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心用了藥便睡下，嘴唇的紅腫明顯比剛才消下去一些。林又傾在氣頭上，隨是欣然接受了禦醫的診治，但是燕衡對於孫美娘的處置，讓她對於燕衡徹底失去信心。這種打一巴掌給一個糖吃的手段，對她來說根本沒有用，也不會消減燕衡現在在她心裏已經跌深入谷底的印象。

這種時候，誰多替燕衡說一句好話她都嗤之以鼻，偏偏陸浩還是要往槍口上撞：“王妃，其實王爺...”陸浩開口想解釋。

“陸浩！”林又傾立刻打斷了陸浩的話，陸浩想說什麽，她心裏清楚。她拿著毛巾輕輕的幫鏡心擦著額頭，頭也不回。語氣雖然平靜，但卻冰冷：“王爺的好意...”她說的勉強：“心領了，你回去覆命吧！”她下了逐客令，跟燕衡有關的所有人，她一個都不想看到。

陸浩的嘴張了張，終於還是忍了回去。

林又傾在鏡心的床邊坐了整晚，每隔半個時辰拿冰毛巾敷一次嘴，然後在塗一次藥。每次她跨門而出的時候都冷的牙齒打顫，幸而外面的雪還沒有化，冰毛巾是再好不過了。

鏡心從她十歲入侯府那年就一直跟著她，主子不得寵，做奴婢的也不會有什麽好日過。她是個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的人，別人對她稍微一點的好，她就會對別人掏心掏肺。如今鏡心受了這麽大的罪，她怎能不難過。

可是她又能怎麽樣呢，在這王府，只要有燕衡的撐腰，她無論如何都鬥不過孫美娘。

連著兩夜都沒有怎麽睡，天快亮時，兩只眼皮打架的厲害，只要輕微一閉眼就感覺被黏在一起，分不分不開。後來實在忍不住便倒在鏡心的身邊睡了過去。

她夢到自己在一處寒冷的冰窖裏，好冷。天地都是一片蒼白，她凍的瑟瑟發抖，忍不住喃呢了兩句。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禱告，一瞬間她仿佛又站在陽光充裕的花叢中，鼻尖是濃郁的月麟香。

她這似曾相識的氣味，讓她覺得很安穩。她本來睡得踏實，腦子裏卻突然閃過燕衡的影子。她猛的一驚，人也醒了過來。擡眼便看到鏡心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她急忙起身拿著手邊的毛巾幫她擦淚，蓋在身上的黑色狐皮大氅便從身上滑落在地上。

她隨意看了一眼，連是什麽都沒有看清。她所有的註意力都在鏡心身上：“哭什麽？是不是嗓子又疼了。”

她急忙去拿潤口的藥，卻被鏡心一把拉住。她回頭看了一眼，鏡心的哭的全身都在抖。她又坐回到鏡心身邊，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繃住不的往下落：“對不起，又害你替我受苦了。”

鏡心使勁的搖著頭，緊緊的握住林又傾的手：“小姐！”嗓子依舊沙啞：“謝謝你！”

她不忍再看，將頭撇向一邊，緊抿著嘴角調整呼吸。她真的恨自己太沒用！

青蘿敲門進來看到主仆兩人面對面的落淚，瞬間眼眶也濕潤起來。她從來沒見過哪個主子會如此對待下人，王府裏乃至於整個燕義國只要有權有勢的地方，人命都是最輕賤的東西。

“王妃，鏡心姑娘！”青蘿將手中的清粥遞到林又傾的手上：“快喝點清粥吧，今日王妃還要回門，切莫不要誤了時辰。”

林又傾剛將粥遞到嘴邊，聽了青蘿的提醒急忙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一旁的臺子上，忙問：“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巳時剛過！”青蘿回答。

“什麽？”林又傾急的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馬上午時？糟了，回去定是又要受罰了。”她自顧自的像是在對自己說。

鏡心急了也想爬起來，被林又傾又按了回去:“你病還沒有好，就在這裏歇著吧！青蘿會照顧你的。”看鏡心猛的搖著頭還是掙紮著要起來，林又傾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緊緊盯著她的眼睛，鄭重其事的像是在發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如今我身份不同，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你若去了，我還要分心照顧你，你好好在這裏待著，我一定完好無缺的回來。”

鏡心確實很擔心，卻明白自家小姐說的很對，她去了根本也幫不上什麽忙。

林又傾轉身出門時，青蘿才看見掉在地上的大氅。她皺了皺眉，簡直不敢相信。“這不是...”青蘿直接說出了聲，擡眼間林又傾的已經邁出了門檻，她大喊了一聲:“王妃，這衣服？”

只聽林又傾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先收起來吧!”

青蘿低頭盯著手中的大氅，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嘴上真心的勾起絲笑意。

下過雪的路上濕滑，雖說是商戶門前都有人出來清掃，但結了冰的地方馬車自然容易打滑，等到了侯府已經快過午時，侯府門前的喜字也已經拆掉，一切都去往常一般，她的出嫁成了全城的笑料，連帶著侯府都淪為了笑柄。

若不是逼不得已，她根本不想再踏入侯府半步。

林又傾下車進門，門口的家丁沖她笑的諂媚，狗腿打著千的沖她作揖:“八王妃了回來了，侯爺和夫人，還有二小姐等您多時了。”她冷了家丁一眼繼續往裏走，若是放在從前，她回來時這些人頂多是白她一眼，連理都不會理。如今這幅嘴臉，真讓人惡心。

她隨意從袖袋裏拿出兩腚碎銀子，扔給他。家丁見了錢，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嘴像是抹了蜜:“您留神腳下，小心門檻！”還沖著已經走遠的她大喊了一聲:“王妃萬福”

林又傾踏進正廳，林成天和林夫人站起身迎了上來，堆了笑意的臉上都擠出了褶子，林寧月舉著扇子遮著臉朝門口緊張的張望。

林又傾已經走到正廳的中央，林成天還在往門外看，確定是林又傾一人時，堆了虛偽笑意的臉上立馬變的橫眉立目。

“八王爺為何沒有跟你一同回來？”林天成坐回到太師椅上，居高臨下的說。

林又傾不卑不亢，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平淡的說了句：“王爺事務繁忙，這種小事怎會記在心裏！”大婚都沒有出現的人，會陪她回府？他們不知是太高看她，還是太高看自己了。

林夫人冷嗤了一聲，依舊是那種陰陽怪氣的語調：“就她這種庸俗之人，八王爺怎會放在眼裏？老爺，怕是八王爺根本就沒想來。還什麽事務繁忙，簡直是這賤丫頭搪塞我們的借口罷了。”明明是林夫人擅長的搬動是非的話。但林成天卻很吃得住，這些年在林夫人這張尖酸刻薄的嘴上，林又傾沒少吃虧。

林寧月氣憤的扔到手中的東西，剜了林又傾一眼，憎惡的說道：“沒用的東西!”想看的人沒看到，她便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裏，扭頭就走。

林成天還是沈得住氣，畢竟現在林又傾對他們來說還是個有用的棋子，他緩了臉色皮笑肉不笑的讚賞林又傾了一句：“太後對你的表現很滿意，聽說八王爺對你也是呵護備至。既是事務繁忙那這些虛禮不做也罷！”他沈了聲，提醒道：“蛟龍令可有消息？”

“沒有！”她如實回答。

林成天沈了口氣：“太後口諭，讓你動作務必盡快。”

林又傾慢慢的擡眼，一雙眼睛裏蠻都是不屑：“我要見我娘，不然我什麽都不會做。”她終於有了能夠與他們談判的條件。

一句話剛落，林天成怒火中燒，一雙眼睛像是獵人看待獵物一般，眼神中無數的冷光像是利爪想要把林又傾撕碎。他幾步上前“啪”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林又傾的臉上，咬著牙憎惡的狠聲說道：“孽子，你以為你有資格來威脅我？”

林又傾紅著眼，回瞪他。眼中中滿是一不答應我，那大家就同歸於盡的神情，一字一句的說：“我要見我娘，不然你們別想我做任何事。”

林成天冷笑出聲，擡手抓住林又傾的衣領，將她提起來：“你若不答應，我現在就飛信出去，你再也不會見到你娘。”

林又傾腳尖點不到地，連憋的通紅，但依舊倔強的不肯出聲。死？她一點都不怕！

“宣陽侯這是唱的哪出呀？”一聲洪亮，燕衡一身深藍色的長袍，出現在正廳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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