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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琴,表了謝意就又背著他的琴,慢吞吞地往京中走。

她便又送了一些供他趕路的幹糧。

後來一來一往,兩人相熟了,彈琴談天地,賴雲煙從未那般痛快過,也是從他那聽了太多天下的貌況,她才有了游盡天下的心。

他們性格甚是相投,她便是露齒大笑,也能得來他讚許的幾許笑意,他欲要提刀向貴族,她能費全力在其後為其打點,他尊她敬她,她便傾力護他安危。

許是其間情意太重,他最後以性命相報。

而這一世,只要他長命百歲,安康一生,賴雲煙寧願遠遠看著他。

馬蹄錚錚,箏聲漸漸遠了,賴雲煙收回眼睛,回頭與垂首不語的魏瑾泓頗為懷念地道,“他最愛的是琴,不是這箏,他也彈得不差就是。”

魏瑾泓眼皮微跳,依然沒有擡眸。

賴雲煙說罷,自己都失笑。

她念他之心,重得連在魏瑾泓這個殺他之人的面前,都忍不住說上一二。

“後來你殺了他,”賴雲煙眼睛投向魏瑾泓,她慢慢露出笑容,眼淚也隨繼掉了下來,“你殺了一個願意為我死的男人,魏大人,那天我就知曉我們之間的仇恨這生生世世都消不了。”

所以,她在之後相助他的政敵,弄死了他的父親,他她心裏成了完完全全的陌路人,如果以前她還念他是舊人,那日後,她就完全當他是無幹系的人了。

這也是她這世哪怕與他合作得益甚多,也不可能如他所願的原因。

他不對她好,後來也容不了別人對她好。

這樣殘忍的偽君子,怎就叫她遇上了呢?

說完這話,賴雲煙拿帕遮了眼,笑了起來。

到底,還是聞了故人那箏聲傷感了,這等魏瑾泓十輩子都聽不懂其中之意的話,她怎地就與他說了出來。

**

魏瑾泓低頭,聞到她悲愴的笑,他的嘴死死地抿著。

他知他們情深意重,但沒料想到,只一箏聲,她便能淒然至此。

“他是隨六皇子上京來的。”馬蹄聲過大,魏瑾泓不高不低地開了口,嘴角有著疏冷的笑意,“你前意可有更改?”

“我要是改了,魏大人的意思?”

“你能不知?”魏瑾泓擡頭,看向了她的臉。

她已把擋臉的帕子拿下,眼神明亮,眼中悲意全無,看向他的眼睛裏,裏面全是冰冷的殺意。

他太知她狠心起來的辣手。

不過,她也應知,他全力反擊她時的毫不留情。

“如您所願。”她說完,就已拿帕拭起了嘴角,嘴邊的淡笑就已看不清真假了。

“世事皆會變遷。”魏瑾泓看著她放在腿上的手,淡淡地道。

他們之間,恩怨太多了,多得其實他都想不起他們年幼時的樣子了。

他只能記得她小時,每次他去賴家,她總是安安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後,等他要走時,她會說,“泓哥哥,下次你什麽時候再來?”

他總答下次。

答了許多年,答到她成了他的妻子,後來等來了她說他們還是一輩子不要再見一次的那天,沒幾年,又等來了她對別的人那般心心念念的那天。

“不管怎麽變,”他的這句話,賴雲煙聽得不甚明白,聽著也覺得甚是荒謬,她想了想便道,“這一世,對江大人,您的手還是握緊一點,再看江大人不順眼,也要想一想,前世他走後,我是怎麽對魏家與您的。”

魏瑾泓要一意孤行,她也沒什麽可懼的。

上世,知己給了她一條命,這世要是註定她要還他一次,也沒什麽不好的。

魏瑾泓聞言看了看自己的手,嘴邊泛起淺笑。

現在身邊的這個女人,得已不得已,讓他前世為之費盡了一生的心力。

沒料重來一世,她還是如當初那般,還是讓他有時倍感束手無策。

她怎麽就不像當初那般聽他的話,眼裏心裏全都是他?

**

魏瑾泓告假,日日呆在府中,賴雲煙自然是離他能有多遠就有多遠,名義上的兩夫妻自然是各過各的日子,三兩天的不見一面,甚是正常。

這廂魏府平靜得很,那廂京中的魏府可是風生水起,別有另一番景象。

這日賴雲煙早間剛沐浴著衣,就聽她的小廝在前院報訊,不多時,秋虹步履匆匆過來與她報,“小姐,京中府裏夫人有請。”

“可有說何事?”

“二少夫人昨日說她丟了一盒金釵,說是動了氣,下午就回了娘家,二公子前去接,也沒有接回來,現下兩人都還沒回來,夫人說,請您過去順道接上二公子和二少夫人,回家一起吃頓便飯。”

賴雲煙聞言輕“呵”了一聲,嘴巴微張,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這對婆媳,真是沒安生幾天,便又鬧起來了。

一盒金釵,丟還是沒丟,誰是誰非,她現下是鬧不清。

只是這熱鬧,她是去看還是不看?

賴雲煙想了一會,也沒想出個答案,自也是沒動身。

那邊魏瑾泓得訊後,沒有言語。

第二日賴雲煙沒動身,他再聞其訊後,便過來與她開腔道,“你父親說讓震嚴兄回兵部,掌庫部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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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人也是如此意思?”賴雲煙微笑。

魏大人要脅人,都要脅成慣性來了。

他是想與她那父親大人合手了罷?

魏瑾泓擡眼看她,見她臉色平靜,過了一會,才啟唇淡道,“不是。”

賴雲煙便低頭,笑笑不語。

魏家的這熱鬧,她還真不打算湊了。

**

過了兩日,賴雲煙聽說魏瑾瑜帶著娘子回去了,回去後,魏崔氏還給他們送了補湯過去。

這一場婆媳之戰,祝八小姐完勝。

果然有人站在自己一邊就是不一樣。

賴雲煙感嘆著祝慧真這一時的勝利,這廂魏母又來了通縣,問起了賴雲煙肚子裏的事。

“你這肚子就一直都沒消息?”讓隨侍之人退下後,魏母看向賴雲煙的肚子,詫異地道。

“是。”賴雲煙低頭輕聲地道。

魏母仔細地看著她的臉,看了一會慢慢地道,“你雖還年輕,但這孩子早生有早生的好,還是抓緊生了罷,趁我還沒老,還能給你看帶幾年孩子。”

“是。”賴雲煙沒擡頭。

“別一直是了,”魏崔氏平平淡淡地道,“你素來是個口齒伶俐的,我也沒想拘著你,以前是怎麽說話的,現在就跟我怎麽說罷。”

“是。”賴雲煙又輕答了一聲。

見她還是只答“是”不擡頭,魏崔氏臉色也未變,眼睛盯著她了肚子好一會,又道,“你們成婚也有一年多快兩年了,要是一直沒有,還是找大夫瞧瞧罷。”

“兒媳聽娘的。”賴雲煙這次擡頭,看向了魏崔氏,神情溫馴。

魏崔氏見此臉也柔和了一些,這時她伸出手拍了拍賴雲煙的手,道,“不用太著急,今年能懷上就好了。”

賴雲煙點點頭,輕聲回道,“便是不能,孩兒也會為夫君著想的。”

魏崔氏聽這話先是一頓,隨後回過神來,不由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憐愛地道,“真是個好孩子,不愧是賴家出來的好閨女,是個識大體的。”

賴雲煙微笑著又垂下了頭。

魏母見狀也滿意地笑了笑,正在開口再提家中之事,這時蒼松進門,朝她們恭敬施禮後道,“大公子讓我前來問一下夫人是否留下來用膳過夜?”

魏母猶豫了一下,便道,“留下罷,想來也有一陣未與你們同用過膳了。”

“娘能留下與我們一道用膳,是我們的福氣。”賴雲煙很識時務地補了一句。

“那小人這就去稟了。”

蒼松退下後,魏母朝雲煙嘆道,“你小小年紀,就要操勞這麽大的一個府,確也是難為你了,孩子之事你莫要心急,只要懷上了就好。”

她的口氣比上之前的淡漠要好上了太多,賴雲煙聞言好笑地勾了勾嘴角,由得了她盡情說去。

想來,只要生不出孩子,她在這魏家也無須熬太久。

無所出這一項,足夠兄長替她提出和離了。

**

魏母在府裏留了一夜,本是第二日的下午走,但京中有仆人來報,說老爺昨晚休沐已回了府,魏母始料不及他竟在昨日休沐,聞訊後便上了馬車,匆匆回了府。

對魏景仲,魏崔氏相當用心的。

前世,這對夫婦感情也算是不錯,可能是魏景仲不添嬌妾美侍,魏崔氏的日子過得太好,才把時間心思都花了怎麽扶持崔家上了。

又過了幾日,魏瑾泓出府,賴雲煙便是查了,也沒查出他去哪了。

賴家那邊的莊子出了新鮮的瓜果蔬菜,便有仆人駕了牛車送了過來,還給了幾盒子說是蘇明芙給她的點心。

賴雲煙夜間讓丫環抓來幾只小雞,把點心餵給它們吃了。

小雞先是無事,但一夜過去之後,它們就焉焉擡不起頭來,賴雲煙再餵它們吃了一些,隔日這幾只小雞就死了。

當日,她提筆寫信給了兄長。

她與她那小嫂子已有默契,平日來往,這過嘴的東西是不會假他人之手送。

小嫂子是有那前車之鑒,而她是上世被人毒怕了,這防心比她那小嫂子還要重,於是得了這來歷不明的點心,便想試上一試。

試出了這麽個結果,賴雲煙想這事不知是賴游做的,還是那宋姨娘根本就是還沒死。

她猜測之事,不管是真是假,還是得與兄長道明。

這事如若父親知情,想來,兄長也知會如何去辦了。

賴雲煙的信著人送出去後,賴震嚴的信隔日就送了過來,信中他說皇上這幾日要帶皇後貴妃去行宮避寒,百官無須上朝,父親昨晚回府便帶了新納的姨娘,還有家中二小姐去了三周山避寒去了。

此次前去三周山的,還有不少官家的人,便是魏家的老爺夫人也前去了,同去的人還有魏瑾瑜夫妻。

但京中魏府無人來與賴雲煙說,賴雲煙甚是奇怪,這等眾官舉重緊隨聖上避寒之事,魏母也應告知她這長媳一聲罷?怎地一點消息也沒傳過來。

她想了一夜,也沒想出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她也來不及等探子來報了,第二日,她讓車夫趕了馬車去京中,這時京城中但凡有些身份的,都帶了家中得寵的人去了三周山,賴雲煙叫丫環出去打聽了一圈,才知與她交情好的人中,只有時家前幾日失寵的五小姐還呆在府中。

時五娘見賴雲煙來府中看她,迎了她入座後,甚是奇怪地道,“你怎地未去?”

“我也不知。”

賴雲煙與時五娘前世在各自婚嫁後就沒再怎麽來往了,後來到魏府中勸說她的姐妹裏沒有五娘,多年後,時五娘在她四十壽辰時送了盒壽桃過來,還送了她親手縫的一襲青袍。

她送了回禮過去,時五娘便也沒再有動靜了,就跟之前她沈靜無聲那十年一般,沒再與她通來往。

就是這種泛泛之交的朋友,讓賴雲煙想起來時卻忍不住想會心一笑。

女人的友誼,之間要是交往多了,難免滋生糾葛,尤其她們身在這種大家族裏的女子,如若交情過深,難免被有心之人利用,誰都不知哪時行差一步就會反目成仇,有時還不如不相來往來得幹凈。

時五娘性子淡薄,喜靜愛獨處,她那一生都安安靜靜地呆在內宅,想來她是喜愛那種日子的。

這生賴雲煙也沒想破壞她平靜的生活,只是這京中與她說得來話,且知情不少的人她只知五娘還在京中,便朝她找來了。

“沒人知會你?”時五娘疑惑地看著她,“玉公子未帶你去?”

賴雲煙聽了頓了一下,問道,“他也去了?”

時五娘聞言斂眉,朝賴雲煙看來,輕輕地道,“你怎地什麽也不知?”

賴雲煙苦笑,“現下看來,可不就是如此。”

時五娘瞄她,道,“我聽我大哥與我說,今早楚候爺與他,還有幾家的公子都去了大周山狩獵,順路護送幾家女眷去小周山,我還以為你與她們一道去了。”

“這下可好……”賴雲煙喃喃自語,“都知我與他感情不和了罷?”

時五娘秀氣地皺了皺她的小鼻子,朝賴雲煙的肚子看去,看了幾眼就慢條斯理地道,“我還道你們恩愛得很,不過,你也有一段時日未邀我們去你府中一起吟詩作畫了……”

便是去看通縣看她,也見不到那大公子的影子。

“你們許久未與以前那般一樣了?”時五娘見賴雲煙的眉毛斂得死緊,礙於情份,她還是多嘴多問了一句。

賴雲煙摸了摸肚子,嘆氣道,“好長一段時日了。”

自不幸在那夜重來一次到如今,再加上前世為敵的那半輩子,算來確是好長一段時日了。

“趕緊生罷。”時五娘也從自個兒姐妹那聽了不少事情,見賴雲煙摸肚子,她嘆氣道,“生了就清靜了。”

“也得生得出來。”賴雲煙無奈道,心裏想著怎麽應對魏瑾泓走的這一步棋。

“找大夫看了沒有?”

“看了。”

“莫不是上次,打壞了肚子?”時五娘遲疑了好一會,才輕聲地問了這句。

賴雲煙遲鈍地“啊”了一聲。

“若是打壞了,這才叫……”時五娘說到處,轉過嘴間的話,道,“還是找大夫看看罷,你眼睛已好上了一些,想來這肚子的事只要找對大夫,也是能……”

說到此,她已覺自己的話太多,便垂首看著手中的帕子,不想再言語了。

賴雲煙見狀也就不再多說了,臨走時,她握著時五娘的手,道,“謝謝你能告知我這麽多,我在家中什麽都不知曉。”

“你還是趕緊生罷,”時五娘說到這,悄聲地與賴雲煙道,“我那個遠房表姐,就是因三年未生養,現下家中那連生了兩孩子的貴妾,私下連安都不好好與她請了。”

再過幾月,雲煙成親也有兩年了,到時三年過了要是還未有喜,這日子怕真是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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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寒風中跑回了通縣。

這次魏府的人也好,魏瑾泓也好,都沒捎上她,回頭等大班人馬回了朝,拿她又得是說道的了。

她被賴游毒打之事,雖說其父被多人在心裏記上了一本,但她也把自己置於了別人的口舌之上,這於她是有損的,現下魏家這舉,無異又會讓她被人在嘴裏說道多時。

一個人被人議論得多了,尤其她還是個婦人,沒事都成有事了,總會有人樂意去想,她這是總歸是有問題才以至於至此。

到了這步,賴雲煙也知自己還是逃不過名聲受損這一劫了。

要是可能,她還真想像時五娘那般不聲不響活一輩子。

過了幾日,魏瑾泓突然回了通縣,同時隨他回府的還有楚候爺楚子青。

賴雲煙得知楚候爺跟魏瑾泓來了後,不多時,魏瑾泓就往她這邊來了,見到她,叫退下人後,對她道,“你父親的姨娘昨日滑了胎。”

賴雲煙聞言直了直腰。

“六皇子騎下馬兒受驚,你兄為其拉住了馬。”

“是嗎?”賴雲煙笑了笑。

“江大人也在隨行之人中。”魏瑾泓說到這,朝賴雲煙那嘴間攔了帕子的臉看去,接而淡淡地道,“你妹妹過些時日,怕是會進宮。”

“進宮?”賴雲煙眼睛頓時睜大。

“太子有意納她為姬妾。”

有意?賴畫月要到明年才及笄,而太子身為洪平帝的長子,年齡要長她一倍,這有意怕不是字面上的有意,是背後有人有其意才對罷?

“這是我父親的意思?”賴雲煙拿下帕子,對上魏瑾泓的眼。

她還是不能看得很清楚,但這時她能看清魏瑾泓的眼是平靜的。

她本打算調侃問他舍不舍得的話就這麽擱下了。

魏瑾泓的心也是真狠,他連前世心愛之人都能舍得下,他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嗯。”

“您在其中插了一手嗎?”賴雲煙問得客氣,沒帶針對之意。

“未,”魏瑾泓搖頭,淡道,“這於我無益,瑾泓心間已有明君。”

元辰帝上世是個明君,於他也甚有恩德,這世他也不會更改對他的追隨之意。

“我父親這舉,是要向太子靠攏了?”

“恰是。”

“我兄長卻拉了六皇子的馬?”賴雲煙奇怪地問。

她兄長怎會做這等這不恰當的事,讓人知道他跟父親對著來?

“被人計算而為。”

“我父親。”賴雲煙接話。

魏瑾泓看她頷首。

“還真是狠心。”賴雲煙不帶感情地道。

“候爺狩獵受傷,會在我們府中住上一段時日。”魏瑾泓這時又道。

“多長的時日?”

“先住到過年罷。”

“你們的風頭還沒避過?”賴雲煙不禁翹了翹嘴角。

看她又痛快了兩分,魏瑾泓嘴角柔和地彎了彎,道,“是沒有。”

“要避得何時去了?”賴雲煙的口氣又可親了兩分,聽著還似有關心之意。

魏瑾泓就知道他剛把賴震嚴的事透露給她是用的。

她對同一條船上的人,哪怕是虛應,樣子也是能裝得好看的。

“兩三年罷。”魏瑾泓淡淡地道。

賴雲煙聞言著實詫異了一下,他打算裝兩三年的孫子?是真是假?

“要這麽久?”她又問了這一句。

魏瑾泓收回看她臉的眼,垂眼看著膝上的錦袍,另道,“此次沒有帶你去,其因江大人是其一,其二是賴大人也去了,於你怕是有損。”

“總不會把姨娘的事怪罪到我頭上來罷?”賴雲煙淡笑著說完,心裏卻清楚知道,這事賴游是做到出來的。

她那父親,有什麽是他做不出來的。

上世幫著庶女上位,踐踏嫡女的事他都做出來了,還不怕人說,這世加上宋姨娘的事,他還能好到哪裏去。

“上次賴家給你送了點心過來?”魏瑾泓彈了彈膝上的灰,漫不經心地問道了一句。

“嗯。”賴雲煙眼睛微瞇了一下。

“試過了?”

“試過了。”

“有毒?”

“有毒。”

“這事你方便查?”

“魏大人方便?”賴雲煙反問。

魏瑾泓點頭,“不過尚有一事。”

“魏大人請說。”賴雲煙笑了。

“你不能見江大人。”魏瑾泓依然低頭看著錦袍,淡道,“其餘,有事問我,萬事隨你。”

“您這是怎地了?”半晌,賴雲煙訝異道,她看著完全變了個樣子對她的魏瑾泓,弄不明白魏瑾泓怎麽就變這麽大方了。

魏瑾泓聞言笑了笑,擡頭看向她,道,“我已跟人說,你眼疾又犯,不便帶你去。”

賴雲煙笑了笑,未語。

魏瑾泓便起身,朝她微一拱手,就擡腳而去。

善悟前幾日突然跟他說他府裏跟他同困一室的人緣分甚淺,要是過了今年,他們的緣分之線斷了,無人再與他同擋血煞之氣,明年他就有血光之災,禍及全族。

如此,只能由他先退幾步了。

而他真下定了決心做了,她的反應卻沒有他以為的那麽差。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她為人還真是由始至終都未變。

**

魏瑾泓留下那句話走後,賴雲煙忍了忍,還是伸手揉了揉眼,“老天變臉了?”

今個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了吧,要不然,一朝之間,畜生怎地突然有了點人樣?

魏瑾泓回來給賴雲煙帶了第一手消息後,不多時,賴震嚴給她的信也到了府中。

信中兄長的字跡有點草,賴雲煙把信看完,在燒信之時臉上全是苦笑,心裏也苦澀至極。

兄長的這一趟,真是險中透著險。

現下,京城的達官貴人中,誰都知他與父親面不和心也不和了。

賴游根本不給他這個長子一點臉。

賴雲煙也清楚知道,她動的那兩手,並不能在洪平帝面前拉他下馬,於洪平帝而言,賴游是有功之臣,另一個,他信老臣還能拿捏得住任家,老皇帝只要面上還能過得去,就不會動賴游這個老臣子。

賴畫月為太子姬妾的事,兄長在信中極其詳細地說了,個中利害他也分析了一道,另他還道,父親所做之事不僅於此,另還有一些事,他探不出來。

他探不出來,她暫時也探不出來,老狐貍還是老狐貍,在朝廷裏跟人勾心鬥角了半輩子,哪是那麽好對付的。

上世賴游沒有做太多,就已把稚嫩的他們害得很慘。

而這世她多了前車之鑒有了不少防手,但看他這段時日的所作所為,她這世的父親大人怕是要比上世對他們更心狠手辣了。

這就是蝴蝶效應了罷。

沒有想到,這事落到她頭上來了,讓他們子更不像子,父更不像父。

果然人的什麽決定,都不可能是萬全之策,總會帶來後果。

兄長的信後,黃閣老那邊人過來說,她也被人盯上了,叫她小心謹慎為上。

探子走後,賴雲煙第一次覺得,賴游要是死了,她一點傷心也不會有了。

上世他死時,她在他面前給他磕的三個頭,現在想來還是矯情了。

隔日,賴府那邊管家帶著仆人送了一堆補品過來,管家說是家裏老爺知道她眼疾又犯,心裏甚是擔擾,就把府中大半的補品都給她送過來了,讓她天天用,沒了他再去尋了藥材送過來。

這話說得真是漂亮,管家走後,賴雲煙把十來個參盒都打開看了看,見都是珍品,不禁感嘆賴游真是舍得花血本。

這些她以後交給舅舅賣,能賣不少錢呢,江南一帶的老爺子老夫人,可是最喜這些個人參了,便是不吃,買上一根救命參放枕頭下,他們也睡得安心,這參啊,比在京城賣得貴得多了去了。

賴雲煙決定,下次賴游要是敢送,只要裏面沒下毒,她就敢收。

這也是錢啊,惡心錢也是錢,她不嫌棄。

賴游這一手玩得漂亮,一邊讓人知道嫡子對其違逆,一邊花著大價錢讓人知道,他還是關心這個嫡女的,這時賴雲煙除了感激的話其它最好什麽也不說,要不然到了賴游的嘴裏,他們兄妹都會被他打成一耙了。

而兄長,這一段時日,是要把前世那在漫長的十幾年裏受的苦,在短時間內都要全嘗了。

賴雲煙覺得心痛,但也沒辦法,這註定總是有那麽一遭,既然躲不過去,那就只能迎面而上了。

又過了兩日,魏瑾泓那邊的蒼松過來送了東西,說是楚候爺送的。

賴雲煙打開一看,見又是人參,眼睛都笑彎了,“我最愛這個,替我謝謝候爺了。”

愛送,那就多送點,候爺家不缺參,她可是缺錢得很。

雖說黃閣老身份尊貴得很,但骨子裏愛財之心可一點也比她舅舅弱,請他辦事,她手裏那點錢根本就應付不了。

楚候爺這人與魏瑾泓交情太好,就是因著他在背後替魏瑾泓撐腰,上世他們兄妹就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但這世還沒鬧到那個境地,賴雲煙覺得大此之前他們要是在魏府又狹路相逢了,她一定要盡力展現她甜美的一面給候爺看。

候爺也是個大方的,家中金銀珍寶多,最愛給美人送禮了。

**

那廂楚候爺臥在榻上打了個酒嗝,抱著吃得鼓起的肚子與魏瑾泓說道,“你說我把我那繼母殺了如何?”

見他又發酒瘋,魏瑾泓有條不紊地答道,“不妥。”

“那我那兩個兄長弟弟呢?”

“不妥。”

“那我能殺誰?”楚候爺雙手握拳大力捶著榻面,咆哮如雷。

“誰都不能殺。”魏瑾泓轉頭,本欲要傳人進來扶他去睡,但又想及上次他喝酒誤的事,便叫翠柏送來醒酒湯。

醒酒湯不多時就送了過來,楚候爺誓死不喝,魏瑾泓叫來小廝,逼著他喝了下去,楚候爺被強逼吞下了湯,最後閉上眼睛流了淚,口口聲聲叫著娘。

魏瑾泓帶著小廝退出了房,出了門去,見著對院還有幾許燈火,便開口道,“她在作甚?”

翠柏先是沈默了,過了一會才道,“剛從庫房回來。”

“哦?”魏瑾泓不由訝異,轉頭看向了他,“怎麽去庫房了?”

她不是什麽事都不管嗎?

“跟管家討了鑰匙,去庫房裏把參都拿出來了,”翠柏擡起臉,看著他們家公子的臉微有點苦,“您拿回來的好參,聽說都被少夫人拿走了。”

“她要作甚?”魏瑾泓好笑地翹了翹嘴角。

“明日有商船回江南呢,怕是明天會送過去給任老爺。”翠柏嘆道,“我剛跟春暉交了個面,他說少夫人已經把她手裏得手的參數到第三遍了,越數精神越好,還道少夫人怕是明天還要找樂師奏琴。”

魏瑾泓挑了挑眉,“嗯”了一聲。

“那她明天給樂師打賞的錢,給還是不給?”翠柏問。

“給。”魏瑾泓簡言。

“少夫人怎地變了這麽多?”翠柏被堵得好一會才憋出了這句話。

少夫人怎麽逢人就打賞了呢?還離管家拿錢打賞,她以前可不這樣的。

“隨她。”魏瑾泓說到這溫和地笑了笑,“她高興就好,這府裏的事,便由她說什麽就是什麽罷。”

前世給不了她的,這世便給她罷,哪怕她已什麽都不信。

**

打聽到今天舅舅的商船要離京,管事之人又是舅舅心腹,賴雲煙一大早就起來叫人把她備好的兩箱子人參搬上了馬車,走了一上午的路,把箱子交給了管事的,又交了一封信讓他帶去。

信中不乏甜言蜜語,其間更是讒言無數,賴雲煙寫完還瞧了幾遍,覺得自己那饞媚之情已經躍然紙上了,這才覺得自己拍舅舅馬屁的功力不減當年,這才滿意地折紙封蠟。

這感情啊,都是交流出來的,她這一擔簍投其心意的好話,想來也是能讓舅舅更歡喜她一些的。

他們前世合得來,這世感情也差不到哪裏去,哪怕這世她一開始就坑了她舅舅這麽多銀子,但之前他臨走時,她舅舅不也是咬牙跳腳,賞了她十兩銀讓她買糖吃?

等到船開,再從望京碼頭回到通縣,這時已是夕間了。

賴震嚴已在府裏等候她多時了。

見她回來,在廳屋裏,賴震嚴當著魏瑾泓的面問,“去哪了?”

“有江南的船要回去,我去了碼頭,找了個管事的給我帶信給舅舅。”

“下次差下人去辦就是。”賴震嚴不滿地搖了下頭。

“雲煙知曉了。”

賴雲煙朝他們都請過安後,在魏瑾泓的身邊坐下,才朝賴震嚴笑著說,“哥哥這是剛回來就來瞧我了罷?”

“嗯。”賴震嚴額首,轉頭與魏瑾泓說道,“你趕回來就是為了陪她?我看她眼睛好好的,還有那精力出去亂轉,哪有犯病的樣子?”

“唉,”賴雲煙聞言立馬扶額,道,“現下頭又疼了。”

賴震嚴不由瞪她,斥道,“亂來!”

賴雲煙便笑了起來,笑了好幾聲,見兄長嘴角繃得不是很緊了,她這才笑著說道,“前幾日是有些頭疼,夫君這才沒帶我去三周山。”

“是嗎?”賴震嚴看了她一眼。

“是。”賴雲煙笑著回道。

一旁的魏瑾泓嘴邊掛著溫柔的笑意,時不時看說話的兄妹倆一眼,並不插話。

過了一會,他借故有事要走開一下,把廳屋讓給了這兄妹倆。

他走後,賴震嚴松了繃緊的背,眉頭也皺了起來,嘴裏輕語道,“怎麽回事?”

“信。”賴雲煙未答話,只在桌上寫。

賴震嚴見她如此謹慎,就不再追問了,嘴裏聲音也恢覆了正常,“父親讓我來看看你,說下月初七娘的忌日那天,你要是有空就回府一趟,到時與我們一同為娘祭拜。”

賴雲煙的臉慢慢冷了下來。

賴震嚴像沒有看到那樣,依然不緊不慢地道,“到時你有空就回來罷。”

“到時是要做法事嗎?”賴雲煙垂了眼。

賴游啊,怎麽就有這麽狠的心。

“嗯。”

“要做幾場?”

聽她這般問,賴震嚴看向了妹妹。

“妹妹曾聽聞,江南一帶,有一家人甚是愛其妻妾,但紅顏命薄,他的兩位妻妾早時就亡了,不過他在古稀之年時,尚還記得為她們同做了一場法事呢。”賴雲煙看著手中的帕子淡淡地道。

賴震嚴聽後,久久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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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青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看著魏瑾泓半晌都無語,良久才與他道,“我可沒料這賴游可是那般癡情之人。”

“查出來了?”

“是。”

“怎麽回事?”

楚候爺炸舌道,“賴大人養的那兩個外室,雖都是年輕女子之像,但無不與那宋姨娘相像。”

“不僅如此罷?”

“是。”楚子青佩服地朝魏瑾泓拱一下手,又道,“且都有孕了。”

“看來宋氏之死是真的了。”魏瑾泓淡淡地道。

見他這時都不動如山,楚子青真是對他這好友佩服不已,“你這時都還坐得住?你那泰山大人,可不是一般不喜你那舅爺。”

“賴大人是過於悲切了,想來過段時日就好。”魏瑾泓輕描淡寫地道。

楚候爺搖頭,“你要是還想與震嚴兄來往,還是與賴大人隔開些好。”

這父子倆又是對仇人。

“現下不能。”

楚候爺看向他。

“你忘了太子。”魏瑾泓說到這笑了笑,“由他們去罷。”

他們且暗中行事就算了,賴家的事,該告知她的他都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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