會時間可要往後推遲一二。

下了朝還要看五軍都督府遞上?來的公文,看了一半,幾位禮部的大人又來與他商議三月後的登基大典。

邵雲朗的意思是一切從簡,聽的幾位大人直搖頭,哭天搶地的說此事關乎國祚,絕不可馬虎。

邵雲朗覺得挺好笑的,據說慶安帝登基時,大典連著?辦了一個?月,一場落雨打落裝飾用的紅綢花,整個?織金河都鋪上?了艷色,當時還有人寫詩讚這一盛景,現在怎麽著??那詩又成了慶安帝奢靡浪費的鐵證了,街頭巷尾的小兒都在傳唱。

所以?國祚這東西,和登基大典有什麽關系?無非是禮部想多撈些好處。

不過水至清則無魚,邵雲朗也明白這個?道理,沒開口懟這幾位大人,實在是怕他們被懟的背過氣去,左右商量一番,最終定下了七日。

至於年號……

邵雲朗想留給顧遠箏給他擬定。

也不知道顧大人返程順利與否,他這一堆公文看的頭都大了。

好不容易打發了這群老大人,邵雲朗將榻上?的軟枕一一拎過來,圍成個?舒服的枕頭堆,正要把自己攤進去辦公,他手下的親衛又風風火火的進來。

“王爺!沈大人把那太子同?黨抓回來了!不過那人說他一定要見你?一面……沈大人讓屬下來問問您的意思?”

剛脫了靴子的邵雲朗:“……”

……

石策被沈銳扔進了天牢,邵雲朗過去時,沈銳剛從牢房裏出?來,獄卒正端著?個?銅盆讓他凈手。

邵雲朗看了一眼那銅盆裏的血色。

沈銳側過頭,下頜青黑的胡茬和充滿紅血絲眼睛都盡顯疲態,他擦了手,躬身行禮道:“參見王爺。”

邵雲朗一手拍了拍他的肩,嘆道:“回去歇著?吧,也去看看軒兒,本王聽說這兩日,他嚷著?找你?。”

聽見莊鶴軒的名?字,沈銳眼珠遲緩的動了動,他走出?兩步,突然又停住腳步,低聲道:“王爺,臣知道那姓石的狗賊曾是您幼時玩伴,但?您若是為他求情?,恕臣不能答應。”

邵雲朗沒回頭,只淡淡道:“小思何嘗不是與本王一同?長大的?且本王今日到?這來,也是為了和他算一筆舊賬。”

他推門?進去,看見掛在刑架上?的石策。

沈銳應是不想讓他死的那麽快,石策身上?沒有大的傷口,只是指尖都被釘入了木楔子,還刺穿了琵琶骨。

這大牢裏沒有什麽隔音可言,他應當是聽到?了邵雲朗那句“算舊賬”,此時看著?邵雲朗的目光漸漸轉為了絕望。

邵雲朗遠遠的站著?。

他本就生得矜貴俊美,如今久居上?位,又養出?了一身威儀,玄色雲錦的便袍就算有幾分舊了,仍被挺拔的身形撐的挺括,連垂在胸口的蜷曲發尾都泛著?一點微光。

與這陰暗逼仄的天牢格格不入。

石策已經七年沒見過他了,一時竟不敢相認,片刻後,才?吶吶道:“小五……我……”

“石策。”邵雲朗打斷他,“你?一個?階下之囚,該如何稱呼本王?”

牢房內靜默半晌,石策叫道:“殿下。”

見邵雲朗沒有再說話的意思,石策哀求道:“殿下!我是被逼的!謀害瑞郡王並非是我的本意!都是廢太子!他用我雙親相要挾,我沒有辦法啊……”

“你?給我一條活路吧!給我一條活路!只要我能活著?出?去,我就剃度出?家!用餘生給小郡王祈福!求他來世投個?好人家!殿下……”

打斷他哭訴的,是邵雲朗的一聲冷笑。

“他為國為民,來生本就該投個?好人家。”邵雲朗眸中漸漸展露出?森寒的恨意,他緩步上?前?,站在石策面前?,冷聲道:“但?你?要贖的罪,卻不止這一樁。”

那雙茶色眼睛似乎已經把石策看透了,他抖的不能控制,牽動了背後的琵琶骨,頓時流著?冷汗別開了目光。

他低頭道:“殿下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聽不懂?”邵雲朗笑了,他在這牢房裏踱步一圈,最後站在了各色刑具前?,拿起?一根烙鐵打量片刻,又掛回墻上?,“本王問你?,你?石家是什麽時候成為太子一黨的?”

烙鐵和斑駁的磚墻磕碰出?清脆的一聲,石策一抖,低聲道:“幾個?月前?……”

“是七年前?。”邵雲朗道:“你?我同?破那鬼廟,邵雲霆為自保,不得不斷掉洪家這條臂膀,事後追責到?你?石家頭上?,你?便將此事盡數推到?了本王頭上?,轉移了邵雲霆的怒火,是也不是?”

石策瞳孔劇烈的顫動著?,他想說什麽,但?嗓子卻在這一刻緊繃到?失音。

“呵……”邵雲朗轉身,目光落到?他還在滲血的手指上?,“可惜啊可惜,沈銳一根也沒給本王留。這麽多年了,本王每每想起?嚴侯一家,皆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總也想不明白,是誰洩露了本王的身份,讓邵雲霆那條瘋狗一口咬上?了本王……本以?為洩密之人在那八個?地坤之中,卻不料是本王的好、兄、弟。”

他又對上?石策的眼睛,“現在,還想求情?嗎?”

石策嘴唇顫抖,開始粗聲喘氣。

“敘舊也敘完了,你?便在此好好享受幾日吧。”

邵雲朗轉身推門?。

“我怎知邵雲霆會下這麽狠的手?!”石策突然大聲道:“你?們是親兄弟!我以?為你?不會有事的!你?還是皇子!他又能拿你?怎麽樣?!我怎知人人都想要你?的命?我當初想過救你?的!是你?不和我走!你?要是那年便跟了我,我怎麽會有今日?!你?別走!!殿下!!”

邵雲朗腳步一頓,對迎上?來的獄卒道:“太聒噪了,舌頭割了吧,記得給用藥吊著?命,別回頭死了,沈大人該找我算賬了。”

“是。”獄卒領命進去。

出?了天牢的大門?,邵雲朗讓親衛別跟的太近,他想自己走一走。

刑部門?前?的楊柳落了葉子,踏在腳下軟軟的,剩下的枝條光禿禿的垂著?,細長細長的,像無數裂痕,割裂了前?方的視線。

秋風蕭瑟,吸入肺裏的空氣都寒涼了些許,卻也讓人精神一振。

他這些年被虎狼驅策著?,一步也不敢停的向前?披荊斬棘,不敢放縱自己沈溺於情?緒,如今一切終於塵埃落定,有罪之人的下場,也足以?告慰那些人的在天之靈。

只放縱這一盞茶的時間便好,讓他也想一想,離開的那些人,若是他們還在,該是什麽樣子。

一路挑著?小路走,拂開一根根柳枝,小路盡頭豁然開朗,有一人坐在輪椅上?,側影清雋,腿上?搭著?條靛藍色的毯子。

他正坐在一餛飩攤前?,伸手去給那賣餛飩的大娘遞銅板,裊裊水汽從鍋裏蒸騰而起?,打濕了一點他的衣袖,也將他的眉眼氤氳的愈發溫潤清俊。

路過的人總要看一看他,就算身有不足,也惹得路過的姑娘公子紛紛紅了臉。

邵雲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太久了,那人終於若有所覺的回頭看過來,墨色眼瞳中浮現些詫異,像是在問:好好的大路不走,怎麽從小樹林子裏鉆出?來了?

邵雲朗便突然笑了,大步走過來,俯身抄起?顧遠箏的膝彎,一手扶著?顧遠箏的背,硬是將人橫抱了起?來。

就是起?身有幾分費力,差點把顧大人扔進餛飩鍋裏。

顧遠箏實實在在的被他嚇了一跳,有些無奈的勾住他的脖子,忍不住笑道:“又發什麽瘋?”

“剛才?想著?偷個?一盞茶的閑,柳暗花明這麽一會兒功夫,就碰到?了顧大人……”邵雲朗笑道:“這豈不是說明可以?我一直偷閑了?得快點將這不要錢的勞工擄回王府才?是。”

“不要錢,肉償即可。”顧遠箏面上?光風霽月的說了句下流話,擡手指著?路旁道:“馬車在那邊。”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結束啦~

笙笙紮起小圍裙開始和面,準備做糖餅~

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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