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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72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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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72糊塗

宜春號有這個本事,請動封子繡作為皇上喉舌,為它們在朝鮮那尚未存在子虛烏有的利益發聲,盛源號除非想和天威對抗,不然做出臣服姿態,也是無奈必然之事。但這件事,宜春號並不能說占了十足的理兒,在業內若要評理,他們說不定還占了下風,蕙娘人在承德時,已經給喬大爺寫了一封信解釋個中原委,喬家對此事,也不是沒有態度的,喬大爺的回信裏,表達了幾句委婉的不滿和顧慮,但在行動上,還是給足蕙娘面子,堅定地和國公府站在了一起。

蕙娘也明白喬家人的心思:朝鮮窮鄉僻壤,拿得出手的東西不多,比起這地兒,宜春號對南洋、北疆的興趣都要更大,要在朝鮮開設分號,肯定少不了銀錢,宜春號也不是財神爺化身,銀根有時候也緊緊巴巴的——不過,說一千道一萬,這些都不是問題,喬大爺是覺得蕙娘有點自說自話、自作主張了。

也所以,她並沒有著急給喬大爺回信,甚至都懶得搭理盛源號,回到家裏,把在承德發生的許多事,對家人交代過了,又和權仲白密議了一回,誇獎他懂得借機行事、自出機杼地為自家出力,再見縫插針地和兩個兒子好生親昵了一番以後,便給兩個桂少奶奶都送了信,邀她們到焦家的梅花莊裏小住幾日,賞賞京城的初雪。

自從牛家倒臺以後,各家勢力,都有不同程度的覆興和膨脹,桂家雖然還不算得利最大的,但隨著桂含春調職進京,牛家一系在西北的潰敗,他們家在朝中的威望,也是有增無減。桂家女眷,現在亦是社交場上的紅人,尤其現在初雪時節到了,按香霧部傳回來的說法,桂家的兩位少奶奶,成天接賞雪帖子都接到手軟,不過,蕙娘有請,她們還是很給面子的。不論是鄭氏還是楊氏,都帶了兒女過來,和蕙娘身邊的歪哥、乖哥玩耍。

鄭氏自己膝下無出,是帶了一對庶子庶女過來,至於桂少奶奶,因桂大妞上回同歪哥鬧了別扭,她帶了兩個幼子,這兩個小哥哥倒是和歪哥、乖哥投緣,連著桂含春的庶子,五個孩子很快就跑著出去堆雪人了。桂含春的女兒大姑娘,年小愛嬌,抱著鄭氏的脖子,老半天都不願離去,撒嬌發癡的,鄭氏哄了許久,才被養娘抱下去吃點心了。

鄭氏因便歉然對蕙娘道,“雖說教女宜嚴,但我這人心軟得很,自己多年沒有孩子,看著別人的孩子都十分可親的,自己的女兒就更別說了,倒是把她慣出了嬌性子,讓您見笑了。”

蕙娘對桂含春印象還是不錯的,便直言道,“這孩子現在還小呢,怎麽嬌慣倒是都不妨事的,等以後年紀大了,那就得好好教啦,女兒家一生全看後半輩子,要是夫家嫌棄她,終究對娘家也不大好的。”

鄭氏苦笑道,“我也這樣想,卻總是狠不下心來。這次過來,索性就把幾個大些的男丁留在西北,一個,他們祖父母年紀大了,惦記著孫輩們,還有一個,把女兒嬌慣了那也罷了,把兒子嬌慣了,我心裏可過意不去,索性讓兩老教導,我反而還放心一些。”

蕙娘和含沁少奶奶都無話可說,只好微笑以對,幾人又說了些閑話,鄭氏、善桐不免仔細詢問蕙娘和吳家那段公案,聽蕙娘將事說了,也紛紛感慨道,“你日子也過得不容易,少不得辛苦幾年,把喬哥拉扯大了,方能少操一份心。”

眾人到此時,已經頗為消磨了一些時光,善桐沖鄭氏使了個眼色,若無其事地伸了個懶腰,鄭氏便笑著起身道,“我們小女兒年紀還小,嬌得很,我有些放心不下,先去尋她。你們說話吧。”

倒是幹凈利落,毫無不快地將密議場所,讓給了蕙娘和善桐……

“這些年,二嫂在家裏事情多,身體也不大好,權神醫不是囑咐讓她不要太用心嗎。”善桐倒是主動向蕙娘解釋,“有些事她雖然影影綽綽知道一些,但卻並不過問太深,只是一心相夫教子、將養身子。”

她嘆了口氣,也是頗為感慨,“要不是生育上的遺憾,終究難以彌補。二嫂也是沒得挑了,光是這個沈得住氣,我便拍馬都趕不及。這個宗婦,她當得是得心應手,自從她回了西安,帥府的糟心事,少得多了。”

當宗婦,講究的就是上下抹平,裏外照應。只看鄭氏對幾個庶子、庶女的態度,便可知道她不是那種自己不會生,便對庶子女們面甜心苦的人物。只要做主母的處事公道,當姨娘的知道進退,庶子庶女對嫡母的感情,淺不到哪裏去的。鄭氏能看透這一層,更懂得不去過問桂家難題,自己安心養生,已算是難得的聰明人了。蕙娘點頭道,“看來,她也從自己的遺憾裏走出來了。”

“都是要走出來的,”善桐嘆了口氣,“人生在世,誰能順風順水?挫折再大,還不是要去面對,要想法走出來。”

她這樣說話,很投合蕙娘脾氣,她頷了頷首,和桂少奶奶相視一笑,方道,“其實今次請你們過來,是有一事相求,既然你二嫂不管事,那我和你說也是一樣的。”

便把盛源號的事,告訴善桐知道,因說,“此事是我獨斷專行,事前沒有問過喬家、你們家的意見,但說句心裏話,盛源號這樣行事,我是接受不了的。東北、朝鮮是我們家的地盤,宜春號是我們家的商號,他們這樣做什麽意思?所以宜春號進不進朝鮮,我倒是無所謂,但盛源號一定要從朝鮮撤出來,權家畢竟是東北出身,有些族人現在還常回朝鮮去走親戚的,甚至還做點小買賣。盛源號要有心構陷,豈不是白白給我們家添堵?”

楊善桐聽說乃是此事,不禁滿不在乎地一笑,她道,“這件事呀,其實我們家已經知道了。喬家當時還來人問我們的意思,二哥、含沁都說,佩蘭女公子的意思,就是我們家的意思,這等小事,兩家要都不能守望相助,那還算得上有交情麽?”

難怪喬家人的態度,雖然委屈,卻很配合,原來不是識時務,是已做過一點反抗了……桂家人做事,的確讓人心裏熨帖,蕙娘不免親切沖她一笑,方道,“好,那我領了貴府這個人情了!”

借著這個話口兒,她又說,“你們家小桂將軍,病也病了有幾年了吧,怎麽樣,是否該‘好’了?此次起覆,如需要幫手,盡管招呼一聲。小桂將軍要是想呆在京城,我看可以把大桂將軍運作到海上去嘛,現在孫侯正要出海,天津海軍,也到了擴建的時候了……”

楊善桐微微一怔,她笑著擺了擺手,“把二哥運作到海上去,家裏人肯定不會點頭的。他又不擅長海戰,又是宗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海戰,太危險了點……含沁如要起覆,聽皇上話口,是想把他放回廣州的,那裏現在海盜很多,許鳳佳一個人有點頂不住了。不過,我倒是寧願皇上對含沁死心,我們一家回西北去。不然,他一上船,我就一天天地睡不著覺。我們現在什麽都有了,銀錢亦不缺少,能跳出這個名利圈,我是求之不得。”

她淺淺地嘆了口氣,又道,“可惜,天下事哪有這麽美,只要心想,就能事成……”

蕙娘看她心意甚堅,似乎是真不願讓桂含沁再度出仕,她知道楊善桐、桂含沁這對夫妻關系特別,自己如要繞過楊善桐去捧桂含沁,只怕兩夫妻都會和她翻臉,好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可能會毀於一旦,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又道,“我冷眼旁觀了這許久,總覺得你們家現在也是有點落入被動了,如今朝局晦暗不明,怎麽就這麽著急地跟著孫家站隊?奪嫡之爭,最是腥風血雨,一步踏錯,只怕是萬劫不覆呀——”

楊善桐唇邊逸出一線苦笑,低聲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之前為了對付牛家,只好和孫家結成更緊密的聯盟,現在就是想抽身都有點來不及了。如今兩位皇子的爭鬥,早變了味,嫂子你們家倒是樂得清靜,也別笑話我們檻內人吧。”

蕙娘聽她答話,才知道奪嫡之爭,還真和朝局爭鬥掛在了一起,因點頭道,“你們家是如此,想來孫家也是如此了?我說他們家為何放著皇三子不支持,非得要支持皇次子,原來還是應在了地丁合一上。”

現在地丁合一之策,已經漸漸從北面往南面撒開,南邊大地主最多,反彈自然激烈,而北邊也不是沒有利益受到觸犯的權貴。尤其是一般武將人家,南來北往地調防,不便經商,有點錢就是買地,地丁合一,他們利益也受損。孫家、桂家作為武將人家中有數的旗幟,自然要為下面的小.弟們發生。楊家肯定支持寧妃和三皇子,他們便只能支持牛妃和二皇子。此等政治傾軋、立場有別帶來的分歧,並非血緣關系可以隨意消融的。圍繞著立嗣這個點,新、舊黨之間的鬥爭,看來還會曠日持久地繼續下去。

渾水好摸魚,從桂家這裏,試探得了孫家的真正態度,蕙娘不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和楊善桐說了幾句閑話,楊善桐亦嘆息道,“天意不讓朝中安定下來,本來二皇子還占了個長字,現在一場病,變成那個樣子,將來的事,只怕還難說呢。我們家好容易和那邊短暫脫開了聯系,這裏又有事兒,總是沒法令人安心。”

說到這裏,這個總是笑口常開的少奶奶,似乎也沒了興致,再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

蕙娘這次到沖粹園來,權仲白並未跟著一起,她在沖粹園又住了幾次,大神醫方過來看兒子,蕙娘便將楊善桐一番話說給他聽,權仲白聽了,不由道,“真是個玲瓏人,我看,你找她的來意,她已猜出了幾分,不然說孫家那幾句,未必會那麽露骨。”

逢人只說三分話,這是政治圈子裏最基本的技巧,孫家為什麽站在皇次子這邊,可以有許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桂少奶奶卻偏偏就說了最實在的那一個。對權家的示好之意,有心人是能品得出來的。蕙娘也點頭道,“她說鄭氏難得糊塗,其實也算是一種表態吧。”

權仲白若有所思,“你是說……”

“鄭氏難得糊塗,桂家也是難得糊塗。鸞臺會的事,他們又謹慎又戒懼,想鸞臺會死,又不想知道太多,免得日後招禍。桂含沁能摸得出神仙難救的底細,未必不知道鸞臺會的勢力集中在北部。我們要把盛源號逐出東北,是為自己的利益出頭,還是受鸞臺會的指示呢?桂少奶奶不是說了嗎,‘難得糊塗’……”蕙娘的眼神一片澄澈,“這種態度,也好,雖然有拿我們當槍使的嫌疑,但這柄槍,我們本來就是不做也得做,日後有什麽事向桂家開口,看來可以更為理直氣壯一點了。”

權仲白在政治、人心一道上,有時反映是要比蕙娘慢一點,他是真未揣摩出桂少奶奶言語中的玄機。聽蕙娘點破,不禁道,“不錯,我看,此事一定是桂含沁的手筆。桂含春謙謙君子,有時就不像他弟弟這樣機變了。”

他沈吟片刻,又說,“不能把桂家推到海上去,你我籌謀中這件事,就有點冒險了。畢竟,鸞臺會底細為桂家所知,還不妨事,若為別人所知,則難免節外生枝……”

蕙娘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要做一件事,很多時候並不只有一種辦法的。說實話,讓桂家來辦這件事,我還有點不放心哩,桂含沁這個人實在是太鬼了點,心思深得過了頭,和他打交道,弦兒得繃得緊緊的……”

她眼波這麽一橫,媚態橫生,權仲白一時,不禁看得呆了,過了一刻才道,“你是說……讓孫家來辦?”

“我心裏最合適的人選,本來也就是孫侯。”蕙娘又白了權仲白一眼,“只是考慮到你,這才選了桂家。現在好啦,你也別怨我,咱倆都沒得選啦。”

權仲白又吃了一驚,“考慮到我?我對孫家,可沒什麽特別的好感,你為什麽要考慮到我?”

蕙娘伸了個懶腰,只是笑而不語。

從桂家起,接連半個月,蕙娘將老太爺喪事期間盡心幫忙的人家,都請來府裏游玩,一時也是忙個不住,半個月後,她請孫夫人來沖粹園游玩,孫夫人亦果然賞光,連孫國公亦是興致勃勃,和權仲白攜手到香山尋幽攬勝,留孫夫人和蕙娘坐著吃茶。

“此次相請,是有事想請國公爺幫忙。”蕙娘開門見山,“作為回報,國公爺出門那幾年,仲白會盡力保住二皇子的性命,不令有心人暗害得手。”

會這麽說,基本上就是代權仲白表了態:他覺得二皇子的天花,是人為而非倒黴。當然,這個人為,究竟是哪個人在為,就只有讓孫家去查訪、去想象了。

孫夫人的瞳孔頓時就縮緊了,她略做考慮,便斷然道,“僅憑神醫對我們孫家的大恩,這個忙我們就是非幫不可,少夫人請盡管開口,只要是立泉力所能及,一定辦到。”

蕙娘牽起一絲微笑,安靜地道,“此次出海,還請國公爺不要珍惜武力,在東北海域,清掃一下走私、海盜船只吧。”

孫夫人頓時吃驚地瞇起了眼,旋即爽快答應,“舉手之勞罷了,少夫人請盡管放心,這件事,包在我們身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晚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解釋的話也不好意思說了,反正就是一些趕路清掃的雜事加上修改大綱理順思路花費了一點功夫,明天起一定準時。6月1號起就要日更9000了,我安心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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