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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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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宿渺怔了怔。

“嗯,是,她姨娘是信國公最寵愛的妾室。”她點點頭,又道:“沒想到,她竟把這些都說了?就沒人查她嗎?”

韓勒似笑非笑:“誰信?”

那馮雲之越是張揚,反倒越沒人相信。

前陣子四川哪個小鎮還有人號稱自己是朱家後人,要光覆大明呢,不僅立了皇後,封了太子,還給當地村委幹部封了丞相……

華國這麽大,奇葩人、奇葩事不要太多。

號稱信國公之女算什麽?

她都沒說自己是哪朝哪代的皇後呢。

正常人一聽她如此叫囂,只會覺得她腦子有病,至於她身上的朝代烙印……呵,人不想相信一件事物時,腦子裏會冒出各種各樣的理由去將“它”合理化。

宿渺狐疑地看著他:“……真沒人信?那為什麽我沒有說你就猜到了?”

韓勒:“那怎麽一樣?你是我的枕邊人,你的點點滴滴我都分外留心。”

“我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逼你。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你想說,我就認真聽著,不論你是什麽來歷,在我眼裏你只是我的媳婦兒、小乖的媽媽。”

他本就桀驁反骨,自小就見識到了人的善惡到底能極端到何種程度,又哪裏會對她的身份耿耿於懷呢。

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上有宿渺這個人,他的身邊有她。

宿渺感動得兩眼汪汪。

撲到他懷裏蹭了蹭:“你怎麽那麽好啊?”

願意無條件包容她的男人世間罕有,她真是太幸運了。

韓勒伸手攬著她,在她後背拍了拍,戲謔道:“不是嫌身上酸,怕毀了你的的美好形象不讓我靠近嗎?看來我的口才不得了,幾句話就說得你投懷送抱了!”

宿渺沒好氣地掐了他一下。

人挺好的。

就是嘴賤!

讓人感動不過三秒。

“哎喲喲,謀殺親夫啊。”

韓勒逗媳婦的同時,也沒忘了旁邊睡得正熟的孩子,壓低了聲音。這種低沈性感的嗓音,聽得宿渺心裏酥酥麻麻的。

宿渺:“你正經點聽我說完啊。”

韓勒:“行,你繼續說。”

見他收斂調笑的表情,一本正經地坐直了,宿渺滿意地點點頭。

才將自己和馮雲之的恩怨娓娓道來。

“馮雲之是信國公府的三姑娘,是庶出。我爹是戶部侍郎,我亦是庶出。你應該想得到,嫡出有嫡出的圈子,庶女再得寵也改變不了庶出的身份,馮雲之受寵,自然就心高氣傲。她進不去嫡女的圈子,但因為信國公得陛下看重,圍在她身邊阿諛奉承的千金也不少,如此,她更是看誰不過眼就對付誰,我被她刁難前其實與她本無恩怨。”

“是她聽了我那嫡妹的挑撥,以為我想搶她的心上人安平王世子,便領了一大群人來找我麻煩。混亂推搡間,我那嫡妹趁人不註意將我推到湖裏,而湖對面的假山後,便是各家公子吟詩作對。”

說到這兒,宿渺頓了頓,委屈巴巴地瞥著韓勒。

韓勒臉色鐵青。

眸子裏閃爍著怒火。

隨著宿渺的話,他仿佛親眼見證了她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情形,渾身肌肉都繃緊了。

“……然後呢?”

宿渺:“閨閣千金最怕失了清白名聲,一旦落水便是離死不遠了。彼時嫡母即將把我送給太後親弟平南侯做妾,那平南侯好色暴虐,侯府擡出去的屍首不知幾多,我若在大庭廣眾下衣衫濕透,無異於往他臉上抽耳光,回到府裏必定要落個暴斃而亡的下場。你知我記仇,既已沒有活路,馮雲之又離我最近,我便拽著她的腰帶不撒手,將她一道拖進了湖中。”

韓勒聽到此處,目眥欲裂。

心裏又痛又悶。

他猜到他的小姑娘來自遙遠的古代,琴棋書畫皆有學過便以為她是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想不到她處境竟如此艱難。

察覺到他的情緒隱隱有失控的態勢。

宿渺反過來安慰他。

她笑容甜美,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恩道:“你看,我現在很好啊,因禍得福了呢,那些事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我現在一點都不難受了。”

這話不算違心之語。

她的成長期並不幸福。

她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在衣食住行這些明面上能看到的地方嫡母從無苛待。但嫡母帶給自己心靈上的壓迫卻是慘重劇烈的,她從懂事開始便惴惴不安,沒有片刻輕松。

如今有了新的家人,日子幸福得好似泡在蜜罐子裏。

曾經的灰暗、苦澀、坎坷、郁郁不平都被如今的甜蜜沖淡了。

重新回憶時,那些人和事再也不能讓她難受憤怒了。

宿渺笑著。

她的眉眼是那樣漂亮,眼中的光是那樣璀璨。

紮眼得很。

亮得韓勒心尖發疼。

他不愛說些矯情吧啦的話,垂眸看著宿渺長翹的睫毛,好一會兒後,才平覆好心情,克制地問道:“你想怎麽處理她?”

宿渺蹙眉,想了很久。

很久。

慢慢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了,也不想讓她認出我。我跟她的恩怨我早就報過仇了;這次早產有她的緣故,但你也……”

後半句宿渺沒說出口,但彼此都明白她說的是韓勒動手打折了馮雲之手腳的事。

“我不要你因為她臟了手。”

至於馮雲之?

宿渺不覺得她會本本分分過日子,她過慣了頤指氣使的日子,來到這樣一個特權階層被削到極致的國家怎麽可能適應?

她遲早會闖禍,到屆時自有別人收拾她。

看韓勒不說話,宿渺心裏發急,就怕他心中的猛虎被放出來,為了替她出氣偷偷去做一些挑戰律法的事:“老公,我和小金魚都不希望你因為一個不重要的人,身上染上汙點,嗯?”

韓勒聽著宿渺的話,低頭,若有所思,之後突然笑了:“笨蛋,有你和女兒,我不會亂來的,放心吧。”

嘴上這麽說,韓勒心裏卻是想好了對付馮雲之的手段。

要教好一個人不容易,但要讓一個本就惡念纏身的人更加墮落還不簡單嗎?對付她這樣的人,只要稍加引導她自個兒就會邁向深淵。

到了那時就輪到法律去制裁她了。

說了這麽久的話,宿渺也累了。

生產終究還是折損了她的精氣神兒,韓勒到廚房拿了點吃的,回房伺候著她吃了水果,又將收音機打開當做催眠曲。

而宿渺呢,她坦誠了秘密,心神放松下很快就睡著了。

到了六點左右,孩子醒了,小聲嚶嚶著。

韓勒熟練地摸了摸孩子屁股下的紙尿褲,察覺她拉了臭臭,手腳熟練地把孩子洗幹凈了,再重新替她穿上紙尿褲,然後將“啊啊”叫喚的孩子放到宿渺胸口。

沒叫醒孩子媽媽,徑自撩起宿渺的睡衣,手掌托著閨女的身子。

小家夥聞到母乳的味道,嘴巴可愛的蠕動著,靠近目標後立馬含住嘬起來……

****

第二天,韓大業不知從誰嘴裏聽到韓勒上洪家踢館的事,給家裏來了電話。

照他從前的脾氣,只要有人告狀說韓勒哪裏不對,他肯定堅信不疑,問都不問立馬訓韓勒,這次破天荒地主動問韓勒是不是洪家人哪裏做得不對。

韓勒都驚呆了。

細細一想,又覺得好笑。

老頭子遲來的信任啊,實在廉價又無用。

不過他也沒和韓大業對著幹,只是詫異他竟沒收到家裏通知他小乖出生的消息,但韓勒也沒揪著這事不放,心平氣和地把洪岢盲目袒護外甥女的事說了。

他這邊平靜得不得了,韓大業聽完動了氣。

他迫切地想要彌補韓勒,也清醒地意識到,父子倆二十多年的隔閡不是他的懊悔就能磨滅的,這種補償心理便投射到了小孫女身上。

韓大業很期待宿渺肚子裏的孩子。

他要將從前沒有對韓勒付出的關愛全都給這個孩子,希望韓勒看在他疼愛孫女的份上,能不要太記恨他這個不稱職的爸爸。

加之,另兩個孫子的存在不斷在提醒他大兒子和妻子的背叛,提醒他做人有多失敗。

即便大兒子韓成青已經被他調到條件更加艱苦的邊境部隊,面對兩個孫子,韓大業心裏也很難不膈應。

這種情況下,孫輩裏他能毫無芥蒂疼愛的也只有剛出生的小姑娘了。

韓大業的心態,作為兒子的韓勒非常清楚。

他沒有明言拒絕。

他們家的小寶貝再多人疼愛都不為過。

隔著電話線,韓勒都聽出了韓大業的怒氣:“這個老洪不講道理,回頭我得說說他。”

韓勒聽著,問道:“這次特種兵選拔大賽什麽時候結束?還有幾天小乖就滿月了,你這個爺爺能回來嗎?”

韓大業有片刻沒說話,而後,話筒裏傳來嘆息:“忙啊,滿月我可能回不來。”

韓勒“嗯”了一聲,也沒再多說。

部隊有部隊的紀律,老頭子在其位就得謀其政,能回來自然好,回不來也沒什麽。

“成,給小乖的滿月禮物你回頭記得補上,免得別人說我閨女不招爺爺待見。”

韓大業被噎得說不出話。

“小乖大名取好了嗎?要不要我來——”

韓勒:“韓靖鈺,立青靖,金玉鈺。”

韓大業默念了兩遍:“好,靖鈺好。”

父子倆生疏,也不是話多的人,說了幾句後韓勒率先掛了電話。

回屋同宿渺告別,又捏了捏閨女的小爪子,韓勒帶著一天的好心情去了公司。

而另一邊,別送往醫院治腿的馮雲之總算冷靜下來了。

同時,她也見到了自己名義上的三姐,從小養在洪家的洪玉巧。

惡意抱錯孩子的事爆發後,洪玉巧得知自己的身世,當場病倒了。

她身體弱,這些年全靠洪家費心養著,突逢巨變身體一下就垮了,從暈倒被送進醫院到現在已經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月了。

洪岢打了招呼,醫院便將馮雲之安排在洪玉巧的病房裏,想著兩姐妹也好做個伴。

馮雲之經歷了拘留,被人打,又被送到這入目之處都是白色的地方,已經意識到這是跟大盛全然不同的世界。

這裏沒有替她撐腰的爹,她也不再是國公府的小姐。

而是一個,能任由別人欺負的平民。

“……你是四妹,翠翠嗎?”

一個纖細病弱的姑娘被人扶著,慢慢走進病房。

聽到翠翠二字,馮雲之心裏慪得不得了。

也就只有賤民才會取這麽土氣的名字。

她面無表情,眼瞼垂下擋住眼底的嫌惡,過了一會她佯裝自己被對方的相貌震住了的單純模樣,笑道:“……嗯,我是翠翠,三姐你長得真好看。”

洪玉巧內斂地扯了扯嘴角,慢吞吞走到病床前,僅僅是爬上床的動作都需要護士攙扶著,便只是朝馮雲之笑了笑,沒再說話。

馮雲之心裏卻在想——

她願意放低身段理會她,這洪玉巧竟如此不識好歹,也不順著她接話,活該是個短命的病秧子。

但她還想著從洪玉巧嘴裏套取關於這個地方的信息。

她有種預感,宿渺可能跟她一樣,也來到了這裏。

一想到宿渺敢反抗她,害她從國公府小姐變成了一個粗鄙婦人的女兒,她就恨!

所以,她要報覆!

如果能找到宿渺,她一定要把碎屍萬段;找不到的話,她就得好好謀算謀算,怎麽才能在這裏繼續活下去,活得跟從前一樣。

有了目標,馮雲之再是想把這些見過她窘態的人殺掉,也只能忍著。

此時此刻她忘了,以她眼前的處境也不能不忍。

畢竟地圖都換了,她那些害人的招數在這裏可能會水土不服呢。

沒有助紂為虐的婢女奴仆,也沒有精通下毒的麽麽當輔助,更沒有一個可以幫她掩飾罪行的爹,馮雲之立馬從傷人的老虎變成了無能狂怒的廢物。

“三姐,我剛從小地方來,你能跟我說說家裏的情況,還有這裏的人的習慣嗎?”

*****

馮雲之的臥薪嘗膽宿渺自然不曉得。

她終於出月子了。

宿媽還想讓她坐雙月子,說是她傷了元氣得好生養著。宿渺堅決不肯。

開玩笑,這天還熱著呢,一個月不能洗頭只能用溫水擦澡的日子快要把她逼瘋了。

每天醒來,聞到身上那淡淡的酸味她就嫌棄得想一死了之,還有那油到粘成一塊的頭發自己都不敢摸,想想就yue。

所以,一解禁宿渺抱著衣服立馬跑進了浴室。

頭發搓了一遍又一遍,沖了五六次泡沫,她終於覺得清爽了點。

洗澡更是耗時長久,足足泡了一個多小時,渾身皮膚被搓到通紅,才心滿意足地出來了。

“吶,趕緊躺下,從今天開始,每天得敷兩次生姜,這樣肚子上的疤痕才能祛掉。”

杜金生拿著一碟切成薄片的生姜走過來。

宿渺瞅了眼,半信半疑:“杜姨,這個能行嗎?”

杜金生:“行,咋不行,別人試過的土方子。”

女人都愛美,宿渺尤甚。

聽到確定的答案後,她立刻乖乖躺平了。

杜金生先拿出一片生姜在腹部的疤痕上擦了擦,然後將姜片平整的貼在疤痕上,約莫三分鐘後,她又換了一片,這樣大概做了三到四遍,她才停手。

“還好你聽話,該忌口的忌了,傷口也沒撓過,這疤痕才沒有特別明顯。咱們先擦一陣子,等傷口徹底愈合好了再進行下一步按摩,過不了多久,這刀口不細瞧的話,就看不出來了。”

宿渺眼含期盼:“那太好了。”

這道疤痕有手指那般長,橫亙在小腹上著實醜陋,能去掉的話那是再好不過。

到了中午吃飯前,柳玉繡和吳紅玉、以及湊熱鬧的酸一道來了文化巷。她們算準了宿渺出月子的日子,特意騎著自行車趕了過來。

門鈴響了後,袁阿姨趕緊迎了出去。

“宿太太,你們來了。”

柳玉繡不太自在:“喊我柳同志就好。”

時下確實有不少保姆喊雇主先生、太太,但柳玉繡還是聽不慣。

什麽什麽太太輕易讓她有種汗毛直立的感覺,眼前還總是閃出那風聲鶴唳的十年光景。

袁阿姨從善如流:“好,以後我就叫你柳同志。”

“這才對。”柳玉繡舒了口氣,樂呵呵地笑道。

不用袁阿姨帶路,柳玉繡三人邊聊邊朝的小洋樓走,她剛踏進門,宿渺就看到她們了,霎時喜笑顏開:“媽,你們怎麽還特地跑一趟啊?”

柳玉繡瞥了她半幹的長發一眼,沒好氣道:“你真是一分鐘也不能拖!小乖呢,在哪個屋,我看看她去。”

宿安還沒見過小乖,實在好奇小丫頭長得像誰:“我也是專程來看你閨女的。”

宿渺指了指臥室,“跟個小豬一樣,每天只有喝奶時醒著。”

柳玉繡三人到屋裏看寶寶。

宿渺則去了一樓閑置的那間屋,拖出半人高的麻布袋,裏頭是給宿安帶的紙尿褲,這玩意兒輕巧,看著一大包,實際上沒多少重量。

宿渺拎著這一大袋放在宿安面前:“給,你要的東西。”

宿安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驚喜道:“啊,還真的有啊,太好了!我實在不想給俏俏洗尿布了。”

宿渺翻了個白眼。

有沒有你不知道?

裝!

柳玉繡見她倆關系空前和諧倍感驚奇,對這個拉近兩人關系的東西更是好奇不已,問:“這是什麽,跟尿布有什麽關系?”

宿渺這個無良媽媽直接把睡得正香的小丫頭抱了起來,讓她的小屁股對著柳玉繡:“媽,你摸摸看,小乖身上穿的就是這個紙尿褲,有這個寶貝,就不用給她墊尿布了。”

邊說還邊拍小家夥的屁股。

柳玉繡:……

突然覺得閨女有點欠揍。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說要當皇帝的是真的,哪一年的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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