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鈞第一次見到於沛沛是在新老生交流會上。

因著同是雕刻專業, 開學不久後就有了這次交流會，那一年他大二，她大一。

他這個人雖然不高冷、不離群, 待人處事也很溫和, 但是一向低調不愛湊熱鬧，所以那天他選擇坐在了報告廳的最後一排。

交流會剛開始沒一會兒, 臺上是主持人老套的開場白。

聞鈞今天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很沒意思, 於是他眼神就隨意亂瞟著, 然後不經意間, 他就看到後門扒著一個人，偷偷摸摸地伸出小腦袋觀察著情況。

距離隔得有些遠，再加上她的短發堪堪遮住了她側著的臉, 所以他沒有看清她的面容。

正無聊著，且那人也挺有趣的，聞鈞也就沒有收回目光，繼續看著她, 看她如何接著下一步。

大概是尋找到了位置，聞鈞就見她貓著腰偷偷摸摸的快速地跑到了他身邊的位置。

“請問這裏有人坐嗎？”聲音輕柔甜軟，讓人一聽就很有好感。

與她四目相對, 聞鈞頓時就怔住了。

什麽是一眼萬年？他現在就是。

什麽是心跳加速？他現在就是。

在見到她那一刻起，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心動的感覺。

他這個人一向淡定如水，很少有什麽能夠觸動到他的內心，但是現在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激動、欣喜、意外、緊張……

他想, 這就是一見鐘情了吧！

無關其他外在的，好像就是冥冥之中註定會出現的感覺——喜歡。

“請問這個座位有人坐嗎？”

再次重覆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呃……沒、沒有……”

呵，這都已經緊張得結結巴巴了。聞鈞在心裏自嘲的笑了笑，他何時這樣過？

可是他很開心，能遇到這麽一個她。

旁邊的人坐下後，就沒再出聲。聞鈞現在心裏跟貓撓似的，癢癢的，很想和她說話。

“同學，你是大一新生嗎？”

“嗯，是。”

“原來是師妹啊，你好！我是大二的師兄，我叫聞鈞。”

“你好，我叫於沛沛。”

……

聞鈞發現，她的話很少、言簡意賅，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帶著疏離又不失禮貌。

後來接觸多了他才知道，他這個師妹，在不熟的人面前真的很高冷。

好在上天還是垂憐他的，大學這幾年，通過同學的朋友的關系，他難得的和她成為了朋友。

但也僅僅是朋友。

從初遇到他畢業的那三年，他看過無數次她拒絕別人的示愛。

在那些人中，不乏有極其優秀帥氣等各方面都很好的人，但是她從未心動過。

他也曾經旁敲側擊過她對他什麽感覺，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她說，他永遠都是她的朋友和尊敬的師兄。

呵，永遠。

這是從一開始就給他判了死刑麽？

但是他不信，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改變她的想法的。

所以在這之前，他不會貿然去跟她告白，不然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不明白她為何不接受別人，後來才知道，她的心裏住著一個人。

一個他認為不可能的人，一個和她相差甚遠、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知道這一點，他對她更加不會放棄了。終有一天，她也會回歸現實的。

而這一天他還沒有等到，她的世界裏就出現了那樣一個與她男神相似的人，或者說，就是她男神本人。

那個人出現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直覺告訴他，要是他再不抓緊時間，沛沛就真的離他遠去了。

於是，他不再一步一步的溫水煮青蛙了，不再畏手畏腳了，不再等她看清現實了，不再考慮他所擔心的一切了……

他立刻向她表明了心跡，告訴她自己這麽多年來的暗戀與執著。

然而結果還是一樣，她說的永遠真的是永遠。

可是他怎麽能甘心，怎麽能放棄呢？

或許這麽多年來的執著已經成為了他心底的執念，有些事不親眼見到他永遠不會死心。

於是那一天，他鬼使神差的跟著他們。

看到他們同進同出的時候，他心底希冀的火苗慢慢地滅了。

可是他竟然沒有心痛的感覺，奇異的只有一種放松的感覺。其實堅持了那麽多年，他也會心灰意冷的吧？

或許真如他無意中聽到她說的那樣，他只是習慣了長情的感覺，習慣了喜歡她的感覺。

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種喜歡已經變成了執著。

在見到她得償所願、開心幸福的時候，他瞬間就看開了很多……

再見了，我第一次心動的女孩，我看著從短發變成長發及腰的女孩。

原來在看到你幸福的模樣時，我就只想著成全，覺得放棄也並沒有那麽難。

你說的永遠是朋友和師兄，那就真的永遠吧……

——

又是一個金秋九月。

而兩個多月之前，他還參加了一個女孩的婚禮。

身處在熟悉的校園，聞鈞的腦海裏竟是一波又一波的回憶。

然而回憶裏的那個人，已經是別人的了。那個長發及腰後的女孩，嫁的少年不是他。

其實世人說的很有道理，第一次心動的人總是很刻骨銘心，即使不喜歡了、不愛了。

也許刻骨銘心的只是青春那種悸動的感覺吧……

他今天是閑來無事才會想著回大學校園走走，懷念一下當初年少的歡喜。

因著是周末，整個校園顯得有些空蕩蕩。經過操場時，才覺得喧囂熱鬧。

原來有新生在軍訓。

他駐足看了一會兒就走了，因為這個沒有他和她共同的回憶。

來到第一次見面的報告廳，從後門望進去，裏面亦是一片空蕩蕩。

正好，他可以在這裏多待一會兒。

邁步走進去，他突然在角落邊上發現了一個顯眼的身影。

當然是顯眼的，一排排黑色的椅子中獨獨一份迷彩服，讓人不註意到都難。

那個人是趴在桌子上的，整個腦袋都埋在臂彎之間。但從那纖細瘦小的身形來看，那是一個女生。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徑直走了過去。

“哎、餵！醒醒，小小年紀的怎麽能躲在這裏偷懶呢……”

“唔——別吵我。”趴著的人咕噥了一句，並沒有轉醒的跡象。

按理說，他不該多管閑事的，人家想做什麽他也管不著。

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想打擾她，“軍訓其實是有很多好處的，特別是對於你們這種體弱的女生，可以幫你們強身健體啊balabala”

睡得迷迷糊糊的孟雲舒總感覺身邊有只蜜蜂一直在“嗡嗡嗡”的叫個不停，吵得她都沒法再睡下去了。

皺了皺眉頭，她擡起頭煩躁的開口：“你誰啊？煩不煩？我睡覺關你P事啊？”

待看清楚男人的臉的時候，她恍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瞪了他一眼：“你這人是不是有病？打擾別人睡覺。”

被她燦若繁星的眸子盯著，被罵的聞鈞絲毫不覺得生氣，他指著她身上的衣服，“你該去軍訓了。”

“不去！你是誰啊，憑什麽管我。”

“哦，那我去叫教官過來。”聞鈞說著作勢就要轉身。

孟雲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閉著眼睛喊道：“你知不知道女人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啊？！我現在都要痛死了，還訓什麽訓！”

被拉住手的聞鈞此刻心‘砰砰砰’的快速跳著，仿佛要沖出胸腔一般。在聽到她說的話之後，他的耳根子更是爆紅。

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他沒有立刻甩開她的手。

轉過頭註意到了她異常蒼白的臉色，他不禁心軟了下來，慢慢拂開她的手：“我開玩笑的。”

孟雲舒這會兒也註意到了他泛紅的耳朵，她似笑非笑，這男人該不會是聽到她剛剛那番話而害羞的吧？

這也太純情了吧……

要不是她現在痛得要死，肯定要好好調戲一下他，她還從沒這麽強烈的想要“欺負”一個人。

不過，他既然打擾到了她，她說什麽也不會放過他。

“你能不能去幫我買杯紅糖姜茶？因為你的打擾，我現在腹痛又變本加厲了。”孟雲舒捂著小腹，故作可憐兮兮道。

看到她的動作，聞鈞耳根子的紅就蔓延到了臉上。

不過他還是很鎮定，敢做就敢認，他確實不該多管閑事。

可是剛才就跟鬼迷了心竅似的。

“抱歉，我現在就去幫你買。”

在他走後，孟雲舒勾起唇角笑了笑。她決定了，她要追這個男人！

一開始的驚鴻一瞥，她就淪陷在他那深邃而又隱含著憂郁的眸子中了。

她的心，也淪陷了……

買好紅糖姜茶的聞鈞，在店員暧昧不明的目光中心神不寧地走了回來。

他這是怎麽了？心裏竟然在想著那張蒼白柔弱的小臉，有著隱隱的擔憂與心疼……

想到這裏，他又加快了步伐。

從聞鈞手裏接過紅糖姜茶，孟雲舒眉眼彎彎，嘴邊浮現出兩個小小的梨渦，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孟雲舒，你呢？”

“你也好，我是聞鈞。”

說著，握住她伸過來的手，回以淺笑。

“可以給我你的微信號嗎？”女生問。

“好啊！”他答。

兩只相握的手，從此仿佛有了另一種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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