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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皇上您……您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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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昀,你何以見得這些人是沖著黎兒去的?”

江溫爾望著不遠處桌上的描著水墨丹青的花瓶裏插著的紅梅,幾日沒換過,那紅梅蔫蔫的,幾片枯萎了的花瓣散在桌上也無人打掃。

秦宛昀聞言眉心一跳,心裏微微有些發虛,剛剛一不小心,竟然說漏了嘴。她忽而淺笑了一下,嘆了口氣:“死生營是什麽地方?進去那裏的人向來是有去無回的。雖說黎姐姐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可定是有人針對她。再者,黎姐姐從死生營回來沒多久,結果就遇上了刺客,這說明那人就是奔著黎姐姐去的。不過,這也僅僅是我的猜測。”秦宛昀說罷,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那茶水滾燙,在杯口氤氳起一片白霧,恰如其分地將秦宛昀眼底的心虛朦朧在那片白霧後面。

“你說得有道理,可是我們都沒有證據,這一切都只能是猜測。”

江溫爾用拇指輕輕摩挲著茶杯的邊沿,溫熱的觸感叫她心底稍稍安心了些。

許是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她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對於任何的異常都有些敏感。

黎落睡醒後,已過了午膳時間,雲錦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便叫小廚房熬了些紅棗酸梅粥在竈上溫著。

“主子,江嬪娘娘和宛貴人已經在正殿等了您半天了。”

雲錦將黎落從小炕上扶起來。

黎落揉著睡得有些昏昏沈沈的腦袋望向她:“你怎麽也不知道叫醒我?”

“江嬪娘娘說您累了一整夜,怕您身子吃不消,不讓奴婢叫醒您。”

黎落點點頭,讓蘊兒將江溫爾和秦宛昀請過來。

江溫爾和秦宛昀在正殿用過膳,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蘊兒便過來叫她們。

兩人一聽黎落睡醒了,忙急沖沖地起身去了西暖閣。

“怎麽樣?聽說皇上受傷了,你沒傷著哪兒吧?”

剛一進屋,江溫爾便急匆匆地走到黎落身邊坐下,左右檢查她的身體。

黎落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我沒有受傷。”

秦宛昀在炕上小桌的另一邊坐下:“黎姐姐,你都不知道,今天得到你和皇上遇到刺客的消息,我和江姐姐可是擔心壞了。不過……你怎麽沒留在奈何寺陪皇上養傷,反倒先回宮了呢?”

黎落低頭伸手撫上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低聲道:“長公主體恤我懷著孕,身子不方便,便讓我回來將養了。”

一旁的雲錦見她這般說,心裏不覺得為她感到不公,她低著頭嘟囔了一句:“才不是呢!那長公主明明就是想為皇上身邊安排別的女子才找了個借口把主子趕回來的。”

雲錦的聲音雖然很小,可是卻還是被江溫爾和秦宛昀聽了個真切。

“黎兒,雲錦說得都是真的嗎?長公主怎麽能趁著皇上昏迷之際這樣做?”

江溫爾聞言,心中也不覺有些憤然。

在她看來,長公主的這種做法,和趁人之危的小人沒什麽區別。

黎落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這也不怪長公主,江姐姐你看我這情況,如何一夜一夜的在皇上身邊候著?”

秦宛昀撇了撇嘴:“黎姐姐,你就別為長公主說話了,別人不懂你,我和江姐姐還不懂嗎?皇上在你心裏,那可是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若不是長公主有心支走你,你又怎麽會在皇上受傷之時,心甘情願的回來!”

江溫爾轉臉望向小炕邊上的雲錦,問她:“你可知道長公主安排過去的那個女子是何人?”

雲錦回想了一會兒道:“是一個面生的女子,小臉柳眉薄唇,微微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和主子長得有幾分相似。”

雲錦雖然描述得很抽象,但是江溫爾和秦宛昀相互對視一眼,心中頓時明了那人是誰。

可是她們有些不明白,這長公主雖是為了大寧與夜楚的和平想將那夜楚公主送到皇上身邊,可是為何偏偏要挑在這個時候?

黎落見兩人有些楞神,不禁開口問:“怎麽了?”

江溫爾搖搖頭:“沒事,只是覺得這長公主未免有些太趁人之危了些。”

秦宛昀讚同地點了點頭:“這伺候皇上,隨便派幾個人都可以,可是卻要偏偏派那夜楚公主過去,這就有點司馬昭之心了。”

“夜楚公主?”

黎落一臉茫然,這近半年來的時間,黎落幾乎一直被慕容璟燁與世隔絕,對於皇宮裏的情況,她都不清楚。在黎落從死生營回來之前,雲錦已經和伊人宮的人打好招呼,要他們千萬不要透露任何楚夜笙死去的消息。

秦宛昀見她什麽也不知道,正要開口,卻見江溫爾將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咳嗽示意她不要多嘴。她只得又將到了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分界線——

慕容璟燁是在第二日的夜裏醒來的。

他微微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依舊在奈何寺的禪房中。

因著是夜裏,周圍的環境有些昏暗,不遠處的桌上只剩下半截蠟燭,一晃一晃地隨著從窗戶縫裏吹進來的風不停地跳動著。窗外菩提樹的樹枝從房頂上延伸下來,伸出房檐,在潔白的窗戶紙上印下幾道暗影。

慕容璟燁捂著微微發疼的傷口想要從床上坐起來,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胳膊上枕著一個沈沈的腦袋。

“黎兒?”

慕容璟燁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腦袋,伏在她手邊的人忽然叮嚀了幾聲,揉著眼睛從床上擡起頭來。

慕容璟燁在看見女子面容的那一刻,腦袋“轟”地一聲,炸了。

挽……挽歌?

她依舊一襲白衫,一雙細細的月牙眸還帶著些惺忪的睡意。屋中搖曳的燭光打在她精致的側臉上,叫慕容璟燁一時忘了呼吸。

“歌兒……”

慕容璟燁猜自己一定在做夢。

可是,這夢卻這般真實,竟連腹部和背上傷口的痛覺都那麽清晰。

慕容璟燁伸出手去,輕輕地撫上楚夜歌的臉頰。

這麽多年了,她不曾入過自己的夢中。

一次也沒有。

他曾想,她心中對自己的恨意究竟有多深,竟連自己的夢也不願入來。

他猶記得她臨死前在自己懷中說過的最後一句話:“那年梨花滿苑……若我們不曾遇見,該多好。”

這句話仿佛今生最毒的詛咒,每每午夜夢回之時,他常在沾滿鮮血的夢中驚醒。

雖是背著光,楚夜歌還是將他眼中的深情與悲傷看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他一定是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

楚夜歌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子。

劍眉鷹眸,線條分明的臉頰仿佛刀刻一般。可是,對著他,自己卻沒有那種春心萌動的感覺。

楚夜歌從小養在深宮之中,她雖深谙宮闈之道,卻不懂男女之情。

她聽人說,她那死於沙場的三哥,就是為情所害。所以,在她的認知裏,情這種東西,終會害人性命。

楚夜歌沒有應聲,只是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彎腰將他從床上扶起來。

看見他幹裂的嘴唇,她輕聲問:“皇上,您要喝水嗎?”

皇上……

慕容璟燁閉了眼睛。

他記得她至死都不肯再喚他一聲“璟燁”。

慕容璟燁輕嘆一口氣:“朕不渴。”

慕容璟燁掙紮著身子往床裏邊挪了挪,然後伸手拍拍身側的位置:“陪朕躺一會兒。”

楚夜歌聞言,不由得想要朝後退去。她長這麽大,可從未與男子共寢過。可是一想到這個男子從今以後要成為自己的父君,她又生生在原地頓住腳步,似乎是在內心掙紮了許久,她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一副大義淩然的模樣沖到床邊,然後閉著眼睛在慕容璟燁身側躺下。

在離宮之前,夜楚宮的嬤嬤教過她,說是這男女之事一回生二回熟,雖說這第一次很疼,但是每個女子總得要踏出這一步。

楚夜歌躺在慕容璟燁身側,閉著眼睛,一張小臉仿佛要皺成一團似的:“皇上……您……您輕些。”

慕容璟燁啞然,不禁滿頭黑線地望著這個大義淩然的女子,感情她這是以為自己要……

他的挽歌總是這麽可愛……等等!不對!身邊這個人不是挽歌!

剛才她離得有些遠,又因著那張臉與挽歌有幾分相似,在昏暗的屋子裏,他難免會認錯。可是,這女子如今就躺在他的身側,自己一低眸便可以看見她的模樣。雖說她長得像挽歌,卻在某些地方與挽歌還是不一樣的。比如,挽歌有一個好看的美人尖,她沒有;再比如,挽歌的眉尾,有一顆微不可見的紅痣,她也沒有……

這個認知如同一盆冰冷的涼水將慕容璟燁從頭頂澆了個透徹。

他想發火,可是沖著這麽一張與挽歌相似的臉,他發不出來。

他只得背過身去,默默地閉上眼睛,聲音早已不覆剛才那般溫柔似水:“你是誰?”

床上的楚夜歌微微一楞,緩緩地睜開眼睛,剛剛他不是還喊自己“歌兒”,如今怎麽又不認識自己了?

楚夜歌從床上坐起來,低著頭回答:“回皇上,我是夜楚的十三公主,楚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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