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可·瓦麗很快就進入了采訪狀態。類似案件的被采訪人, 都會有種……根深蒂固的羞愧感, 選擇站出來往往已經耗盡了他們的全部勇氣, 任何影像和聲音記錄都會讓他們不安，所以維可沒有使用錄音筆, 只是掏出紙筆，用效率最低下的原始方式作著記錄。

哈莉一直以為她是那種為了大新聞和吸引眼球會不擇手段的記者，從一定程度上來說, 她的確是的, 正如她曾經在韋恩家當年正經受重大打擊時選擇深挖並揭露布魯斯叔叔死亡的新聞, 也會為了擠進哥譚上流社會, 從而提升自己職業籌碼，來勾引布魯斯叔叔。然而, 她依然保留著新聞人最基本的操守，正如這次揭發教會的重磅新聞。

以及, 並沒有深度挖掘查理當年受侵犯的細節——她並不打算利用普羅大眾對性的窺探欲, 來玷汙自己的報道。

當維可想好好做新聞的時候，她幾乎能像克拉克叔叔和露易絲阿姨一樣嚴肅。

而查理實際上是渴望傾訴的, 憋在心裏二十多年, 這些記憶早已腐爛, 侵蝕著整個人, 挖開傷口去除腐肉正是治療的一部分。

當看到30多歲的成年人查理, 用顫抖的聲音, 訴說著一名40歲的神父是如何……禽獸不如時，他的手, 還在膝蓋上神經質地抓握……哈莉忽然聽不下去了，並開始懷疑布魯斯叔叔交給她這項任務的用意。

考驗她嗎？她覺得自己甚至通過不了這份考驗。

哈莉還留意到，他手臂處的針孔——使用註射毒/品的標志。

過不了幾年，單一的毒/品就不能滿足他了，如果發展成抑郁癥，他也許會開始自殘，甚至自殺。

“你應該和心理醫生談談，查理。”哈莉忍不住插話，驚訝於這個建議居然會從自己口中說出。

查理攥緊拳頭，冷漠地看著哈莉，“不，我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躺在心理醫生的沙發上，聽他或她反反覆覆地說，這不是你的錯？”

他閉上了發紅的眼睛，“我當然知道這不是我的錯，用不著心理醫生告訴我。”

“我只是想不明白，它為何會發生在我身上。”他的聲音裏帶上了明顯的控訴，“為什麽偏偏是我，要經歷這些，我當年是一個……虔誠的孩子。”

這個問題，哈莉回答不了他。

維可最後將市政府為此案專門撥派的免費心理醫生的聯系方式交給了查理，一同交付的，還有受害人互助會的地點。

“但我對查理能恢覆正常人生活並不樂觀，邁克。”維可采訪結束後坐上駕駛座，一邊補口紅一邊說。

“嗯？”哈莉還才反應過來維可是在叫她。

“神父能得到應有的懲罰，正義能得到伸張，已經他能得到的最大安慰了，”維可專心致志地描著下唇唇角，話說斷斷續續地，“但，從數據上看，能從童年被侵犯經歷中走出來的人是少數。”

維可漠然的態度讓她有些不舒服，“……我相信他。”

“哥譚警局派來的保鏢還有像你這麽幼稚的樂天派？我說的可是客觀準確的統計數據，不可能每個人都是幸運的少數。”

哈莉抿了抿嘴，決定不說話了。

維可正鬥志昂揚，完全不在意哈莉的態度。她從包包裏抽出另外一份文件，炫耀般地對哈莉說：“這個人，是我要采訪的人裏面最有新聞價值的一個，”她對著空氣翻了一個白眼，“為了把這個采訪從莎拉那個bitch手裏搶過來，我差點兒動粗。”

哈莉為這個“最有新聞價值”的評價皺了皺眉，維可看來還是本性不改啊……

“來，我跟你講講這裏面的價值，”維可看邁克並不興奮，以為是自己沒說清楚，“你知道是誰替他聯系的警察和報社嗎？對，並不是受害人本人聯系的我們——而是他的男朋友。”她的雙眼在發光，“你猜這個男朋友是誰？”

“嗯？是誰？”哈莉哼哼，聊表一份並不真誠的興趣。

“當年侵犯他的那個教父的雙胞胎哥哥！”

這個信息，讓哈莉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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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雙胞胎哥哥的年齡來推算，神父當年也不過將近30。他的男友，在知情後已經和犯案神父斷絕兄弟關系的雙胞胎哥哥，今年42。

受害人名叫傑克，今年26，本地小有名氣的藝術家，經營著一間畫廊，案發當時12歲。

雙胞胎哥哥名叫尚恩，是一個律師，事業有成。

犯案神父侵害的兒童不止傑克一個，在尚恩半個月前通過報紙知道他的親兄弟曾經對兒童下手後，兩人就徹底決裂了。但他是幾天前才知道自己的小男友當年竟然也是受害人之一，現在兩人之間的壓抑氣氛讓人窒息。

尚恩不明白傑克為什麽要包庇自己的兄弟，更懷疑他和自己在一起的動機，是否是在等待時機報覆？

他認為傑克有必要向自己的兄弟和教會要求賠償，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一個說法、一份正義。

但傑克說自己不缺錢，甚至……否認自己被侵犯。

“我不是被侵犯的，我們之間是有感情的。”傑克再次對維可義正言辭地強調著。

“根據美國任何一個州的法律，按你當年的年齡，不管你是不是自願，他都算得上侵犯未成年人。”正在沙發上雙手捂臉的尚恩，擡頭大聲反駁道。

“我認為他是愛我的，”傑克摔了一個茶幾上的杯子，“他說這是愛我的方式！”

氣氛太激烈了，維可決定將兩人分開采訪——反正她需要的新聞沖突已經拿到了。

維可首先去書房和苦悶地尚恩單獨談話。而哈莉被留下和傑克面面相覷著。

她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麻，什麽都不想說。

也許恰恰是這份靜謐，讓傑克悄悄地打開了心扉，或者是……他在哈莉臉上看到了某種理解？哈莉不願意這麽想。

“……你們什麽都不懂，”傑克對著地板低語，“我不想當受害者，我要克服它。”

“你們采訪過很多受害人，難道我不是這些人裏活得還算好的少數嗎？”

“如果否認和自欺欺人能讓我好過，我為什麽不能這麽做？”

“那你……”哈莉吞咽一下，“和尚恩的關系……”

“我去看了心理醫生，”傑克捂住臉，“他認為我這也是過渡補償和否認心理的一種，用和侵犯我的人相同的臉，來進一步麻痹和掩蓋自己的童年經歷。”

“他還懷疑我是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傑克發出一聲冷笑，“在這次治療之後，我馬上開了這個心理醫生。”

“那你……是嗎？”

“我不知道……”

在回程的路上，維可一直在激動地說傑克和尚恩的故事一定會掀起波瀾，而她在報社的地位會得到鞏固，那些妄圖頂替她的年輕小bitch們最好趁早死心。

哈莉恍惚地隨口應答著，無知無覺地重覆著維可的話，“嗯……都是bitch。”

“你的表現很奇怪，”維可忽然轉頭，盯著“邁克”，“難道……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哈莉一個激靈，趕快回神，“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維可。”她幹巴巴地說。

她猜想，布魯斯叔叔應該只是希望她能從這些受害人的經歷裏得到共情和走出來的力量，但他大概也沒想到，會碰到這樣一起……和哈莉經歷莫名映射的案件。

梅林！她根本不應該往這方面想！他們的經歷沒有“映射”！沒有！

然而，她和達米安也是在“那件事”後在一起的，但她自認為自己早就喜歡達米安了，絕對是的。

她對自己說，她絕對不是在“否認”和“麻痹自己”，不是“過渡補償”，更不是什麽“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回到大宅，哈莉摘下數碼面具。

布魯斯叔叔已經在書房獨自等著她了，是打算回答她的質問嗎？

哈莉能理解他和阿福爺爺的苦心，這是一場拐彎抹角的教育行動，她並沒有生氣。

布魯斯叔叔的藍眼睛在夕陽下反射著溫暖的光，哈莉張了張嘴，“我需要幫助。”

“我需要你們給我找一個心理醫生，能被信任的，最好是聯盟裏的……我們家的秘密太多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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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生日，我想去肯特農場。”

半個月後，哈莉在廚房替阿福爺爺整理碗碟的時候，對在一邊幫忙的達米安說：“克拉克叔叔和卡拉、喬邀請過我好多次了。”

達米安沒有馬上說話，他只是在將盤子放進洗碗機時停頓了一下動作。

哈莉這半個月神出鬼沒的，他猜測發生了一些事，兩天前，他才知道她正在高頻率地拜訪某個心理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林肯公園主場自殺是因為抑郁癥，但他童年時期被性侵過……

*我記得《神秘河》那個電影也是講孌童案的，受害人長大後把兇手殺了，但也是個悲劇。

*這篇文越寫越深沈了……後面得趕快輕松回來。_(:з」∠)_

*大家昨天的留言我都看了，沒有回覆是因為……總覺得我說什麽安慰的話都很蒼白。

我覺得我唯一能說的是，不論發生過什麽，大家現在生活總體上依舊是健康和向上的，我讚美你們的這份堅強。

比心，願現世安穩。

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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