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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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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往往事與願違。

手持神聖徽章的兇徒最終還是獲得了源自於六芒星的獻祭力量。

哪怕設下了天羅地網,前來棄屍的行兇者仍是在眾目睽睽下逃脫了,唯有薩列亞的劍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眼睜睜地看著兇手以不合常理的力量在自己的面前化作一縷黑煙煙消雲散,薩列亞面色鐵青,目露冷意。

“把魔法師帶過來。”

騎士們依言所行。

不久,一名身披黑色鬥篷的魔法師被帶到薩列亞面前。

哪怕身懷異能、是被不少普通人仰望和敬仰的存在,可在蘭斯公爵之前,他只如雕零於樹枝上的枯葉,在寒風中止不住地顫抖。

他甚至不敢去看不遠處那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受戰場洗禮的戾氣形如海嘯一般吞噬了他,身體劇烈地哆嗦起來。這一刻,他頓然後悔起答應收下來自萊法侯爵家的金幣。眼下,那一箱金光閃閃的金幣可能讓自己丟了性命。

“萬無……一失?”

一聲冷笑後,薩列亞重覆了一遍魔法師在白日裏對他承諾過的話語。

重金培養的魔法師興許還不如幾把火/槍。新式武器的興起、魔法的衰敗、安逸的生活——現在,大概遠不是曾經那個魔法縱橫的年代了。

無人膽敢答話。

四周寂靜,所有人感覺到了受鈍刀淩遲的痛苦。

“我希望你能對得起這枚胸針。”

魔法師的黑色鬥篷外有一枚象征著帝國魔法師團的胸針——這是俸祿、地位、特權的象征,其中佼佼者甚至能封位拜爵。

帝國魔法師團由神聖帝國初代帝王狄迦爾一世一手組建,就連圖標也是由他親自選定,可謂聖寵至深。

有人說帝國魔法師團的第一任團長、歷史上最具傳奇色彩的魔導師是狄迦爾一世的情婦,但時過兩千年,早已無法驗證。更甚,那位魔導師的真名也沒有隨史書流傳下來,只徒留盛名。

胸針是滿月的形狀。

薩列亞莫名聯想到了被稱為‘月之魔女’的赫伊。

腦海中忽而浮現魔女的面容以及她嘴唇的柔軟觸感,這讓薩列亞愈發煩躁起來,連帶著語氣也變得更不耐煩。

“國王能賜予給你的,我也能將它收回來。”

“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是……是!”

像是見了貓的老鼠,魔法師逃一般地離去了。

而兇手雖被放走了,但也不是一無所獲。

縱只是一眼,薩列亞也是清楚看見了。

——金色的頭發。

盡管也許只是偽裝,可他依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近日和魔女走得極近的侯爵之子。

她一定知道些什麽。

看來……必須要再見她一面。

但在那之前——

“把剛剛那個魔法師處理掉。”

他說過了。

機會,沒有下一次。

“是否順著他扒出侯爵家的暗線?”

“你們看著辦吧,反正別讓他再出現在我眼前。”準確來說,是所有隸屬於神聖帝國的魔法師。

他一看到帝國魔法師團的徽章,就很心煩。

第二日清晨。

得了蘭斯公爵命令的老管家馬布斯來到了赫伊的房間。

待魔女享用了豐盛奢侈的早餐過後,他方試探性地問:“您最近……和萊法侯爵家的長子走得,很近?”

正往指甲上塗抹幽藍色指甲油的赫伊擡首瞥了馬布斯一眼。

她有些好笑。

“薩列亞讓你來問我?”

後者遲疑,未立刻答話。

老管家的沈默是最好的答案。赫伊放下了沾了指甲油的小刷子,輕輕吹了吹未幹透的指甲,輕聲笑道:“既然想知道我和其他男人的進展……你讓他親自來問我。”

“他不在,我什麽都不想說。”

“……就是這樣。”

馬布斯一五一十將早晨的遭遇稟報給了入夜堪堪回來、連一身正裝也未來得及換下的薩列亞,包括赫伊又換了一個色號的指甲油這些瑣事。

“知道了。”

薩列亞揉了揉隱隱發痛的太陽穴。

“您現在過去嗎?再晚一些……小姐可能就要歇息了。”馬布斯善意提醒道。

他才剛忙完政務她就要休息了?

薩列亞有些咬牙切齒,他從還未坐熱的軟椅上站起,冷然道:“現在去。”

片刻後,他在露臺上找著了一邊品著紅酒一邊欣賞夜色的魔女。

露臺遮雨的木蓬不知何時種上了紫藤蘿,它們順著木樁攀沿,然後垂落,在晚風的吹拂下悠悠搖晃,淡香彌漫,深深淺淺的紫層層疊疊。

那一雙讓人沈淪的紫色眼眸陡然浮現在薩列亞的腦海中。

之後,是眼前。

“你來了。”

他和她對上了視線。

赫伊正半躺半坐地倚在柔軟的長凳上,半透視的純白色雪紡長裙蓋過她的小腿,只露出了小巧的腳踝。腳踝上戴了一串銀白色的腳鏈,上頭系了一個小鈴鐺,鈴鈴的清脆聲響回蕩伴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鈴聲如此,

人心亦是。

托老管家馬布斯的福,從來不會理會女人穿了什麽衣衫、戴了什麽首飾的薩列亞破天荒地睨了一眼魔女的指甲。

雪白與幽藍。

和她的手很相襯。

他勉強原諒了把本該用在翻新莊園外墻的經費撥出一部分用來為魔女添置衣物首飾的馬布斯。

而因著從內心深處湧出的濃濃惡心和不適,薩列亞沒有坐下來的打算,他低頭對魔女冷冷地拋出了二字。

“說吧。”

他沒有情緒的白金色眼眸恍然在說‘如果不是有正事我真的不想見到你’。

毫無保留厭惡逗笑了赫伊。

她將沾染上了珊瑚色口紅的玻璃高腳杯遞給了薩列亞。

“你先喝一杯。”

後者幹脆利落地接過了杯子,隨後將紅酒向天臺外倒去。

——他的忍耐度還沒有寬容到和女人共用一杯。

赫伊聳肩,顯然是早有預料。

也不再勉強,她道出了薩列亞想要的答案。

“我最近幾日都和帕吉在一起。”

帕吉。

她居然直呼侯爵長子的名字。語調還……這麽甜蜜,魔女抹了珊瑚色口紅的唇向上揚起,紫羅蘭色的眼眸也是攜了笑意,形如和她口中的帕吉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薩列亞的眉頭登時皺起,一種陌生且難以形容的情緒從心口湧出。

周圍的氣壓立馬低了下來。

“你們,很熟?”

“也就一般般吧。”

赫伊擺了擺手,態度隨意。

薩列亞的面色緩和了些許,不過語氣依舊像是在審問犯人。

他問她答。

公事公辦。

“昨天晚上你們在不在一起?”

“在。何止昨晚,今天中午還一起共進了午餐。”

“你們昨夜在哪裏?”

“太陽酒店。”

“只有你們二人?”

“對。”

“你們做了什麽?”

這一回,赫伊倒是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她坐直了身體、拱起了腿,雙臂搭在膝蓋上,腦袋歪倒,似笑非笑地仰望他,語氣輕浮地反問:“深夜、酒店、孤男寡女,在一起還能做什麽?”

薩列亞不打算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他直接切入了最重要的主題。

“他有沒有受傷?”

“沒有。”

赫伊答得利落。

“你怎麽知道?”

他可還沒有說位置。

“我當然知道。”

“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我都……”赫伊刻意拖長了聲音,當望見白金色眼眸中泛起的陣陣慍色時,她才滿意地接著說道:“一清二楚。”

薩列亞沒有回應。

這又給了魔女發揮的機會。

她搖了搖頭,墨色的青絲隨她的動作而搖曳,她看起來像是頗為感慨。

“昨晚真是激烈的一夜。沒想到帕吉看上去斯斯文文,身體卻那麽熱情。”赫伊嘖了一聲,有幾許責怪,有幾許嬌羞,“啊,真是的,害得我現在還有些痛。”

看著赫伊嬌媚的神態,薩列亞想把她直接撕爛、埋在他的花園裏化作肥料。到底,從來都是給別人氣受的蘭斯公爵大人忍下了心中的沖動。

不知是第幾回,他摔門離去。

薩列亞一走,赫伊馬上大笑出聲。

銀鈴般的笑聲久久不散,赫伊耳下的水滴耳環也因她的動作而搖晃不止,在星河微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和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一樣。

突然,與紅酒瓶擱在一塊、被魔女稱作為‘嘰嘰’的古紅色古書出聲了。

一只眼睛、一張嘴又出現在了封面。

“戲弄你的老情人就這麽有趣?”

“自然。”赫伊品了一口紅酒後應道。

她仰望閃爍的夜空,可腦海中卻是方才薩列亞的反應。她的唇邊忽而多了一抹怎麽也掩蓋不去的笑意,“他越氣得發狂,便越能證明他心裏有我,不是嗎?”

那一只眼睛用憐憫兼並著譏諷的目光看她。

“可憐的女人。”

下一秒,有一團幽幽的藍色火焰在她手中升起。

嘰嘰停滯了一瞬,之後它的語調嘲諷如常:“你除了用這個威脅我還有什麽本事?”

藍色的火焰距離它只剩下最後三厘米。

在這距離下,嘰嘰感覺自己也許會在下一刻便瘋狂燃燒起來,然後連渣都不剩下。它馬上見好就收。

“……我錯了。”

火焰頓消,赫伊的眉眼彎彎。

“只用這個也夠了不是?”

至於另一邊的薩列亞已經回到了他的書房。

帝國第三騎士團的團長賽爾不知道為什麽才一個照面未見的公爵大人積攢了這麽多的火氣,形如即將爆發的火山。

而當聞到從公爵大人身上帶來的淡淡香水味時,賽爾立刻找到了罪魁禍首——那位正與他們共處同一莊園裏、唯一的女人,赫伊。

“你過來就是為了發呆嗎?”

充滿了火/藥味的話打斷了賽爾的思緒。

看見薩列亞寫滿了不悅的面容,賽爾趕忙將最新獲取的情報和資料送到他手中,並就近日的調查作出匯報。

“截止目前,嫌疑最重的是萊法侯爵家的兩位少爺——長子帕吉,和次子克裏斯蒂安。”

“根據調查,第二位受害人是帕吉近侍的遠方親戚,第五位受害人則在萊法侯爵資助的學校中讀書,跟克裏斯蒂安走得很近。”

薩列亞沈吟。

他的指節不知覺地叩響桌面,並問:“不在場證明呢?”

“兩位都沒有。”

“帕吉……也沒有?”

這可跟他從魔女口中聽到的話語不太一樣——照她那口吻,他們二人應該在太陽酒店度過了漫長且激烈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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