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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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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璟燁擡起頭來望著他:“並不是什麽?”

蘇玄影本想說這並不是他所寫,但他又忽然想起雲棉臨離開前的叮囑,遂又改了口道:“微臣是說,這戰略並不是最完善的……”

慕容璟燁之前籠在心頭的烏雲早已在看過那卷紙軸後煙消雲散。他將紙軸卷起來,重新交到蘇玄影手中:“你現在就回去,將這份策略加以完善,寫成折子,明日早朝呈上來。”

“是!”

蘇玄影從地上站起身來,拿著紙軸退出了太和殿。

夏末初晨,陽光依舊如往日一般刺眼。蘇玄影伸手去擋射在臉上的陽光,卻還是有細細密密的光線自他的手指縫中溢出。

順著手指縫,他看見一個面生的華服女子正立在殿前的臺階下,面色淡然的望著殿門。

他叫過吳廣祥低聲聞道:“這是哪個宮的娘娘?”

“回蘇大人,是華清宮中的慎嬪娘娘。。”

蘇玄影聞言詫異了一下。

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位便是南安國的槿安公主了。

那年寧朝初立,他護送長公主去了鐘離山祭拜。在山中聽聞南安國送來一位和親公主,名為南槿安。

只是不知為何,自他從鐘離山回來之後,宮中便再沒有了與這位和親公主有關的消息,只知那公主被封為慎嬪,居在華清宮中。

這慎嬪自那以後再未踏出過華清宮一步,今日卻……

蘇玄影轉念一想,又瞬間明了,南安國與寧國的戰事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作為南安國嫡親公主和寧國的慎嬪娘娘,她又怎會不為難?

吳廣祥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一般,湊到蘇玄影耳邊道:“這慎嬪娘娘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前些日子,她派身邊的宮人送了一封書信過來,說是希望皇上將她綁了押到戰場上逼著南安國的君主退兵。許是一直未得到皇上的回信,今兒便親自過來了。依雜家看啊,這慎嬪娘娘怕是在華清宮中拘得久了,這兒有些毛病了。”

說罷,吳廣祥滿臉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蘇玄影眼中現出一抹錯愕。

他本以為這慎嬪是為著保身而來,卻沒想到是急著要去戰場送命。

他搖著頭走到南槿安跟前,拱手朝她行了個禮:“微臣見過慎嬪娘娘。”

南槿安微微一楞側過頭去看他,旋即她眸中又歸為平靜:“這宮中鮮少能有人認識本宮,你怎識得本宮是慎嬪?”

蘇玄影並沒有回答,而是將話題一轉道:“咱們當今皇上是一位仁義之士,是絕然不會將女子送上戰場的,微臣勸娘娘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南槿安淡然一笑,望向太祥殿的雕雲紋殿門道:“本宮又怎不知他為人?只是如今唯有本宮才能解兩國之戰。”

蘇玄影俯首道:“這世間禦敵之計千千萬,犧牲女子以得戰爭勝利是下下策。微臣告退?”

說罷,蘇玄影直起身來,向太祥宮外走去。

近午的太陽將南槿安的影子拉得極短。

她在階下立了許久,直到過了午膳時間,慕容璟燁也沒召見她。

一旁的宮人喬月扶住她有些體力不支的身子,關心道:“公主,您這是何必呢?”

南槿安望著殿門喃喃道:“本宮只是想在離世前為他做最後一件事情。”

“娘娘!”喬月的聲音裏帶了些許哭腔,“娘娘,您一定會沒事的。”

南安清將手擋在眼前,揚起臉迎著頭頂溫暖的陽光淡聲道:“本宮好久沒見到過這麽好的陽光了,真溫暖。”

她嘴角露出一抹安詳的微笑,眼中卻有點點淚水自她的指縫間滑落。

她十七歲入宮,如今已有五載。

她依舊記得初見慕容璟燁的那個夜晚。

月明星稀,夜露未晞。灑了月光的白雪映著紅梅,寒冬的風吹得尤其急。

他一襲薄衫獨立寒風中,像是從月亮上走下來的少年。

她本是躲在樹後的,卻不料那夜的雪下得太厚,她腳下一滑,不幸滑倒在樹下。

因著她碰到枝幹,樹上的雪連著那瓣瓣紅梅,一齊落了下來。

那日她初進寧宮,衣容裝飾都是精心打扮出來的。

這麽一摔,所有的精致瞬間化為烏有。

他聽見身後的動靜,滿是警惕地轉過身來望著她:“你是何人?”

她從地上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積雪,故作從容地望著他呵斥道:“大膽!見了本公主還不行禮!”

他劍眉一挑,朝她靠近幾步:“公主?哪個公主?這宮中貌似只有一個長公主。”

她是聽過寧宮中的長公主的,據說她是後宮女人中權勢最大的人。

於是她小臉一揚,滿眼倨傲:“對!本宮就是長公主!”

“哦?據我所知,長公主年歲幾乎要大你一輪。”

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本宮童顏不老,你管得著嗎?”

說罷,她便大搖大擺地轉過身去,準備溜之大吉。

只是還沒邁開步子,衣領便被他寬厚的大手拎住。

“你叫什麽名字?”

他依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漠不關心似的。

她轉過身去,朝他做了個鬼臉,大呼一聲“非禮”,他聞聲一楞,手下一個不留神便被她鉆了空子。

她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朝他吐吐舌頭,便迅速跑開了……

喬月側過頭去,一眼便望見了她溢出指尖的淚水。心疼道:“主子,太醫說您不能在外面站太久。”

南槿安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嘆口氣道:“回宮罷。”

說罷,她便扶著喬月的手離開了太祥宮。

她們主仆二人的身影剛消失在宮門口,吳廣祥的身後便響起一聲“吱呀”的開門聲。那沈重而緩慢的聲音,像是聚滿了歲月的滄桑一般,又像是滿腹心事的老人的嘆息。

慕容璟燁從殿中走出來,望著空空如也的宮門口,眼中現出一抹愧色:“吳廣祥啊,當初,朕就不應該答應南安國這門親事。”

對於慎嬪,他心中始終是有愧的。只是這種愧,又與對挽歌的那種愧不同。

對於挽歌,是那種終身抱憾的愧。

對於她,是從一開始便應該不招惹的愧。

吳廣祥默不作聲,只是低著頭望著腳上靴子上細微的塵土。

慕容璟燁的心事,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在這寧宮之中,他自認為自己是最懂皇上的人。可是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該三緘其口,他更是清楚。

慕容璟燁原本也沒指望著他接自己的話茬。

他站在殿前曬了一會兒太陽,覆而轉身朝著太祥殿的偏殿走去:“吳廣祥,傳膳吧。再去傳安貴人過來陪朕用膳。”

吳廣祥領了令,便挪著他那略顯臃腫的身子朝著宮門口走去……

安清綰是在午膳都擺上桌的時候踏進偏殿的。

寬大的小葉紫檀木圓桌上擺滿了色相俱全的菜肴。

那抹明黃色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灑滿了他的全身。

鋪了陽光的明黃色,明明是很溫暖的顏色,安清綰卻不知怎地,在他的背影裏看出了一種孤獨的味道。

她輕聲走到慕容璟燁跟前,拎著手中的銀絲攢芍藥的絲帕掐在腰間朝他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你來了。”慕容璟燁擡眸望向她,拉著她的手讓她在自己的身邊,“朕特命禦膳房做了你最愛吃的牛乳菱粉香糕,來,嘗嘗!”

說罷拿起手中的銀筷夾了一塊放進了安清綰面前的白玉碗中。

安清綰坐著福了福身子:“臣妾之前已在黎落妹妹處用過午膳了,著實撐得厲害。”

言外之意便是我吃不下了。

可是,她又拿起手邊的小勺盛了一勺蓮子羹到慕容璟燁碗中:“雖是夏末,但餘熱未消,皇上您多吃一些蓮子敗敗火。”

慕容璟燁面色稍稍一頓,側眸望向身旁的安清綰。

面前的女子清冷絕塵,淡漠的表情像是一塊怎麽也捂不熱的藍田白玉一般。

可是,這樣的女子又是最真實的。不嬌柔,不做作,恰到好處的善解人意,也恰到好處的適可而止。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喜穆黎落,卻在有意無意之間將她的名字帶入了自己的耳中。

像是又怕自己因此發火,便又在下一刻討好似的關心自己。

慕容璟燁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將她盛過來的蓮子羹送入口中,細細嚼了幾下讚嘆道:“禦膳房這蓮子羹做得恰到好處,火候剛剛好。”

“倒是巧了,黎落妹妹今日也做了蓮子羹。比起禦膳房,臣妾倒是覺得黎落妹妹做得更好吃。”

安清綰微微一笑,像是不經意地提起一般。

慕容璟燁擱下勺子,勺碗之間輕微的碰撞聲讓人聽不出喜怒哀樂。

“從你進來至今,你說了三句話,兩句提到了穆黎落。那就與朕說說她吧。”

安清綰聞言一楞,反應過來之後,眼底便有巨大的驚喜現出。

她忙站起身來,淡笑著朝慕容璟燁行了一禮:“臣妾遵旨。”

待她坐下正準備開口之時,門外便傳來了吳廣祥的聲音:“皇上,皇後娘娘身邊的浣春姑娘求見。”

慕容璟燁眉頭微微一皺道:“叫她進來吧。”

吳廣祥剛傳了話,便有一個鵝黃色的身影沖進殿中跪在慕容璟燁跟前哭著道:“皇上,您快去看看我家娘娘吧,娘娘她……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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