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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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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

搬走的前幾天, 居然有了電話的響鈴聲。

“餵你好……的場?哪個的場……哦我想起來了, 地下見過的使用弓箭的除妖師先生, 有什麽事嗎?嗯,惡鬼之臂算人情?這樣說的話,也確實可以算,不過如果我不想認呢?唔,京都的宅邸無限期借我?消息真靈通啊,的場先生, 不過確實是很有吸引力的提議。那麽,條件是?京都禦三家的靈異事件?已經有五個除妖師受了重傷?我知道了, 我會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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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是旅游熱門城市, 除了最寒冷的幾個月,其餘時候這裏永遠擠滿了游客。但在京都禦三家,清幽雅致是永恒的主題。鬧中取靜,價格自然不菲。所謂“京都禦三家”,乃柊家、俵家、炭屋旅館,簡而言之,就是專供權貴和土豪棲居的清貴之所。

明月花了一天就把三家旅館都走了一遍。都不是什麽太厲害的惡靈, 茨木一巴掌一個就都收拾了。只不過就是因為太過輕易, 三家旅館反而不信, 明月就隨便貼了點凈化的符咒, 又在每家輪流住兩天。她靈力純凈, 加上用的符咒能吹點風, 三家旅館頓感空氣清新不少, 那些詭異的、影響生意的事件也沒了,這才放下心來。

事件處理完畢,的場那邊的房子也收拾得差不多,拎上禦三家送的高級點心,明月拒絕了專車接送的特權待遇,挽上茨木的手,晃悠在千年古都的街道上。

七月的京都天氣明媚,一到室外,強烈的陽光和熱浪就撲面而來。茨木給她撐起陽傘,又去接她手裏的食盒。明月歪頭看他,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拖著他逛街買買買,他多半也會把所有東西都接過去,那樣他看著會不會像一棵掛滿禮物的聖誕樹?她被想象的畫面逗笑,又覺得自己無故發笑是件很傻的事。

“禦三家作祟的惡靈雖然不太厲害,但的確跟妖怪不是同一類,難怪除妖師會為難。”明月跟她的大妖怪一本正經地聊除妖的事,“只是我總覺得,的場靜司不至於沒辦法解決。想想我還答應了他要幫他凈化好多件靈器,外加跟他交換學習幾個陣法,就覺得他與其說是跟我做交易,倒更像是建立人脈哎。茨木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很像那種供奉?”

“你吃虧了?”茨木揚眉問道,“那我去宰了他。”

“餵!我只是吐個槽而已!”

“這樣嗎……真遺憾,還以為終於能有個人練練手了。”茨木挺惋惜地掃了一眼滿街的人類,暗自評價:弱到沒法看。

明月試圖瞪他,卻下一秒就笑出來;白發妖怪看她高興,就低頭親她一下,在被迅速回親過後,他神情飄然得快飛起來了。

漫步街上,不時能看見身著和服、舉著紙傘或者拎著手袋的女孩子,大部分卻是來體驗和風的觀光客;更有裝扮成藝伎模樣的女人,臉孔塗得雪白,微微低著頭,露出一段柔順的後頸線條。明月嫌和服麻煩,只穿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但茨木不喜歡西式衣服,只肯穿和服或者浴衣,再頂著明月給他梳的高馬尾,半分沒有古典的內斂,倒更顯得神色傲慢、高高在上。

明月倚著茨木的手臂,沿路收獲註目無數。她看看自己的裙擺,再看看高大的白發妖怪,若有所思:說不定別人眼裏,他們就是“大哥和他的女人”的即視感?

“可惜不是冬天,不然應該再披個貂。”

“……?”

說是千年古都,其實京都幾經摧毀又幾經重建,早已不是千年前被櫻花圍繞的平安京。城市跨越賀茂川,往更東邊的方向蔓延,整個城區的面積也擴大了好幾倍。明月在路上買了份京都地圖,研究了一會兒,目光炯炯地望向茨木。

“茨木醬,你相信我嗎?”明月嚴肅地問。

“你想做什麽?”白發妖怪想岔了,眼裏光芒躍動,臉上一抹微笑帶出嗜血氣息,“要對誰動手?”

“去去,動什麽手。”明月瞬時翻個白眼,“我想去個地方,但是擔心走錯路。”

“哦,隨你去哪兒。” 茨木立刻興趣缺缺,“走錯就走錯,有什麽大不了?”

“咳,我這不是想著,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因為我走錯路了麽……”

“我們第一次見面?”

茨木神色一動,停下腳步,探究地看了看四周。“是在這裏……?”他恍惚一瞬,“不,不對……應該有月光……”

什麽場景,帶著朦朧的微光還有一點模糊的愉快,流星般劃過他腦海。茨木想抓住流星的尾巴,卻只餘下未知的黑暗。他皺眉甩了下頭,心中生出一絲煩躁,再加上夏季的炎熱侵襲著他的皮膚,就更加讓他感到不快。

柔軟微溫的手貼上他的面頰。

“不舒服就別想了。是我不好,我不該提。”

她對他微笑,秀發被清風揚起幾絲,顯出一片平和與清爽。

“好啦,我們走吧。”明月說。

妖怪壓抑地註視著她,眉宇間的燥郁之色漸漸隱去。他彎腰吻上她的額頭,停留許久,又最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走吧。”

在有路標和電子地圖導航的年代,迷路反而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明月看了看雪白底色的標牌,很順利地循著指引來到了目的地。

小小的神社靜靜藏在城市裏。京都多神社與寺廟,眼前巖石本色的鳥居顯得樸素且不起眼,唯有上方懸掛的社紋有些不同尋常,是一個五芒星的形狀。再往裏走,是一座小橋的石橋,被蔥蘢草木掩映著,橋頭上刻四個大字:一條戾橋。

神社雖然不大,前來參拜的人卻不少,幾名少女就在說笑聲中經過,說這就是晴明神社啊,是千年以前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居住過的地方。

茨木一手撐傘,一手拿點心,先顧著把周圍路人的目光一一瞪回去,而後挺滿意地走上石橋。他不知道明月為什麽想來這裏,但他也不在乎,只是當她突然停在橋中央的時候,他也跟著停下來。

“明月?”

她碰了碰木質欄桿,垂首看橋下;松松束起的黑色長發掩著她的側臉,只顯出她長長的睫毛和秀美的鼻尖。有時不說話的時候,她也能給人以嫻靜優雅的錯覺,尤其當她沈浸在回憶中微笑時,這種錯覺便能維持得更久一點。

白發妖怪不知道她笑什麽,便湊過頭去看橋下,可橋下連水也沒有,除了石頭就是草,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

“以前一條戾橋不在這裏,宅邸也不在。”明月說,“不過,只要能起到供人懷念的作用,到底是不是原模原樣,似乎也不重要。”

“這是什麽意思?”茨木仗著身高,把頭擱在明月頭上,滿意地蹭了蹭,“你以前和這裏的人認識?那個什麽……安倍晴明?”

明月淡定地給了他一個肘擊,成功讓他齜著牙挪開了頭。

“我要想一個很有晴明風格的回答。”明月說,在幾秒過後,她清清嗓子,面上也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意,“的確曾有一個故人,是叫這個名字呢。不過,跟現在大家說的‘安倍晴明’又不是一回事。”

茨木莫名其妙:“那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他們走下石橋,經過第二道鳥居,來到神社所在的院子。這裏到處都有和陰陽術相關的元素,那棵粗壯的禦神木也很仙風道骨。還有一個高高的底座,上面塑一個廣袖寬袍、盤腿而坐的人像。

“曾在走廊上喝酒的晴明,是認識的;那裏滿臉正經地夜觀天象的雕像嘛,不認識。”

明月仔細瞅了兩眼雕像,覺得果然一點不像記憶中那個愛開玩笑的大陰陽師。不過,假如那位大陰陽師能看到今天的景象,多半也只會覺得有趣吧。還有保憲,他多半也覺得有趣。博雅的話,會真心讚嘆說晴明真是了不起。

“世事變遷是很容易讓人感慨的事。不過,感慨世事變遷本身,也挺有意思的。”明月往四周看了看,指著人最多的地方,“茨木醬,我要買紀念品,你快走前面開路。”

“開路?哦,是要把前面的人殺光嗎?”

“殺什麽殺,是讓你用身高開路!”明月頓了一下,對上白發妖怪閃亮的目光,反應過來。“拜托!”她大笑,“你是捉弄小姑娘好引起別人註意的幼稚園小鬼頭嗎?”

茨·幼稚園小鬼·木扯了下嘴角,正想說什麽,卻見她笑容清爽明朗,忽然就又什麽都不想說了。

晴明神社裏有很多慕名而來的年輕人,神社也緊跟市場風向,推出些印了五芒星的禦守賣。明月利用茨木開路,自己跟著湊熱鬧,興致勃勃地也買一個。她本來想買兩個,卻在比劃的時候突然不樂意,問茨木:“你是要戴這個,還是戴我做的護身符?”

茨木滿臉問號,很霸氣也很實誠地回答:“護身符?那種軟弱的東西,我可不需要。”

“不行,你必須選一個。”

“哦……”妖怪茫然道,“那肯定要你的。”

“嗯。”明月滿意了,“回頭給你做一個。”

茨木盯著她。

“幹嘛?”

“明月,你剛剛是在撒嬌吧?”終於反應過來的大妖怪,金色的眼睛倏然一亮,像發現新大陸,“原來你也會撒嬌!”

“……咳,你理解錯了。”

茨木不死心,硬要她承認,最後被招架不住的女朋友又踹了一下。但他只顧稀奇地觀察她緋紅的耳朵,滿足於她罕見的惱羞成怒,心裏開始計劃,以後怎麽多讓她跟自己撒撒嬌。

他們閑逛一圈,最後又回到入口處的晴明井旁。井是古井,至今有地下水湧出,但跟晴明實在沒關系,明月倒是看見有幾只貍貓在井邊打轉,小心地湊到出水口邊喝水。

那幾團圓滾滾的毛球,看著實在很可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京都氣候宜人,似乎連貍貓都比別處的更加憨態可掬。

明月多看了幾眼,就惹來茨木一聲不滿的“哼”;幾個毛團子對危險敏銳得很,抖了一下就躥進草叢,立馬跑得遠遠的。

“中二病還能不能行了!”明月沒好氣道。

“那種小妖怪沒有註意的必要!”茨木毫不悔改,甚至頗為得意,“我才是值得你一直矚目的妖怪!”

“哦,就因為你強?那要是出現個比你更強的妖怪呢?”

握著傘柄的手一緊。

“殺了他。”茨木淡淡道,“你只能看我。”

眼看他又要開始冒殺氣,明月苦惱地抓抓頭發。“能不能行了,你簡直比小鬼還難哄。”她嘀咕一句,然後鄭重地捧住大妖怪的臉,熟練表白,“我只看你。你強或者弱,我都只看你。”

白發妖怪面色依舊僵冷。“明月,如果你騙我……”

“是是是,你就會殺掉我。好了好了,這個臺詞現在連小說都不太用了,下次換一句好吧?”明月聳聳肩,一把挽住他,拖著就走,“突然想吃夏柑糖,趁人家關門前去買吧。”

兩人漸漸遠去。等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井邊一塊石頭突然“嘭”一下,變作了一團圓滾滾的淺棕色毛球。

貍貓黑溜溜的眼睛望著那個方向,圓臉上露出十分人性化的若有所思。

“那個就是解決掉禦三家靈異事件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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