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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先生過讚。”魏世朝恭敬回道。

“茶我喝完,你我也見過了,我這就回書院了。”江鎮遠這時淡道,得來了學生的恭敬起身。

魏府前來吊唁的客人甚多,他在今日來祭拜恰到好處,雖說晚了書院其他的儒者一天,但此時晚了一天,才盡了他的敬意。

對老學士的,對魏家老爺,魏家夫人的,都如是。

他不會做於魏家名聲有扣,於她名聲有損的事。

此生他已猖狂過一回了,從那之後,他就只想隔著岸看著這府,這天下的榮辱興衰了。

江鎮遠在魏世朝的相送下出了大門,上了馬車就閉目聽著路人的交談聲,吆喝聲,他們的腳步聲,還有來往之間的雞叫狗吠聲,當他的心靜到極點時,他就似還能聽到人的心跳聲,那路邊相鬥的公雞那脫落的羽毛在空中輕揚的飄動聲……

他聽著這萬物發出的聲響,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拔動,在這一刻,他就似聽到了弦落琴止發出的低鳴聲,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響,至此,在這一刻什麽都再也聽不到的他不由微笑了起來。

有道一葉障目,他何嘗不是因一眼盲弊了自己此生。

☆、133

這一年京都的冬天因下多了雨陰冷無比,外面賣的柴火因此都漲了兩文錢一擔,那銀炭更是洛陽紙貴,被削減了封地的王公貴族沒幾家能有餘炭,家家都緊巴得很。

賴雲煙這日與魏瑾泓早膳時笑談道,“你出門拜訪,此時可不帶書畫筆硯了,從府中拿上幾斤銀炭過去就是,我敢說那府裏的人肯定你人還沒出現,就大老遠的來迎你了。”

她說著頑笑,魏瑾泓笑笑搖搖頭,又點了下頭。

冬雨跪在一側候令,這時輕言道,“清早大老爺那邊又運了三車來,忘了跟您報了。”

“三車?”

“是,是舅老太爺家從南邊運過來的。”

“知道了。”賴雲煙想了想,與魏瑾泓說,“過兩日我想請嫂子過來說說話。”

“好。”魏瑾泓點頭。

見他想也沒想就點了頭,賴雲煙頓了一下,還是解釋了她叫人過來的意圖,“想跟嫂子問問南邊和娘家的事,這些時日都荒了問了。”

舅家還好,現在賴府卻是不平靜,兄長領了皇上的旨意,與祝家在削蕭家的威風,這事她是管不得,但內情還是要知道的好。

這不知道,心裏還是不安生。

“嗯,”魏瑾泓拿了冰水喝了兩口,止了胸口因咽下魚湯的惡心,道,“問吧,有不解的回頭問我。”

說著就要把一杯冰水都要喝下去,但被對面的婦人伸手拿了過去。

“喝兩口就夠了。”賴雲煙搖了一下頭。

這水太冰,本是一口都喝不得,喝兩口止了犯惡就好了,再多喝就要出事了。

魏瑾泓聞言垂下眼,拿起碗喝起了青菜粥。

賴雲煙看著一桌的三個素菜,一個湯,輕輕地嘆了口氣。

兩個人都混到如此境地,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您也快喝吧,再不喝就涼了,到時就腥了。”冬雨這時在旁催促了她家主子一聲。

老爺都喝完了,該她了。

好不容易捱過了這頭一個月,也能稍微吃點葷的了,再不多吃點,這身子怎麽撐得下去。

“難不難喝?”賴雲煙看著冬雨捧起的湯碗炸舌,問魏瑾泓道。

魏瑾泓看著她炸舌的模樣微楞了一下,隨即道,“不難喝。”

“不信你。”賴雲煙搖頭晃腦,但之後就拿起了冬雨手中的碗一口氣把湯全喝了下去。

強咽下去的結果就是一陣反胃,所幸冬雨早有先見之明在旁放了一小碟腌酸梅,這時忙捏了兩個塞到了她口裏,這才沒讓賴雲煙吐出來。

饒是如此,含著酸梅強忍著沒吐出來的賴雲煙打嗝不止,一個一個重嗝打得她重重喘氣,好一會才歇停下來。

魏瑾泓在旁看得皺眉不已,這時他從爐上拿開燒好的開水倒了杯水,放到手中捧著,等她吐出了核,他把涼了一些的開水送了過去。

“喝兩口。”

賴雲煙搖著頭喝了兩口水,這時外面傳來了蒼松的話,讓魏瑾泓去前堂,說刑部的尚書大人來了。

魏瑾泓起身,看了賴雲煙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匆匆走了。

他走後,賴雲煙歇了好一會才繼續用膳,冬雨在她再提筷時問了一句,“老爺還沒吃完,要不要等會送碗素面過去?”

“送吧,”賴雲煙無所謂地道。

都到這地步了,哪還計較得那麽多。

都活著吧,還不到他們可以死的時候。

**

白氏去後院見賴雲煙,守門的丫環剛要進去通報,門裏就走出了大夫人的大丫環冬雨。

白氏微笑了一下,道,“這麽冷的天,這是要去哪?”

冬雨給她福了禮,“榮夫人安。”

請了安才笑道,“我家夫人說前幾日給各家長輩送去的銀炭怕是用得差不多了,讓我先去看看哪家有缺的,好及時送過去,莫斷了火冷著了各家的老太爺老夫人要緊。”

“長嫂貼心。”白氏忙對著院內的方向福了福道。

冬雨低頭,往一側退了兩步,等白氏再看向她時,她才開口道,“那奴婢先去了。”

“去吧,莫耽誤了正經事。”

“是。”冬雨再一福,這才往前走。

“奴婢這就給您去通報。”剛止了步的看門丫環一福身,提裙往院內走去。

白氏微微一笑,她身邊的婆子見守門的丫環走了,在給她整理身上的披風時閑話道,“這銀炭聽說便是宮中也不得多餘,只有大夫人想著族中的老人,家家都定時送。”

白氏聽著這話不對勁得很,嘴裏淡淡道,“咱們府裏的銀炭也沒得多餘,族中老人多,都是長輩,不緊著他們還能緊著誰。”

說完,拿眼掃了自己的奶婆一眼。

奶婆也太不謹慎了,拿府裏跟宮中比,傳出去了,那還了得。

“老奴該死。”她奶婆一聽她的口氣就知道她說錯話了,忙掌了一下自己的嘴。

白氏笑而不語,這時請令的丫環折還,請了她們進去。

到了大堂,白氏發現堂裏沒有前兩日暖和,坐在上位的賴雲煙身上還穿了一件狐衣,白毛雖有些泛舊,但還是把她未著妝的臉襯得更是白得無絲毫血色,就似個冷冰冰的雪人。

但她眼波朝她掃來,嘴邊泛起淺笑,就一剎那間,她整個人就立馬活了,鮮活得就像雪中突然開了的活花,連帶她頭上的那幾縷銀發都因此泛起了光。

魏白氏這時連忙福身,道,“白氏見過長嫂。”

“來了,快坐。”

賴雲煙朝白氏招手,道,“今日少燒了幾盆炭,你朝我坐得近點,我這邊暖和。”

“誒。”白氏在她的示意下,在離她下首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上茶。”賴雲煙轉了頭,朝丫環道。

“謝嫂嫂。”

賴雲煙微微一笑,向她道,“你且陪我坐一會,稍會二嬸就來。”

魏二嬸到的時候,一進堂屋就驚訝了一下,沒等她們請安就朝賴雲煙道,“怎地冷了這麽多?”

“少燒了兩盆炭,”賴雲煙起身迎了她,笑道,“我聽說我家那老爺在前院待客,一個屋就讓下人放了一盆炭,我想著我這也用不了那麽多,少放兩盆也是可行的,就是您往後過來的時候可要多穿點。”

說著就朝給魏二嬸解披風的丫環擺手,“今個兒不解了,披著吧。”

“請二嬸安。”白氏這時見縫插針請了安。

“誒。”魏二嬸朝她點了頭,朝賴雲煙走去,拉著她的手坐了下來,與她道,“你身子骨差,可冷不得。”

“就且這樣吧。”賴雲煙一笑,淡道,“這冬才開了個頭,往後還不知道這炭燒不燒得起呢。”

“銀炭燒不起,就木炭罷。”魏二嬸道。

木炭便宜,也就省了許多。

“也是,不過木炭灰大,我們小輩用用就好,長輩的還是不能省。”賴雲煙說著攤開了桌上的帳薄,與她倆道,“往日裏,日子也沒這麽緊巴,可這光景誰說明日,明年會好得起來,先盤算著過吧,一家子人得扶持著過才行,老爺也說過了,府中這用度,先緊著長輩和小輩,別的就商量著來吧,按我的話說,咱們家人多,想顧全也難,只能商量著來了。”

“唉,是。”魏二嬸嘆了口氣,“我今日來得遲,也是有事去了,六叔那一支的大嬸子,原本身邊是有兩個丫環照顧的,一大早的老嬸子就非要把兩個丫環送走,丫環哭鬧著不願走,鬧了一場。”

“怎地了?”白氏微楞了一下。

魏二嬸沒回她的話,繼續對賴雲煙道,“這兩個丫環我剛囑了人送走了,唉,開了個頭,往後這樣的事怕會多。”

賴雲煙聞言沈默了一會。

這一世,全族人匯籠在一起的魏家就這點是真可怕,面對困境上下齊心得太一致,婦孺皆如此。

先前魏瑾泓就減了府中的奴仆,不養無用之人,現在各家再減一番下去,精簡下來的魏家就真沒幾個無用之人了,如此便也把拖累減到了最少的程度。

這老少啊,魏瑾泓一直都養著,也是養得真好,養得太有用了。

“該留的還是得留著,”賴雲煙看著瓷白的茶蓋,輕啟嘴唇,“老人家也需要人伺候。”

如此也好,這樣的魏家,世朝也好帶。

“這事我有分寸,瓊大嬸那,她從媳婦身邊把原本給她的婆子要了回去照顧自個,也不是無人伺候。”魏二嬸端了丫環送上來的茶,喝了兩口,轉頭對白氏道,“今年冬冷,七老祖的身子你可要顧好了,咱們家現在啊……”

說到這她止了話,黯然擱上了茶蓋,白氏輕輕接話道,“您放心,精心顧著呢。”

如今這光景,真是難了。

**

這日夜間臨到賴雲煙去守靈,她剛穿好厚衣,魏瑾泓就從外邊走了進來。

“今日夜間有雪,你多穿一些。”魏瑾泓邊走邊道。

為賴雲煙著衣的秋虹聞言轉身就去了箱籠,把那件賴府剛送過來的狐毛長襟拿了過來。

“找件舊的。”長襟太新,白得亮眼,襟前還用銀絲繡了好幾朵大大的銀花,過於奢華。

“就是新的才最暖和。”秋虹小聲地道。

“舊的。”一起守夜的是一府的女眷,賴雲煙不想留話柄給人說。

“穿這個吧。”魏瑾泓朝秋虹點了頭,又轉頭對跟著的雁燕說,“去把我的麾衣拿來。”

“是。”

賴雲煙聞言朝他看過去。

“大麾能遮得住。”魏瑾泓淡道。

秋虹這時忙不疊給她著衣,賴雲煙搖了頭,“拿件舊的。”

秋虹便朝魏瑾泓看去,這時坐在了案桌前的魏瑾泓正低了頭端茶,沒有擡頭。

知道老爺是不會再說話了,秋虹有些委屈地看了她那不領好的主子一眼,只得去找了舊衣來。

這邊秋虹剛找好最厚的舊衣為她穿上,雁燕已拿著魏瑾泓的麾衣過來了。

賴雲煙見那麾衣厚,比秋虹為她備的披風要厚上一些,就朝秋虹道,“拿老爺的那件。”

秋虹忙去拿了麾衣過來,摸到手上感覺了一下內襯那厚厚的絨毛的溫度,剎那就笑開了顏,忙去給賴雲煙穿了。

魏瑾泓身形高大,比賴雲煙高出一個頭不止,麾毛一披到她身上系上,拖了老大的一截。

“路上提著點,莫要弄臟了。”賴雲煙朝跪在地上整理衣擺的秋虹道。

“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等會我讓春光她們兩提著,臟不了一點。”秋虹知道主子冷不著了,這時放下心的她語氣輕快得很,語氣中都帶笑。

這種天凍不得,一病了,不知要養多少日才養得好,中間還不知要受多少冤枉罪。

“您這件暖和。”賴雲煙這時擡了頭,朝魏瑾泓笑道。

魏瑾泓自她提了要穿他那件後就擡了頭一直看她,聽她說了這話,一直溫和著臉色的他笑了笑,對她說道,“這件最暖和,你這幾日就披著,莫凍著了。”

賴雲煙微笑著朝他一頷首,就又低了頭下去看秋虹為她整理衣裳,沒再與眼神莫名溫柔看著她的魏瑾泓對視。

☆、134

這日蘇明芙過府,帶了賴十娘子過來。

與嫂子問了舅家和家裏的話,賴雲煙讓冬雨去找在外頭玩耍的十娘子過來。

“見過姐姐。”十娘子一進來,朝賴雲煙就是輕快地一福,巴掌大的小臉上有著明朗的笑。

“看吧,就沒有不高興的時候,這點像你得緊。”蘇明芙見此,對賴雲煙笑著說道。

“嫂嫂……”賴十娘子一聽她的話,撒嬌般地跺了跺腳。

蘇明芙拉了她一手過來安撫地拍了拍,讓她在一邊坐著。

這時冬雨關了門離去,賴十娘子眨著美目看著賴雲煙,等著她開口。

她明年三月就要及笄了,要嫁誰已經有了個大概,現在就等族姐發話了。

她過來,也是想看看那人的。

賴雲煙看著十娘子那生氣勃勃的眼睛輕撇過頭,朝蘇明芙輕搖了一下首。

她不想十娘子嫁進來。

這魏府裏,埋了一個她就夠了。

“十娘,”蘇明芙又把十娘子的手拉到手裏,與她輕言道,“你煙姐姐說,這府裏沒個配得上我們族裏最好的姑娘的。”

十娘子一聽,那明亮的眼睛立馬就暗淡了下來,她咬著嘴唇垂下了眼睛,差點哭出來。

“這是怎地了?”賴雲煙楞了一下,“難不成你還有看上的?”

蘇明芙聞言捏了捏懷中小姑娘的手,賴十娘因此擡起了頭,對上嫂嫂詢問的眼神,就輕輕地點了下頭。

“聽說魏家有一支是擅刀劍之術的……”

“啪!”

蘇明芙的話還只開了個頭,賴雲煙前面的案桌突然發出了劇烈的拍桌聲,隨著這道聲音是杯子掉落地上砸碎的裂開聲。

隨著這兩道突起的撕人心肺的聲響,賴雲煙冷冷地看向了她們。

這時蘇明芙的眉毛細不可察地輕皺了一下,十娘子也被嚇得肩膀下意識地縮了一下,但隨即她大力地擡起了頭,對上了賴雲煙的眼睛。

“我要嫁。”生性有些莽撞火爆的賴十娘大聲地說。

她的聲音太大,眼神太堅決,這反而刺得賴雲煙閉上了眼。

“我要嫁!”賴十娘又大聲地說,眼淚從她的眼裏流了出來。

她不嫁不行,父親讓她嫁,族裏讓她嫁,連宮裏都要讓她嫁。

“我要嫁,煙姐姐,你讓我嫁吧,煦陽還在宮裏呢,我親姐姐肚子裏已經有了龍胎了,煙姐姐,你就成全我吧。”賴十娘以為自己會笑著進來,笑著離開,可是說出這些話時,她已淚流滿面。

“七娘子有孕了?”賴雲煙朝蘇明芙看去,“什麽時候的事?”

不是送進去後,這麽多年一直只是個女官?

“幾天前,皇上召老爺去宮中說的,說孩子生下來就升晉位。”

“呵。”賴雲煙不可思議地輕笑了一聲。

這時,門邊突然有了冬雨那一貫輕不重,沈穩無比的聲音,“小姐,茶涼了吧,我進來送點熱茶。”

賴雲煙閉了閉眼,再開口時她聲音已恢覆了平靜,“茶還熱著,不用了。”

“是。”冬雨應了一聲。

隨著她離開的腳步聲,賴雲煙疲憊地動了動自己僵硬的手,低頭看著自己節骨突出的手指道,“說明白些吧,到底出了什麽事。”

她不管事,不出頭有一段時日了,僅僅就這一段時日,形勢就變得她完全摸不著頭腦了。

聽著這些事,真是讓她再次明白這世道不是因她變得簡單了,它就能跟著簡單一些的。

“聽說魏大人過幾年要去西邊為皇上尋寶藏,太後憐惜魏家忠君愛國,想著給魏家未成親的子弟賜婚,以示皇恩浩蕩。”蘇明芙苦笑了一聲,“而你兄長這邊,上面的意思是魏賴一家,魏家那一支的傳人也正是適婚之齡,我們家的十娘子也恰逢其齡,有你作保,這事要是成了也就是親上加親了。”

幾家相鬥,魏家現在也不難幸免於難。

魏家除了族長一系,最重要的兩支裏,魏瑾榮那一支已是滴水不漏,且幾兄弟都已成婚,而擅刀劍之術的那支裏,還有一個嫡系的幼子沒到及冠之年,且未有婚約。

魏家這兩支人馬,都是魏瑾泓要帶著前去西海的。

“讓蕭家嫁,”賴雲煙淡淡道,“嫁進來也無礙。”

擱在那貢著就是。

犯不著再賠進一個。

“後患無窮。”蘇明芙摸著十娘子那冰冷的手,語氣也淡然,“蕭家嫁得進來,到時也會有辦法跟著去,上面之意也是賴家不進,就讓公主進門,十娘子進宮陪著姐姐。”

要挾制他們的皇帝不是沒給他們選擇,只是給的選擇都不怎麽樣。

“她們都想嫁,為什麽我嫁不得?”十娘子眼睛裏含著淚,咬著嘴唇看著賴雲煙,“煙姐姐,你嫁進來過得不好那是你的事,憑什麽你認為我嫁進來就會過得不好?”

她好,她仁義,她為了賴家在魏家委曲求全,族兄與她這麽說,可她看到的卻不是這個樣子的。

魏家的人對她很好,好得不得了,這修青院是男院,她還住在這裏面!

族兄更是偏心她得不得了,什麽好東西都往她這裏送,誰家的女兒嫁出去這麽多年,娘家還死勁往她那裏搬錢搬物的?

什麽話都是她這堂姐說的,如果她這堂姐覺得這樣都覺得不好的話,換到她身上,她不會覺得不好。

她此話一出,賴雲煙只瞇了瞇眼,蘇明芙卻驚呆了。

“放肆!”蘇明芙大聲喝道,那手掌已揚,但在半空中卻被賴雲煙捉住了手。

“我,我……”一時沖動的賴十娘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時重重跪在了地上,嚎啕哭了起來。

她只是想嫁進魏家而已。

“你……”蘇明芙想訓話,但出了一字後,眼中已滾了淚。

“來人。”

見嫂子臉色慘白了下來,賴雲煙想也不想便朝門邊喊道。

**

“回來了。”看到魏瑾泓在床前坐下,賴雲煙朝他笑了笑。

“嗯。”魏瑾泓探了探她額上的冰帕,道,“擱多久了?”

“還要得一柱香的時辰。”賴雲煙微笑道。

魏瑾泓這時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厚冊,遞給她淡道,“從宮中抄出的。”

賴雲煙打開一開,見是地志,且字跡熟悉,不由笑了,“你抄的?”

魏瑾泓頷了下首。

賴雲煙笑出了聲,翻看了幾頁才罷了手。

這時冬雨進了門來,給他們福了身,跪到賴雲煙的身前探了探她的額,在賴雲煙的示意下,她開口道,“大夫人沒事了,也按了您的願,沒把這事說給大老爺聽。”

“嗯,下去吧,等會再進來。”賴雲煙點了頭,等她出去後,就笑著與魏瑾泓道,“下午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魏瑾泓輕應了一聲,臉色溫和。

“那族弟叫什麽名字來著?”賴雲煙笑著問道,又道,“你們家那一支的,我平日瞧著怕,上世刺江大人劍的,就是這一支吧?就是樹皇叔拿錢辦事,也不太願意碰上他們。”

太兇悍了,她都怕。

可十娘子不怕,她替人怕也沒用。

魏瑾泓又點了點頭,道,“四叔那一支,現在當家的是允弟魏瑾允,小名叫三劍,因很少有人能在他下面走過三劍而得名,他們家六兄弟,未及冠的那個最小,叫魏瑾澂,小名叫小左,因他習慣左手拿劍。”

這些事,是他上世沒來得及親口與她說過的,沒想到,這世還能說及。

當然還有一些事,他也沒與她說過,且也不會與她說。

當年三劍錯殺江鎮遠後自戕而亡,爾後,他見天下事態回天無術,他就以族令強令了三劍這一支尚武的族系攜家帶口遠赴西海,從此之後,他四叔這一支族就在京都消失了。

後來她還查過,他就讓她以為這支就跟瑾榮那支一樣隱了山林。

“長得如何,像不像魏家人?”賴雲煙又笑著問道。

“像。”

“那就好,我就不擔心面貌醜陋了。”賴雲煙頑笑說道。

“嗯。”

“那就讓她嫁進來?”在沈默了一段時間後,賴雲煙斂了臉上的笑,輕輕地問眼前的人。

魏瑾泓探手把她額上的冰帕拿了下來,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之後道,“小左性情不錯,為人也有擔當,在族中頗為出類拔萃。”

賴雲煙不禁失笑。

這世真是活得太不清楚,總是忘,忘十娘子不是她,忘這宣朝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是她,怎麽會像她那樣想事做事。

這等俊秀弟子,就是公主怕都是想嫁。

“不過,”這時她的丫環端了藥碗進來,魏瑾泓止了話,拿過了盤中的藥碗,等丫環退下後接道,“小左已有三妾二子,妾是家妾,他們那一系,生了子的家妾不得隨意發賣遺棄。”

賴雲煙對魏家那一支的家規不是很清楚,對他們的了解也是因他們在喪事的這段期間出沒多了才多了解了一些,但這條她是早前就從魏二嬸的嘴裏聽聞過的,聽後便點了下頭。

說來,魏家強盛,也是因魏族對待庶子與其母的態度要較其它家族重視些,這也是當年她在魏家落敗的原因之一。

見她不驚不炸,魏瑾泓不由多看了她兩眼,過後道,“明日我叫瑾允帶瑾澂來見你。”

“嗯。”賴雲煙點了頭,過了一會又笑道,“說是讓我保媒,先前還道要躲個幹凈,什麽事都不管,這下用得著我了,就又得陷進去了,裝聰明沒用,裝笨也沒用,總歸要動。”

她也是個木偶,上面的人扯到她的線了,要讓她動了,她必須得動,願不願意都沒用。

“既然要動,那就動得好看點,”魏瑾泓餵她喝了口藥,神色淡漠,“很多事也得你點了頭才算,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賴雲煙聽得呆了呆。

“你是魏氏族母,”魏瑾泓又餵她喝了口藥,淡淡道,“前去西海雖路途兇險莫測,但你要帶誰去我都會依你,你看瑾榮家的,十年都沒給你請過幾次安,如今不也得日日圍著你轉。”

這京中這幾年再如何風起雲湧,她也會隨他站於他如今的位置看人爭鬥,傷不到她。

聞言,賴雲煙完全沈默了下來。

賴雲煙不語,魏瑾泓便也不語,安靜地餵著她吃藥。

他應該有那時間讓他這世的妻子明白,能給她的,他都會給。

☆、135

“我妹妹這幾日身子如何?”仁和殿裏,與魏瑾泓一道等皇帝來的賴震嚴在與人下棋的間隙問道。

“尚好。”魏瑾泓笑了笑,執棋退了一步。

賴震嚴捏棋想了想,沒吃他的子,而是把棋放到了防守之位。

魏瑾泓看了他那著棋微微一笑,執棋時接道,“她心重,一時半會也松懈不下來,跟著我走的事也沒幾年了,很多事她都得拿主意,這心也放不下來。”

“她嫁了你這麽多年,你一點用也沒有。”賴震嚴聞言扔了手中的子,語帶厭惡地道。

賴震嚴向來偏心於她,魏瑾泓兩世都領教了他對其妹的偏袒之情,早見怪不怪,見他扔子臉色也未變,臉色依然淡然。

“皇上駕到。”門邊傳來到了唱喝聲,賴震嚴聞言立馬從坑上下來,恭身站立。

魏瑾泓也在其後恭敬站好。

沒幾下,元辰帝大步進了殿中,沒等太監動手,他就把身上的狐披一扯,扔到了太監手裏,不耐煩地道,“出去出去。”

賴震嚴一聽皇帝帶著火氣的口氣,臉上神色不變,心中暗猜從皇後宮中出來的皇帝怕是與皇後動氣了。

他心道不好,等皇帝讓他們平身後,他的腳悄悄往後退了一步,與魏瑾泓站平。

要是要倒黴,拉著魏瑾泓一起,可不能讓他一人頂著。

賴震嚴之舉魏瑾泓當沒看見,平身後臉色平靜朝元辰帝看去。

剛與皇後鬥過氣的元辰帝一看魏瑾泓那張雲淡風輕的臉更來氣,執了一枚桌上的棋就往魏瑾泓的臉上砸去,罵他道,“你這不尊不孝的東西,就生了一個兒子,你也不怕下了地,你魏家祖宗剮你的皮。”

魏瑾泓聞言彎腰長揖,一揖到底,那腰也不擡起就躬在那了。

元辰帝看了氣得更狠,連砸了他幾著棋,見他不動,就朝賴震嚴狠狠看去。

賴震嚴一看臨到了他,心中想著皇帝與皇後動氣肯定有他賴家女有孕的事脫不了幹系,遂連忙跪下長喝道,“臣有罪……”

見他還沒開口向他說話,賴震嚴就跪下說有罪了,元辰帝被氣得笑了,往前傾身問他這狡賴成性的臣子道,“你有什麽罪,來,說給朕聽聽。”

“您看著我就不高興,想來定是臣有了錯,您才不高興的吧?如此,臣真是罪該萬死!”賴震嚴板著他那張剛硬的臉,甚是嚴肅地說。

元辰帝聽了更是窩火,拿著手連指了他數下,才重重地收回了手,與他道,“要是太平之年你跟朕這般狡賴,朕定會拖出去把你宰了。”

“皇上英明。”賴震嚴板著臉道,兩手相握作揖道。

“起來,起來,都起來。”身上火氣不斷的元辰帝不想跟他們磨嘴皮子了,不耐煩地讓他們平了身。

“你們兩家的事定了?”

“定了。”這話魏瑾泓先說出了口,這讓賴震嚴不由側頭看了他一眼。

“哪日文定?”

“尚只定了婚約,三年後再行婚嫁之約。”

“嗯。”元辰帝按了按手指,也知這事操急不得,現在魏家還在喪期。

說罷,他看向魏瑾泓又問,“你家夫人那身子好了點沒有?”

“尚未,”魏瑾泓這時皺眉,“喝的藥,還是喝一半吐一半。”

元辰帝聽了拍桌,“這是要死了?要死就早點死,死不透就給朕滾進宮來見皇後!朕的皇後,想見一個臣子的婦人都不能見了?豈有此理!”

元辰帝思及剛皇後在宮中跟他哭喊的話,明知她見賴氏另有別的意思,但他把皇後說過的這話覆述喊完後,心中也對魏瑾泓家中那個病鬼夫人不滿到了極點。

什麽樣的混帳,連皇後想見,她都可不來!

還不如真死了得了。

見元辰帝火冒三丈,魏瑾泓那向來淡泊的表情也冷了,作揖淡淡回道,“稟皇上,臣的病妻還不能有事,她要去了,臣在無父之後無妻,怕真應了國師之言,臣是那孤煞短命之人。”

見魏瑾泓提起那奄奄一息躺在宗廟中的國師,元辰帝的火氣頓時熄了一半,良久後,他撫著額頭疲憊地對面前這兩個又朝他跪著的臣子悵然道,“走吧,讓朕靜靜。”

“是。”

“是。”

兩人退下,在他們走到門邊時,元辰帝突然叫住了魏瑾泓,“魏卿,你留下,朕問你幾句話。”

“是。”魏瑾泓便轉過了身。

等賴震嚴出去,門重新關上,無辰帝無奈地問魏瑾泓,“跟朕說實話,為何不讓她進宮?就是說幾句話而已,朕不信震嚴的親妹妹應付不過來。”

“她怕,”魏瑾泓沈默了一會,擡頭看著他輔佐了兩輩子的皇帝,“她怕皇後,怕您,還怕我,怕我們隨便幾句話就可以讓她死。”

“怎會如此?她是震嚴的妹妹,以往她做的那些事可沒瞧得出來她有多怕。”他的話讓元辰帝啞然失笑了起來。

賴氏膽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別以為他不知道任家的那些買賣有些是出自她手,也別以為她跟祝慧芳來往的事他不知大概。

她要是膽小,這天下就沒沒膽大的婦人了。

“在臣眼裏,她就是一只驚弓之鳥,”魏瑾泓擡著深遂的黑眼看著皇帝,“要是嚇得她連飛都飛不動了,她就會真的咽上最後一口氣,皇上,到時,臣心中那個人就會徹底沒了,不像您的皇後,還能跟您吵還能跟您鬧,要是不快了,左右您事後還能幫著出氣,臣的妻子要是沒了,臣就是到時想對她好點,也找不到活人了。”

“荒唐。”魏瑾泓的話讓元辰帝冷了臉,可眼前的這清瘦之人站得甚是挺拔,再想著他舉全族之力鋪路之事,訓斥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罷了,他想留著她就留著吧,留著她也方便,畢竟她姓賴,要是真死了,幾方都不好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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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又清瘦了些?”賴震嚴一見到眼前那似一陣風就可吹跑的妹妹,眉頭就攏了起來。

“沒瘦,”賴雲煙搖頭,笑道,“這兩日歇得好,精神可比前幾日好得多了。”

說著從他的對面起身站到賴震嚴面前,笑道,“您再瞧仔細些。”

她還這般輕率,賴震嚴眉頭皺得更深,往對面坐著的魏瑾泓看去,見他笑而不語,便朝她訓道,“誰讓你過來的?沒規矩,還不趕緊回去坐著。”

“誒。”賴雲煙遭到訓斥也不以為忤,回了原位坐著。

“最近在忙什麽?”

“什麽也未忙。”賴雲煙搖頭道。

“府中的事管得過來?”

“管得過。”

“那就好,好好當你的家,不可輕率。”當著魏瑾泓的面訓過妹妹,賴震嚴也當給了魏瑾泓面子,前來找魏家人談事完了的他隨即就向魏瑾泓告辭。

賴雲煙隨著魏瑾泓送了兄長到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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