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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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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落魄

“看!這是什麽?”吵吵嚷嚷中,有個聲音提高了八度驚叫起來,“三月七日,與西野先生會面,允諾借款三千萬倭幣,用於‘愛國會’……”

“是這個賣國賊的日記!”

眾人嘩啦啦立刻聚攏過來。

衣櫃裏的範力夫身子一抖,心裏大呼冤枉,這是他偷偷記下來做的第二手準備,裏面記的全都是徐又鳴指使他和倭國接觸的前因後果,原本是要整理出來交給這些學生或者**黨的,用以推卸責任,洗脫罪名的。

主動交出和被動發現的區別太大了,這幾頁日記坐實了他的賣國賊罪名。

外邊的學生一字一句地讀著,聽者無不咬牙切齒。

“就是他出賣了我們華夏!”

“我們華夏就是毀在這種國賊手裏!”

“就算把他千刀萬剮都難洩我們心頭之恨!”

“搜!”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學生們的憤怒燃燒到了極點,恨不得將範力夫拖出來抽筋剝皮,桌面下,床底下都不放過,範力夫的臥室裏陳設並不多,那個顯眼的大衣櫃學生們自然不會視而不見。

“找到賣國賊了!”衣櫃門一拉,從裏面滾出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男子,學生們歡呼一聲。

範力夫眼前一亮,剛剛重見光明,就被一記重拳打得眼冒金星。

“打死他!”

“打死賣國賊!”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氣憤的學生每一拳每一腳都砸在範力夫身上,他狼狽不堪地蜷縮成一團,以手護住頭,嘴裏不住地喊著,“同學們,你們誤會了,我不是賣國賊,徐又鳴才是!我是被迫的……”

在這個時候,哪裏還會有人願意聽他解釋,一個個下手更加不留情面了。

打到最後,範力夫的臉腫得老高,滿嘴是血,連辯解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遠處傳來軍警維持秩序的哨聲,宅子外的學生們大聲向裏面的學生示警,有大批軍警正往此處趕來。

這幾個學生做事也挺爽快,反正他們也不知該拿這個賣國賊怎麽辦,揍完人發洩了怒火後,便幹脆利落地離去,還不忘記把範力夫的日記帶上。

範力夫的日記就是徐又鳴和他賣國的鐵證,各大報刊都在第一時間刊登了日記全文,坐實了徐又鳴政府和倭國勾搭成奸,出賣華夏利益的罪名。

在強大的壓力面前,徐又鳴不得不釋放被捕學生,並親自出來將一切罪責推到了範力夫身上,出主意刺殺喬霏的是範力夫,這是那幾個殺手已經招供的事實,提議暴力鎮壓學生的是範力夫,和倭國做交易也是範力夫自作主張,一切都和他無關,他也不過是個被奸人蒙蔽的可憐人。

而範力夫自然不甘心,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徐又鳴脅迫的,所做的事都不是他的本意,雲雲。

總之是狗咬狗,一嘴毛。

他們的惺惺作態看在世人眼裏,已經不會再有人相信他們了,就算他們再打嘴仗,也改變不了現實。

由**軍和各路軍閥組成的討逆大軍此刻正浩浩蕩蕩地向北平進發,就連徐又鳴手下幾個駐守各省的親信大將,態度也都暧昧不明,沒有在第一時間對聯軍進行阻攔,反倒發電要求徐又鳴先懲治國賊,以安民心,眾叛親離的徐又鳴氣得天天罵娘,他的倭國主子雖有心幫他,可聯軍的背後也有列強勢力的支撐,列強對倭國在戰時沒出什麽力,在和會上卻得到不少便宜心有不滿,當時雖沒有異議,可在背後還是忍不住要捅倭國幾刀子的,當即慷慨地資助了聯軍不少財物。

徐又鳴畢竟是軍閥出身,無論如何手下還是有兵有權的,範力夫不過是個投機的政客,依附徐又鳴而活,如今和主子翻了臉,名聲也壞了,自然無人肯收留他,相比之下範力夫比徐又鳴的下場要淒慘得多。

範力夫神色灰敗地被趕出了家門,他住的這棟華美的宅院原是一個富商贈予他的,家具仆役一應俱全,可自從他背上了賣國賊的罪名,那富商便立即翻臉不認人,毫不留情地將他趕出門外。

他身邊的美人們也都離開了他,往昔稱兄道弟的朋友們更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哪怕是他的倭國主子,此刻也低調地不敢再引犯華人的怒火,讓他吃了閉門羹。

名聲這個東西就像一件衣服,在人人披著得體外衣的社會,沒有人會去接納一個不穿衣服的人。

何況範力夫的情況與其他失意政客不一樣,他是賣國賊,是要將所有華夏人變為亡國奴的罪人,將來是要遺臭萬年的,無論是**黨,還是保皇黨,任何一個黨派都不會接受這樣的人,人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忙不疊地和他劃清界限,生怕被他影響了自個兒的名聲。

這個曾經炙手可熱的少年權貴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人人唾罵。

“賣國賊”三個字可以永久毀掉一個人的政治生命,永世不得翻身。

落魄的範力夫拎著少得可憐的行李,獨自在街上走著,他已經幾天沒有刮胡子了,蓬頭垢面,絡腮胡子,臉上未消的紅腫淤青,衣服皺巴巴的,讓人根本看不出他是那個年少風流的範力夫。

北平的街頭冷冷清清的,商人們響應學生的號召以罷市來抗議政府的賣國行徑,除了成群結隊的學生精力充沛地喊著口號外,整條街沒有幾個行人。

望著這條曾經給他留下了無數繁華回憶的街道,範力夫的心頭無限酸楚,如今的他什麽都不是了,從權力的巔峰跌至谷底,原來是這種滋味。

萬念皆灰的他站在橋頭,望著橋下和緩的流水,竟生出了不管不顧的念頭,想要一躍而下,將諸般煩惱統統拋開。

可待站到橋沿,他又忍不住怯怯地腿軟了,那河水似乎深不見底,正張開血盆大口等著他跳下去……

在這樣的亂世,人命如草芥,根本沒人會去註意一個要跳河自盡的人,街面上只有游行的學生慷慨激昂地喊著口號,滿街散落的都是傳單。

範力夫看著腳下的河水,一想到那些溺斃之人的慘狀,他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一臉恐懼地抱緊了橋欄,哆哆嗦嗦地又翻了回來。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他!

他還年輕,不能就這麽窩囊地死了,他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如今雖然失意,但未來定有風向轉變的那一天,待現在的風頭過去,他又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範力夫!

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好不容易爬回安全的地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用力地抹了把臉,站直了身體,決定先找個地方住下去,此時他卻突然發覺放在一邊的行李不見了,裏邊有他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筆微薄的私產,想是被路邊的流浪漢或是乞兒、偷兒撿走了。

他急急環顧四周,哪裏能找到偷兒的半個影子。

好不容易才有了活下來的勇氣,卻看到自己僅有的一點兒依恃就這樣沒有了,範力夫顫著唇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坐在街頭不管不顧地大哭,這回終於引來了眾人的註目。

“看——,就連街頭的流浪漢都為華夏所遭受的災難痛哭,只有那些政客還冥頑不靈……”

學生們激動地向他聚攏過來,沒有人詢問他為什麽哭,就一廂情願地將一切歸結到了憂國憂民上。

“這就是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人民在哭泣,當權者你聽到了麽?”

“我們的土地可以被征服,但不能被葬送!我們的人民可以被殺戮,而不可以低頭!華夏兒女們,大家起來啊!……”

範力夫止住哭泣呆呆地望著這些學生,心裏竟生出了幾分荒唐可笑的諷刺,而他們的隊伍卻不可能在這裏多加停留,一路高喊著口號繼續向前走去了,只留下幾張傳單散落在他的身上。

他一把扯了下來,傳單上的字字句句都出自游行總指揮喬霏之手。

在所有人都以為喬霏的**激情已經褪去的時候,她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爆發了,在短短的十幾天裏在北平甚至是全國釀成了這樣大的風暴,讓一個龐大的軍閥政府瞬間搖搖欲墜。

範力夫看著看著,原本平靜的面容開始漸漸猙獰起來,如果不是喬霏,他怎麽會背上賣國賊的罪名?他的榮華富貴又豈會成為泡影?

是了!一定是她!

範力夫驚跳起來,她是姚若心的表妹,兩人感情一向很好,一定是她為姚若心出氣才把自己逼到絕路的,否則他與她無冤無仇,為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憤恨之餘,他的牙關也不禁微顫,好狠辣的女人,雖然和她只有過數面之緣,可他此時總算是領教到這個看似淡然大方的女人的行事風格。

喬霏做事像把鋒利無比的刀,每當切下去時,都幹凈利落,不動則已,一動就要置對方於萬劫不覆的死地,而且她總會在別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幹出別人意想不到的事,且迅雷不及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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