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禦書房中，太監們噤若寒蟬的待立在一邊。龍誕香盤橫在空氣中，卻也蓋不住緊張的氣氛。皇帝燕征端坐在龍案之前，皺眉看著手中的奏折神色愁雲黯淡。他手指一下下的敲擊著龍案，他每敲一下，在場的人就多一絲警惕。

燕衡站在龍案之下，雖然早已經看出了燕征神色的變化。都說皇帝的顏色，屬臣的命。但此時的燕衡依舊是一副平靜淡然的模樣，他筆挺站著，穿著官府的樣子，灑脫不羈，風采卓越，天生的威嚴之感，與身邊個個栗栗自危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燕征“啪”的一聲，將一本奏折仍在燕衡的腳下，義憤填膺一拍龍案：“八弟，你看看這些人寫的東西。真是氣死朕了！”他氣的在龍案之前來回的踱步，神色濃重像是雷陣雨之前的黑暗。

燕衡平靜的彎腰撿起奏折，淡然的隨意掃了一眼。沖著燕征拱手行禮：“皇兄聖明，不過是些趨炎附勢之人，皇兄何必在意。”這種東西，一年來多多少少會有很多，他早已經看慣了。

燕征好似很在意的樣子：“戶部、工部、禮部、你見過什麽人，何時、何地！全部都寫的一清二楚，居然還說你手裏還握著不少兵馬，準備伺機而動。還有這本名冊！”燕征將放在案上的冊子翻開，舉到耳邊每說一句手都不自覺的抖一下：“裏面將與你有過往來的大小官員全部登記了出來。”

燕衡的漠不關心的神情慢慢被冷酷所代替，他垂下的雙手慢慢收緊。

燕征眼中慢慢的滲出狠戾之色，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氣的眼中像是燃著熊熊的烈火。手握成拳頭狠狠得一拳砸在桌案之上，桌案上的茶盞被震動彈起，淩亂的倒在案上，沁濕了一片。太監們嚇得跪倒在地，悶頭貼著地面不敢做聲。

燕衡的神色中憤怒與驚異交疊，他孤傲的盯著燕征手中的名冊，一甩長袍跪倒在案前，語氣中隱忍著震怒，拱手道：“皇兄息怒，臣第絕無不臣之心，還望皇兄明察。”他磕頭，額頭碰觸到地面，嘴裏發出咯咯磨牙聲，他的雙手死扣著地面手指都有些扭曲。

燕征嘆口氣，急忙走上前去扶起燕衡。語氣雖還有些憤憤，但卻舒緩了很多，他拍了拍燕衡的肩膀：“皇兄相信你，八弟，眾多兄弟之中只有你我最為交心。這麽多年你為燕義的所作所為，為朕的分憂，皇兄都銘記於心。”

燕征又嘆了一口氣，轉身附手而立：“不過...”他好似很為難的樣子：“人言可畏，朕也有為難之處。八弟，防人之心不可無，今日之事，朕會安排妥當。還望八弟之後，多加小心防範，八弟身邊的人也該清一清了，尤其是那個...”燕征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朝後擺了擺手手，一副無奈的樣子：“你退下吧！”

燕衡緊咬著牙，沈默不語，腳步沈重的退出了禦書房。

他一回王府，直接到了陸浩的院子。陸浩的房門虛掩著，他敲了敲門，裏面並沒有回應。他推門進去，陸浩的廂房與書房是相通的，所以一眼望過去一目了然。

陸浩不在，燕衡轉身準備離去，卻無意間瞥見書案的一側一本卷軸之下壓了幾張因折疊過翹起腳的一些信紙。他總覺得有問題，出於本能繞道書案前，將信紙拿在手中。

身上的血液似乎是在慢慢的凝固，雖是炎熱的夏季，但他呼出的氣卻是冰冷的。他沈默的將信紙上的字一個個的記在心裏，這寫字就好像一把把彎刀剜著他的心。就是如此，他才要好好記下，刻骨銘心的記下。這將會時刻提醒他，再不要被那張臉所蒙蔽。

他端坐在書案前，將信紙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字字句句幾乎都已經背過，陸浩推門進來。房間裏沒有掌燈，昏暗的房間裏，只有書案前的黑影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

陸浩神色一緊，長劍出竅：“誰？”他大喝一聲。

“這種重要的東西，為什麽你不告訴我？”燕衡的聲音沙啞，一掌將信紙拍在桌案上，書案上的紋理迅速裂開，“嘭”的一聲碎成兩截。

他已經足夠隱忍，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將怒氣全部都發了出來：“她人呢？”

“大概已經回來了！”陸浩回答：“今日午時出的門，我已經派人跟著了。”

蠟燭的燈光照亮的整間臥房，陸浩才看清了燕衡的臉。他的心猛的一震，那張舉世無雙的臉，仿佛一瞬間憔悴了許多。曾經深幽清亮的瞳眸如今盛怒火，映著燭火通紅似火。陸浩從沒見過如此的燕衡，他就像是游走在懸崖峭壁的邊緣，只要轉身便是萬劫不覆的深淵。他的冷漠、憤怒、悲憤全都化成了無形的枷鎖，將他死死的捆住。

陸浩一抱拳，垂頭解釋：“此時尚有蹊蹺，屬下還在查實。所以並未並報，還請王爺息怒。”

“未經查實？”燕衡冷笑：“什麽叫做查實？拿到我的人頭被她拱手送人才算查實？”他起身一甩拂袖，掌風將一旁的花瓶擺件打的粉碎：“皇上今日已經跟我敲了警鐘，那些眼線探子都該清一清了。”他頓了頓，深思熟慮了很久：“九弟的人，先放著。”

“王爺，這件事情確實蹊蹺。”陸浩不死心，完全不在意燕衡此時的臉色有多難看，耿直的解釋道：“這書信雖說是今日在王妃院外撿到的，可這字跡相比之下還有出處，恐怕是有...”

外面的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家仆一臉慌張的朝著房間裏張望了下，看到燕衡立刻閃了進來，

燕衡根本來不及聽陸浩的解釋，沖著仆人道：“何事？”

“王爺前院出事了！”家仆連走帶跑，好不容易找到了燕衡，差點喘的背過氣去：“王妃和孫姑娘在前院吵起來。”

燕衡皺眉，眼眸中閃過一絲犀利，偏偏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一起。他沈著臉，舉步便往前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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