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翊沈默了兩秒,然後打開題冊，指了一道還算有難度的問題。

禾木浩快速讀題，然後在草稿紙上一一寫下詳細的步驟：“好了，你看一下。”

展翊：“謝謝。”

禾木浩看了他幾秒,隨後笑道：“你怎麽了,從剛剛開始就不太高興的樣子。”

展翊說沒有不高興。

他不說,禾木浩就不會追問那麽多。只是問問他還有題不明白嗎。

展翊依舊說沒有,兩個人收拾好書包準備離開。

展翊單手將書包帶壓在肩上，沿著樓梯往下走。在禾木浩看不見的地方，表情的確有點不悅。

大概那個本來就不是送給他的，禾莞喜歡的不是他，是禾木浩的其他朋友。

可禾木浩的朋友們展翊基本上都認識,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文澤？

郝坤鵬？

薛家灣？

要不然是李小飛？

在少年的好勝心的驅使下，展翊輕輕磨了磨牙。

禾木浩拎著袋子往下走。

他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手裏的這個糖是媽媽從澳洲帶回來的。那是禾木浩小時候很愛吃的糖,因為換牙,家裏限制了吃糖的數量。

但禾木浩又是比較喜歡糖的類型，禾母就買來了這種,讓他偶爾吃幾顆。這小東西入口醇香，甜度卻控制的很好,適合給牙齒比較敏感的小孩兒嘗嘗甜頭。

禾木浩想了想,然後喊了展翊一聲。

展翊就快要上車了，回過頭,“嗯？”

禾木浩揚揚手裏的袋子：“這個送給你吧。”

展翊看著他，不說話。

只有少年自己心裏知道，他聽見這一聲的時候，心裏委屈翻湧,差點就哭出來了。他把自己和禾木浩的朋友想了一個遍，一開始還是自信滿滿的，但越往後想，越覺得自己輸了。

他沒有郝坤鵬開朗，沒有文澤熱烈，沒有李小飛細心，沒有薛家灣皮膚黑……

就在這位校草同學覺得自己除了帥一無是處，根本不適合被女生喜歡的時候，禾木浩說這個是送給他的。

所以剛剛為什麽不送！

非要欺負一下他嗎？

展翊內心跌宕起伏一番，聲線卻穩得一批，故意裝作才看見那袋子一般瞟了眼：“哦，是什麽？”

禾木浩：“是牛軋糖。”

展翊轉過頭：“我不吃甜的，你拿走吧。”

禾木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晃了晃手腕道：“不是的，這個糖很好吃，是特殊處理過的，完全不會甜牙。”

展翊楞住了。

原來不是沒有調查。

而是調查的非常仔細，甚至專門去找了不會甜牙齒的糖來送給他。

為什麽？

是在心疼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吃甜甜的東西嗎？

果然，小公主只是表面上脾氣差點，但其實心思還是和她哥哥一樣細膩，是很會為其他人著想的類型。

天吶。

已經喜歡到這個程度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要表白了吧。

禾木浩見展翊不接，想了想：“你要是不喜歡也不用勉強，我拿回去就好。”

展翊：“別了，你拿回去多沈。”

禾木浩：“？”

展翊伸出手，接過手提袋：“謝了兄弟。”

禾木浩點點頭，和展翊告別，轉身上了自己家司機的車。

回到家，展翊將東西放在自己書桌上，先去洗了個澡。

展翊提前刷了牙，擦著頭發出來，然後將手也擦幹，手指輕輕搓弄了幾下將袋子打開，拿出一顆牛軋糖出來剝開。

還真的是不粘牙那種。

香香醇醇的奶味兒在口腔裏蔓延開來，展翊之前那點陰霾一掃而空，什麽沒文澤熱烈了、沒李小飛細心了，全都忘了個精光，掏出手機來對著袋子拍了一張。

他現在開始嫌分著發有點麻煩，於是拉了一個四人小群，將照片發了出去。

郝坤鵬：

文澤：？？

李小飛：這怎麽有個群？？？

展翊：這個糖很好吃[讚賞][讚賞]

郝坤鵬：……

李小飛：……

展翊：可惜你們吃不到[嘆氣]

文澤：……

展翊又發了一張糖果的圖片，配文：要不給你們看看解解饞吧三人：……

[您的好友文澤，已退出群聊]

[您的好友李小飛，已退出群聊]

郝坤鵬：翊哥，我是你最忠實的小弟。

郝坤鵬：但說實話，你今天的行為傷害到我了，如果你明天給我抄英語作業的話，我或許可以……

[您已被移除群聊]

郝坤鵬：“？”

郝坤鵬：我特麽還沒打完字呢！

他也是剛洗完澡，頭頂裹著個毛巾嗷了一聲，躺倒在床上。

就奇怪。

展翊什麽時候開始吃糖了？

郝坤鵬幾乎是從小和展翊一塊長大的，展翊以為他不記得了，其實他都記得。

小時候的展翊還跟著爺爺住在軍區大院裏。那個時代是被展翊小朋友統治的時代，整個大院的小孩兒玩什麽游戲，幾點下樓，都要聽他的。

也沒啥別的原因，就是單純的因為打不過，抱團都打不過那種。

展翊作為統治者，作為大院小孩兒們的信仰，在第一次去看蟲牙的時候竟然被嚇哭了。

當時郝坤鵬是跟著一起去的，他是去換牙套，同行的還有兩個去例行檢查牙齒的小孩兒。

展翊一哭，所有人都驚呆了。

郝坤鵬還記得，當時展翊從看牙的大躺椅上跳下來，小臉上還掛著淚痕。整個屋子氣壓壓的低低的，他走過來，威脅他們三個說，誰要是敢說出去，就完蛋了。

郝坤鵬想起來那個奶兇奶兇的勁兒，忍不住又笑出了聲。

不過他可不敢在展翊面前提這事兒。

畢竟這麽多年能存活下來，靠的就是這麽一手精湛的裝失憶技能。

郝坤鵬正樂著，手機震了一下。

他將手機拎起來，看見展翊發了微信給他。

社會我翊哥：問你個問題

郝坤鵬翻了個身，狗腿精上身：翊哥說，赴湯蹈火！

社會我翊哥：……

社會我翊哥：普通朋友過生日的話，送什麽禮物比較合適？

郝坤鵬：剃須刀，或者他抽煙就打火機？

社會我翊哥：女生

郝坤鵬：女生的話……

郝坤鵬：等等，女生？！

展翊正等著郝坤鵬回消息，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展翊耳朵邊兒還有點濕著，嫌棄地接起了電話：“餵。”

“翊哥，你不是吧。”

“你要給女生送禮物了？！！”

展翊看看桌上的糖紙。

畢竟那麽用心，他總得回點什麽東西吧。

其實如果禾莞直接表白的話，那這些東西他肯定就不收了，直接拒絕不會牽扯什麽亂七八糟的，當然也不會回禮物。

但是她現在不說，只是暗戀他。

暗戀是最辛苦的事沒錯了，尤其是得不到回應的時候，展翊都懂。

郝坤鵬磨磨唧唧問了一個圈，展翊還是說普通朋友，只好給他提出了些意見：“我看李小飛送她女朋友充電的那種暖手寶，秋天了，天氣也該冷了。”

展翊：“不行。”

不能送這種帶溫度的。

一些具有暗示性的色彩也盡量避免，他基本上可以確定，禾莞這是第一次暗戀別人，很容易被這種暗示產生出一種他也喜歡她的錯覺。

這樣不行。

他要給的是一點有距離感的回應，讓她能在煎熬的日子裏看到一點希望。

郝坤鵬：“那我想想，我妹之前收過花啊、熊啊，還有插著花的熊。”

展翊：“那是初中小孩兒送的。能不能有點，上檔次的？”

郝坤鵬嘆氣：“我再想想哈！”

郝坤鵬墨跡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

“展翊哥哥。”

展翊語氣稍微柔和了些：“婷婷晚上好。”

郝婉婷咯咯地笑著，“我聽我哥哥說，你要送女朋友禮物啦！”

展翊對孩子的耐心永遠大於成年人，揉了揉眉心，笑道：“不是，普通朋友。”

郝婉婷笑嘻嘻道：“我才不信，你都沒送過我哥哥禮物。”

展翊：“……”

郝婉婷：“展翊哥哥我教你，女生收禮物是要註重細心的，你想想她喜歡什麽，或是缺少什麽，就送給她。”

展翊想了想。

禾莞看起來好像什麽都不缺的樣子，如果非說缺什麽，可能缺一個他吧。

見縫插針的，展翊再次感嘆了一下自己的魅力。

郝婉婷：“你送出去什麽無所謂，只要讓她感受到你的用心你就贏啦！加油展翊哥哥！”

展翊謝過兄妹倆，然後掛斷了電話。

感受到心意？

那不行。

這個禮物回過去，一定要讓她覺得，自己一點心意也沒有，只是禮貌的禮尚往來，讓她不至於太傷心。

於是，被郝姓兄妹開拓了思路的展翊開始思考，禾莞不喜歡什麽。

她沒什麽耐心。

不喜歡所有會給她添麻煩的東西。

展翊點開購物平臺，手指輕輕往下滑。什麽東西能給她添點麻煩呢。

他看到一個漂亮的藍色項鏈。說實話，展翊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這個項鏈很好看，如果戴在那段白皙的脖頸上，一定更加漂亮。

他的手指在項鏈那裏停了一下，隨後看見圖片上的幾個大字‘女生不喜歡，算我輸’。

不行。

這可能是女生都喜歡的東西。

於是展翊繼續往下滑。

滑著滑著，他的指尖兒停在了一個折紙游戲上。

看圖片裏，這個是許多由卡紙疊起來的、可愛的小動物，後面帶有折紙步驟的圖解，一看就是非常需要耐心的東西。

展翊點進去，看了看評論。

牛**黑：為什麽女朋友收到後罵我

風**馳：是啊，罵我幼稚，讓我自己疊去吧，是不是害羞了？

騎**驢：買來是想和女朋友折紙享受二人時光的，為什麽女朋友好像不太高興？

f**0：好評！女朋友很喜歡，哭著罵我來著，我知道，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

安靜的房間裏，展翊躺下來，看著一眾鋼鐵直男的危險發言，笑的手機差點砸在臉上。

就這個了。

展翊選了個豪華版折紙套裝下單，然後在訂單處選擇了快遞次日達，將手機扔在一邊重新洗漱，關燈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錯覺》

序言：這件事，還要從我年輕的時候說起……

——展立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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