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龍馬告別後,睡一覺又是上學日。

我坐在學生會活動室低頭看計劃表，活動室沒有其他人，都有各自的任務出去了,或者去了對面那棟樓的學生會部長開會。

活動室裏異常安靜，只有我翻書的聲音。

工作做完,我拿出英語練習冊寫作業，順便值班。

哢噠。門鎖被打開。

我擡頭,一個紅頭發的帥氣男生徑直走到我的桌子面前，居高臨下，表情很兇：“你就是學生會會長？看起來就像咩咩叫的羊羔一樣。”

……咩咩叫……

我頓了頓：“請問有什麽事嗎？”

“啊,是小田今天有事，讓我幫她值班。”

“……”我沈默幾秒,“按理來說應該是學生會內部成員頂班……算了。你坐那裏吧,沒什麽工作,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看他盯著我停頓幾秒,面部表情似乎非常不自然。

我一頓：“火野梨花。”

他立刻脫口而出,仿佛就是在等我給他臺階：“禦子柴実琴。”

我點頭：“嗯嗯，禦子柴君。”

他坐在小田的座位上，好像空手來的,於是沒事情幹。

我翻了幾頁英語就察覺到他強烈的目光：“……”

我決定社交：“小田是禦子柴君的朋友對吧？”

“嗯,當然。”一說話他就仿佛周身漂浮著玫瑰花臭美特效，得意的語氣，“畢竟,我可是看不得少女陷入煩惱啊。”

我捧場：“……誒——”

場面靜止。

我：盯——

禦子柴逐漸繃不住表情,耳朵蔓延上紅色。

我用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他。

是傲嬌人設嗎。說完自己就先害羞了。

我：“我記得禦子柴君，很受女生歡迎，難道已經交過女朋友了嗎？”

“怎麽可能！”禦子柴瞬間恢覆輕浮人設,對我眨了眨眼，“我可是屬於大家的。”

我面無表情地一偏頭躲過他的隔空飛吻。

禦子柴看我躲過去，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麽，爆紅了臉，埋下頭不說話了——跟剛剛的輕浮公子做派完全不一樣。

我無聲地敲幾下桌面。

禦子柴沒有事，他糾結了半天才開口問：“…你在做什麽？”

我：“英語練習冊，因為我英語算是短板。”

雖然現在已經完全追上了，但和數學一比就是接近滿分和離滿分有點距離的關系。

“誒，沒想到學習那麽好的會長有短板嗎？我的英語單科剛剛好是班級第一，”他表面矜持實際炫耀地說道，“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哦。”

我敷衍：“嗯嗯，謝謝禦子柴君。”

“不用謝！畢竟像會長這樣黑之玫瑰掉一滴淚就會讓天空哭泣……”他開始嗶嗶。

我轉筆，撐著腮看禦子柴帥氣撩發。

……嗯，他說的不是一部乙女游戲裏面的臺詞麽？

原來如此，是學習游戲操作的傲嬌選手。

禦子柴說完就乖乖坐在座位上獨自冒蒸汽害羞，他的個頭不小，縮在小田的座位上像乖乖的大狗。

我頓了頓，決定不管，繼續寫。

……

安靜的下午，除了我頭頂不斷冒出來他走來走去的聲響。

禦子柴去接水，中途停下悄悄看我，在我擡頭後又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路過。

禦子柴坐在座位上，捧著水杯悄悄看我。

禦子柴見我沒反應，坐在座位上有點失落地瞥門口。

禦子柴……

我：“……”

好煩。

他臉上簡直明目張膽地寫了“快問我題我會啊快問快問”這幾個大字。

我筆尖停住，他立刻露出興奮的表情，期待感在眼睛裏都快蹦出來。

我嘆口氣，開口：“請問禦子柴君，這道題怎麽做？”

“哈！你英語真的是短板啊！練習冊上的都有不會的！”禦子柴実琴馬上高興地站起來，擼起袖子就走到我旁邊，臉上還有可疑的紅暈。

他看到題，想了幾秒：“這道題都不會！應該是這樣……這樣這樣……然後再這樣……”

原本就是敷衍問他的，我其實會，但禦子柴講的十分詳細，還帶知識點延伸的，我不知不覺就跟著他的思路走了。

講題的時候他的表情倒是挺聽話的沈靜下來。

我沈思。

龍馬的傲嬌，好像跟他這個不一樣。

“……哦對了會長，你不是有男朋友麽？真是可惜，不過他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畢竟像會長這樣玩偶一樣精致的少女………”

我：“……”他又開始了是麽。

我想了想：“禦子柴君，你說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禦子柴一楞，然後認真思考起來：“哈？嗯……以我看到的會長而已……”

“是天然。”

我：“……哈？”

“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沒，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和男朋友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卻在一起了就感覺很神奇。”

“哈！戀愛顧問嗎！”他打了個響指，“像你這樣的迷路的小羊羔我就……”

禦子柴嗶嗶一大堆，最後自己又在我的註視下臉紅。

我看著他冒蒸汽：“……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禦子柴君。”

嗯……龍馬的的確確和這個傲嬌不一樣。

誒等等——我好像沒有去過龍馬在這邊的訓練的地方。

***

通過上述事件，我突發奇想周末去接龍馬。

在他練球館的外面，靠在柱子上等他。

天色逐漸變暗，夕陽斜照，地板都成了紅色。

我無聊地看腳尖。

半晌，門口終於傳來腳步聲，我轉頭，來人看到我還楞了楞。

我露出笑容伸手對他打了招呼：“嗨，我來接你了。”

墨綠發的少年看了我片刻，突然笑出來，即使是笑都有種少年的清爽，“嗯……謝謝。”

我：“不用謝！”

他走近，我伸手，龍馬沒有背背包，但隊服沒有換下，戴著淡藍色護腕的手握住我。

他的手掌可能是才洗過，冰冰涼涼的。

我們走了一段距離，忽然，龍馬另一只手勾了勾我的圍巾：“這麽早就戴圍巾，冬天了就要裹被子出門了麽。”

我被勾得往他那裏靠了靠：“因為冷。而且這個圍巾是薄的！”

“嗯。”龍馬隱隱含了笑意。

他勾在我圍巾上的手指突然往裏伸了伸，冰涼的觸感凍在我藏進圍巾裏暖和的脖頸處。

“！”我下意識縮了縮，要擡手握住龍馬手腕，龍馬卻先一步抽走。

我不爽：“你幹什麽！偷襲！”

“才沒有。”龍馬輕輕笑了笑，“不過是挺暖和的。”

我：“……”

龍馬：“…你別瞪我。”

我也伸手貼他脖子，龍馬沒有阻止，任由我動作，甚至還微微側頭方便我貼。

毫無反應。

我和他的脖頸的溫度一比，我的手指簡直稱得上冰涼，但龍馬面不改色，饒有興致地低眸看我。

龍馬：“就這樣？”

我：“……”

他的表情十分欠揍。

我仰著頭盯龍馬，他好整以暇地和我對視，似乎在看戲。

我瞇起眼睛。

龍馬似有所覺，皺眉：“餵你……”

龍馬：“！”

我快速踮腳，扯他的衣領，龍馬完完全全就是條件反射地彎下腰，我卻沒有親他的嘴，反而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前頸。

輕飄飄的一下。

龍馬牽著我的那只手都驟然收緊，他不自覺咽了咽，另一只手想摸剛才我親的地方，卻在我不懷好意的目光下硬生生放下去。

龍馬臉在冒紅氣：“你……不要親那裏。”

“為什麽。”我指出他的錯誤，“如果以後我們要本壘打，那你哪裏我都能親。同樣，你也能親我——唔唔唔？？”

我說到一半，被龍馬捂住嘴，只好用眼睛瞪他。

龍馬低頭沒有看我，“傻子麽，現在不要說這些……！”

我：“……”

這家夥。

……

最後是安靜地在路上牽手走。

天色已晚，路燈開始亮起，街道的商店燈火通明，偶爾還有店裏的BGM溢出來，整個街道都是熱熱鬧鬧的氣氛，驅散了秋天的微涼。

我們走了一會兒，遠處的廣場上有音樂聲，一堆人圍成圓圈裏三層外三層。

我來了興趣：“去哪裏看看！”

龍馬被我拉走。

剛好有人從人群中出來，我就進去，龍馬在我旁邊擋了擋，我就沒有感受到擁擠。

圍成圈的是一個樂隊，主唱在拿著麥克風說話：“是的，可以有人上來自己唱哦，有獎品！”

人群嘈雜起來，半晌，一個大叔上前：“我來！”

“哦哦哦哦哦哦哦！”人群發出歡呼聲。

他唱的似乎是很老的曲子，我只聽過旋律卻不會歌詞。

周圍有人輕輕跟著唱，熱鬧的氛圍，只有一束路燈照下來，黑暗卻帶來了莫名的興奮刺激。

我忍不住跟著笑，轉頭看龍馬，他正好也低頭，臉上是微勾唇的笑意。

別的聲音太大，我湊近他耳邊大聲：“你也去唱啊！”

龍馬嗤笑一聲，也跟著大聲：“我才不要！”

遠處的彩燈在他臉上一閃而過，隱隱約約，朦朦朧朧。

上高中當學生會會長是我鼓起很大的勇氣邁出的一步——因為我不太會社交，也不太會在很多陌生人面前演講。

到現在已經好了很多很多。

也許是氛圍太熱烈了，笑聲與歡呼迸發，我腦子一熱：“那我去唱！”

龍馬感到意外的一楞，繼而笑得更大聲：“可以啊！”

於是我在大叔下場的時候自告奮勇上去了。

龍馬笑得不行，我接過麥克風，和彈吉他的人小聲說了曲目，他比了個OK，我才轉身。

黑壓壓的一片人，有人在照相，有人在興奮地笑，有人在起哄“漂亮妹妹唱一個——！”

龍馬在裏面因為高個子和出色的容貌異常顯眼，他在笑，也拿出了手機對準了我。

我：“我——”

聲音被麥克風放大。

我穩了穩心神，重新放松笑起來，指了指龍馬：“我要唱給我的初戀男朋友！”

話音剛落，人群立刻開始沸騰“哦哦哦哦哦哦哦！！”“情侶頻道！！”“好帥！”

龍馬意外地移開手機和我對視，下一秒貓瞳卻微彎。

我：“因為他是待在國外，所以我要唱的是首超級嗨的英文歌。”

“哦哦哦哦哦哦哦來一個！”“來一個！”

***

黑暗籠罩，只有微弱的燈光照在人群中，人聲鼎沸，下一刻卻安靜下來，吉他手開始彈奏。

越前龍馬看了看照不清楚的手機屏幕，擡頭，黑發的少女握著麥克風，黑發融進黑夜，銀灰色的眸仿佛在閃光，笑盈盈的。

那家夥，以前跟學長說話都不自在，現在倒是能在這麽多人面前唱歌了。

她吐出的是英文，不只是情歌，還是一首節奏快的嗨歌。

……這不是男的對女的唱的英文情歌嗎？

龍馬聽到“girl”的歌詞。

他忍不住笑出聲。

唱歌期間梨花還不忘看著他，惹得觀眾全在註視他和少女。

龍馬沒什麽感覺，只是覺得新奇。

無關網球的矚目還是頭一次。

唱到高潮，梨花取下了固定的麥克風，不再單單看他，反而對著所有的人。

人群沸騰，氣氛被炒到新的高度。

黑發在空中勾起，像在他心上勾了一下。

龍馬放任熟悉的心跳加速的聲音，琥珀眸裏映出她游刃有餘的身影。

其實早就知道，他們之間就是風箏與線的關系——即使梨花完全沒有意識。

他就是風箏，線就被梨花隨意勾在手腕，她想放就放，她想拉近就拉近。

龍馬當然有自信讓她不放，只是有時候……偶爾？會覺得在空中飄的感覺不太美妙，忍不住想飄到她身邊。

梨花自己沒有意識到，她越來越喜歡他，他也一樣，甚至更深。

而梨花自己肯定也沒有察覺，應該說在她的視角會很少她對戀人的心跳——因為都直接做出來了。

直到梨花慢慢收緊線，把風箏抱在懷裏，帶回家——他才會徹底停止虛無縹緲的游蕩。

少年的貓瞳眨了眨，黑發少女唱到了尾聲，朝他比了個耶，笑得燦爛。

龍馬輕笑了一聲。

唱完她放下麥克風在歡呼聲中撲進他懷裏，仰頭問：“好不好聽！”

龍馬抱住她，頓了頓，笑道：“還不賴。”

多久才徹底收緊呢。

他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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