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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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已經是開始制作首飾盒漆器的第十天了。
在這十天中，沈聲默每隔一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段內, 把兩個小朋友的剪輯上傳到賬號上。
她的教學視頻更新頻率十分的穩定，不少觀眾已經養成了習慣, 等著沈聲默的視頻一發布，他們就會立刻觀看。
能夠穩定更新視頻, 每期視頻的內容還不帶重樣的視頻博主簡直是神仙博主, 這段時間，關註沈聲默的粉絲過得幸福極了。
幾乎每天都有新視頻看, 博主這也太勤快了！
而沈聲默的粉絲新增數量也非常的可觀。
課程已經開到了第十二課了, 隨著這十二期的視頻播放出去，沈聲默的賬號積攢了一波數量不小的粉絲。
新來的許多粉絲, 好多都是沈絲絲和沈宋宇兩個小朋友的雲師父, 他們比沈聲默還要更加關註他們進度的速度。監督起來, 絕不含糊，可比沈聲默嚴格多了。
沈絲絲和沈宋宇的內卷行為，他們看在眼裏, 並且時不時給兩個小朋友打一打分, 雖然這並不會讓兩個小朋友知道，不會給兩個小朋友造成任何的心理壓力，但是對於粉絲來說很有意思。
沒有什麽比雲養崽更快樂的了。
兩個小朋友在那攀比來攀比去，以對方為目標努力, 內卷到不行, 粉絲們就玩梗玩得歡樂到不行。
一旦沈聲默晚更新幾個小時, 那麽他們催更的消息絕對爆滿後臺, 清都清不掉。
沒辦法, 人類對於幼崽養成就是有種一種非常深沈狂熱的喜愛，擋都擋不住。
也幸虧他們這兩個崽足夠可愛，幫沈聲默賺了很多粉絲值，得來全不費工夫，導致沈聲默現在積累粉絲這件事上，只想鹹魚，有種想要被大佬帶飛……的心態？
總之，很爽。
第十一天，沈聲默繼續給沈絲絲和沈宋宇上課。
經過多次刮灰、陰幹、繼續刮、繼續陰幹等操作後，他們終於得到了一個規整漂亮的首飾盒漆器坯。
接下去的操作，就是上推光黑漆。
小朋友們從一開始的叫苦不疊，到現在的麻木。
哪怕今天沈聲默再讓他們繼續刮灰，他們也絲毫不感到驚訝了。
他們已經習慣了。
繼續刮就是。
他們的生活，就是在不停的刮灰，刮灰，刮灰中，度過的。他們甚至私底下覺得，這不能叫漆器工藝，應該就刮灰工藝。
但這種吐槽他們只敢在心裏想想，並不敢讓沈聲默知道，該幹是活還是得幹。
而且因為需要陰幹，其中需要經歷的時間還很久，不能一口氣做完的感覺，吊得不上不下，更令人十分難受。
如今的小朋友們，已經不是當初的小朋友了，他們已經經受了磨練，一顆心沈穩了許多。
哪怕對於已經做得非常熟練的刮灰，覺得無聊枯燥，他們也能忍著心中的煩躁，跟著沈聲默安排給他們的任務，穩穩當當地做下去。
不會再犯之前，心急吃不到熱豆腐的錯誤了。
心思定了，再加上通過一次又一次的練習，熟能生巧，他們的手也就穩了。
小朋友們現在出錯的頻率越來越低，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做出一些很糟糕的舉動，已經比剛來的時候成熟多了。
手藝一成熟，他們的心思也就更穩了。
雖然現在他們的手藝還不夠純熟，做不到像沈聲默這樣爐火純青，不能每一步都很完美的完成，但是對他們這種剛學了沒幾天的新手來說，不出錯，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剩下的，只能用時間慢慢的磨，慢慢的練，才能做得更加純熟。
操千曲而後曉聲，就是這種道理。想要讓自己的手藝登峰造極，必不可免，要以大量的練習為基礎。
就是沈聲默自己，也不是第一天就有這樣的功夫。
而是要經年累月的訓練，讓自己形成肌肉記憶，讓自己的雙手自己有感覺，才能做到分毫不差。
她現在手上的肌肉記憶，已經深入骨髓，甚至有些時候，手指會先於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
什麽時候，沈絲絲和沈宋宇能練到這種程度，他們就算出師了。
現在，沈聲默已經很認可這兩個小徒弟了。
有靈氣，又肯上進。雖然沈宋宇上進的動機比起沈絲絲來，不明朗許多，但只要沈絲絲在，他肯定是不想走的。
卷來卷去，他已經為了漆器，付出了太多了。待的時間越久，沈沒成本越高，沈宋宇就越不舍得離開了。
不過，雖然在心裏認可了這兩個小徒弟，但沈聲默該對他們嚴格的時候，依舊對他們很嚴格。
學習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沈聲默對他們嚴格，但也不會揠苗助長。
從陰幹箱裏把已經陰幹完畢的胎體拿出來。
此時能明顯看到，首飾盒已經基本看不到之前木質胎體的樣子，而是被一種灰黑的膏體纏繞著，裹挾著，保護得嚴絲合縫，一點不露出裏面的樣子。
灰胎全是小朋友們自己親手塗出來了，當沈聲默拿出來的時候，兩雙眼睛唰的一下，全亮起來了。
真不容易，明明昨晚，他們還因為這個工作臺無聊太痛苦而偷偷的抱頭痛哭，今天看到小姑姑宣布說可以進行下一步工序，看到半成品時，他們感動得眼淚汪汪，幾乎要哭出來了。
終於自己做出一個像樣的成品了，沈絲絲和沈宋宇簡直幸福到想要哭了。
太不容易了啊他們！
看著兩個小孩滿臉欣慰又感動的表情，沈聲默笑了笑。
她問，“你們還記得，我之前和你們說過的，灰胎的作用嗎？”
“記得！”沈絲絲和沈宋宇齊齊應道。
他們爭先恐後地說道：“這一層灰胎，能很好的保護到裏面的木。”
表述稍微有點區別，但看來這個知識點，他們是掌握了的。
沈聲默欣慰地點點頭，“對的，灰胎的主要作用是保護。”
因為這首飾盒不是什麽貴重的物件，所以所需要的工序還不用那麽久。
但如果是貴重的木，梨花木，紫檀，這些名貴的木頭，工期可能真就一年半載了。
“好了，拿走你們的胎體，我們可以上推光黑漆了。”沈聲默一邊說著，一邊調漆。
調漆這個操作，這些天來，小朋友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操作就都是那樣，往漆裏放點什麽，攪和攪和。
唯一的區別是，每次放的東西都不一樣。
有時候是色漆，有時候是稀釋劑，有時候是桐油等等等，不盡相同。
他們的好奇心現在已經沒了，不會再問一些很奇怪的問題，比如色漆為什麽叫色漆，是因為它五顏六色嗎？或者為什麽只能用桐油，用花生油不行嗎？是花生不夠高貴嗎？
雖然這些問題，沈聲默都能很好地用他們能夠理解的話解釋好，但是，只要問了，那沈聲默就想讓他們將自己的疑問和她的回答記錄到報告上。
沈.不想寫作業.絲絲和沈.不想寫作業.宋宇兩臉不想。
所以他們已經學會了篩選真正需要問的問題，和自己私底下百度一下就能解決的問題。
現在，他們已經對調漆這個操作掌握得十分熟練了。
甚至還能很熟練的分辨或者猜測，要放什麽東西攪和攪和，還能幫小姑姑調。
看到他們成長的速度如此之快，沈聲默的心裏十分欣慰。
漆調完了之後，就可以開始刷漆了。
刷漆同樣也是要重覆好幾遍的操作。每一層都是薄薄的，但等待陰幹的過程就很磨人，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人急性子，時光可不是急性子。等多久，就是等多久，少等一分都不行，急切不來。
同樣的操作，沈絲絲和沈宋宇經歷得久了，性子也就越發地沈澱了下來。
現在，他們刷漆的時候，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手忙腳亂、錯誤頻出，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總是一臉心急如焚了。
他們已經學會在了在這種慢節拍的操作過程中，尋找樂趣了。
在他們刷好漆之後，沈聲默帶領他們，把刷了漆的胎體放進陰幹箱裏陰幹，隨後就拿出工作室早就準備好的螺鈿。
螺鈿流光溢彩，艷而不俗，在陽光的反射下，呈現出一派夢幻流離的景象。
這是一種十分精致的美感、又蘊含著時光的古樸質感。
小朋友們被這奇異的東西迷住了眼睛，感覺像塑料，但這可比塑料漂亮多了。
那種獨特的、像珍珠般溫潤的質感，是塑料絕對模仿不來的。
畢竟哪怕他們這樣的小朋友，也能分得清珍珠塑料和真正珍珠的區別啊。
一時間，兩人的驚嘆聲又響起了。
沈絲絲：“哇——”
沈宋宇：“哇——”
哇哇怪從不掉線。
帶孩子就是有這點好處，不管拿出什麽東西，他們都是捧場王。
一副沒什麽見識的樣子。
但他們這種態度讓沈聲默受用極了，每次聽到他們哇哇亂叫，沈聲默都會露出淡淡的笑意，笑容很是和煦。
而沈絲絲雖然總是在揣測什麽樣的情況才能讓沈聲默不留下作業，並且總是猜不對，但她是個觀察能力遠高於同齡人的小孩，看到沈聲默的表情，就知道他們的捧場是能令沈聲默開心的。
“哇哇哇。”一方面，是想讓小姑姑開心一點，畢竟他們在她這裏吃、在她這裏住，也幫不到她什麽，一方面，沈絲絲是真的覺得螺鈿漂亮極了。
她並不吝嗇自己誇張的讚揚聲，“這也太漂亮了吧。”
她現在恨不得自己已經把所有的本事都學到了，然後給自己做個首飾。
還要給媽媽做個首飾，還要給沈聲默做個首飾。
而沈絲絲的熱情高漲，沈宋宇當然不甘示弱了。
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盯著沈聲默手中的螺鈿瞧。
“這是硬鈿，是用來鑲嵌在表面上的。”沈聲默變化出各種角度，能看到在不同的角度下，反射的太陽光都不一樣。看上去色彩斑斕，五光十色，卻不刺眼，也不會覺得花裏胡哨，反而有種內斂低調的華美。
小朋友們都看呆了。
之前一直刮灰、一直刮灰，他們還在奇怪，覺得這麽黑漆漆的樣子，做出來的漆器怎麽可能好看啊？
和小姑姑自己做的，肯定不是同一個品種？
現在看到螺鈿他們才知道，靈魂來了。
雖然盒子是黑漆漆的，但是如果能加上這種螺鈿，在配合著好看的圖案和形狀，那得多漂亮啊。
一想到自己的首飾盒即將要被裝飾上這麽好看的東西，他們就充滿了幹勁，覺得自己的作品天下第一好看。
這麽漂亮的材料，做出來的東西怎麽可能不好看。
沈絲絲和沈宋宇現在膨脹而自信，倒不是對自己的水平盲目自信，而是骨子裏的那點民族自豪感被點燃了。
老祖宗的東西，都已經經過這麽多年、經過那麽久的時間檢驗了，當然厲害了。
思及此，沈宋宇的中二魂甚至都被點燃了。
他是能把這種寶貝的東西給傳承下去的人。
他現在文化水平還不高，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是這陡然冒出來的想法，讓他神采奕奕，目光無形中變得更加堅定了。
此時此刻，小朋友們被蹂躪打擊了好多天的好奇心和自信心，又都回來了。
一個兩個，睜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看，唯恐自己錯過了什麽步驟，沒學好，到時候把漂亮的材料給禍害了。
在他們的註視下，沈聲默反而先把螺鈿放下了，然後拿出硬板紙，對他們說道：“先別著急。”
她開始給自己的鑲嵌圖案打稿定稿。
拿著鉛筆略微打了幾個稿子後，沈聲默畫了並蒂蓮的圖案，然後勾勒出花和葉子的形狀，擁簇在一起。整體看上去不擁擠，還很雅致。
隨後，用勾線筆，把形狀勾勒出來，等著打版用。
小朋友們繼續睜大眼睛看著。
雖然心裏已經心癢難耐，恨不得自己也要上手，只是沈聲默不說讓他們做，也就按捺著不問。
沈聲默拿出沒有切割修整過的螺鈿，把硬板紙放在上面打版，卻並沒有提及他們兩個小孩只言半語後，小朋友們終於急了。
沈絲絲率先問道：“小姑姑，我們的份兒呢？”
以往，只有到了吃飯、想吃肉的時候，沈絲絲才會由心而發地露出這種渴望的表情。
沈聲默擡眸看了一眼她，將她的急切盡收眼底。
再看一眼沈絲絲身後的沈宋宇，“你們的？”
“對對對！”沈宋宇也急切點頭。
沈聲默對他們的反應感到有趣極了，她故作驚訝的“哦”了一聲，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塑料盒子。
塑料盒子裏放著一個個小塑料袋裝著的細小的碎片。
碎片的材質也很奇怪，整體不如剛才沈聲默手上的硬鈿溫潤，更加艷光四射，一眼看過去，花裏胡哨的。但那種類似於貝殼的溫潤的觸感，如同玉石的光澤，始終沒褪去，不管怎麽看，都是燦爛而奪目的。
“哇——”
“哇——”
雖然這個看起來沒那麽“哇”，雖然漂亮但是他們最近看過的好東西已經太多了，但捧場王捧場習慣了，看到什麽，都不忘驚嘆一下。
沈絲絲和沈宋宇自認，他們現在都已經是見過世面的人了。
不過，雖然見過市面了，該學的東西依舊要學。
看到這一盒子碎片，沈絲絲問沈聲默，“這個是什麽呀？小姑姑。”
沈絲絲問了，同樣想問的沈宋宇就沒有再出聲。
而沈聲默拿出一把小鑷子，從裏面夾出來一個細小的圓形的碎片。淡紫色的，單放在一起，沒有那種令人驚艷的感覺了。
“這個啊，叫軟鈿，是更軟更薄的螺鈿，也是用來鑲嵌的。我用剛才那個，你們用現在這個。”
“你們過來一下，我給你們簡單演示一下，軟鈿該怎麽用。”一邊說著，沈聲默一邊夾出比滴水型更加狹長的碎片，一共五瓣，圍著圓形的圓，擺開了花朵的樣子。
沈絲絲和沈宋宇圍過來，看著沈聲默擺好的像花朵一樣的圖形，又是兩聲帶著濃濃感嘆意味的“哇”。
沈聲默擺好的碎片，看起來，像是一朵迎風招展的小雛菊。
本來平平無奇的一些小碎片被沈聲默這麽一擺弄之後，立即變得好看了。
小朋友們本來覺得小姑姑是不是看不起自己啊，為什麽自己的看上去那麽覆雜，而他們這裏，就是那零星幾點，好像很對他們的手藝不信任哦！
現在他們不這麽覺得了，一定是因為，他們的首飾盒比小姑姑的小很多，所以才需要更小的碎片吧。
懷著這樣的想法，沈絲絲就說道：“小姑姑，我想和你一樣。”
沈.墻頭草.宋宇：“雖然這個也好看，但是我也想換成小姑姑那樣的。”
一般來說，沈聲默充分尊重他們的選擇，在一定程度內，不管什麽要求都能被滿足，可是這一次……
“不行哦。”沈聲默笑著搖搖頭：“你們還是簡單點吧，這個硬鈿鑲嵌，你們搞不來。”
沈絲絲：“……”
沈宋宇：“……”
嗚嗚嗚，果然，小姑姑就是嫌棄他們！
好在兩個小孩子也聽話，雖然不服氣，但經過多次的磨練，他們早已明白，如果不聽小姑姑的話，最終吃虧的只能是自己，所以，即使沈聲默沒有滿足他們的要求，但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沈聲默這樣說，一定有她的道理，於是他們不提出任何的反抗意見。
沈聲默做事的道理，他們大致也能想明白。
無非是因為他們現在水平還不夠罷了。
雖然沈聲默從來不給他們畫餅，不向他們保證，以後他們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大人，但沈聲默人在那，就是最好的示範。
沈聲默是經過很多練習和努力，才成為現在的她的，那他們只要像她那樣努力、堅持下去，早晚有一天，水平能進步上去。
只要認認真真地學習，長大之後，他們一定能應付得來現在沈聲默不讓他們碰的硬鈿鑲嵌。
那現在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跟著沈聲默的指導，鍛煉自己的水平就行了，讓應付得來硬鈿鑲嵌的那一天快點到來。
沈絲絲和沈宋宇很快重振旗鼓，充滿了幹勁。
沈聲默則是繼續給自己的螺鈿打版，畫上花樣，然後用鋸子，把花樣給鋸下來。
除了把粉色的花瓣樣式的螺鈿鋸下來，還要兼顧配色的問題。
比如花瓣是粉色的，花芯是黃色的，葉子是綠色的，挑選哪種粉色哪種綠色也都有它的講究，顏色要選好，不然混搭起來，看上去會很災難。
不僅要大小合適，保證鑲嵌的時候嚴絲合縫，還要考慮物體的顏色。有時候如果沒有合適的顏色，就只能通過後期上色來實現。
這工程一聽就非常負責而且麻煩，這可不是上手就能做的東西，沈聲默為了不打擊小孩子的積極性，就沒讓他們做了。
給他們下馬威，之前杯子那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三番五次地打壓他們的積極性，恐怕就會把他們的積極性給打擊沒了。
但是，相比起硬鈿鑲嵌，軟鈿的拼貼就簡單多了。
軟鈿的拼貼沒有這麽多講究和麻煩的事情，想貼成什麽貼成什麽，符合自己的審美就行。
對於現階段的沈絲絲和沈宋宇來說，軟鈿比硬鈿更適合他們。
至於硬鈿，等到他們的水平精進了，她早晚會教給他們。
沈聲默歇了一會兒，跟他們說：“你們也可以想一下要貼什麽圖案。比如我剛才的小雛菊，楓葉，月亮，你們自己動手，我就不幫你們了。圖案自己畫，結果怎麽樣，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雖然她不想打壓沈絲絲和沈宋宇的積極性，但她也不會一味地只是誇獎，那樣就走上了另外一條錯誤的道路——捧殺。
如果他們用軟鈿做出來的東西一塌糊塗的話，她是一定會訓他們的。不能因為過分地保護他們的心態，讓他們喪失了判斷自己水平的能力。
居然可以動手diy，自己想拼什麽圖形都可以？
好哇好哇！
這可太自由了！
兩個小孩的眼睛裏立即燃起一簇興奮的火苗，然後躍躍欲試。
當天晚上，他們不寫報告了，開始畫圖。
沈絲絲和沈宋宇都覺得，自己設計的圖案天下無雙，第一好看。
既然要送給媽媽做禮物，那必定要花一點心思，送給她自己最喜歡的了。
在廢了很多次稿，畫了很多版之後，兩人終於定了稿，知道自己要貼什麽畫了。
沈絲絲選擇的是一只粉色的小豬豬佩奇，沈宋宇選擇的是一只黃色的鴨子小黃鴨。
其實沈宋宇是想要奧特曼的，但是奧特曼太難畫了。
雖然他心裏想著奧特曼，但真的畫到紙上後，別人根本分不清楚他畫的是奧特曼還是怪獸。
他的畫技水平是對他偶像的玷汙。
由於奧特曼的圖案，沈宋宇根本畫不出來，只能作罷，選擇了簡簡單單的黃色小鴨子。
簡單的就是最好的。
敲定了稿子之後，他們就去找沈聲默定稿了。
但凡沈聲默點頭，那麽這即將他們最終的成品。
沈絲絲和沈宋宇都很激動。
決定勝負的時刻到了！
在路上碰頭的時候，沈絲絲和沈宋宇看到了對方手裏拿著的畫作。
他們都不覺得對方的畫好看，只覺得自己的畫好看。
於是他們在關於誰的畫更好看這件事上，爭吵了一路，最後誰也不服誰，誰也不理誰，重重哼了一聲，誰也不看誰了。
他們已經等不及要聽沈聲默的評語了。
在自己決定不出勝負的時候，把決定權交給沈聲默，就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小姑姑誇了他們其中一個，說畫的好，其他一個，自然就是輸了。
兩個小朋友都很緊張，但都不覺得自己會輸，反而已經開始想著如果對方輸了之後，自己要怎麽耀武揚威找場子。
等把自己畫好的作品交給沈聲默後，沈絲絲和沈宋宇的眼睛都閃閃發亮，充滿了期待。
沈聲默看了他們一眼，看了他們的畫一眼，又看了他們一眼，欲言又止。
她沈默了一會兒，說道：“都畫得很好。”
都？都是兩個都？
水平難道就沒有一點參差？
畫工難道就沒有一點分別？
沈絲絲不信，沈宋宇也不信。
沈宋宇問：“小姑姑，我和沈絲絲，誰畫得比較好？”
一副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的樣子。
沈聲默被難住了。
哪個比較好？
嗯……
她現在只體會到了一種十分無奈的心情。
那大概是一種她想讓兩個孩子畫出老虎、但最後他們卻畫出了貓咪的胡須的心情。
“都挺好。”沈聲默按下不提，完全沒按照小朋友的劇本來，反而道：“這樣吧，為了讓你們對自己的實力有更加深刻的認知，趁著陰幹的這個時候，你們可以上手練習一下你們拼圖鑲嵌的能力。”
她知道如果她現在說一句都不好看，對於他們信心的打擊可能是毀滅級的，說不定以後都不想自己創造圖案。為了保護他們創作的激情，沈聲默決定違心一次。
兩個小孩沒有繪畫的基礎，看來這裏以後她也有的教。
但讓他們照著自己畫的小豬和小鴨子來制作，那也是不行的。
實在是太浪費材料了，而且也浪費時間。
而且要是最後做出來的東西不好看，那她就沒法再違著心，稱說好看了。
沈聲默想了個辦法。
她得讓沈絲絲和沈宋宇自己認識到他們畫作的水平，讓他們知道，他們畫的東西，想要用軟鈿拼貼出來，難度有多高。
這樣，他們就能知難而退了。
“畫稿就按照這個來，看看你們能拼成什麽。如果效果好看，我就支持你們。”
這就是沈聲默的決定。
沈絲絲和沈宋宇還沒意識到沈聲默給他們挖了什麽樣的坑。
他們在這兒沒分出個勝負來，下一場比賽，就又開始卷了。
既然畫得一樣，分不清誰好誰好，那拼圖總能了吧？總有一個人的動手能力是不行的。
一旦開始內卷，沈絲絲和沈宋宇的狀態就能調整到最佳。
競爭能將他們的才能發揮到最大化，不過有時候也會讓他們在學習的過程中分心，但有沈聲默盯著，他們也不敢卷得太離譜太過火。
一切要以作品為重，這是沈聲默屢次向他們強調的東西。
沈絲絲和沈宋宇定了定心以後，就拿著沈聲默分給他們的軟鈿，兩人開始按照自己的畫圖，在上面填上細碎的螺鈿貼片。
手裏拿著鑷子，經常夾不住，要是用力，螺鈿就破了，不用力，螺鈿就掉了。
他們本以為拼貼螺鈿是一件非常簡單的工作，可當自己真正上手的時候，就傻眼了。
非常簡單？
非常困難才對吧！
和這個拼貼比起來，天天刮灰的日子可太幸福了！
至少它對手的要求沒有那麽高！
可現在，他們深深的收到了打擊。
感覺小姑姑的手是手，他們的手是豬蹄，紅燒還嫌不好吃的那種！
太難啦！
於是乎，雄赳赳氣昂昂的兩個人，本想一較高下，沒想到開局就遭遇滑鐵盧，別說拼貼了，就連螺鈿都沒夾起來幾片。
他們放棄了。
他們躺平了。
原來，小姑姑說的，讓他們真正認識到自己的水平，是這個意思啊。
他們悟了。
不是他們畫的畫不好看，是他們現在的制作水平還配不上小豬佩奇和小鴨子。
沈絲絲和沈宋宇的創作欲依舊得到了很好的保護，但他們同時也決定，就貼那個最最簡單的小雛菊就好了，搞那些花裏胡哨的，幹什麽呢？
人貴有自知之明，要學會躺平。
他們的技術跟不上，先不要挑戰自己高難度的大作了。
陰幹箱裏的胎體又刷了幾層黑漆，終於到了鑲嵌的環境。
此時的沈聲默終於把自己的硬鈿切割完畢，就等鑲嵌了。
小朋友們也很乖的來告訴她，他們就貼小雛菊，其他一概不貼。
“你們這樣很好。”沈聲默笑了笑，“如果你們下次再來，我再教你們硬鈿的鑲嵌方法。”
“好。”
應得異口同聲。
只是此時，一個問題浮現在心頭：下次再來？對哦，他們是要走的。
假期是會結束的，眨眼間，他們已經在小姑姑這裏，待了快半個月了。
時間過得好快哦。
忽然間，兩個小朋友的面色都變得有些傷感，無措不舍。
曾經剛來的時候覺得難熬，現在一想到假期結束後就要離開，他們都傷感了起來，小尾巴一樣，變得愈發黏沈聲默了。
沈聲默把他們帶到工作室，拿出了半陰幹的胎體，然後放在旋轉的托底上，讓胎體跟著旋轉，便於控制，也方便打磨修整。
“我現在給你們示範一下，你們的軟鈿要怎麽貼。”
沈聲默在一個首飾盒面前坐在，一只手拿著鑷子，一只手拿著一只筆。
筆是沾了黑漆的。
黑漆在盒子蓋上一點，就出現了黑色的膠體，可以在這個時候，把軟鈿貼合上去。
就這樣，按照小雛菊的形狀，圍著一個圓形，貼出一朵花來。
確實非常簡單，至少到這步來說，沒有太多有難度的東西。
沈絲絲和沈宋宇都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們覺得，這麽簡單的步驟，他們自己能應付了。
示範完畢後，沈聲默也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在漆器鑲嵌中，如果是修覆，那麽需要用到熱熔膠來做粘合劑，保證螺鈿不會掉落。
如果是初次制作，那利用黑漆的天然粘性就差不多了。
當然，這也要求制作者在制作過程中，擁有高超的技藝，絕對不能允許出現任何閃失。
不然，漆面一旦毀了，想要修覆回來，二次髹飾也會留下痕跡，並不好看。
能一次完成，就一次完成，不要給自己退路，想著二次修改的效果能比得過第一次的制作。
一旦拿起刻刀，就不要想著失敗的可能。
沈聲默拿刻刀，在漆面上比比劃，樣板就是之前準備好的並蒂蓮螺鈿。
在下刀的時候，要做到心中有整體，不能錯刀。
一刀一劃，落在哪裏，都要做到心中有數。
這已經不是初學者能學會的內容了，也是沈聲默為什麽不讓小朋友跟著學的原因，太難、也太考究功夫和熟練度。
功夫和熟練度是需要經年累月的積累與練習的，沈絲絲和沈宋宇年紀小，又剛接觸沒多久，不能對他們太嚴苛。
但沈聲默對自己的要求依舊嚴苛到了極點。
當三個人都把螺鈿貼到該貼的地方上去時，沈聲默讓他們放著，等剛剛塗上去的黑漆變得半幹，之後，又用黑漆進行第二次髹飾。
這一步的目的，是要把剛剛弄上去的痕跡，不管是凹痕還是凸痕填平，力求平整。
漆面的要求很嚴苛，要很薄，不能影響螺鈿的光彩。
同時，後期還要用刻刀小心的修正，然後用推光粉手磨推光，讓整體的漆面看起來像鏡子一樣光滑，光澤感和質感，一個也不能拉下。
直到了最後這一步，小朋友們才發現，之前刮灰刮灰，簡直是人間福音，到了鑲嵌這一步，才是真的要人命吶！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它對手的要求，真的太高了，要穩，不能抖，而且是真的，不容許一點分心，如果分了心，那手底的作品就徹底毀了。
心理壓力好大啊！
經過了這般折磨，沈絲絲和沈宋宇的性子被練得更加有耐性了。
臉皮也更厚了，有時候失誤了，也不再大驚小怪、紅眼眶了。
沒辦法，臉皮不厚不行啊，要是失敗一次就要哭，那沈聲默這裏，恐怕要給他們的眼淚給淹沒了。
因為他們犯錯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沈聲默即使從來不會責怪他們，他們自己也有些羞愧了。
鑲嵌後，打磨推光的工序，用了整整三天，撒了不知道多少推光粉，這才終於勉強算是平整。
而此時，小朋友們的假期也接近尾聲。
快要開學，他們也要收假啦。
離開那日，沈聲默問他們：“你們拿到令自己滿意的作品了嗎？”
沈絲絲：“拿到了！”
沈宋宇：“我也拿到了！”
這一次依舊是異口同聲。
他們真的拿到了最好的禮物。
不僅是送給媽媽的，也是送給自己的。
他們懷裏抱著的，就是自己做的漆器，一個凝聚他們整個假期的付出和努力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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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聲默的粉絲新增數量也非常的可觀。
課程已經開到了第十二課了, 隨著這十二期的視頻播放出去，沈聲默的賬號積攢了一波數量不小的粉絲。
新來的許多粉絲, 好多都是沈絲絲和沈宋宇兩個小朋友的雲師父, 他們比沈聲默還要更加關註他們進度的速度。監督起來, 絕不含糊，可比沈聲默嚴格多了。
沈絲絲和沈宋宇的內卷行為，他們看在眼裏, 並且時不時給兩個小朋友打一打分, 雖然這並不會讓兩個小朋友知道，不會給兩個小朋友造成任何的心理壓力，但是對於粉絲來說很有意思。
沒有什麽比雲養崽更快樂的了。
兩個小朋友在那攀比來攀比去，以對方為目標努力, 內卷到不行, 粉絲們就玩梗玩得歡樂到不行。
一旦沈聲默晚更新幾個小時, 那麽他們催更的消息絕對爆滿後臺, 清都清不掉。
沒辦法, 人類對於幼崽養成就是有種一種非常深沈狂熱的喜愛，擋都擋不住。
也幸虧他們這兩個崽足夠可愛，幫沈聲默賺了很多粉絲值，得來全不費工夫，導致沈聲默現在積累粉絲這件事上，只想鹹魚，有種想要被大佬帶飛……的心態？
總之，很爽。
第十一天，沈聲默繼續給沈絲絲和沈宋宇上課。
經過多次刮灰、陰幹、繼續刮、繼續陰幹等操作後，他們終於得到了一個規整漂亮的首飾盒漆器坯。
接下去的操作，就是上推光黑漆。
小朋友們從一開始的叫苦不疊，到現在的麻木。
哪怕今天沈聲默再讓他們繼續刮灰，他們也絲毫不感到驚訝了。
他們已經習慣了。
繼續刮就是。
他們的生活，就是在不停的刮灰，刮灰，刮灰中，度過的。他們甚至私底下覺得，這不能叫漆器工藝，應該就刮灰工藝。
但這種吐槽他們只敢在心裏想想，並不敢讓沈聲默知道，該幹是活還是得幹。
而且因為需要陰幹，其中需要經歷的時間還很久，不能一口氣做完的感覺，吊得不上不下，更令人十分難受。
如今的小朋友們，已經不是當初的小朋友了，他們已經經受了磨練，一顆心沈穩了許多。
哪怕對於已經做得非常熟練的刮灰，覺得無聊枯燥，他們也能忍著心中的煩躁，跟著沈聲默安排給他們的任務，穩穩當當地做下去。
不會再犯之前，心急吃不到熱豆腐的錯誤了。
心思定了，再加上通過一次又一次的練習，熟能生巧，他們的手也就穩了。
小朋友們現在出錯的頻率越來越低，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做出一些很糟糕的舉動，已經比剛來的時候成熟多了。
手藝一成熟，他們的心思也就更穩了。
雖然現在他們的手藝還不夠純熟，做不到像沈聲默這樣爐火純青，不能每一步都很完美的完成，但是對他們這種剛學了沒幾天的新手來說，不出錯，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剩下的，只能用時間慢慢的磨，慢慢的練，才能做得更加純熟。
操千曲而後曉聲，就是這種道理。想要讓自己的手藝登峰造極，必不可免，要以大量的練習為基礎。
就是沈聲默自己，也不是第一天就有這樣的功夫。
而是要經年累月的訓練，讓自己形成肌肉記憶，讓自己的雙手自己有感覺，才能做到分毫不差。
她現在手上的肌肉記憶，已經深入骨髓，甚至有些時候，手指會先於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
什麽時候，沈絲絲和沈宋宇能練到這種程度，他們就算出師了。
現在，沈聲默已經很認可這兩個小徒弟了。
有靈氣，又肯上進。雖然沈宋宇上進的動機比起沈絲絲來，不明朗許多，但只要沈絲絲在，他肯定是不想走的。
卷來卷去，他已經為了漆器，付出了太多了。待的時間越久，沈沒成本越高，沈宋宇就越不舍得離開了。
不過，雖然在心裏認可了這兩個小徒弟，但沈聲默該對他們嚴格的時候，依舊對他們很嚴格。
學習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沈聲默對他們嚴格，但也不會揠苗助長。
從陰幹箱裏把已經陰幹完畢的胎體拿出來。
此時能明顯看到，首飾盒已經基本看不到之前木質胎體的樣子，而是被一種灰黑的膏體纏繞著，裹挾著，保護得嚴絲合縫，一點不露出裏面的樣子。
灰胎全是小朋友們自己親手塗出來了，當沈聲默拿出來的時候，兩雙眼睛唰的一下，全亮起來了。
真不容易，明明昨晚，他們還因為這個工作臺無聊太痛苦而偷偷的抱頭痛哭，今天看到小姑姑宣布說可以進行下一步工序，看到半成品時，他們感動得眼淚汪汪，幾乎要哭出來了。
終於自己做出一個像樣的成品了，沈絲絲和沈宋宇簡直幸福到想要哭了。
太不容易了啊他們！
看著兩個小孩滿臉欣慰又感動的表情，沈聲默笑了笑。
她問，“你們還記得，我之前和你們說過的，灰胎的作用嗎？”
“記得！”沈絲絲和沈宋宇齊齊應道。
他們爭先恐後地說道：“這一層灰胎，能很好的保護到裏面的木。”
表述稍微有點區別，但看來這個知識點，他們是掌握了的。
沈聲默欣慰地點點頭，“對的，灰胎的主要作用是保護。”
因為這首飾盒不是什麽貴重的物件，所以所需要的工序還不用那麽久。
但如果是貴重的木，梨花木，紫檀，這些名貴的木頭，工期可能真就一年半載了。
“好了，拿走你們的胎體，我們可以上推光黑漆了。”沈聲默一邊說著，一邊調漆。
調漆這個操作，這些天來，小朋友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操作就都是那樣，往漆裏放點什麽，攪和攪和。
唯一的區別是，每次放的東西都不一樣。
有時候是色漆，有時候是稀釋劑，有時候是桐油等等等，不盡相同。
他們的好奇心現在已經沒了，不會再問一些很奇怪的問題，比如色漆為什麽叫色漆，是因為它五顏六色嗎？或者為什麽只能用桐油，用花生油不行嗎？是花生不夠高貴嗎？
雖然這些問題，沈聲默都能很好地用他們能夠理解的話解釋好，但是，只要問了，那沈聲默就想讓他們將自己的疑問和她的回答記錄到報告上。
沈.不想寫作業.絲絲和沈.不想寫作業.宋宇兩臉不想。
所以他們已經學會了篩選真正需要問的問題，和自己私底下百度一下就能解決的問題。
現在，他們已經對調漆這個操作掌握得十分熟練了。
甚至還能很熟練的分辨或者猜測，要放什麽東西攪和攪和，還能幫小姑姑調。
看到他們成長的速度如此之快，沈聲默的心裏十分欣慰。
漆調完了之後，就可以開始刷漆了。
刷漆同樣也是要重覆好幾遍的操作。每一層都是薄薄的，但等待陰幹的過程就很磨人，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人急性子，時光可不是急性子。等多久，就是等多久，少等一分都不行，急切不來。
同樣的操作，沈絲絲和沈宋宇經歷得久了，性子也就越發地沈澱了下來。
現在，他們刷漆的時候，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手忙腳亂、錯誤頻出，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總是一臉心急如焚了。
他們已經學會在了在這種慢節拍的操作過程中，尋找樂趣了。
在他們刷好漆之後，沈聲默帶領他們，把刷了漆的胎體放進陰幹箱裏陰幹，隨後就拿出工作室早就準備好的螺鈿。
螺鈿流光溢彩，艷而不俗，在陽光的反射下，呈現出一派夢幻流離的景象。
這是一種十分精致的美感、又蘊含著時光的古樸質感。
小朋友們被這奇異的東西迷住了眼睛，感覺像塑料，但這可比塑料漂亮多了。
那種獨特的、像珍珠般溫潤的質感，是塑料絕對模仿不來的。
畢竟哪怕他們這樣的小朋友，也能分得清珍珠塑料和真正珍珠的區別啊。
一時間，兩人的驚嘆聲又響起了。
沈絲絲：“哇——”
沈宋宇：“哇——”
哇哇怪從不掉線。
帶孩子就是有這點好處，不管拿出什麽東西，他們都是捧場王。
一副沒什麽見識的樣子。
但他們這種態度讓沈聲默受用極了，每次聽到他們哇哇亂叫，沈聲默都會露出淡淡的笑意，笑容很是和煦。
而沈絲絲雖然總是在揣測什麽樣的情況才能讓沈聲默不留下作業，並且總是猜不對，但她是個觀察能力遠高於同齡人的小孩，看到沈聲默的表情，就知道他們的捧場是能令沈聲默開心的。
“哇哇哇。”一方面，是想讓小姑姑開心一點，畢竟他們在她這裏吃、在她這裏住，也幫不到她什麽，一方面，沈絲絲是真的覺得螺鈿漂亮極了。
她並不吝嗇自己誇張的讚揚聲，“這也太漂亮了吧。”
她現在恨不得自己已經把所有的本事都學到了，然後給自己做個首飾。
還要給媽媽做個首飾，還要給沈聲默做個首飾。
而沈絲絲的熱情高漲，沈宋宇當然不甘示弱了。
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盯著沈聲默手中的螺鈿瞧。
“這是硬鈿，是用來鑲嵌在表面上的。”沈聲默變化出各種角度，能看到在不同的角度下，反射的太陽光都不一樣。看上去色彩斑斕，五光十色，卻不刺眼，也不會覺得花裏胡哨，反而有種內斂低調的華美。
小朋友們都看呆了。
之前一直刮灰、一直刮灰，他們還在奇怪，覺得這麽黑漆漆的樣子，做出來的漆器怎麽可能好看啊？
和小姑姑自己做的，肯定不是同一個品種？
現在看到螺鈿他們才知道，靈魂來了。
雖然盒子是黑漆漆的，但是如果能加上這種螺鈿，在配合著好看的圖案和形狀，那得多漂亮啊。
一想到自己的首飾盒即將要被裝飾上這麽好看的東西，他們就充滿了幹勁，覺得自己的作品天下第一好看。
這麽漂亮的材料，做出來的東西怎麽可能不好看。
沈絲絲和沈宋宇現在膨脹而自信，倒不是對自己的水平盲目自信，而是骨子裏的那點民族自豪感被點燃了。
老祖宗的東西，都已經經過這麽多年、經過那麽久的時間檢驗了，當然厲害了。
思及此，沈宋宇的中二魂甚至都被點燃了。
他是能把這種寶貝的東西給傳承下去的人。
他現在文化水平還不高，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是這陡然冒出來的想法，讓他神采奕奕，目光無形中變得更加堅定了。
此時此刻，小朋友們被蹂躪打擊了好多天的好奇心和自信心，又都回來了。
一個兩個，睜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看，唯恐自己錯過了什麽步驟，沒學好，到時候把漂亮的材料給禍害了。
在他們的註視下，沈聲默反而先把螺鈿放下了，然後拿出硬板紙，對他們說道：“先別著急。”
她開始給自己的鑲嵌圖案打稿定稿。
拿著鉛筆略微打了幾個稿子後，沈聲默畫了並蒂蓮的圖案，然後勾勒出花和葉子的形狀，擁簇在一起。整體看上去不擁擠，還很雅致。
隨後，用勾線筆，把形狀勾勒出來，等著打版用。
小朋友們繼續睜大眼睛看著。
雖然心裏已經心癢難耐，恨不得自己也要上手，只是沈聲默不說讓他們做，也就按捺著不問。
沈聲默拿出沒有切割修整過的螺鈿，把硬板紙放在上面打版，卻並沒有提及他們兩個小孩只言半語後，小朋友們終於急了。
沈絲絲率先問道：“小姑姑，我們的份兒呢？”
以往，只有到了吃飯、想吃肉的時候，沈絲絲才會由心而發地露出這種渴望的表情。
沈聲默擡眸看了一眼她，將她的急切盡收眼底。
再看一眼沈絲絲身後的沈宋宇，“你們的？”
“對對對！”沈宋宇也急切點頭。
沈聲默對他們的反應感到有趣極了，她故作驚訝的“哦”了一聲，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塑料盒子。
塑料盒子裏放著一個個小塑料袋裝著的細小的碎片。
碎片的材質也很奇怪，整體不如剛才沈聲默手上的硬鈿溫潤，更加艷光四射，一眼看過去，花裏胡哨的。但那種類似於貝殼的溫潤的觸感，如同玉石的光澤，始終沒褪去，不管怎麽看，都是燦爛而奪目的。
“哇——”
“哇——”
雖然這個看起來沒那麽“哇”，雖然漂亮但是他們最近看過的好東西已經太多了，但捧場王捧場習慣了，看到什麽，都不忘驚嘆一下。
沈絲絲和沈宋宇自認，他們現在都已經是見過世面的人了。
不過，雖然見過市面了，該學的東西依舊要學。
看到這一盒子碎片，沈絲絲問沈聲默，“這個是什麽呀？小姑姑。”
沈絲絲問了，同樣想問的沈宋宇就沒有再出聲。
而沈聲默拿出一把小鑷子，從裏面夾出來一個細小的圓形的碎片。淡紫色的，單放在一起，沒有那種令人驚艷的感覺了。
“這個啊，叫軟鈿，是更軟更薄的螺鈿，也是用來鑲嵌的。我用剛才那個，你們用現在這個。”
“你們過來一下，我給你們簡單演示一下，軟鈿該怎麽用。”一邊說著，沈聲默一邊夾出比滴水型更加狹長的碎片，一共五瓣，圍著圓形的圓，擺開了花朵的樣子。
沈絲絲和沈宋宇圍過來，看著沈聲默擺好的像花朵一樣的圖形，又是兩聲帶著濃濃感嘆意味的“哇”。
沈聲默擺好的碎片，看起來，像是一朵迎風招展的小雛菊。
本來平平無奇的一些小碎片被沈聲默這麽一擺弄之後，立即變得好看了。
小朋友們本來覺得小姑姑是不是看不起自己啊，為什麽自己的看上去那麽覆雜，而他們這裏，就是那零星幾點，好像很對他們的手藝不信任哦！
現在他們不這麽覺得了，一定是因為，他們的首飾盒比小姑姑的小很多，所以才需要更小的碎片吧。
懷著這樣的想法，沈絲絲就說道：“小姑姑，我想和你一樣。”
沈.墻頭草.宋宇：“雖然這個也好看，但是我也想換成小姑姑那樣的。”
一般來說，沈聲默充分尊重他們的選擇，在一定程度內，不管什麽要求都能被滿足，可是這一次……
“不行哦。”沈聲默笑著搖搖頭：“你們還是簡單點吧，這個硬鈿鑲嵌，你們搞不來。”
沈絲絲：“……”
沈宋宇：“……”
嗚嗚嗚，果然，小姑姑就是嫌棄他們！
好在兩個小孩子也聽話，雖然不服氣，但經過多次的磨練，他們早已明白，如果不聽小姑姑的話，最終吃虧的只能是自己，所以，即使沈聲默沒有滿足他們的要求，但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沈聲默這樣說，一定有她的道理，於是他們不提出任何的反抗意見。
沈聲默做事的道理，他們大致也能想明白。
無非是因為他們現在水平還不夠罷了。
雖然沈聲默從來不給他們畫餅，不向他們保證，以後他們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大人，但沈聲默人在那，就是最好的示範。
沈聲默是經過很多練習和努力，才成為現在的她的，那他們只要像她那樣努力、堅持下去，早晚有一天，水平能進步上去。
只要認認真真地學習，長大之後，他們一定能應付得來現在沈聲默不讓他們碰的硬鈿鑲嵌。
那現在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跟著沈聲默的指導，鍛煉自己的水平就行了，讓應付得來硬鈿鑲嵌的那一天快點到來。
沈絲絲和沈宋宇很快重振旗鼓，充滿了幹勁。
沈聲默則是繼續給自己的螺鈿打版，畫上花樣，然後用鋸子，把花樣給鋸下來。
除了把粉色的花瓣樣式的螺鈿鋸下來，還要兼顧配色的問題。
比如花瓣是粉色的，花芯是黃色的，葉子是綠色的，挑選哪種粉色哪種綠色也都有它的講究，顏色要選好，不然混搭起來，看上去會很災難。
不僅要大小合適，保證鑲嵌的時候嚴絲合縫，還要考慮物體的顏色。有時候如果沒有合適的顏色，就只能通過後期上色來實現。
這工程一聽就非常負責而且麻煩，這可不是上手就能做的東西，沈聲默為了不打擊小孩子的積極性，就沒讓他們做了。
給他們下馬威，之前杯子那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三番五次地打壓他們的積極性，恐怕就會把他們的積極性給打擊沒了。
但是，相比起硬鈿鑲嵌，軟鈿的拼貼就簡單多了。
軟鈿的拼貼沒有這麽多講究和麻煩的事情，想貼成什麽貼成什麽，符合自己的審美就行。
對於現階段的沈絲絲和沈宋宇來說，軟鈿比硬鈿更適合他們。
至於硬鈿，等到他們的水平精進了，她早晚會教給他們。
沈聲默歇了一會兒，跟他們說：“你們也可以想一下要貼什麽圖案。比如我剛才的小雛菊，楓葉，月亮，你們自己動手，我就不幫你們了。圖案自己畫，結果怎麽樣，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雖然她不想打壓沈絲絲和沈宋宇的積極性，但她也不會一味地只是誇獎，那樣就走上了另外一條錯誤的道路——捧殺。
如果他們用軟鈿做出來的東西一塌糊塗的話，她是一定會訓他們的。不能因為過分地保護他們的心態，讓他們喪失了判斷自己水平的能力。
居然可以動手diy，自己想拼什麽圖形都可以？
好哇好哇！
這可太自由了！
兩個小孩的眼睛裏立即燃起一簇興奮的火苗，然後躍躍欲試。
當天晚上，他們不寫報告了，開始畫圖。
沈絲絲和沈宋宇都覺得，自己設計的圖案天下無雙，第一好看。
既然要送給媽媽做禮物，那必定要花一點心思，送給她自己最喜歡的了。
在廢了很多次稿，畫了很多版之後，兩人終於定了稿，知道自己要貼什麽畫了。
沈絲絲選擇的是一只粉色的小豬豬佩奇，沈宋宇選擇的是一只黃色的鴨子小黃鴨。
其實沈宋宇是想要奧特曼的，但是奧特曼太難畫了。
雖然他心裏想著奧特曼，但真的畫到紙上後，別人根本分不清楚他畫的是奧特曼還是怪獸。
他的畫技水平是對他偶像的玷汙。
由於奧特曼的圖案，沈宋宇根本畫不出來，只能作罷，選擇了簡簡單單的黃色小鴨子。
簡單的就是最好的。
敲定了稿子之後，他們就去找沈聲默定稿了。
但凡沈聲默點頭，那麽這即將他們最終的成品。
沈絲絲和沈宋宇都很激動。
決定勝負的時刻到了！
在路上碰頭的時候，沈絲絲和沈宋宇看到了對方手裏拿著的畫作。
他們都不覺得對方的畫好看，只覺得自己的畫好看。
於是他們在關於誰的畫更好看這件事上，爭吵了一路，最後誰也不服誰，誰也不理誰，重重哼了一聲，誰也不看誰了。
他們已經等不及要聽沈聲默的評語了。
在自己決定不出勝負的時候，把決定權交給沈聲默，就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小姑姑誇了他們其中一個，說畫的好，其他一個，自然就是輸了。
兩個小朋友都很緊張，但都不覺得自己會輸，反而已經開始想著如果對方輸了之後，自己要怎麽耀武揚威找場子。
等把自己畫好的作品交給沈聲默後，沈絲絲和沈宋宇的眼睛都閃閃發亮，充滿了期待。
沈聲默看了他們一眼，看了他們的畫一眼，又看了他們一眼，欲言又止。
她沈默了一會兒，說道：“都畫得很好。”
都？都是兩個都？
水平難道就沒有一點參差？
畫工難道就沒有一點分別？
沈絲絲不信，沈宋宇也不信。
沈宋宇問：“小姑姑，我和沈絲絲，誰畫得比較好？”
一副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的樣子。
沈聲默被難住了。
哪個比較好？
嗯……
她現在只體會到了一種十分無奈的心情。
那大概是一種她想讓兩個孩子畫出老虎、但最後他們卻畫出了貓咪的胡須的心情。
“都挺好。”沈聲默按下不提，完全沒按照小朋友的劇本來，反而道：“這樣吧，為了讓你們對自己的實力有更加深刻的認知，趁著陰幹的這個時候，你們可以上手練習一下你們拼圖鑲嵌的能力。”
她知道如果她現在說一句都不好看，對於他們信心的打擊可能是毀滅級的，說不定以後都不想自己創造圖案。為了保護他們創作的激情，沈聲默決定違心一次。
兩個小孩沒有繪畫的基礎，看來這裏以後她也有的教。
但讓他們照著自己畫的小豬和小鴨子來制作，那也是不行的。
實在是太浪費材料了，而且也浪費時間。
而且要是最後做出來的東西不好看，那她就沒法再違著心，稱說好看了。
沈聲默想了個辦法。
她得讓沈絲絲和沈宋宇自己認識到他們畫作的水平，讓他們知道，他們畫的東西，想要用軟鈿拼貼出來，難度有多高。
這樣，他們就能知難而退了。
“畫稿就按照這個來，看看你們能拼成什麽。如果效果好看，我就支持你們。”
這就是沈聲默的決定。
沈絲絲和沈宋宇還沒意識到沈聲默給他們挖了什麽樣的坑。
他們在這兒沒分出個勝負來，下一場比賽，就又開始卷了。
既然畫得一樣，分不清誰好誰好，那拼圖總能了吧？總有一個人的動手能力是不行的。
一旦開始內卷，沈絲絲和沈宋宇的狀態就能調整到最佳。
競爭能將他們的才能發揮到最大化，不過有時候也會讓他們在學習的過程中分心，但有沈聲默盯著，他們也不敢卷得太離譜太過火。
一切要以作品為重，這是沈聲默屢次向他們強調的東西。
沈絲絲和沈宋宇定了定心以後，就拿著沈聲默分給他們的軟鈿，兩人開始按照自己的畫圖，在上面填上細碎的螺鈿貼片。
手裏拿著鑷子，經常夾不住，要是用力，螺鈿就破了，不用力，螺鈿就掉了。
他們本以為拼貼螺鈿是一件非常簡單的工作，可當自己真正上手的時候，就傻眼了。
非常簡單？
非常困難才對吧！
和這個拼貼比起來，天天刮灰的日子可太幸福了！
至少它對手的要求沒有那麽高！
可現在，他們深深的收到了打擊。
感覺小姑姑的手是手，他們的手是豬蹄，紅燒還嫌不好吃的那種！
太難啦！
於是乎，雄赳赳氣昂昂的兩個人，本想一較高下，沒想到開局就遭遇滑鐵盧，別說拼貼了，就連螺鈿都沒夾起來幾片。
他們放棄了。
他們躺平了。
原來，小姑姑說的，讓他們真正認識到自己的水平，是這個意思啊。
他們悟了。
不是他們畫的畫不好看，是他們現在的制作水平還配不上小豬佩奇和小鴨子。
沈絲絲和沈宋宇的創作欲依舊得到了很好的保護，但他們同時也決定，就貼那個最最簡單的小雛菊就好了，搞那些花裏胡哨的，幹什麽呢？
人貴有自知之明，要學會躺平。
他們的技術跟不上，先不要挑戰自己高難度的大作了。
陰幹箱裏的胎體又刷了幾層黑漆，終於到了鑲嵌的環境。
此時的沈聲默終於把自己的硬鈿切割完畢，就等鑲嵌了。
小朋友們也很乖的來告訴她，他們就貼小雛菊，其他一概不貼。
“你們這樣很好。”沈聲默笑了笑，“如果你們下次再來，我再教你們硬鈿的鑲嵌方法。”
“好。”
應得異口同聲。
只是此時，一個問題浮現在心頭：下次再來？對哦，他們是要走的。
假期是會結束的，眨眼間，他們已經在小姑姑這裏，待了快半個月了。
時間過得好快哦。
忽然間，兩個小朋友的面色都變得有些傷感，無措不舍。
曾經剛來的時候覺得難熬，現在一想到假期結束後就要離開，他們都傷感了起來，小尾巴一樣，變得愈發黏沈聲默了。
沈聲默把他們帶到工作室，拿出了半陰幹的胎體，然後放在旋轉的托底上，讓胎體跟著旋轉，便於控制，也方便打磨修整。
“我現在給你們示範一下，你們的軟鈿要怎麽貼。”
沈聲默在一個首飾盒面前坐在，一只手拿著鑷子，一只手拿著一只筆。
筆是沾了黑漆的。
黑漆在盒子蓋上一點，就出現了黑色的膠體，可以在這個時候，把軟鈿貼合上去。
就這樣，按照小雛菊的形狀，圍著一個圓形，貼出一朵花來。
確實非常簡單，至少到這步來說，沒有太多有難度的東西。
沈絲絲和沈宋宇都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們覺得，這麽簡單的步驟，他們自己能應付了。
示範完畢後，沈聲默也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在漆器鑲嵌中，如果是修覆，那麽需要用到熱熔膠來做粘合劑，保證螺鈿不會掉落。
如果是初次制作，那利用黑漆的天然粘性就差不多了。
當然，這也要求制作者在制作過程中，擁有高超的技藝，絕對不能允許出現任何閃失。
不然，漆面一旦毀了，想要修覆回來，二次髹飾也會留下痕跡，並不好看。
能一次完成，就一次完成，不要給自己退路，想著二次修改的效果能比得過第一次的制作。
一旦拿起刻刀，就不要想著失敗的可能。
沈聲默拿刻刀，在漆面上比比劃，樣板就是之前準備好的並蒂蓮螺鈿。
在下刀的時候，要做到心中有整體，不能錯刀。
一刀一劃，落在哪裏，都要做到心中有數。
這已經不是初學者能學會的內容了，也是沈聲默為什麽不讓小朋友跟著學的原因，太難、也太考究功夫和熟練度。
功夫和熟練度是需要經年累月的積累與練習的，沈絲絲和沈宋宇年紀小，又剛接觸沒多久，不能對他們太嚴苛。
但沈聲默對自己的要求依舊嚴苛到了極點。
當三個人都把螺鈿貼到該貼的地方上去時，沈聲默讓他們放著，等剛剛塗上去的黑漆變得半幹，之後，又用黑漆進行第二次髹飾。
這一步的目的，是要把剛剛弄上去的痕跡，不管是凹痕還是凸痕填平，力求平整。
漆面的要求很嚴苛，要很薄，不能影響螺鈿的光彩。
同時，後期還要用刻刀小心的修正，然後用推光粉手磨推光，讓整體的漆面看起來像鏡子一樣光滑，光澤感和質感，一個也不能拉下。
直到了最後這一步，小朋友們才發現，之前刮灰刮灰，簡直是人間福音，到了鑲嵌這一步，才是真的要人命吶！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它對手的要求，真的太高了，要穩，不能抖，而且是真的，不容許一點分心，如果分了心，那手底的作品就徹底毀了。
心理壓力好大啊！
經過了這般折磨，沈絲絲和沈宋宇的性子被練得更加有耐性了。
臉皮也更厚了，有時候失誤了，也不再大驚小怪、紅眼眶了。
沒辦法，臉皮不厚不行啊，要是失敗一次就要哭，那沈聲默這裏，恐怕要給他們的眼淚給淹沒了。
因為他們犯錯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沈聲默即使從來不會責怪他們，他們自己也有些羞愧了。
鑲嵌後，打磨推光的工序，用了整整三天，撒了不知道多少推光粉，這才終於勉強算是平整。
而此時，小朋友們的假期也接近尾聲。
快要開學，他們也要收假啦。
離開那日，沈聲默問他們：“你們拿到令自己滿意的作品了嗎？”
沈絲絲：“拿到了！”
沈宋宇：“我也拿到了！”
這一次依舊是異口同聲。
他們真的拿到了最好的禮物。
不僅是送給媽媽的，也是送給自己的。
他們懷裏抱著的，就是自己做的漆器，一個凝聚他們整個假期的付出和努力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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