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錦在樓梯上, 和剛剛騎自行車回來的杜姍姍擦肩而過。寧錦瞟了杜珊珊一眼，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卻沒有跟她說一個字, 自顧自下了樓梯。

杜姍姍楞了一下，才認出來這個面容精致、衣服時髦的女孩是寧錦。等她回過神來，寧錦已經輕盈地拐了彎, 從她視線裏消失了。

杜姍姍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才進了屋。

“爸, 剛才寧錦回來了？”她的語氣有些發酸，“她現在過得可不賴, 還回來幹什麽？”還以為寧錦離開她家之後, 沒有錢寸步難行，會過得很淒慘。可是沒想到, 寧錦卻越過越好, 現在不但考試成績超過了她，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比她的好了不少！

想起剛才寧錦在光線暗淡的樓梯上都艷光照人的形象, 杜姍姍就恨不得把牙咬碎。

杜大偉還在為寧錦剛才的言行惱怒，聞言也沒有好氣：“我怎麽知道？”這丫頭真是越來越精明了，一點兒都不像寧愛國那性子。明明他都十分小心了，結果還是讓她聽到了風聲, 而且還敢直接回家來要房款！

不過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 她以為她開口要了，那些錢就會給她？只要不讓寧錦在交易之前跟買家正面對上，把交易攪黃了, 其他時候，寧錦就算是跑去政府門口鬧，也沒有人會說應該把那麽多錢給一個小孩拿著。

杜姍姍把書包放回自己房間裏, 又轉身出來：“阿姨，你都不管管寧錦的嗎？你知不知道，她現在都跟別的男生同居了。”

況玉美正在廚房收拾，把剛才糊鍋的菜倒掉，洗了鍋鏟和菜鍋，剛想繼續就聽見了杜姍姍的話，一下子就把鍋鏟丟在了竈臺上：“你說什麽？什麽同居？”

杜姍姍幸災樂禍地說：“寧錦啊，跟我們學校一個男生同居了，天天都住在人家家裏。很多人都看見她坐著那個男生的摩托車往縣城跑，那個男生可能給寧錦花了不少錢呢。你沒看見嗎，剛才寧錦穿的那可是羽絨服，咱們縣城都沒幾家賣的。”

況玉美本身就是賣衣服的，剛才只是沒有留意，現在回想了一下，寧錦剛才穿的衣服確實不是什麽便宜貨。她給寧錦的錢就只是學費和生活費，根本沒有多餘的，寧錦的衣服絕對不是自己買的！

看著況玉美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杜姍姍又加了一把火：“那個男生是我們學校有名的混子，學習成績特別差，動不動就打人，老師都不敢管。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歪門邪道弄的錢。阿姨，你得說說寧錦，可不能因為貪圖便宜，就吃了大虧啊。這要是傳出去，以後她的名聲就完了，想找個好人家都難。”

況玉美自然能聽出杜姍姍不懷好意，可是杜姍姍後面的話也說到了她的心裏。寧錦學習又不行，高中要是上不了，也就剩下兩條路能走。一條是去南方打工，掙錢嫁人；另一條就是直接找個對象結婚。

本來寧錦長得不錯，找個條件好點的人家還是很有希望的。可要是真的名聲壞了，誰家會要一個跟別的男人鬼混過的媳婦兒？

“這可不行！”況玉美露出了怒色，“我得找她說說去。”

況玉美撿起了鍋鏟，頭都沒擡：“姍姍，你說的那個混混叫什麽名字？是哪個村兒的？”

“就北正村的啊，叫厲南偃。”

當啷一聲，鍋鏟再次掉落，這一次直接摔在了廚房地上，況玉美連撿一下都忘了。她扭著頭看杜姍姍：“厲南偃？是不是一個眉毛特別黑，看起來特別兇的小孩？”

杜姍姍連連點頭：“對對對，阿姨你認識他？聽說他殺過人呢。你說，寧錦跟著他能學好嗎？”

一直在一邊聽著的杜大偉臉色也白了，一只手下意識地按在了小腿上，記憶中那種痛苦和恐懼再次席卷而來。

況玉美從廚房裏疾步走出，趕到了杜大偉跟前：“大偉，這怎麽辦啊？”

杜姍姍看著這對夫妻臉上的惶然之色，很是訝異，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況玉美一屁股坐在了杜大偉身邊：“難怪那死丫頭那麽有底氣，還說讓我到時候把錢給她送過去……”原來她是巴上了厲南偃！

當初厲南偃帶著幾個大漢把他們夫妻倆堵在胡同裏，親自用鐵棍砸斷了杜大偉的腿的一幕，況玉美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不過是想要上去幫杜大偉，就被那個看起來瘦削的少年一胳膊肘砸出去老遠，那會兒她胸口劇痛，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大偉，你說，到時候他會不會又來……”

杜大偉的臉色也很難看，當初以為厲南偃年紀小臉皮薄好說話，就想著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占點便宜，誰知道那人年紀小手卻黑得很，直接就把他們倆打成了狗，在地上趴著只會哭叫求饒。

要是這一次厲南偃還像上次那樣，帶著人來替寧錦出頭，非要把房款全部拿走的話，他們怎麽辦？

“怕什麽？這可不是上次了，難道我們不會報警？”杜大偉黑著臉口氣很兇地說，“這事兒我們可是有道理的！難道他厲南偃還能一手遮天不成？”

況玉美被他這麽一吼，腦子也冷靜了一點：“對，對，不行我現在就去告他，告他誘拐未成年少女！”

杜大偉瞪了她一眼：“人家還沒來你就去告，本來沒事都給你弄出事來了。到時候警察一問，寧錦說她是自願的，現在她都十四五歲了，農村說不定都能結婚了，能管他多少？”再說了，要是厲南偃真的想娶寧錦，以後他也算是厲南偃的老丈人，送貨過來總不能再收他錢了吧？要是有事兒也有人能給他撐腰幫忙，也不見得是壞事。

“那，那要是她真的要把錢都拿走呢？”況玉美猶豫地問。

“我想想吧。”杜大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做飯去吧，沒啥大事，別啰嗦了。”如果拿兩千塊錢，換一個厲南偃這樣的女婿，也不虧本。不過這種事情到時候再說，提前說了，況玉美又要嘮叨嘮叨。

杜姍姍見況玉美回了廚房，氣氛好像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了，就笑著過去給杜大偉按摩肩膀：“爸爸累了吧？”

杜大偉閉著眼睛讓她按了一會兒，才笑著問：“說吧，你又想買什麽？”

杜姍姍從背後摟住了杜大偉的脖子：“爸爸你真好！我也想買一件羽絨服，你給我買一件好不好？”

杜大偉睜開眼睛：“一件羽絨服最少一百多……”

他還沒說完，杜老太就抱著她的寶貝大孫子杜麒麟從房間裏出來了，正好聽見，立刻就接嘴說：“什麽金子做的衣服，一件就要一百多？買這麽貴的衣服，想敗家啊？以後就不過啦？”

杜姍姍氣得嘴都撅起來了，本來聽著杜大偉的口氣，並不是沒有希望，可是奶奶這麽一出聲，基本上就是沒希望了。

“寧錦穿的就是羽絨服！還是大牌子的！難道我去了學校，還不如她啊？”杜姍姍氣呼呼地說。

“她從哪裏來的錢買的？是不是你們誰偷偷給她錢了？”杜老太第一個就懷疑上了況玉美，轉頭盯著廚房大聲問。

杜大偉生怕杜姍姍提起厲南偃，讓杜老太腦子發昏去找事兒，惹到了那個煞星。他連忙給杜姍姍使了個眼色，警告她不許說話，同時從口袋裏掏出了十塊錢：“媽，你帶著麒麟去樓下玩會兒，給他買點玩具。他最喜歡的那個小狗玩具不是壞了嗎？”

杜麒麟已經一歲多了，被老太太養得白白胖胖，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這會兒他也聽懂了杜大偉的話，立刻興奮地伸著胳膊指著門外：“買，買！”

杜老太一下子就把剛才的事兒都忘光了，接過來十塊錢裝在口袋裏，抱著杜麒麟就樂顛顛地出了門。

“奶的乖孫唉，這家裏的東西都是你的，奶都給你看好留著，誰也別想跟我大孫子搶！”杜老太一邊念叨一邊下了樓，往小區門口的小賣部走了過去。

剛走到半路上，就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蹲在路邊，面前地上有一個小狗樣子的玩具哢噠哢噠地挪著四肢轉圈，杜麒麟立刻在杜老太懷裏掙紮起來：“狗，狗狗！”

杜老太抱著杜麒麟過去，把他放在地上，杜麒麟人小手卻快，撲上去就抓住了小狗玩具不放手。小姑娘正看得高興，突然被人搶了玩具，氣得站起來叫：“你放開，這是我的玩具！”

杜麒麟抱著小狗不放手，杜老太陪著笑跟小姑娘說：“你是姐姐，他是弟弟，你讓弟弟玩會兒好不好？”

小姑娘大聲回答：“不好！這是我的！還給我！”

杜老太臉色就不太好看了：“你這小姑娘，怎麽這麽小氣？弟弟玩一會兒就還給你，又不拿你的。”

小姑娘也就四五歲，哪裏有耐心跟老太太在這裏講道理，直接伸手就從杜麒麟懷裏拽走了小狗玩具。

杜麒麟正興奮呢，怎麽肯松手，兩只手抓著小狗的後腿跟小姑娘搶。但是他才一歲多，力氣不夠，眼看就要被小姑娘把玩具拿走，杜麒麟立刻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奶，奶！打！打！”

杜老太心疼極了，一把就把玩具從小姑娘手裏拽了過來：“你怎麽回事？欺負我家麒麟小啊？”

杜麒麟抱著玩具笑了，小姑娘癟了癟嘴哭了起來：“舅媽，舅媽……”

小賣部門口匆忙跑過來一個女人：“怎麽了，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

杜老太一看就知道不妙，她認識這個女人，知道對方不好惹。當時也顧不上買什麽東西，抱著杜麒麟就往回走。

小姑娘在背後扯著嗓子哭：“舅媽，他們搶我的玩具！”

“哪個不要臉的，搶小孩子的東西？”聽到背後中氣十足的罵聲，杜老太的腳步更快了。誰知道走得太急，在拐彎的時候，一腳絆在了花壇邊上的掃把上，撲通一聲，狠狠栽了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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