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打好了水，包志剛提著暖水壺從茶水房裏出來。

遠遠的，他就看見朱老頭仍然站在病房門口，不放心地等著他打水回來。

見這情形，包志剛不由想到了他的親爺爺。

他爺爺也是這樣。

嘴上不會說什麽關心的話，但行動上卻是滿滿的透露出長輩對晚輩的舐犢之情。

他現在都還記的。

在幾年前，他剛進部隊，離開家裏的時候，他爺爺沒有表現出對他任何舍不得的樣子，只叮囑他，讓他在部隊裏好好幹，當個好兵，別給家裏人丟臉。

也沒有去送他。

爸媽要送，也不讓。

就讓他一個人背著簡單的行囊，跟著部隊的人一起，去了從未去過的遠方。

可後來，他爸悄悄告訴他，他爺爺其實去送了，還是他前腳剛出門，爺爺後腳就跟著去了，並且還給自己找了個借口，說自己老了，腿腳不利索了，要到外面鍛煉鍛煉。

要知道，他爺爺平日裏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鍛煉，寧願窩在角落裏，自己跟自己下圍棋，也不願意出去遛彎。

他爸還說，在他爺爺“鍛煉”回來的時候，眼圈都紅了，顯然是舍不得他離家的。

回想至此，包志剛加快腳步，走到朱老頭的面前，一手拿著暖水壺，一手扶著朱老頭進來。

朱老頭低頭看著包志剛的小腿肚子，問他道：“怎麽樣？你的小腿肚子怎麽樣了？還抽筋嗎？”

包志剛用力跺了下腳，說道：“沒事了，已經都好了，不抽了。”

可顯然朱老頭還是不放心，提著包志剛剛打回來的開水，倒出了半臉盆，又拿著塊毛巾，浸到臉盆裏。

包志剛要自己來。

朱老頭還不讓。

就是從包志剛走後沒有多久，在這期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朱子冬，她勉強打起精神要幫忙的時候，朱老頭也不讓。

就自個兒把毛巾從滾燙的開水裏給撈出來，然後擰幹，就跟不怕燙一樣，手心都紅紅的了，臉上卻沒有多餘的表情。

“坐到床上去，把褲子卷起來，讓子冬給你敷敷。雖然現在沒事了，可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又抽了。用熱毛巾敷敷，能夠讓你小腿肚子上的筋絡舒展開來，減少抽筋的次數。”朱老頭把擰幹的毛巾攤開，又給抻平，然後對折起來，遞給了朱子冬，示意朱子冬給包志剛熱敷。

“爺爺，我真的可以自己來的。”讓朱子冬伺候自己，包志剛哪裏舍得呀。

朱老頭卻執拗得很，把包志剛按在床上，不讓他動彈，還給朱子冬搬來了凳子，讓她坐在了包志剛的對面。

不僅如此，還親自把包志剛的雙腿放在了朱子冬的大腿上，讓朱子冬抱著包志剛的大腿，給他熱敷。

他們兩人對外雖然是對象，可畢竟還沒有結婚呢。

盡管昨晚上兩人還同床同被睡了，可病房裏好歹就他們兩人，並且還鎖著門的，不會有人進來，也不會有人看到。

但現在……

老爺子就站在旁邊看著，這老爺子還是子冬的親爺爺，當著人家爺爺的面，讓人家孫女伺候自己，即使還是老爺子撮合的，包志剛也真的是沒辦法享受這服務。

朱老頭見包志剛為難，也知道就這麽站在旁邊，看著自己孫女給未來孫女婿熱敷，估計這兩個小輩都不自在，就故意在他們面前舒展了下筋骨，說道：“老了，這腿腳都不利索了。我剛進衛生院的時候，聽說衛生院裏新建了什麽健身的東西，我過去看看，鍛煉鍛煉。”

鍛煉？

這一聽就是托詞。

包志剛就不由想著，是不是老人家都愛找這樣的借口。

等他老了，他得要找個與眾不同的借口。

以免得，他的兒孫們，也像他現在這樣，在心裏吐槽這借口老舊，一眼就能識破。

朱老頭非常的體貼。

就跟剛才包志剛一樣的貼心，出去的時候，還把房門給帶上，並從裏面鎖上了。

估計也知道，現在包志剛跟朱子冬的樣子，不好讓外人看見。

鎖上了，就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了。

至於朱老頭有沒有跟之前包志剛一樣，有沒有在外面偷聽……

“你家誰住院了呀。”外面有人問朱老頭。

朱老頭說道：“哦，是我家孫女，她過敏了，有些嚴重。昨晚上估計難受得厲害，沒有睡好，看起來特別的困。我就出來，讓她好好睡，把覺補回來。”

這個話，算是解釋了為什麽要鎖門了。

“哦，這樣呀，我家孫女也病了。現在不比以前了，以前每家的孩子都有一大串，現在每對夫妻只能夠生兩個，吃鐵飯碗的還不論男女只能生一個，要不然想多生，鐵飯碗就得要砸。這鬧得呀，原本閨女是賠錢貨，因為孩子少了，也精貴了起來。以前閨女要是生病，可是直接在家裏死扛的，至於能不能扛得過去，就看她們的命數，哪裏會上醫院來燒錢呀。”

朱老頭回應說道：“兒子女兒都一樣，其實還是女兒好點，女兒比兒子貼心……”

說到這女兒，朱老頭就不免想到了在外多年都沒有消息的朱小鳳。

想著想著，眼圈都紅了。

不過，很快的，他就把情緒給穩定了下來，因為他雖然想女兒，可眼下最急的是病房裏頭的孫女，他得要把孫女給照看好。

剛才，在趁著包志剛去茶水房打水的時候，他把陳明燕認的幹兒子是羅良才的事情，告訴了子冬，也把他心頭的不安，也給說了。

而他避出來，是想給子冬一個空間，任由她選擇要不要把現在的處境告訴志剛。

其實，他內心裏是傾向暫時不要說的。

因為事實要真的跟他猜想的那樣，這就是家醜呀，傳出去太損子冬的聲譽，會讓她沒辦法嫁進包家的。

人嘛，都是有私心的。

雖然知道以自家這樣的情況，要不是子冬運氣好，是絕對嫁不了志剛的，因為門不當，戶不對。

但他真心不想子冬跟她姑姑一樣。

可子冬卻說，他們不能瞞著人家志剛。

沒辦法，他拗不過子冬，也只能聽她的。

因此，朱老頭非常緊張裏頭的動靜，深怕包志剛聽說了那事之後，擡腳就走。

這也是為什麽，在病房裏的時候，他執意要讓子冬親自給志剛熱敷的原因。

他希望志剛看在子冬這麽賢惠，這麽盡心伺候他的份上，不要輕易放開子冬。

子冬真的真的是個非常好的姑娘，她值得志剛真心去愛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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