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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後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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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人出現得低調,宋母也完全沒有借長繡集團名頭的意思,現場的小騷亂很快就過去了,更多的同行和游客的目光只是單純地落在那些華美精致的刺繡作品之上。

宋母沒有刻意誤導,直言這批雙面三異繡是借來參展的,不提供任何售賣或是訂貨服務,眾人雖然惋惜,但也心中有數,這種東西即便真的能賣,也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但應有的效果還是達到了,靠著雙面三異繡的名頭,更多人註意到了展子裏的其他織品,不少經銷商現場訂了貨。

後續自有廠子裏的專業人員處理,宋母則帶著宋君白和沈路親自招待長繡集團的三人。

老太太吳念慈早已退居幕後,大兒子吳望舒如今主要做的是傳統織品這塊兒,也是一方泰鬥的人物,吳望舒身邊那個是吳老太太的二徒弟,本是孤兒,被吳家收為弟子之後改名叫吳鉤,但事實上,吳家如今真正的掌權者,是吳老太太的小女兒吳慧茹,她不僅傳承了母親的技藝,更是在商政兩界如魚得水,也因此事務繁忙,這次並沒有同行。

吳念慈年紀大了,拉著沈路聊從前,沈路不願意惹老人家難過,便挑這些年高興的事兒說,吳念慈一輩子風風雨雨過來的人精,什麽看不明白,自然知道沈路的心思,也不戳破,只是暗暗地又鼻酸了一回。

第一眼看見沈路的時候,她著實是有些吃驚的,這孩子無論是相貌和氣質,都和她年輕時候見過的沈正道於柔二人南轅北轍,相貌上仔細看看倒還能找出幾分熟悉,但氣質上,卻不覆當年那對伉儷的儒雅文氣,令她不由自主地悲嘆幾十年的磨難到底還是讓老友一家面目全非了。

但沈路在與她簡單的幾句對答過後,就令她再一次改觀。

這孩子雖說透著一股土生土長的匪氣,但言談舉止間依舊有著令她感到熟悉的體貼和分寸。

和他的爺爺奶奶一樣,骨子裏鐫刻著屬於世家大族的涵養和善良。

不愧是柔姐教導出來的孩子。

吳念慈對宋母本就心有好感,覺得她很有幾分自己年輕時候的勁頭,在了解到她對沈路兄弟倆的幫助之後,就更加覺得應該做點什麽才行。

“你們的東西很不錯,不打算推出自己的新品牌嗎?”

宋母本就有這個打算,宋家的廠子,勢必在新與舊之間做一個分割,這次的展子也是提前把一些未來的設計方向給放了出來探探風向的。

“打算做的,目前正在籌劃,因為此前也沒這方面的經驗,需要準備的東西還很多。”宋母倒也沒有故意謙虛或是誇大,在吳念慈這樣的前輩面前,有一說一才是最好的做法。

“不錯,”吳念慈點點頭,伸手遞過一張私人名片,“如果遇到什麽困難,可以隨時聯系我。長繡集團雖然暫時沒有做中端國風潮牌的打算,但是並不排斥嘗試。”

她沒有再多說,但這句話的分量令在場的每一個人不禁咋舌。

這是要用長繡集團給宋家的新品牌背書的意思。

宋母之前一直不敢把這個計劃想得太大,畢竟做新的品牌,除開他們本就有的生產線不是問題,其他的,資金、設計、市場調研、渠道開發等,全部都從零開始,短時間內很可能依舊只是一個依托於門店和工廠店的小品牌,但有了吳念慈的這句話就完全不一樣了。

就連宋君白也不禁呆住。

她倒是不在意品牌本身,她想的是,倘若長繡集團真的願意和宋家合作,那她一直擔心的那些事情,就絕不可能發生了。

不再可能淪落到賣地籌錢,更不會被當地的地頭蛇使陰私手段逼到家破人亡。

宋母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強行冷靜道:“吳前輩,您的好意我十分感激,只是……”

她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低下頭誠懇道:“無功不受祿,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您這份——”

吳念慈微微擡手,止住了她的話。

“先吃飯,這些後面再說,過些天,正好我要陪同幾個老友到省城去考察,我年紀也大了,許多事情考慮不過來,到時候我帶兩個年輕懂事的,你們具體聊。”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宋母也不好再推辭,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想推辭。

吳望舒性子耿直,雖然臉上不滿母親的許諾,但嘴上並沒有說什麽,一頓飯吃到快結束的時候,他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突然神情有些焦急起來。

“出什麽事了?”吳老太太直接問道。

吳望舒面露難色,看了一眼宋母幾人。

“有事就說。”吳老太太是個暴脾氣。

吳望舒皺著眉簡單幾句話交代了一下事情經過。

這家酒樓算是古鎮周邊檔次最高的一家,兼具當地特色,幾乎是各類商務活動的招待首選,方才出去的時候,吳望舒遇到了幾個外國人。

那幾個人來自俄羅斯的一家拍賣行,在業內也是赫赫有名,吳望舒這些年一直從事高端藝術繡品的經營,和不少頂級拍賣行都有來往,但偏偏,和俄羅斯的這家拍賣行一直沒搭上線。

就在最近幾天,他好不容易和對方聯系上了,對方也松口答應見一面詳談,結果卻沒想到臨到約定時間對方又找了個借口把他鴿了。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不好,這會兒在這小小的古鎮竟然讓他給遇到了,要是按照往常,他必然得上去抓住機會聊一下的,但是偏偏,今天沒帶俄語翻譯,吳望舒和吳鉤兩人英語還能順暢交流,但俄語是真的不懂,這臨時去找估計也來不及,眼看著到嘴的鴨子估計就要飛了。

吳老太太皺著眉頭想了想:“俄語我倒是能說,但你覺得我去和他們聊合適嗎?”

吳望舒擺擺手。

長繡集團是什麽地位,他作為分部的負責人為了開拓市場去屈尊降貴主動結交已經算給足面子了,不可能讓他們家的老祖宗親自上。

更何況,真要讓吳老太太上了,那對方豈不是更加高傲,即便達成合作,恐怕條件也不會有什麽優勢。

吳老太太卻忽然扭頭看著沈路若有所思道:“說起來,我的俄語還是跟柔姐學的,當年沈正道年輕時候在蘇聯念書,柔姐就為了他自學俄語,兩人經常用俄語通信,柔姐還順便教會了我。”

宋君白眼皮一跳。

小路哥會不會俄語她不知道,但吳老太太這個態度似乎是在有意考較他,萬一小路哥對俄語一竅不通,那小路哥在吳老太太那的印象分豈不是——

沈路卻已經從容地站了起來,拿餐巾簡單擦拭了一下,平靜道:“爺爺奶奶教過我一些,日常交流沒有問題,太過專業的領域可能不太行,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試試可以嗎?”

吳望舒狐疑地看了一眼明顯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沈路,茫然看了一眼吳老太太。

吳老太太卻笑起來:“去,怕什麽,幾個毛子而已,就當給小路練練口語了。”

吳望舒:……

沈路齜牙一笑:“行。”

他這一笑,笑得宋君白一陣恍惚。

小路哥一向很野她是知道的,似乎從來也沒怕過什麽,沒成年沒收入就敢把弟弟接回來自己養,但這一刻,他眼裏隱隱浮現的戰意還是令她吃了一驚。

像有什麽桎梏他已久的東西,在他的眼裏悍然炸裂。

吳望舒帶著吳鉤和沈路出了包間,被留下的沈晴蹭到宋君白身邊,他還沒吃飽。

因為吳家人,這一桌子人都比較拘謹,一頓下來也沒吃幾口,宋君白對吳老太太笑了一下,伸手拿過幹凈的調羹,給沈晴舀了一碗雞蛋羹,又夾了一個沈晴最愛的肉丸子,夾開半個,搗碎拌進雞蛋羹裏給他吃。

她旁若無人地做著這些事情,宋母都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吳老太太卻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弄完這一切,淺淺地笑了起來。

“真難得,小小年紀就這麽會照顧小孩子,平日裏沈路和這小子沒少受你照顧吧?”

宋君白搖搖頭:“沒有,沈路把沈晴照顧得很好,只有忙不過來的時候我才偶爾搭把手。”

沈晴咽下滿滿一口雞蛋羹和肉糜,笑得沒心沒肺:“小白姐姐最好。”

吳老太太便笑起來,又道:“你身上的衣服很好看,跟這次你家展子裏的是同一風格?”

“對。”

宋母接話道:“其實這次的展子,很多點子都是小白給我出的,她還帶著我手底下幾個年輕人在網絡上做宣傳,我也不太懂網絡渠道,但我今天看著,這文化節倒是有不少從網絡渠道找過來的年輕人。”

吳老太太頗有些驚奇地看了宋君白一眼。

此前她的註意力一直在宋母和沈路身上,這小姑娘雖然舉止大方,但話卻很少,她本以為是跟著媽媽出來玩的普通小女孩。

“你對你媽媽想做的國風潮牌有什麽想法嗎?”

宋君白抿唇笑了一下:“我很看好這個方向,隨著網絡的越來越普及,越來越多的小眾愛好將會聚集到一起,產生不可忽視的影響力,並且逐步與大眾審美去相融合,我們的嘗試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當然,專業的東西我不懂,設計和營銷這兩塊是重點,需要非常專業的人來把控,不過,我想說的是——”

宋君白咬了咬唇,擡眼直視著吳老太太的眼睛,認真道:“如果您有意投資的話,我會說服我爸媽,從我家的股份之中,抽出一部分,無償贈送給沈路。”

一旁的宋母楞住。

她只當宋君白會在品牌理念和經營方向上說出一些獨有的見地,卻沒想到,她會直接說到投資問題,而且還是以這麽直白露骨的方式。

吳老太太斂了笑意,微微直了直肩背:“說說看。”

宋君白還是那副柔和淺笑的態度。

“很簡單,對您來說,這是一筆可有可無的投資,但您卻主動提了,您這樣德高望重之輩,必然不可能只是順口提一提,您是認真的。”

“而不管是您還是我媽媽,都很清楚,您的幫助對我家來說,是多麽難得的際遇。”

“我不希望我媽媽錯過這樣好的機遇,但我媽媽也說了,無功不受祿,所以,我只能去想,您需要什麽。”

“我想來想去,您需要的,其實是照顧故人之後。”

吳老太太笑起來:“好聰明的小姑娘,那我為什麽不用一些更直接的方法來照顧故人之後呢?”

宋君白正色道:“因為長繡集團太大了,做這些並不方便,您也並不想用單純的施與方式來對待沈路,這對沈家後人不夠尊重。”

“那你直接給股權,難道就不是施與了?”

“當然不,”宋君白搖搖頭,“首先,可以以抵押的方式,將於奶奶的雙面三異繡作為固定資產投資,來進行股權置換,其次,股權分紅只是作為教育基金的方式,來保障沈路、或者說,來保障這個小家夥未來的學習和生活,沈路馬上就要成年了,他不需要額外的幫助。”

沈晴吃完了蛋羹,宋君白給他又舀了一小碗甜湯,囑咐他慢點喝。

吳老太太嘆了口氣:“我真喜歡你的坦誠,也很欣慰你對他們兄弟的體貼。”

宋君白笑了一下,低下頭不再說話。

她之所以直白地提出這個想法,一來,吳老太太就差把她想通過宋家來幫助沈路的想法掛在嘴上了,二來,也是真的覺得父母不該錯過長繡集團這根粗大腿。

至於第三,她很信任沈路的能力,但她同樣更希望,沈路能夠走得稍微輕松一點,至少,不必在最需要心無旁騖學習的年紀裏,為了養弟弟而早出晚歸地去打工。

吳老太太扭頭看向宋母,宋母這才如夢初醒:“小白想的比我周全。”

包廂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是一臉興奮的吳望舒。

“成了!媽,我把那幾個毛子搞定了,訂好了下周去他們總部談協議。”

沈路面不改色地走在最後,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淡定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飲料。

吳望舒又對著吳老太太誇沈路:“還真看不出來,這小子太厲害了,他可比翻譯好用多了,他能直接幫我談判,好家夥,這大個子真不是白長的,站那幾個毛子面前都半點不輸氣勢!”

他興奮地悶了一口飲料,伸手在沈路肩頭用力一拍:“下周有空嗎?跟我去莫斯科怎麽樣?按市面翻譯工資給你開到頂,行不行?”

沈路想了想:“幾天?”

“不超過一周!”

“行。”沈路痛快應下。

吳老太太失笑,看了看沈路,又看了看一臉平靜溫婉的宋君白,搖了搖頭嘆道:“這真是……後生可畏。”

………………

繼續瞎寫,趕緊整完事業線回學校好好學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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