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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孫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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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國攻下了魯國的京都。也就是說, 禹國的國土又要多上兩個州。

沒錯,魯國如今剩下沒有攻下來的兩州還在王家手裏,王家也正在跟楚國打仗。至於目前打下來沒有, 禹國京都的百姓可不知道。

隔得遠呢,送信也慢。

“至少要兩個州, 你看啊, 聞州目前只有四個城池, 朝州可是十五個。聞州肯定要十五個吧?剩下的城池一個州能成嗎?”

太陽還沒出來,早餐上做吃食的攤主便已經聊開了。

——受到萬民全會的影響, 如今的人很喜歡談論政事。

但是小攤小販,對更深的朝事是不知道的, 只知道說這些淺一點的。比如新打下來的魯國要分幾個州,叫什麽名字。

“我跟你們說,我有親戚在宣傳部, 說是陛下已經定好了,已經讓宣傳部的人開始寫在報紙上來了。”正在吃餛飩的客人說道, “一個叫瑤城,一個叫絲。”

瑤州,絲州……同坐在一起吃餛飩的食客便道:“聽著像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不似朝州和聞州這般的意義深刻。”

說出這秘密的人便不高興了, 道:“怎麽就歲月歲月靜好了, 瑤字和絲州, 多好聽, 是給了期許的。”

其他的食客也不跟他爭,只道:“快點吃,快點吃,明日就要正式的去萬民全會開會了, 今天是最後一天的辯論,想去的人多的很,我們要是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怎麽就沒位置了,那人就有些不高興,覺得自己的“親戚”都被忽視了,道:“我都說了,我上面有人,早就已經給咱們留好了位置。”

其他人:“……”

行吧,你高興就好。

委實不是他們不相信這人,都是在律學院讀書的,總當著他們的面炫耀後臺,炫耀就炫耀吧,也不違法,但是每回都說到做不到。

果然等上了禹山,那人四處尋找“親戚”,最後懨懨的回來了。

“我那親戚沒來。”

好在他這親戚沒來的次數實在是多了……不,是一次也沒來過,大家都熟悉了,安慰道:“沒來就沒來吧,我們來的早,位置還多,快坐下,聽聞今天孫香大人會來這裏辯論議題,咱們要是能學點,便也算生無憾了。”

那人聽見孫香的名字,動了動嘴巴,想說什麽,又咽了下去。最後喃喃了一句,“其實,孫香大人也是我親戚。”

不過這裏的嘈雜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最後沒被人聽見,他旁邊的人倒是聽見了孫香兩個字眼,低下頭問:“孫香大人什麽?”

那人就道:“沒什麽。”

然後本本分分的坐在那裏,這時候,他身邊跑來一個小姑娘。這人就驚訝的道了一句:“素素,你怎來了?”

叫素素的小姑娘道:“我跟阿娘一起來賣瓜子和茶水。”

這禹山開了半年的辯論會,茶水攤販們最是歡喜了,養活了不知道多少小販。

秦素素的母親徐北燕會煮一種很香略鹹的瓜子,於是便又跟祝家的阿婆學了茶水,想著到這山上來賣茶水和瓜子。若是能賣的掉,徐北燕便想做點瓜子和茶水小生意。

見同窗跟一個長的乖巧的小姑娘說話,他的朋友們便道:“安潮生,認識這小姑娘?”

安潮生點了點頭。

他本是雲州莫家人,自從堂弟安曉到京都來了之後,莫家在雲州的待遇便也多了。他爹饞這份待遇,便日日夜夜逼著他也考,去年九月可算是考上了,進了京,去找堂弟,發現不行。

堂弟的地位他夠不到,所以只能偶爾見見,基本上是見不到的。好在他姨母的表兄在宣傳部裏做事,也算有個照應,他便喜歡去找表哥。

但是表哥雖然對他很好,卻也忙的很,每回都放他鴿子。比如這次,說好了會來,來的話,就給他們占幾個位置,結果又鴿了他。

久而久之,他的“親戚”就成了大家的笑話。

安潮生嘆氣一句,雖然他喜歡吹牛,喜歡炫耀,但是他親戚是實在的。

比如孫香大人。因為孫香大人是堂弟的姨母,小時候孫香大人還送過他金元寶呢,所以到了京都之後,她和堂弟專門來見了自己一面。

說起來,他一共見了孫香大人兩面。第一面是自己到了京都,她讓自己住在她自己買的一處四個屋子帶的宅子裏,安潮生來的時候,他爹給足了銀子的,他也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但是到底他爹娘怕他在京都受欺負,所以求嬸嬸寫了信,讓孫香大人,堂弟,以及表哥都幫幫自己。

堂弟和表哥都愛莫能及,京都宅子很貴,堂弟是如今大家都說的“公吃公住”,輕易都不能出門,表哥用家裏的銀子買了小宅子,但是為了維持生計,他早將宅子裏空餘的兩個屋子給租出去了。

所以只能麻煩孫香大人。那是他第一次見她。第就是上個月,二月初的模樣,她帶回來一對母女和一個姑娘,說是會暫時住在宅子裏,讓他多多給人家照顧。

三個女人都像是內向的人。男女有別,雖然跟三人住在一塊,剛開始難免尷尬,所以安潮生一直是避著走的。

但是避著大的,小的也就不用那般的顧慮,看著也不過七八歲的模樣,很懂事,很乖巧,經常給母親和她叫姐姐的姑娘幫忙。

安潮生有時候買點糖回去給她,小姑娘總搖頭,她母親就道謝,接過糖,又給他一個些飯食。

一來二去的,大家便熟悉了一些。

安潮生知道這對母女,母親姓徐,女兒叫素素,是雲州人。剛跟家裏的男人和離,帶著孩子來京都求生。

因為同是雲州人,三人倒是因為說的家鄉話相同,熟悉起來就更熟悉了,所以知道女兒叫素素,以前是讀過書的,現在也準備萬民全會之後,也送素素去參加小學考試。

“先讓她熟悉熟悉。”徐北燕道:“熟悉了,就送她過去。”

安潮生覺得徐大嬸想的還挺周到的,知道女兒到一個地方不熟悉害怕,要等熟悉之後再送,於是誇讚她的育兒之道,只是好像沒誇對,徐大嬸的目光的喜色都沒了。

他正好尷尬的離開,然後遇見了另外一個姑娘。這個姑娘,相處了幾日,安潮生其實發現她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她做事很利索。可見是常做的。

她如今日常跟著堂弟認識的祝家小姑娘祖母學著磨豆腐,每天早出晚歸,對他很友善,但是吧,就只是限於打招呼,稱不上熟悉。

也是,一個姑娘,跟他也是要避嫌的。

於是整個宅子裏,他也只跟素素和徐大嬸說的上幾句話,見到素素來,他掏出銀子,“素素,你來的正好,我們正要去買瓜子,你能幫我們從你阿娘那裏端點瓜子來嗎?”

素素道了一句好,拿著銀子走了,然後回來的時候端著瓜子和茶水,道:“阿娘說不能要潮生哥哥的銀子。”

那可不行。

莫潮就跟同窗幾個說了幾句,到徐大嬸那邊去道:“買賣就是買賣,我回宅子裏去,自然就不付銀子了,但是在外面,又是給我們那些人一起買的,到時候他們也是要給我銀子,你要是不收,豈不是我賺了天大的便宜?”

他笑著道:“那我找他們要銀子,便也不好意思,倒是讓他們白吃了一頓。大嬸,你就拿著吧。”

這樣說,徐北燕就不好不拿了,道:“小安啊,多謝你照顧我生意。”

安潮生搖了搖頭,道:“無事,你的瓜子和茶水好,我吃著放心,反正我們都是要買的。”

徐北燕的瓜子是確是好吃,她賣出了第一包,就有來買第二份的,那香味也確實香,於是便開始被人圍住,開始一邊賣一邊吆喝。

素素就包算賬,收銀子,母女兩配合的天衣無縫,很快就賣了一大半。今天沒準備太多,想著到時候要是出去賣的時候,也要多備點。

正在這時候,就見一個也賣瓜子的過來,跟她打起招呼,道:“你這瓜子,香的邪性啊。”

徐北燕第一次做生意,知道自己是後來的,是搶了他們的生意,雖然禹山是最後一天,但都是賣瓜子的,遲早要碰上,便道:“是我自己琢磨著炒的,大哥,要不要嘗點?”

那漢子見她神色緊張,便笑著道:“你不用緊張,這是天子腳下,我不能因為你瓜子好吃,就打你吧?不能,沒有那樣的事情,京都還是講律法的。”

他們可不敢犯法,如今皇太女殿下動不動就要殺人,讓人又敬又怕,可不敢輕易觸犯律法,萬一就倒黴了呢?

這漢子也是能嘮的,道:“之前幫著賣糧食的,一點事情也沒有,我鄰居就是,因為這個發了財,宅子都買了一個小的。但是往常朝廷都不管的,今年卻下了嚴令,說是不準倒賣糧食後,我那鄰居不聽,還要知法犯法,這不,直接進去吃白飯了。”

徐北燕:“吃白飯?”

那漢子笑起來,“看來你不是京都人,聽口音是雲州的吧?剛來京都?我們京都將坐牢子叫吃白飯,哈哈哈哈。”

徐北燕:“……”

“哈,哈,哈。”

漢子:“……尷尬了哈。”

他摸摸腦袋,道:“我就是想過來嘗嘗你的瓜子,咱們做生意的,就要講究知己知彼吧?你這瓜子香味我還是第一次聞見如厲害的香,得買回去研究研究。”

徐北燕見這人倒是坦蕩,便微微松了一口氣,道:“既然如,大哥買點回去試試做著,我這是自己研制出來的秘方,恕我不能告知了。”

那漢子擺擺手,“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然後掏出銀子買瓜子,徐北燕也收,等人走之後,素素問道:“阿娘,他做出瓜子來後,會搶咱們家生意嗎?”

徐北燕道:“沒事,這種瓜子料他不買回去,也會有其他人買回去,遲早會被發現做法的,簡單的很,阿娘已經有更好的方子了,那個他們可研制不出來。”

素素便放心了。她小小年紀擔憂的可多。比如束脩。

“孫香大人給的銀子我們要不別用了吧?阿娘,我也可以不用上學的,束脩就攢起來,我們加油賣瓜子,買宅子,以後有自己的宅子可以住。”

徐北燕就蹲下來教她,道:“讀書是頂頂重要的事情,是你一定要做的事情,答應阿娘,不要怕,盡管去讀,咱們家的銀子是夠的,好不好?”

秦素素猶豫的點頭,“阿娘,素素聽你的。”

……

“殿下,那就是雲州來的母女了,那個小姑娘,叫做素素,被她母親教的很好,漸漸的忘記當初的事情了,對去小學也不排斥,只是擔憂母親沒銀子。”孫香帶著折青站在一邊,都戴著紗帽,在那裏悄悄的打量兩人。

折青便欣慰的道:“真的是兩個非常堅強的人。”

普通人遇見這種的事情,在這種朝代,便是後半生都毀了。可是這個母親,勇於將孩子帶來京都,還要繼續送她去上學,兩人就連擔憂的問題,也是蕓蕓大眾對銀錢的擔憂,這種生活態度,實在是讓人佩服。

她看過徐北燕和秦素素,便道:“今日是你的重頭戲,你自去吧,我跟秦寬和宗童一塊站在後面看便行。”

孫香點頭。她前幾天被周鑫周院長拉著說做一個辯題:看得見的手與看不見的手——也就是朝廷要不要過度操控商業的問題。

這個問題被人挑出來,是因為今年朝廷大肆管控糧價的事情。他們不敢鬧,也不敢爭,但是可以做成學術問題嘛,只要成了學術,便是可以討論的。

而這個事情,已經論了無數次,卻最終沒有得出一個結果。所以這回周鑫便直接請了商部的孫香來說。

孫香早早的準備好了稿子。因為她身份的特殊性,所以這次,她就不跟往常似的跟人辯論,而是直接參考了折青的法子,將這場“辯論”做成了個人的脫口秀。

折青是看過她寫出的稿子,深覺天才就是天才,就是做個演講稿也比別人的好。她大誇一通,倒是孫香不好意思了,說是手下的人幫著寫的。

折青:“……”

“幫著寫的?”

孫香點頭,“我就是說了個大概,便讓他們幫著寫,若真的讓我寫,我哪裏有時間。”

作為他們的先生,這種需要花費時間的東西,都已經用不著她來寫了。

折青就覺得即便發展速度不一樣,年代不一樣,時空不一樣,但是很多事情卻是一樣的。

就比如大佬們不願意做文字工作,於是學生們變成了代筆。

她搖搖頭,孫香就道:“殿下,也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如今雪生也學壞了,教案都是讓學生寫,我好歹教案不用他們寫的。”

折青:“你商部的人,也用不著你寫教案。”

她敢肯定,孫香教學生從沒用過教案。

於是被戳破的孫香尷尬的笑笑,轉頭找周鑫去了。

她道:“什麽時候開始啊?”

周鑫覺得什麽時候開始都要得。剛剛見她和皇太女殿下在一邊說話,就沒有叫她,如今她來了,周鑫作為技術學院的院長,還是很有威嚴的,便立即往高處一站,就見底下人立馬閉了嘴。

孫香便開始說話。用一句“看得見的手和看不見的手”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在她說話的過程中,有人聽的十分認真,這便是純粹做學術的,只一味的認理。還有便是明顯帶著目的而來的,比如好幾個商人。

她聽了一會,便見秦寬終於上山了,他最近為了萬民全會的事情“忙”的很。萬民全會的事情做到今天,其他人可能可以休息了,但是宣傳部的事情還是非常多的。

比如記者和報紙發行。

如今單就報紙一事情,就已經不只是朝廷辦的了。如今已經有了民間的私有報紙。比如上次的女報。

這些報紙都想在這次萬民大會上取得一定的名聲和利益,便要取得第一手資料,於是身為宣傳部長的秦寬便非常忙。

他跟雪生等人不一樣。雪生和蒼水等人是沒有牽扯的,但是秦寬不一樣。他身後是世家。

這個世家牽扯以前大多數是他的父族,如今可不是父族這般簡單,還有他的母族。

說句實話,如今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他秦寬絕對算得上一號人物。他父親,西南木州主將,他母親,羅婉月,那可是在木州標志性人物。

只要提起木州,就要提一句他的母親。更何況他自己也是如的能幹,跟皇太女殿下還有著某種可能性不是。

於是,找他的人就特別多。當萬民代表陸陸續續到京都後,他家的族人就天天上門。

今日早上,便有羅家的人來找他,說是想要做糧食生意,想要他跟皇太女殿下說說。

這不是害他麽!秦寬立馬就嚇得跟他的母親道:“他們膽子也太大了,還敢插手糧食生意,皇太女殿下一生氣,說不得就要砍人腦袋的。”

羅婉月已經很久沒有回京了。回京後也不急著忙生意,只一味的去做美容。京都的美容鋪子還是很厲害的,裏面的小姑娘手巧,嘴也巧,羅婉月被說的買了不少的東西。

秦寬是跟著一起去逛街(簡稱行走的錢袋子),美容鋪子裏面他是不願意去的,於是就在外面的一個做腳的地方泡足浴。

如今足浴興起了,還有專門的足浴一條街,不過聽聞這些鋪子裏面,有不少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京兆尹府就抓這些足浴鋪子,年底的總結報告都足夠寫的。

秦寬就親自舉報過一次。想他清清白白一個人,怎麽能被這般的人拐到小暗室裏去行茍且之事呢!

夭壽哦!!

他立即舉報了這家足浴鋪子,想了想,還給自己安排了一個自家的采訪,在報紙上寫道:熱心百姓秦寬秦大人——

這篇報道被登在各大報紙的頭版,然後又被秦寬帶進了宮,裝模作樣的拿出報紙,給折青看。

“殿下,這足浴,還是要多多整治一番。”

於是足浴鋪子的掌櫃的們見了秦寬,便猶如見了瘟神,將他的畫像傳遍了足浴行業,只要見了他,就要馬上通知,給他上男技師。

私下裏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於是秦寬便覺得最近去足浴鋪子裏十分的順心,等母親大人在隔壁做好了臉,被忽悠買了不少東西後,他擦擦腳,穿上鞋,過去掏銀子。

母親這次回來,已經跟走的時候大不一樣了。秦寬抱怨:“你也少買一點,我賺錢多不容易。”

以前,母親定然會哄著他,給他諸多銀子,道一句:“我們阿寬太辛苦了,來,這些銀子都給你。”

但是如今,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他,便回了一句:“你賺不到,我賺的到。”

秦寬:“……”

那你掏自己的銀子啊!

這可是他的銀子!

想到這裏,他肉疼的跟折青道:“殿下,母親說想過幾天見您一次,問您能不能騰出一天的時間給她。”

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次羅婉月回來,帶著所有積下的問題回來的,折青想了想,道:“萬民全會開完後,我抽時間見你母親一天。”

秦寬就羨慕的很。

——有功勞的人,便就恃寵而驕了,別人還在排隊的時候,他母上大人已經敢跟皇太女殿下約一天了。

什麽時候,他才有這種待遇啊。

時孫香的演講已經到了尾聲,一行人已經被徹底說服,開始拼命的鼓掌,尤其是商部的學生,見了孫香就想沖上去,安潮生幾人也隨著往前面去。

他們要是運氣好,能被孫香大人看見,問上一個問題,定然是今天最耀眼的人,被人嫉妒羨慕死。

安潮生這時候已經忘記孫香大人是他的親戚了,跟著一起往前湊,大喊孫香大人,孫香大人,孫香就聽見了這個熟悉的聲音。

她還以為安潮生找她有什麽事情,便道:“前面的人讓一讓——安潮生,你找我?”

突然被點名的安潮生:“……”

啊?

他就楞住了,然後呆呆的點點頭,“孫香大人,我們有問題想問你。”

孫香就點了點頭,道:“你們……你們幾個上前來吧。”

安潮生那幾同窗便震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一個人這時候了,還記得小聲的問:“孫香大人不會就是你的親戚吧?”

安潮生早就已經懵了,腦袋裏轉不過來,也沒多想,隨意的點了點頭,只道:“你們快問問題啊。”

於是他的同窗就開始整肅上前,跟孫香開始說話。

折青本來想等孫香一起的,但是見她在那裏跟一群學子呆一塊,就知道定然是走不了了。

這時候的學生跟後世不一般,這時候的學生是逮著機會,便要將人一輩子的學識都炸出來。

一時半會,孫香是離開不了了。

她便帶著秦寬和宗童往徐北燕的瓜子茶水攤子邊走去,道:“攤主,來三包瓜子。”

徐北燕被她身後兩個貌美的男子閃了一瞬的神,然後回過神來,頗為不好意思的道:“好,好的,客人,可還要茶水?”

折青搖頭,“不用了。只聞著你家的瓜子香。”

徐北燕便遞給了她三包瓜子,秦寬趕緊上前接過,開玩笑,哪裏敢勞煩皇太女殿下親自捧著瓜子。

秦素素的就道:“一共十八文。”

宗童便開始掏銀子。秦寬這時候就覺得不是滋味了,他嘟囔了一句:“我賺的比他多多了。”

折青沒聽他嘟囔,只看著秦素素道:“你們家的孩子,真是好看,乖巧,算術也快。”

徐北燕就笑著道:“貴人擡舉了,這賬也不覆雜,她是上過小學的,自然會。”

折青也不走,在一邊跟她說話,“可是上了京都的小學?”

徐北燕搖搖頭,“我們剛從雲州來,想著過了這本子萬民全會,就送她去小學。”

折青便道:“哦?你們剛從雲州來?雲州的束脩跟雲州可能不一樣,居京不易,你們可準備好了多年的束脩?”

徐北燕聽的心中一嘆,但是顧及到閨女在這裏,道:“準備了的。”

折青就笑著道:“其實沒準備也沒關系,你們可以去申請助學貸款。”

徐北燕一頓,道:“姑娘,什麽是助學貸款?”

折青便道:“這是專門給貧困人家子女設立的一項貸款,是由萬民錢莊主辦的,你這種情況,是符合申請助學貸款條件的,你回去打聽打聽怎麽辦理,然後跟錢莊申請一筆銀子。”

“這銀子只比每年的束脩多一點,在孩子們讀小學的時候,是不用還的,只有等他們畢業了,才開始還銀子,剛開始兩年,也不用利息,等到第三年,才要利息。”

徐北燕聽了心中舒出一口氣,這才真正的放松下來,感激道:“多謝貴人指點。”

不知道為什麽,這京都的貴人們多,她這些日子也看了許多,但是眼前這個貴人不一般,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氣韻,還有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她就道:“貴人,您還要瓜子嗎?我再送您一些。”

折青失笑,道:“不用了,只一包就夠吃了。”

說完話,剛要走,就聽秦素素突然道了一句:“你是皇太女殿下嗎?”

折青楞了楞,好奇道:“為什麽這麽說?”

秦素素搖頭,道:“我心裏,皇太女殿下就是您這般說話的。”

徐北燕被嚇的白了臉,連忙道歉,道:“貴人,小兒無狀,還請饒了她。”

也是讓她不要宣揚的意思。皇太女殿下是誰都能像的嗎?亂說話,可是殺頭的罪過。

折青就點了點頭,“無事,小孩子胡說罷了。”

然後轉身離開,嘴角噙著一絲笑,道:“小姑娘,倒是有眼力。”

……

“你怎麽那麽沒眼力見啊!”當孫香走後,安潮生的同窗罵另外一個人,“眼見孫香大人要走了,你還過去問,孫香大人被你一耽誤,臉色都不好看了。”

被罵的人反駁道:“孫香大人明顯是聽我問的咱們禹國可會拿出銀子去支援魯國……阿不,被我們打下來的州這個話題,知道要舍出很多銀子了,臉色才不好看的。”

誰都知道孫香大人最討厭給各部門批銀子了,每次去討銀子的人,在路上遇見了都沒一個好臉色的。

安潮生就道了一句:“你們別吵了,如今散了辯論會,我們去哪裏。”

眾人這才驚覺回來,這裏還有個“孫香大人的親戚。”

他們熱情的圍過去,道:“哎呀,安潮生,你瞞的很緊啊,孫香大人是你什麽人啊?”

安潮生就搖搖頭,道:“我說的親戚不是孫香大人,而是我的表哥,在選宣傳部做事。孫香大人只是我堂弟的姨母,我也跟著喊一聲姨母罷了。”

但其實兩人差不了幾歲,叫出來倒是尷尬,於是他到京都後,一直叫的是孫香大人。

這個是尊稱嘛。

於是幾人便不得不問,“你堂弟是?”

安潮生:“安曉。”

幾人搖搖頭,“不知道——他有名嗎?”

安潮生:“他沒名,還是個孩子呢,但是他的先生很有名氣。”

“誰?”

“雪生大人。”

“臥槽,安潮生,你可以啊,雪生大人可不怎麽收弟子了,你弟弟是不是前幾年進京的孩子們?”

“啊呀,你家可不得了啊,安潮生,你以後便是權貴之家了。”

安潮生:“不是不是,你們別亂說,我就是沾親帶故罷了,我自己成績也不是很好。”

在人才們層出不窮的技術學院,安潮生確實算不得什麽,於是有人安慰有人暗中平衡,最後安潮生實在是受不了了,連最初炫耀的心思也沒有了,趕忙回家。

回到宅子裏的時候,婉兒姑娘也在。他咳了一聲,道一句你今日沒出門啊,然後就要回去。

婉兒就點了點頭,繼續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應該是學禹字,不過有一個明顯寫錯了,安潮生就忍不住停下來到:“這裏還有一筆,對,往上面勾。”

婉兒說了一句謝謝。

然後便有話說了,安潮生謝天謝地一番,問:“你這是在學禹字嗎?”

婉兒:“嗯。”

安潮生:“咳,我那裏有幾本禹字的書,你要不要,我已經學會了,後面一直都沒怎麽用,都是新書。”

婉兒就想了想,“那你按照舊書的價給我吧。”

安潮生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放著也是放著。”

婉兒並不是個矯情的姑娘,她只是發現不給別人做丫鬟後,能不用說話就不用說話,是她之前沒有的事情,於是便漸漸的變得沈默寡言。

但是她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自由。

她點了點頭,“那我給你幾塊豆腐吧。”

於是便要去端豆腐,這種行動力,嚇得潮生連忙去找書,翻箱倒櫃的將書找出來,發現姑娘已經站在門外了。

她站的很直。這是孫香大人跟她說的,她說自己很厲害,說自己並沒有錯,她該是頂天立地的,她不該因為被一個禽畜買了去受苦,就彎腰駝背。

婉兒記得孫香大人的話,所以時刻要自己站直直的,不準自己悲春,見了安潮生拿書出來,點頭道:“這是豆腐,你要是不知道煮,我可以幫你。”

安潮生本來是有仆人的,不過臨走之前,他爹說安曉如今沒有仆人,所以他也可以不用——反正他爹覺得安曉如今是個成功的人,所以按照成功的案例來,肯定有用。

但安潮生哪裏會做飯,於是便整日點的外賣。

不過,來了半年,附近可以送達的外賣已經被他吃完了,安潮生就想,要是他下回搬家,肯定是為了吃新的店家外賣。

反正他自己是不知道做的。於是也不推辭,道:“多謝你了,婉兒姑娘。”

婉兒點點頭,然後又將豆腐端回去,捧著安潮生給的書看,最後又磨磨唧唧的道:“要不,我給你指個地方你可以先學?你是要學豆腐兩個字嗎?”

他以為她是想學了字去賣豆腐。

誰知道婉兒搖搖頭,“我已經識得很多字了,現在學一些明日可以在萬民全會上說的字。”

安潮生就頓了頓,驚訝的道:“你是萬民全會的代表?”

婉兒淡淡的點了點頭。

安潮生實在是震驚,如今來了很多代表,都受到關註,但是他從來不知道還要一位代表叫做婉兒。

婉兒就道:“婉兒是我從前的名字,現在算是小名。孫香大人給我取了大名。”

安潮生:“什麽名字?”

婉兒就道:“我跟孫香大人姓,叫孫凰。”

凰,鳳凰涅槃。

聽說這個名字,是皇太女殿下替她取的。

希望她能獲得新生。

但是婉兒並不厭惡自己的過去,也不厭惡自己的婉兒一名,雖然連姓也沒有,但是她知道這也是她的過去。只有接受自己,才能獲得新生。

孫香大人便說婉兒叫小名吧,大名是孫凰。

安潮生便想起來了。孫凰,那個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報紙上的可憐姑娘。

因為她的控訴,次萬民全會專門有一個議題,便是簽了賣身契奴仆們跟主人家的關系問題。

尤其是姑娘家,她們即便為奴為婢,可她們的尊嚴便要被侵犯嗎?

那段時間,都要被吵翻天了。無數的人罵孫凰,還對她進行人身攻擊,什麽蕩婦,賤人,種種話不堪入耳。

就連技術學院裏,也有專門發表文章罵孫凰的。

婉兒見他這般模樣,笑了笑,“嚇著了?”

安潮生搖頭,肅然起敬,“不想我竟然能與姑娘同一屋檐下,實在是三生有幸。”

國之大勇著,敢於站在人前,視流言於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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