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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三更合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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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樾這兩個噴嚏一打,他身邊的老高就忍不住看他。

哪知這個小少年卻只是撐著膝蓋稍微歇了下,就沖老高喊了聲:“繼續。”

他們現在做的是挺舉二十公斤杠鈴訓練,江樾年紀小,江庭就給了他十公斤,但就這十公斤要一口氣不停地做完五十下,對現在的江樾來說也是夠嗆。

因此剛剛他做了二十個,就忍不住停下歇了下。

江庭眼角餘光瞥到江樾沒動,眉頭一皺正要過來教訓他,就看江樾再次舉起杠鈴,少年原本纖細軟弱的手臂已經隱約可見肌肉雛形,正一下一下奮力舉著。

老高瞅瞅江樾發白的嘴唇,想了想還是喊了聲“報告!”

江庭回頭,神情冷淡:“說!”

老高:“江樾才開始練這個,申請做完三十下就可以了!”然後他頓了下,“而且他今天還感冒,不宜劇烈運動!”

江庭眼神一厲,正要拒絕,哪知這時突然跑過來一個通訊兵:“報告首長!有電話!”

江庭遂點點頭,大步跟著通訊兵走了。

江樾得以解放,“呼”一聲脫力把杠鈴擲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兩條胳膊抖如篩糠。

老高心疼不已,一把拖起江樾:“別坐著,站一會兒,我扶著你。”

然後一邊扶著他慢悠悠地轉,一邊用力揉捏他的胳膊:“你說你咋也不跟你爸服個軟?這樣跟他犟萬一把自己累壞了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

江樾抿抿唇,老高這氣急敗壞的語氣莫名跟記憶裏某個人的語氣重合。於是他便咽下了原本即將出口的反話,低低“嗯。”了聲。

難得看他不犟,老高也嘆了口氣:“唉,其實你服軟也沒啥用。我算看出來了,你爸那人對你期望太高,他容不得你出半點錯處。行了,你趕緊去邊上喝口水趁這會兒他沒在歇一下吧。”

哪知江樾去喝了兩口水,卻是一言不發過來又繼續剛才的訓練了。

老高本想勸阻,但是一想萬一一會兒江庭回來看到他在休息,只怕又要發火。他便又搖搖頭任他去了,只不過訓練的時候難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放水。

江樾感受到他的好意,倒也沒拒絕,一板一眼地把自己能做到的極限做到最大,然後這一上午就倏忽過去了。

沒一會兒,江庭回來看到他還在訓練,一身衣服都被汗濕透了,倒是難得地緩和了眉眼,說了聲:“行了,上午就到這裏,回去吃點東西下午記得去上學。”

江樾停下動作,十分艱難地沖他行了個禮,然後打個報告轉身就走。只是走的時候一連趔趄了好幾下,幸得老高攙住這才沒有摔倒。

於是江庭的眉毛就又皺了起來:“體能太差,往後還得好好練!”

江樾緩緩呼出一口火辣辣的氣,只覺得天在旋地也在轉。他頓了下,也沒反駁什麽,就那麽默默走了。

倒是老高看得憂心不已,趕緊跟江庭打個報告離開追了上去。

等到了食堂打好飯,江樾卻是看著面前的東西食欲全無,胃裏也是翻江倒海一陣陣地犯惡心。

老高一驚,伸手摸一下他的額頭,只覺得燙得嚇人。

“天,怎麽這麽熱?你發燒了?”

老高嚇得一把背起他就往醫務室跑,到了一量,果然——溫度都已經高達40度了。

醫務室的小護士皺眉批評老高:“怎麽才送來看?怎麽當家長的?這再多燒一會兒就得傻了!”

老高唯唯喏喏:“那,您看看趕緊給點藥吧?這孩子下午還得上課。”

護士眉毛一豎:“還上課?!你怎麽想的?!現在不趕緊給他打針退燒好好休息,還想上課,你這家長腦子是糊塗的吧?!”

護士話音剛落,收到消息趕過來的江庭正好將這話聽進了耳。

他不由皺眉,看向床上躺著的江樾。

江樾已經燒得有些迷糊了,滿臉通紅,嘴唇幹裂起皮。他的呼吸一頓,看著正動作麻利配藥的護士:“他這……得休息多長時間?”

護士沒好氣:“看情況吧,如果他底子好,恢覆快,也就兩三天的事兒。如果不行,就得多幾天,誰也說不準。”

江樾已經被燒糊塗了,迷迷糊糊地聽到護士的話,心想:那他病了,江庭會不會把他送回去?

他可不想回去!

他心裏一急,撐著手就站起來:“我不回去。”

說這話時,江樾的眼睛都已經渙散無法聚焦了,卻仍是執著地盯著江庭的方向,一個勁重覆:“我不回去,我很快就好了。”

江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頓了半天最後還是老高代替他回了句:“行行,不回,你好好休息。”

江樾這才“咕咚”一聲砸回床上,再次暈沈沈睡過去。

躺下時從他懷裏“啪”地掉出一個小小的木雕,木雕已經初步成形,看模樣是個紮著小揪揪的小丫頭。

江庭幫他拾起來,握在手裏。臉上神色莫測,不知在想什麽。

老高虛眼看著首長臉色,輕聲說了句:“小樾……跟他妹妹關系很好哈?”

江庭一楞,回頭:“妹妹?”

老高指著他手裏的小木雕:“對啊,就這個小姑娘。我看他平時收羅了不少小姑娘愛玩的小玩意兒,自己又不玩。還一直要我教他雕木雕,只是之前雕得太不像樣了,這一個才終於開始勉強有點像。”

除了平時訓練跟學木雕的時候,江樾不大愛跟人說話,脾氣也怪。因此老高對江樾了解並不多,看他收集那麽多小玩意兒,下意識就以為是給家裏的妹妹攢的。

想到家裏的江芝,江庭一頓,略微有些疑惑:“還行吧。”

一瓶點滴下去,江樾的溫度終於降下去了,他身上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濕透了。

江庭又回去找了一身幹凈衣物拿過來給他換上。

江樾又累又困,全程昏睡著任由江庭動作,倒是顯出幾分兒時的乖巧可愛來。江庭背著他,老高本想代勞,被他偏身拒絕了。

回去的路上他心裏難得放松一回,回想起遙遠的過去。

那時候江樾媽媽還在,他們一家三口經常這樣,他背著小樾,他媽媽走在旁邊,吃過飯了就出去散步。

可是後來——

江庭的眼睛一熱,正好一陣風吹來,帶起幾粒沙子掃進眼底,他趕緊眨了眨,散去眼底那絲濕意。

說起來小樾媽媽已經去了七八年了。

江庭頓了頓,將體重已然不輕的江樾往上托了托,腦子裏倏地響起昨天家裏老太太給他打電話時說的話來。

他想著衣兜裏那個小木雕,腳步一頓,決定等江樾醒來還是跟他好好聊聊。

江樾是被餓醒的。

他上午練了一上午的體能,然後飯還沒吃就被燒暈了。這會兒下午四點多,他被餓得渾身發顫掙紮著醒來。

醒來第一時間就是去摸自己懷裏,結果一按,卻沒摸到想象中的觸感。

肯定是落到訓練場了!

他心裏一急,一個打挺就坐起來趿上鞋子就往外跑。

哪知剛跑到客廳,就看到江庭坐在那裏,叫住了他:“江樾,坐下,有事跟你說。”

江樾心裏著急木雕下落,便沒聽他的話悶頭往外沖。

江庭眉一皺:“很快,三分鐘。”

江樾只得停下腳步,破天荒主動開口解釋,“我東西掉了,我先去找找行嗎?”

江庭一楞,自衣兜裏摸出一個小木雕:“是這個嗎?”

江樾眼睛一亮,一把搶過去:“對,咋在你那兒?”

看著他如此寶貝這東西,江庭心裏一動:“你打針的時候掉出來的。”

打針?

江樾楞了下才依稀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發燒燒暈了,被老高叔送去了醫務室。

他頓時緊張起來:“我不回去,我很快就會好的。”

江庭不明白他為什麽一直惦記著“不回去”這件事,但也沒有為難他,點點頭:“答應了你讓你在這兒呆到成年,就肯定會做到,放心。”

江樾放松下來,握著木雕一屁股坐下去:“啥事。”

說這話時,他抖著腿,一臉不耐煩。那樣子就差沒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了。

這吊兒郎當的模樣——

江庭一頓,本想批評他。但轉眼,他的目光就掃到他手裏玩著的小木雕,想到此刻不宜跟他起沖突,於是他又把批評的話咽下去,轉而問了句:“你覺得郝明娟怎麽樣?”

郝明娟是李素素的媽媽。

之前李素素有次機緣巧合在路上碰到孤身一人,突然發病的江奶奶,然後送著她去了醫院之後,江奶奶就視李素素為自己的救命恩人,經常請她來家玩。一來二去的,跟她媽媽郝明娟也熟悉了。

江樾頭也沒擡:“不怎麽樣,是不是奶奶叫你娶她?”

江庭被他如此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噎得一楞,頓了下才道:“是有這意思,但是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江樾肚子裏餓得慌,抓起茶幾上的蘋果“吭哧”咬了口,含糊不清地道:“問我意見有啥用,得看你自己。”

他早已經不像以前,一提到爸爸續娶的事情就炸毛。現在已經能非常平靜地面對這件事,只是心底卻還是難免感覺憋氣,因此把個蘋果咬得嘎巴響。

江庭不知他心裏這九曲十八回的想法,只單純的以為他餓了,於是又把旁邊一直溫著的粥推過去:“先喝點粥。”

“娶進來就是一家人,自然得問你意見。”

江庭難得溫和的語氣聽得江樾一怔,他擡頭看向對面的男人:“我意見肯定是不同意,那郝明娟我不喜歡,她女兒李素素更不喜歡。”

這話說的——

江庭又想發火了。

只是還不等他發出來,江樾就又道:“是你要問我意見的,我說了你又發火算什麽男子漢?”

“那李素素怎麽成的奶奶救命恩人?奶奶那病得要誘因才會發作,平常我們知道都是小心又小心,壓根不會碰那東西。那天怎麽就那麽巧沒註意了?是真沒註意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而且就算是報恩,也不一定非得娶她這條路可走。奶奶總說方便她照顧自己,那也簡單,給郝明娟開工資,請她幫忙不就行了?工資多開點,不比當個兒媳婦強啊?當兒媳婦可沒工資。”

“還有那個李素素!你們都覺得她千好萬好,可是我看她才是最壞的那個!蓄意當上奶奶的救命恩人,然後又‘不小心’落水,順便再‘不小心’讓眾人栽贓一下我……嘁,一副所有事情都跟她無關的樣子,可是沒她,又怎麽會有那些事情呢?這本身就是不合理!”

“而且您沒聽那李素素經常說什麽看到我就跟看到自己親哥哥一樣,可是這世上哪有看到親哥哥被冤枉差點被打死,還一聲不吭的?”

“要我說,奶奶也是老糊塗了。您即使要續娶,總得娶個溫婉善良的吧?娶個攪事精回來,我倒無所謂,反正遠遠避開就行了,到時你看江芝,肯定得哭鼻子。”

江樾“突突突”一口氣說完,心裏那口氣才稍微散了。散完又覺得惶恐——完了,他一口氣說那麽多,江庭不會揍他吧?

哪知預想中的拳頭卻沒落下來。

他擡頭看向江庭,江庭又是那一副面無表情,高深莫測的樣子了。

江樾:……

最煩他這模樣了!

然後他就見江庭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跟你奶奶說叫她開工資。”

說完,起身離開的時候還破天荒叮囑一句:“廚房鍋裏還有菜,也有粥,這兩天不舒服就不用去訓練了,多吃點。”

江樾:???

這老頭吃錯藥了?

且說江庭。

其實自從上回誤會解除,他就知道李素素這小姑娘心眼深。只是他素來自大,覺得一個小孩子,一個女人,能攪出多大浪來?因此當她哭著跟眾人解釋說自己是嚇壞了才會誤會江樾的時候,他便不置可否放過她了。

只是這會兒聽江樾一席話,他才知道,自己那不置可否的態度其實已經變相地助長了對方的氣焰,讓人以為他們家都是好糊弄的。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

對他來說,或許續不續娶都沒什麽意義。但是對旁人來說,這意義卻是非常不同的。

至少對郝明娟來說,就有非常大的不同。

心裏想著事,江庭皺眉來到書房,給家裏掛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江芝,聽到他的聲音,小姑娘頓時歡快起來:“大伯您啥時候回來?我跟素素都很想您呢!”

江庭眼神一動:“真的想我?那你要不要過來部隊跟小樾玩兩天?”

江芝一頓,吐了下舌頭:“部隊有啥好玩的?我不來。”

她主要是怕被江庭拉著訓練,實在太可怕了。

然後說了聲:“我去喊奶奶。”就一溜煙跑了,完全沒註意到江庭說的是“過來跟小樾玩兩天”。

然後江庭就聽到電話裏江芝喊了聲“奶奶,大伯電話!”,接著就是小姑娘親親熱熱的聲音:“素素姐,我們出去逛街。”

他的眉毛擰了下。

電話被人接起,從裏面傳出江奶奶那蒼老的聲音:“庭啊,前兒媽跟你說的話你考慮怎麽樣了?她一個女人家也不容易,老是這麽沒名沒分的幫咱家……”

哪知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庭突兀地打斷:“媽,那您就給她開工資。之前是我疏忽了,往後,一個月給她八,哦不,十八塊工資吧。反正吃住我們都管了,十八塊錢也不少了。然後這幾年的工資你也一並結給她,如果錢不夠,我再給你打。”

江奶奶:???

這是錢夠不夠的問題嗎?

然而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聽江庭又繼續道:“還有芝芝那邊,你也多拘著些,雖然女孩子學習不用太刻苦,但也不能一天老出去逛街玩耍。她認的字也不少了,到時叫她有空多給我們寫寫信,畢竟她跟小樾才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妹,平時多聯系……”

江庭又叮囑了些話,江奶奶已經不知道說啥了,只覺得她這個大兒子八成是吃錯藥了。

否則為啥突然要芝芝多給江樾多寫信呢?他難道不知道這倆孩子向來水火不容嘛?這不是有病嗎?

還有什麽開工資,這不就是把人當保姆了嗎?

這保姆能跟兒媳婦一樣嗎?

這不是赤.果果的欺辱人嗎?

然而還不等江奶奶反駁,江庭便用一句:“往後我的事您少管,我即使要續娶,我也要娶個跟小樾媽媽一樣的才行,別人都不行。”結束了談話。

江奶奶:……

氣得心裏一哽,正要發火,就聽江庭恭恭敬敬來了句:“行了,媽我還有事,先掛了。”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江奶奶:??!!!

有心再打過去,但是也知道江庭既然把開工資的話都說出來了,那這事兒肯定就是沒戲了。

只不過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心想緩幾天再想想辦法。

這邊江庭掛了電話也沒出去,就那麽獨自一人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

他心裏想著江樾雕的小木雕,以及從他房裏找出來的小女生愛玩的小玩意兒——

想著想著,他嘴角線條就柔和下來,然後忍不住拉開抽屜,裏面安安靜靜躺著兩個大紅的本子,正是當初他跟江樾媽媽的結婚證。

他把結婚證拿出來,在手上摩挲著,輕聲道:“素芳,我們的兒子長大了,性格很像你。心思很細,但是有點不好,就是太犟了,這點隨我,老是口是心非的。以往大家都說他性格孤寡,冷血不親近人。但是現在我才發現,他只是嘴上犟,心裏還是惦記著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下,自嘲一笑:“其實這也是隨我,哈哈。”

然後他又絮叨著把江樾偷偷給江芝攢禮物,甚至還學著雕木雕的事情一一說了,最後一嘆,“你說他性格怎麽這麽別扭?怎麽就不多學點你的呢?”

……

客廳裏。

下午不用上課,江樾三兩口把飯菜吃完,又動作麻利地把碗筷一收就回了自己房間,拿出刻刀細細地在那木雕上刻。

漸漸地,一個小姑娘瞪著大眼,歪頭一臉驚訝看他的模樣就成了形。

江樾抿唇微笑,點了下小姑娘腦袋上還有些歪七八扭的揪揪:“臟丫頭。”

然後心想:這可終於雕成功了一個,到時給連同那些小玩意一起給她寄過去玩。

說起來,他早就想寫信給福福了,可是他一直想著就幹巴巴一封信又似乎沒什麽好說的,便憋足了勁兒想給她攢個禮物。可是收集來收集去,他最終還是覺得只有自己雕的東西才是最有心的。

但是他實在不是有天賦的人,學了這麽久雕刻,他也才勉強能雕出來個人模樣。

他趴在桌上一邊細細修著人物細節,一邊張嘴打了個呵欠——藥勁又上來了,他感覺有些困。

然後他揉揉眼睛,抱著木雕沈沈睡去……

江庭從書房出來,正好看到江樾房門開著,從背後望去,他只能看到江樾手裏拿著一把小刻刀,正在刻著什麽。

他一頓,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轉身走了。

江樾做了一個夢。

夢見他把那些小玩意兒並這木雕寄給福福,樂得福福一個勁誇他:“江樾哥哥好棒!”

就在他跟著傻樂的時候,旁邊米衛國突然走過來,一拳就把他捶飛了:“哪裏來的野小子,給老子滾!”

“啊!”

江樾一驚醒來,一屁股跌在地上,砸出“撲通”好大一聲響,半天都沒緩過神。

江樾:……

他揉著摔疼的屁股百思不得其解:衛國叔挺和善的呀,為啥自己夢裏的他卻這麽暴躁,還一拳捶飛了他?

青羊鎮。

有了馮秀萍過來幫忙,蘇芫終於沒那麽累了,只是每天上下班走那半個小時還是有點夠嗆。雖然崔主任不止一回提出叫她騎著自己的自行車回去,但是一來蘇芫還不會騎,二來她挺著個大肚子,也不敢騎。

讓崔主任帶?

可崔主任頭天試了下就差點把蘇芫摔了,再不敢提帶她的事兒。

這樣一來,老太太看著就很著急,天天罵兒子,為啥租房子不租個離阿芫上班近的地方。

米衛國也很焦慮,最後索性跟秦廠長商量了下,把他的自行車長期借了過來,每天騎著早早的把蘇芫一送,再把自行車給秦廠長還回去。

但是老這樣也不是辦法,尤其當秦廠長也忙的時候,那自行車就老是騰不開。於是米衛國就動了自己買一輛自行車的念頭。

現在他跟蘇芫每個月的工資加起來也有八十多塊錢了,兩人一起攢攢,兩個月能攢夠自行車錢了。

可是錢有,票卻是個大問題。

自行車票限量供應,大家都在排隊等。他進廠進得晚,排隊自然也是排得非常靠後。

為此,他還找上了神通廣大的李三,希望他能在省城幫他想想辦法。

可是自行車票這種東西,向來可遇而不可求。尤其現在接近年底,有票沒票的,大家各自早有安排。即使以李三的本事,他也只能叫米衛國再等等,等年後看會不會有人出手。

不過這也難不倒米衛國,他很快就又想出了個好辦法。

廠裏有一輛輪子壞掉的板車,被他要了來,在家裏敲敲打打兩天修好了。然後又回家砍了幾根竹子編出個輕便好看的頂棚固定在上面,再用一床廢舊的被褥一鋪,掛上簾子,一輛漂亮安全又防風的人力黃包車就新鮮出爐!

蘇芫:……

這樣出去上班也太誇張了叭?!

不過米衛國才不管它誇不誇張,老婆舒服才是王道!

看了這車,馮秀萍也難得地表示滿意,一直慫恿蘇芫趕緊坐上去試試。

然而蘇芫死活不幹,總覺得坐這輛車去上班,只怕大家都會嘲笑她是個嬌氣包。

“不行,坐這車太誇張了。我怕一坐上去,到時被人舉報說有資本主義享樂傾向就完蛋了。”

馮秀萍倒是沒料到會有這麽一茬,只是老太太仍舊不服氣:“自家男人疼媳婦怎麽就資本主義享樂了?你坐坐試試,不管,咱早上走早點,趁沒人的時候過去,或者我想辦法把那棚再弄嚴實點,讓他直接把你拉進飯店後院你再下來!”

然而任是他們說破了嘴皮子,蘇芫就是不坐這車,甚至就連福福親身示範,叫爸爸拖著自己出去轉了圈,她也不坐。

眾人無法,只得把這輛漂亮的不像話的小板車放到院子一角吃灰,每次福福看到都惋惜不已,後來甚至還嘗試教花花拉車帶自己玩。

花花倒也聰明,練過一次之後就能成功架上車拖著福福走上一段。

不過狗子到底不是生來拉車的,拉一小截距離慢慢走還行,一跑遠,它就撒歡兒了,那車就得翻。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很快就到了農歷小雪這天。

這天一大早,天上就飄飄蕩蕩地下起了小雪。到了中午,那雪就陡然大了,跟嬰兒拳頭般大小的雪花一團一團往下落,很快就給大地披上了厚厚的一層銀裝。

福福樂壞了,跟花花一人一狗在院子裏玩起了打雪仗。花花沒法團雪球,就用尾巴——“唰”地一尾巴揮過去,帶起的雪沫子就能噴人一頭一臉。

見一人一狗玩得開心,咯咯噠也忍不住過來湊熱鬧。不過它連花花都不如,只能跳到合歡樹上,趁著有人跑到下面的時候用翅膀彈一場雪雨下去,冰得小丫頭“啊啊”直叫。

院子裏幾個小的玩得開心,馮秀萍看著這漫天的大雪想了想,把從家帶來的熏肉割下一塊洗了,又抓了菜幹泡上——

天寒吃肉,這麽大的雪,一碗熱乎乎的肉湯下去,最是舒爽不過了。

老太太手腳麻利,三兩下就把熏肉洗凈添水煮上。不多時,不大的院子裏頓時滿院飄香,饞得原本一直跑來跑去玩雪的小姑娘一疊聲沖過來:“奶奶,奶奶,你在煮肉嗎?”

馮秀萍看著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樂,把燉肉的罐子藏起來不讓她看:“沒有,我在煮菜幹。”

福福聳聳小鼻子,反駁,“不對,我明明聞到肉味啦!”

馮秀萍樂得臉上的褶子都變深了:“哈哈,是是是,奶奶煮肉啦,一會兒爸爸回來就可吃了。”

哪知福福卻是歪了頭,踢踢腳下的積雪:“那媽媽怎麽辦?”

馮秀萍:“肯定是叫你爸爸先給她送一碗去呀,忘了你爸也不能忘了你媽。”

福福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誰也不能忘!”

馮秀萍一點孫女的小鼻頭,“對,誰也不能忘。”

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米衛國頂著暴雪回來,不過短短十分鐘的路程,他的肩背上就已經落滿了積雪,他站在門口用力把身上的雪花拍打幹凈,這才推門進去。

福福已經聽到動靜撲出來,他趕緊一把摟起小閨女:“快進去!外面雪大,只怕今兒晚上得加柴了,我明天再去附近山上轉轉,看弄點柴回來。”

父女倆說笑著進屋,馮秀萍遞給他一罐熱乎乎的肉湯:“你給阿芫送過去,晚上不行你們就別回來了,就歇在那邊,這雪太大了。”

米衛國點點頭,在火上稍微暖了下手,便接過罐子重新頂著風雪大步走了。

他腳程快,不過三十來分鐘就送完東西回來。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跟才從革委會開完思想大會的竇章佑老爺子碰上。

老爺子好像生病了,身形越發佝僂,走一步就要停下咳上好一陣,看得米衛國皺眉不已。他本想上前幫忙,但是扭頭一瞧,正好看到街角有兩個戴著革委會袖章的人正冷冷盯著這邊。

他的腳步一動,便歇了心思進到屋裏。

屋裏,馮秀萍已經聽到動靜,不由問他:“隔壁那老爺子咋回事啊?怎麽感覺一副要病死了的模樣?”

米衛國一頓:“他也是上面下放下來的。”

老太太頓時面露唏噓,想了想,她又起身去廚房舀了碗熱乎乎的肉湯並三個烙得金黃的餅子:“要不你給他送碗吃的過去?我看他們院子好久都沒生火冒煙了,只怕連口熱乎的都沒有。”

米衛國也有此意,只是現在青天大白日的,街角還有人盯著這邊,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送,萬一被革委會的人抓住就慘了。

最後還是福福出主意:“叫咯咯噠過去叫門,然後我們爬上樹,把東西從樹上給他遞過去!”

米衛國頓時被她這孩子的話逗笑了:“先別說咯咯噠能不能聽懂我們吩咐,我只怕它一過去,別人就把它當野雞抓了吃了。”

福福信誓旦旦:“不會噠!”

然後小家夥就一陣風地卷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懷裏就抱著同樣雄赳赳,氣昂昂的咯咯噠。

“走吧,你帶著湯準備好哦。”

說完,小福福就帶著咯咯噠來到合歡花樹下,四肢並且,三兩下就爬上了樹。然後沖地上的咯咯噠招招手:“咯咯噠快來,去敲那邊中間房間的窗戶,把裏面的人叫出來。”

然後又招手喊爸爸:“快上來呀,把東西也帶上。”

小家夥動作太快,米衛國無奈只得跟著上了樹,馮秀萍在底下把東西遞給兩人。

然後就見咯咯噠“呼”地振翅飛起,然後落到了對面的院子裏。

對面院子雜草叢生,厚厚的積雪落了滿地,咯咯噠一踩上去,就留下了幾行清晰而又明顯的腳印。

福福趴在樹上,小聲招呼:“中間,中間那扇窗戶呀!”

米衛國好笑地看著閨女,“你說得好像它真能聽懂一樣。”

然後下一刻,他就看到咯咯噠準確地落到中間那扇窗戶上面,探出腦袋“篤篤篤”敲了三下窗戶。

米衛國:……

這雞成精了?

還不等他震驚完,他就看到裏面人打開窗戶後,咯咯噠就直接叨著人的衣袖往這邊樹下扯。

竇章佑昨天晚上被批豆了整整一晚,今天早上又在思想大會上站了一午,這會兒餓得是頭暈眼花,站都站不穩,被咯咯噠一扯,險些就摔了。

他趕緊一把扶在窗欞上,定睛一瞧——謔!好肥一野雞!

他眼睛一亮,正要動手抓了它。哪知咯咯噠卻是“咯”地一聲重重一口叨在他伸出的手背上。

然後他就聽到院墻邊上傳來一聲細小的童音:“竇爺爺。”

竇章佑:“?”

擡頭一看,就看到滿樹的積雪當中,一個小小的身影趴在中間,正沖他笑得歡暢。

“!”

竇章佑心裏一緊,快步走過來,邊走還邊咳:“咳咳,快!快下去!咳!小心摔了!”

然後他就看到面前被人吊下一只裝滿肉的碗來,旁邊還綁了幾個油燦燦的餅子。

竇章佑一楞,擡頭就看到米衛國那張關切的臉:“老先生快些吃了吧。”

他本想說不用。

但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句清脆的童音:“對呀,竇爺爺快吃了吧!”

他那句拒絕的話就被噎住。

然後還不等他再次拒絕,他家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砰!”地一聲撞開:“讓讓讓!革委會查辦!收到舉報你這裏藏有反動證據,讓開讓我們搜查!”

竇章佑下意識一把拽住面前的碗跟餅子,動作快如閃電地把它們跟咯咯噠一起一股腦塞到墻角邊一個草窩子裏藏好。

樹上父女倆一驚,哧溜一聲下了樹,但是咯咯噠卻在那邊沒來得及飛回來。

那群戴著袖章的人已經如狼似虎躥進來,瞬間就把他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但是他的房間早已經被搜刮過不知道多少回,現在裏面空得只剩下一床破棉絮,一眼就能看完。

這群人不甘心,“砰砰”連聲就把他的床板給掀了砸了,待發現裏面確實啥也沒有之後就又來院子裏東打西戳。

院子裏空無一物,雪地裏的雜草被他們挑得滿天飛,地上積雪澆了竇章佑一身,最終還是啥也沒找到。

他們收到舉報說這個壞分子藏著反動的證據,因此昨天晚上就把人拉到革委會批豆,就期望能從他嘴裏撬出一點東西來。可這人嘴硬得很,折騰一晚上加一早上,啥也沒招。

於是他們不得不把人放回來,想著看他回來肯定會藏東西,哪知也沒有。

頓時氣得一群人恨不得掘地三尺,原本就破敗不堪的院子被他們一頓亂打亂砸,頓時變得滿目瘡痍,坑坑窪窪。

他們折騰了好一陣,結果啥也沒找到,就在他們氣沖鬥牛準備離開的時候,腳步突然一頓:“咦?不對,你這院子裏……是雞腳印?!然後……還有肉香?!”

聽到這話,躲在院墻根兒上偷偷聽著動靜的父女倆耳朵頓時高高豎起,心也緊緊提了起來——

最後還是馮秀萍急中生智,扯著大嗓門大喊一聲:“福福!!!跑哪去了?快回來吃飯,鍋裏的肉都冷了!!”

隔壁院子一靜,父女便就聽竇章佑憋著嗓子道:“咳咳!肉味兒咳,隔壁傳來的……”

緊接著就又是另一個疑惑不信的聲音:“那這地上的雞爪印?”

竇章佑聲音淡淡的:“咳咳……下雪,我想雪地裏畫副竹子圖,還沒畫完就被你們沖進來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明顯不信他的說辭。

見狀,竇章佑非常淡定地扯出一根雜草,在雪地上咯咯噠踩出的腳印上點點畫畫,幾乎是瞬間,一副郁郁蔥蔥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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