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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冊只有六面字,等他看過後卻是一個時辰之後了。(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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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冊只有六面字,等他看過後卻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14)

都是全力以赴,認定了就不會撒手。

“怕死?肯定怕。但不想死,只能什麽都不怕,走到哪步算哪步,盡力了就好。”沒了賴家那麽多的人讓她思慮,賴雲煙最近把心思就放在了□魏家人身上,與魏家人說的話,比這近二十來年說的還多,“到時候也會發現,盡力了也就不怕什麽死不死了,就你,以前最難時想著怎麽過去的,這次也一樣想著就是,要是太難了,便想想,你兄長,我,都與你一道,走同樣的路,過同樣的難關,便是入黃泉路也有個伴,應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魏瑾允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這時太子船上過來了人,大太監走過跳板,小步穿過魏家護衛,到了賴雲煙面前,“魏夫人,太子千歲請您過去一道用膳。”

賴雲煙頓生欣喜。

**

“給太子請安,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賴雲煙一進船艙小廳,見著太子就福禮。

船艙狹窄逼仄,夏日炎熱艙內更是不通氣,太子又昏船兩日多,臉色看著都有些黃,陡然見到賴雲煙的狹艙內尤如花開的笑臉,突地楞了一下,“魏夫人這身子好了?”

“還多虧您賜的藥。”賴雲煙把功勞毫不猶豫掛太子功勞薄上,又給太子多福了一禮,笑意吟吟地看著太子。

“坐。”突然見到滿臉生機的魏夫人,太子還有一點的不太適應。

“謝太子。”

這時魏瑾泓起了身,當著太子的面看著她坐下這才繼又坐下,還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見摸著有些冷,輕聲道,“剛好些,以後少在外頭吹風,熱風傷腦。”

“妾身知曉了,您放心。”賴雲煙與他濃情蜜意。

太子看看他們,拿杯喝了口茶,漫不經心道,“魏夫人不暈船?”

“南邊多河,我曾在南邊住過一段時日,是坐慣了船的,倒也不暈船。”

太子點點頭,又朝內侍道,“上菜。”

菜是上了,同時端上來的是太子的湯藥,太子當著他們的面喝了之後,與他們一道用了兩碗稀粥。

稍晚魏瑾泓與賴雲煙回去,等魏家人膳後來了主艙議事時,當著魏家人的面說起太子傳她去用膳之事,賴雲煙對魏瑾泓嘆道,“您看,這好人不好當,要是有用還好,要是無用,就說我們不盡心了。”

這一路來,魏家裏外不是人的次數太多,見賴雲煙說了這話,魏家幾個男人臉紛紛都沈了下來。

賴雲煙又給他們加重了下印象,也沒再濫用她這些日子用起來的話事權,退到一邊,拿著《識忠》瞧去了。

這忠君忠國之書,說來還是魏瑾泓為首的士大夫撰寫的,內容不外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些具有君子之風的士大夫乍一眼從書中看來確是都挺有追求的。

只是想得好的人太多,做得到的卻太少。

魏瑾泓倒是想做到,可是上有君疑,左右有同僚覷猜,下有九族性命掛於他身上,他要是不如履薄冰,多給自己尋思好幾條退路,就算最後宣朝能逃過一劫,最終下場也好不到哪裏。

☆、170

船行半月,不習水性的魏家兒郎泰半學會了游水。

魏家開了個頭,其餘幾家也效而仿之,只要船速減慢,就有不少旱鴨子撲騰撲騰入水。

就是魏家的榮老爺仿若稱砣,一下水就沈,半月無絲毫進展。

大船再行半月,岸邊風景從荒涼逐漸轉為青翠壯觀,太子下令靠查看的次數便也多了起來,一直緊攏不松的眉頭也輕松了一些。

“可是到了西海?”底下人心中泛起嘀咕,連白氏也不例外,這日太子下令護衛隊上岸後,她與賴雲煙道。

賴雲煙坐在船頭刺繡,她手上功夫還算可以,只是常年不握針,為了打發時間重新握針,也是練了好幾日才找回點手感,這時正格外關註地盯著繡框,聽到白氏的話,她頗有點茫茫然地擡頭,望了碧波蕩漾的江面一眼,道,“我也不知,問瑾榮去。”

“是。”白氏欠了欠身,安靜地退了下去。

白氏自上了船就服貼了許多,賴雲煙不管她心裏怎麽想的,只要不明著給她刺頭,她看白氏能有多順眼就多順眼。

本就不帶刺,非要亮爪子,真是憑白徒惹是非。

白氏來見,賴雲煙準了,賴十娘來見,她還是給推了。

船只不大,她坐在窗口還聽到賴十娘有些悲傷地在問,“姐姐今個兒還是不見我麽?”

姐姐當然不見,叫主母,叫長嫂,她興許還會見上一見。

賴雲煙沒把賴十娘再當娘家人,賴十娘要是認不清,幫著太子把賴家陪進去還肖想自個兒是賴家人,那麽她們這圈子還得一直往下兜。

**

京中情況不好,各地造反,自國師開了口戒,人人都想逃一條生路,宣京也不再像頭一年那般固若金湯。

船行再幾日,太子那邊就得了訊,說已有幾路人馬跟了過來,而途中更是死傷了數萬人,不少人連天山都沒上。

還有異族之人,就是王族,也紛紛西行。

大陸要沈之事,信的人太多,於是不信的人都信了。

事態有一些不可控起來,宣京的人也急於知道他們走到哪了。

太子洋洋灑灑幾十頁紙,把魏瑾泓寫的見聞放一塊,讓探子回報。

信鴿,信鷹因路途太遠不可靠,大半距離只能靠人力奔波,想來,宣京收到信,至少也在數月以後。

賴雲煙這邊沒了賴家的人,已經久不見京中來的信了,只有魏家的密報可看,也算聊勝於無。

他們走在最前面,後面的人想著他們已到蓬萊仙境,追趕的腳步便更快了,不出十日就又收到信,馬金人已有船只入了這大江,來人數量頗多,將近千人之隊。

“這下可好。”一看完魏家的密報,賴雲煙撫掌,如若不是她嘴角含著嘆息,魏家人都認為她是在幸災樂禍。

魏家幾人都在族長的主艙議事,魏瑾榮眼皮跳了跳,假裝自己沒聽到賴雲煙的話,對魏瑾泓說道,“馬金人驍勇善戰,怕是不好對付。”

“嗯。”魏瑾泓輕頷了下首。

“那,只有化敵為友這條路了?”魏瑾榮手指輕彈桌面,詢問道。

魏瑾泓再行點了一下頭。

“太子那怎麽說?”

“由我主事。”魏瑾泓淡淡道。

賴雲煙“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引來魏瑾泓朝她掃來的眼光。

“太子派你送死有一手。”賴雲煙真真感嘆道,目光悠遠,在魏大人神色緩和之時,她又悠悠地補了一句,“不過,你是魏大人,最愛為皇上當出頭鳥,不派你還能派誰。”

長嫂來又嘲諷長兄,魏家幾人全都垂下了頭,全視作聽而不聞。

“如你話中之意,我不接誰接。”相比幾兄弟對他們嫂子的逃避,久經折磨的魏大人淡定得很,“上下都認為該我去。”

“到時也活該你倒黴。”賴雲煙覺得自己閑賦得久了,這嘴皮子的功夫就也拾起來了,這嘴皮沒個把門的,一見魏大人要倒黴,上下牙齒磕碰得挺厲害。

“是。”相比她的刻薄,魏瑾泓就要顯得寬和得太多,微笑的臉看起來還是無人能奪他風彩,他平平靜靜地坐在這,連長相不俗,身份最為尊貴的太子也只及得上他一半。

“唉,該你去。”他一笑,賴雲煙也覺得活該他倒黴了。

不派他去迷惑馬金人人心,還能派誰去?

太子積威已多,人人臣服,可魏大人是天上謫仙,誰都仰望他。

“咳。”眼見兄嫂已說了好幾句了,魏瑾榮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夫妻倆人特殊的感情交流。

“你們接著說。”賴雲煙也覺自己打斷正事不應該,說完這話就軟下了身,懶懶地靠回了椅背。

“就是不知還需多久才能到西海。”賴瑾榮看著桌面上新畫的地圖思忖道。

知道時間,許多事才好開始打算。

魏瑾泓看了眼大窗外,提筆在地圖上畫上山巒,“如若不出差池,半年即可。”

他們準備得充分,上了船,許多事就快了。

“所以馬金人只能和,不能戰?”魏瑾榮試探問。

魏瑾泓頷首。

他們所帶之人,現在是沒有一個是廢人,便是丫頭,也具織布制器之能,傷一個都是損耗。

“那到了西海呢?”魏瑾榮再問。

魏瑾泓擡眼朝身邊的女人看去,見她拿起繡框,就知她已不耐,便問她,“你說呢?”

“到哪都是誰的拳頭大誰說話,放諸四海皆一樣。”賴雲煙端詳著自己繡的仙鶴雲海圖,琢磨著自己的針線活是不是有點精妙了。

花樣是魏大人畫的,布底為藍,她用的黑白線上,現在只繡了一半,但意境已然出來了。

“我知道了,我們會仔細著人。”魏瑾允接了話。

“偶爾也拿出來練練,別到時手生。”魏家人裏,賴雲煙現在看魏瑾允最順眼,所以與他說起話來,真是格外和睦。

“遵大嫂金令。”賴雲煙這麽多年搜集了不少法子訓練底下之人,所知甚多,魏瑾允這些天也得了她不少心得,待她也較以往要更為尊重一些。

他不比魏家其他人的正經,賴雲煙的法子雖過於直接粗暴,有些還過於陰損,但簡單有效,是保命之法。

得人活著,才有以後,才有將來。

“老爺……”翠柏在外頭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何事?”

“太子請您過去一趟。”

這時太子的船往岸邊靠去,他們的船也半轉過了彎,緊隨其後。

**

眼看魏瑾泓跟隨太子上了岸,一路一直沒上過岸的賴雲煙站在船頭看著他們。

“您真不下去?”魏瑾榮站她身邊問,他們身後站著七個護衛,圍了三層,隔開了船裏的別的人,就連冬雨秋虹,也站在他們的身後。

“不了。”賴雲煙搖搖頭,太子還是對她忌諱得很,她還是不下去自討沒趣了。

“聽說煦陽賢侄手臂的傷還沒好。”賴絕賴三他們被太子派在了最前面,能以性命護主的賴家兩忠仆不在,跟在太子身邊的賴煦陽要護主,下船之後總是有點小傷。

“唉。”賴雲煙嘆氣,頓了一會,對魏瑾榮淡淡道,“你看,我真是個婦道人家,心腸軟,上次就是冬雨落馬,也把我心疼了個半死,現在煦陽受傷,我更是心疼,可有什麽法子,只能哭哭掉幾滴淚。”

這哪是什麽心腸軟,簡直就是在指桑罵槐,罵太子連身邊的人護不住,還不如她一介婦道人家傾身救丫環。

雖說他們的話傳不到太子耳朵裏,魏瑾榮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左右看了看。

“唉。”賴雲煙又嘆了口氣,想自己也只有在魏家人面前耍耍嘴皮子的本事,不禁自嘲道,“沒了譴用之人,確是什麽本事都沒了。”

“您就別這樣說了,”榮老爺搖頭,“一個個都把你當老虎敬著,怕你都來不及,您這些話要是傳出去,便是連兄長都笑不出來。”

太子確是折了她不少人,但她也隔三差五地通過各種方式哭訴自己命衰,便是這時,只當著他的面,也不忘提及她沒有了的那些人。

怕是說得久了,他們覺得太子虧欠他,而太子不如是想,最後都難免要被她左右。

三人成虎,誰敢當她是傻的。

太子不防她,也是不可能,族兄為著她,都要在太子面前軟著些。

這時下人來報,說白氏她們要下船。

魏瑾榮看向賴雲煙。

“讓她們去。”賴雲煙點了頭,走到一邊讓路。

待女眷朝他們欠身福禮下了船,賴雲煙問魏瑾榮,“你不下去?”

祝家的人也紛紛下了船,都朝從不下船的賴雲煙看來了。

“稍會。”魏瑾榮還要下去跟祝家人打交道,還作揖朝岸邊之人禮了禮,嘴上與賴雲煙道,“太子還要一直依仗兄長,兄長現在全力護你,太子確也奈何你不得,可水滿則溢,您最好拿捏住分寸,畢竟太子才是正經主子。”

賴雲煙便微笑了起來,看向魏家最能操心的榮老爺,“你看我都不下船。”

族兄都拿她無法,魏瑾榮更是不能有失分寸,盡言語敲打之責後,便帶著他的人下了船。

賴雲煙站在船頭看著岸上之人不斷向她福禮,一會也沒了趣味,轉行去了船尾的小艙,讓冬雨她們為她洗頭凈身。

**

半年後。

馬金人與宣朝人在快要接近入海口時相見,自見到馬金人的船只,魏瑾泓帶了幾個護衛入了馬金人的船只,幾日都不見回來。

過了五日,魏瑾泓還是未回,賴雲煙指著江面對魏瑾榮說,“仔細點江面,可別落了你兄長的影子。”

她暗指馬金人會拋屍,魏瑾榮聽了著實牙疼,看著精神抖擻的長嫂,實在恨不得她像來時那般孱弱多病,說一句話都要喘半天氣,這樣也省得她什麽百無禁忌的話都敢說。

“嫂嫂,那是您夫君。”魏瑾榮搖頭。

“我心裏慌,不說說心裏過不去。”賴雲煙歉意地道。

她說慌,可面上一點也不顯,越接近入海口,她的神態越是安詳。

哪怕宣朝人為與馬金人的談判忐忑不安,但也抵不住快要到海口的狂喜,可她只越來越沈,沈到身上見不到一點喜悅。

“嫂子,”魏瑾榮叫了她一聲,忍不住問,“您在想什麽?”

“一路那麽多人,”賴雲煙看著馬金人大船的方向,臉上斂了笑,她其實一點也不擔心與馬金人的談判,目前一切前路未明,馬金人也不會斷自己的後路,談判再難,雙方也會找到方法達成一致,“他們怎麽過來?”

“有皇上。”魏瑾榮遲疑了一下說道。

所有的精銳之兵全在皇上那,別的不敢說,跟著他來的他們幾家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賴雲煙但笑不語。

現宣京已經有頹敗之相,皇上他們等不及另一個五年,已經帶兵前來了,這一路來這麽多人,途中舍棄點人,誰能說皇上的不是?

任賴兩家帶著巨富同行,皇上要是起了侵占之心,他們能如何?

為保命,兄長與舅父只能做與她一樣的選擇,到時,他們到了之後,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

可她現在還有什麽?

魏家人有魏瑾泓,還有魏瑾榮他竭力保全家族,可她已經沒有能比擬魏家的力量了。

端真是前路莫測……

“您在擔心震嚴兄他們?”順著她的話,魏瑾榮腦海裏打了一個轉,就明白了他這長嫂的思慮。

賴雲煙淡淡地點了頭。

“賴家世代為名門望族,皇上不會趕盡殺絕。”魏瑾榮看著什麽都不信的長嫂輕言。

賴雲煙微翹了下嘴角,“到時候看罷。”

這一路來她不知說了多少“大逆不道”的話,可魏家的幾個人裏還是心存著對皇上對天下的幾分忠義之情,其中也還是有著對賴雲煙的幾分不以為然。

皇上需他們幾大家扶持,有魏家在,皇上斷不了賴家的根,頂多不過是像太子之前所做的一樣,把賴任兩家的東西充公。

為了大義充公,賴家人要當真是聰明,早早奉上,得了名聲,皇上更不會生事,只會褒獎。

只可惜賴震嚴為家主的賴家重利輕義……

魏瑾榮在她話後不語,賴雲煙瞄他一眼,大概也知他在想什麽。

**

魏瑾泓是在傍晚落霞滿天之際出的馬金人的船,之後就進了太子的大船,半個時辰後回了魏家大船,倒頭便睡。

魏家人圍著魏瑾泓的睡相端看了半晌,確定他還有氣後,就出艙與民同慶了。

與馬金人契約商定後,馬金人那邊也是熱鬧非凡,還擊起了樂鼓。

賴雲煙站船頭一看馬金人的大鼓,乍舌道,“這鼓是怎麽搬上來的?”

“在船上新做的,本是拿來來打仗用。”魏瑾勇在旁解惑。

“趕緊去睡。”見跟著魏瑾泓談判了幾天的魏瑾勇還在,賴雲煙朝他揮手。

“您去看看兄長罷。”魏瑾勇與家人出了艙門,見嫂子只往向宣朝人靠近的馬金人船只端詳,一點也沒有回去之勢,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太子的人還往這邊看著呢。

賴雲煙也知道太子的船那邊看過來的眼神,魏瑾勇又提醒了一句,她不無遺憾地道,“還想看看馬金兒郎的英盜的。”

魏瑾勇握拳輕咳了一聲。

賴雲煙沒法,只得轉身進了船艙,去看魏大人睡覺,以盡嫡妻之責。

那廂馬金王爺見她入了艙,問身邊大相,“你看她能不能收買?”

馬金大相搖頭,“魏師是妥當之人,不會給她可趁之機。”

“可說來,她也是有反心。”

馬金大相失笑,點頭道,“王爺高見,若是宣朝皇帝對賴家有殺盡之心,我們也不過是推了一把。”

“那就找人跟她接洽罷,我看魏夫人看向咱們的野心都藏不住了。”馬金王爺哈哈大笑,倚在虎皮椅上道,“魏師怎麽娶了這麽個愚昧的妻子。”

**

馬金人尊魏瑾泓為先生,雖說是敵人,但對魏瑾泓卻是佩服不已。

他那愚昧妻子賴氏當夜帶著一個小丫頭為魏大人守夜,兩個貼身丫環都被她趕去休息了。

艙內燈光不滅,面貌甚是平凡,身型頗有點粗壯的小丫頭把這幾日探得的馬金人帶來的人馬物資一一寫在紙上,嘴間馬金語與宣京官話相互交替。

賴雲煙手上毛筆急揮,把馬金人的東西當自己的盤算,身前之人說得越多,她的筆就揮得更快,且眼冒精光。

她眼前的丫環是賴家暗探,跟著魏瑾泓去的這幾日所探的也不多,花了一個時辰說完之後朝她跪了頭,聲如蚊吶,“小的只探得這麽多。”

“這麽多已然夠了,剩下的擇機再探。”賴雲煙本對自己家士寬和,何況是剩下的這為數不多的其中之一,“坐,自個兒吃點心,別用我叫。”

“是。”喬裝為丫環的暗探身形一松,坐在了她之前,捏了塊吃的,看著主子在紙上盤算。

夜很靜,賴雲煙當著睡著的宣朝第一君子的面,老神在在地把別人的東西當自己的算計著,末了與自家人嘆道,“你主子我這世燒再多的香,佛祖也不會喜我。”

暗探點頭,輕聲道,“咱們也是沒法子。”

盟約是魏瑾泓與馬金人定的,她卻暗地要拆他的臺,賴雲煙看了眼榻上昏睡不醒的魏瑾泓,確也覺得她這惡妻把他的良知吃了大半了。

她此舉,最欣喜的怕是皇帝爺了。

**

待入了海口,第一批先到西海的宣京人前來迎他們,遠遠見到來迎的船只,鼓聲響了起來,領路的岑王軍把喝喊聲喝得響徹天際,後面船只上的人都躁動不已,皆滿臉緋紅。

便是賴雲煙身邊的冬雨,出去看了一圈回來後臉上都有點激動的紅韻,進來與賴雲煙道,“小姐,真有人來接咱們了。”

“還能有假?”賴雲煙拍了拍自己的臉,“來,給我上點胭脂。”

冬雨剛給她上妝,翠柏就來了,在門口激動地說道,“夫人,老爺讓您過去與他一道去見太子。”

賴雲煙拿過鏡子看了自己的臉,略一咬牙,“塗重點。”

人人都躁動,她也不能例外。

賴雲煙在出去之前又裝扮了一翻,且換了嶄新的華麗外袍,剛一出去,魏家船上跟著軍士齊喊的壯士們聲音便小了許多,眼睛不斷朝雍容華貴的主母看去。

她頭上的金風釵在海上輝煌的陽光下,就像展翅欲飛的鳳凰……

“夫人。”魏家家丁歇了聲,祝家那邊的人也不斷朝這邊看來,站在船頭的魏瑾泓這時朝賴雲煙伸了手。

賴雲煙微笑,不急不緩朝他走過去。

他們上了太子的船尾,一路走到船頭,給魏大人與魏夫人請安的聲音不斷。

他們走近後,太子聽到聲音,掉頭一看,看到了華貴得儼然就像金鳳凰的賴氏,下意識就不由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們宣朝第一君子的夫人——看到她,一路歷經艱辛阻難的他們就像見到了宣京的富貴溫柔鄉。

“見過太子。”魏瑾泓揖禮,賴雲煙隨之在他身側與之行禮,目光含笑一一看過站在船頭不斷打量她的眼神。

“魏大人,魏夫人免禮。”太子笑道,“魏夫人,你過來。”

太子特意叫了一句,賴雲煙就走到了他身邊,“太子。”

“魏夫人今日甚美。”太子朝魏瑾泓說道了一句,轉頭朝賴雲煙說,“魏夫人可看到了,我們宣朝的新國即將到了。”

賴雲煙欠身福禮,“恭賀太子。”

太子意氣風發,眼神湛亮,“天佑宣朝。”

他此言一出,身邊的袁將軍振臂高呼,“天佑宣朝……”

士兵們跟著齊聲大喊,一時之間,海面上振動不停。

賴雲煙保持著微笑,欣喜於自己有先見之明,把胭脂添得甚厚。

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找到了新地方生存,活下來的人有多狂喜都是應該的。

不過,新的地方到了,新的爭鬥也就免不了了。

☆、171

前方來接的將軍到後,賴雲煙便回了魏家船上。

狂喜過後的婦人都有些疲倦,聽說兩日後就可到達他們的新家,她們已經可惜起一路沈下江的物什。

經過幾次暴風雨後,留在船上的可用之物已不多。

便是衣物,也只得身上常穿的幾身。

她們曬得烏黑,便是身為主子的榮夫人與澂夫人,容貌也不再覆如往昔。

但祝家帶來的那幾個不到十歲的幼女,這時卻長出了國色天香,其中一位還成了太子的侍妾。

現在賴雲煙身邊只有冬雨秋虹,剩下的人全交給了白氏,白氏治下講究賞罰分明,便是賴雲煙原本的武使丫頭也對她心服口服。

相較賴雲煙對丫頭的嚴加管治,上下分明,不許放肆出錯,白氏通情達理的管治就要得人心太多。

而且她們被歸到榮夫人下面管之後,也不常見深居艙內的主母,長時間以往也對賴雲煙生疏了不少。

賴雲煙身邊只有了她的兩個大丫環,但這卻緩和了白氏與賴雲煙的關系,白氏少了以往的怨氣,在魏瑾榮的指點下,大事也與賴雲煙有商有量。

而賴雲煙本來的丫環,除了賴雲煙指給易高景的紫蘭,另有五人被白氏指給了魏家護衛裏的小將。

賴雲煙所帶之人裏無一姿色出眾的,白氏帶的兩個丫環,全死在了路上,現在身邊的兩個也是賴雲煙本來的人,皮糙肉厚身形堪比壯丁,曬黑了之後更是頗如夜叉,只能當粗使丫環用。

魏家內眷裏,最能拿得出手的不是賴十娘帶來的十幾個丫頭,便是姿色最為下等的也是眉清目秀,這些丫頭現下是賴十娘最大的底氣,她久不被太子召見,但因著她帶來的這些丫頭與幾把稀世名劍,她每日出來也甚是落落大方。

現在已進西海,她的頭便昂得最高,賴雲煙尋思著她這妹子不知要把丫環們賣個什麽價,想想活到西海的女人確是奇貨可居,也難怪十娘子這麽驕傲,一路護著她們過來也不容易。

過了兩日,船慢慢靠近宣朝人所建的海岸,在準備靠岸之初,興奮了幾日的所有人又再行沸騰了起來。

**

魏家家主艙房的通道上,魏家的二十死士分為兩排站於兩邊。

“你來。”魏瑾泓讓賴雲煙選人。

近百死士,現在只有二十人可供他們夫婦可用,現下她分十人,他用她挑後的十人。

這二十人常跟賴雲煙,賴雲煙也熟悉了他們,沒用多久就把她要用的人挑了出來。

快要下船,魏瑾泓要跟著太子走,揮退死士後,他跟賴雲煙說道,“這次不能再打草驚蛇。”

“我知道。”賴雲煙點頭。

“註意保暖。”魏瑾泓這些日子常跟在太子身邊,所見她不多,以為多少有幾句知與她說,但分別在際,思來想去,能囑她的話也只有這一句。

“我知道。”

“嗯。”魏瑾泓摸摸她的耳墜,黑眸一沈,“再忍忍。”

賴雲煙點頭,目送他離開。

魏瑾泓走後不久,船就上了岸,因魏瑾泓有所吩咐,賴雲煙沒有與白氏她們跟著魏瑾榮一道走,而是另行帶了魏世齊在太子他們之後下了船去了另外之處。

“你去哪?”身後精兵還沒下群,卻見賴雲煙帶了魏家人要先走,太子皺了眉,眼睛嚴厲地看向了魏瑾泓。

“馬金人在拭探她,微臣派下人找了個地方讓她幽居幾日。”幽居便是幽拘,想來太子也知道他的意思。

魏瑾泓直白地把隱秘的話捅破,太子反倒不好說什麽了。

“這……”太子想自個兒拘她,可賴氏還沒犯錯,還是魏瑾泓的妻子,這時他插手不得,最終只能點頭。

“要是出了差池,魏大人可逃脫不了關系。”看著戴著帽子,看不清神情的賴氏遠去,太子轉向魏瑾泓,嘴角笑意如刀。

“夫妻本一體,到時若是出了事,太子只管怪罪就是。”

**

隔了數裏,賴雲煙都能聽到海岸處傳來的巨大人聲,她沈默地走在全然陌生的地方目不斜視趕路。

太子派了人跟著他們。

步行半日入夜,魏家人耍了迷魂陣,擺脫了太子之人。

十日後,當夜半夜,他們在陰森恐怖的森林間到達了一處至高點,這是先到的魏家人所選的最為牢靠之處,也是賴雲煙前來幽居之所。

剩下的,便是等待。

魏家人手上所有之人,太子那人全然有數,這些先到的魏家人在三日後,紛紛下山,前往大隊所停靠之處。

“這就是國師所說的我們的生路?”夜晚聽著大海所發出的澎湃之聲,沈默了好幾天的秋虹慌然地問,“小姐,是不是錯了?”

這個地方,除了連綿不斷的山巒和一望無際的草原,什麽都沒有。

連人煙都沒有的地方,會是他們的新生之地?

“你懷疑國師所說?”底下不斷升起炊煙,風呼呼在刮在耳邊,賴雲煙用下巴頸邊的狐毛,淡淡地道。

“這裏沒人。”

“很快就有了。”

“小姐,國師要是錯了呢?”秋虹久跟賴雲煙身邊,像主子一樣不相信太多東西。

“錯了,不也挺有意思的,這麽多人與我們陪葬。”賴雲煙長吐了一口氣,“等罷。”

“等什麽?”

“等皇上。”等皇上,便是等信。

現在的宣朝大陸,變成了什麽樣兒?

**

兩月後,太子沒有等來宣京的消息,但賴雲煙等來了她剩下的所有人馬,不到五十個的賴家人,他們所帶來的消失就是一路上屍橫遍野,禿鷹四起。

誰也不知以後會是什麽情形,但王朝的人已全然上路,賴雲煙只得為賴任兩家的以後全力以赴。

“工匠已選定地方開土做磚。”魏瑾允前來看她,帶來了下面的消息。

賴雲煙接過冬雨的杯子,把山泉水遞給了魏瑾允。

“沒茶葉了?”魏瑾允這才擡目看了長嫂一眼。

“還有一些,留著後用。”賴雲煙笑著淡淡道。

“太子一直叫兄長讓您回去。”

“是麽。”

魏瑾允看著不停響起聲響的山那一頭,問她,“我能去看看嗎?”

賴雲煙點頭,起身帶了他往前走。

不遠處的山谷下,幾十個打著赤膊的人在嚴寒中伐樹,身上揮汗如雨。

“都是木屋,”賴雲煙有些荒唐地笑了起來,“幾千人就要住在這叢林中。”

“我們現在所建的是皇上所住的宮殿。”魏瑾允漠然地道,“當隱士也沒什麽不好的。”

“你兄長可好?”賴雲煙開了口,還是問起了魏瑾泓。

魏瑾允搖頭,“他在太子帳中,說是日夜不得成眠。”

“魏府什麽時候建?”

“先建完宮殿。”魏瑾允沈默一會道。

“瑾榮可能出頭?”

魏瑾允搖了搖頭,“太子派了祝家挾制。”

“岑南王那呢?”

“宮殿有他們的份。”

賴雲煙目光帶笑掃向他,“所以你們的意思還是要我下山?”

要她去爭,要她去搶?

魏瑾允抿嘴看著山谷不語,好一會道,“長兄不允。”

“但你們想?”賴雲煙挑眉。

魏瑾允握在腰間的劍的手一緊,垂頭往下,雙腿跪在了賴雲煙面前,“我們已久日不能見長兄的面了。”

☆、172

賴雲煙望著谷底不語,良久後,問跪在地上的魏瑾允,“你們知不知道你兄長不允我下山的原因?”

魏瑾允看她,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面前的這個人,掌握著魏家的武力,而她的事眼看也瞞不住太久了,賴雲煙想了一下,平靜地說,“瑾允,我這一生,從沒聽過你兄長的話。”

“嫂子言下之意?”

“起來罷。”賴雲煙叫了他起來,言語淡然,“女子出嫁以夫為天,從沒聽過丈夫的,那就是從沒聽過老天爺的。”

連老天爺都不聽的人,何來的忠君之心?

她一直都是大逆不道之人。

在這片百廢待興之地,君主如若不讓她身後代表的勢力滿足,她是會反的。

但魏瑾泓還想周旋,魏瑾允不應該求到她這裏來。

她會快速催化他們與皇家的矛盾,而不是像魏瑾泓那樣徐徐圖之。

“嫂子。”魏瑾允站了起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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