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麽。”龍馬蹙眉,手握住背包帶，夕陽為他籠罩了一層朦朧紅色。

我頓了頓：“我在說我做錯了事情。”

“……哦，你是指中午那個吧。”他微微一楞,表面似乎有些煩躁地撇開頭，抿唇,貓瞳盯著腳下的地板。

龍馬停了幾秒才別扭道：“……沒什麽。以後別這樣就行。”

我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葡萄味的糖：“給你。”

“唔。”龍馬皺一下眉,琥珀眸看向我。

我對他笑笑：“你最喜歡的味道對吧？”

“……”龍馬眼神貌似滯了一下，視線慢慢下移觸到我手心的紫色糖。

我攤開的手心向他移了一點。

龍馬又擡眼看我，才伸手拿起。

他可能是無心,可能是有意，屈起的手指的指腹在我手心拿走糖的同時還輕輕地撓了一下。

我頓時忍不住笑一聲,手心也蜷縮起來。

龍馬一楞,貓瞳正視我,也不急著吃糖：“怎麽了？”

確實是一副“我真的不知道”無辜的樣子。

我：“你撓我。”

“我沒撓你。”龍馬吃下糖,沒有咬碎,就含在嘴裏，聞言挑眉，淡聲反駁道。

我握緊手,還是覺得癢癢的。

我眨眨眼：“你剛才拿糖果的時候就是撓我了。”

“……”龍馬不說話了,他盯我，微微鼓起的腮幫子一動，嘴裏傳來糖被咬碎的輕響。

貓咪一樣的眸就緊緊對著我的眼睛。

我莫名被嚇到了,忙收回手：“……也、也沒什麽啦,肯定是不小心的。嗯！不小心的！”

“誒——萬一是故意的呢。”我一退縮，龍馬反而不妥協了，他拖長了音調帶有惡劣戲弄的語氣,“很癢的吧。”

我一頓，他的眼眸微瞇，表情是要惡整我的前兆。

我看向前路：“現在不癢了……”

“嗯……”龍馬一手插兜一手握緊背包帶，也轉頭看著前面，輕笑幾聲，漫不經心道，“梨花，你總是在意奇怪的事情。”

奇怪——？

我皺眉：“哈？你還不是一樣。”

龍馬反駁：“哈？我才沒有。”

我不滿道：“你剛才就在追問的。”

龍馬瞥我：“我只是順著你說而已。”

我：“……哼，那我以後不和你說這些了。”

龍馬：“………”

龍馬轉頭，語氣幹巴巴的：“不說就不說。”

到了我家樓下，我隨意一揮手就上樓。

龍馬：“……”

我回到家就把書包猛地一下搭在沙發上，難得早回家在玩游戲的老爸一驚，暗搓搓回頭，小聲嗶嗶：“咋了……啊餓了吧，我馬上煮飯！”

“不是啊。”我阻止了老爸的動作，頓了頓，遲疑道，“老爸你覺得我總是在意奇怪的東西嗎？我是不是和別人不一樣？”

“啊？怎麽了？有人說你奇怪嗎？”火野午按了暫停鍵，放下手柄，“沒有，應該說絕對沒有！”

我追問：“那我是不是在意的東西很奇怪？哪裏奇怪了？”

“……也沒有啦。”老爸撇開頭，想到什麽，眼睛亮亮，“應該這樣說才對！把奇怪換成可愛就是正確的啦！”

我不滿：“……可愛是萬金油嗎。就和溫柔一樣，任人都可以用。”

“不是哦。”老爸頓了頓，又小聲嗶嗶，“雖然在二次元是用爛了的……”

我無語：“……”

火野午繼續小聲嗶嗶：“啊這是要安慰你對吧，安慰國中生的女兒什麽的……！”

我：“……”

火野午：“對了！梨花，你知道七海千秋對吧？”

我遲疑地點頭：“不就《彈丸論破2》的角色嗎……”

他伸出手指：“她可愛嗎？”

我：“可愛。”

火野午：“沒錯！她是超高校級的游戲玩家！說明會打游戲的女孩子就是非常可愛的！由此可得梨花醬也可愛！”

我頓時：“……”

真是毫無說服力的話。

我起身去臥室寫作業，敷衍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火野午大喊：“梨花！你可以永遠相信顏值！”

我：“……”

……

晚上，我吃完飯洗漱完就躺在床上玩手機。

[野崎：說到底你就是在意。]

[結果果：哎，我覺得越前君是無意說出口的呢……他不是經常口不對心嗎？]

[漆黑烈焰使：哼，是時候召喚我的法陣了！到九點整了！]

[野崎：哦，也對。說不定就是想說你在意的東西都令人想不到卻又可愛的呢。]

[漆黑烈焰使：火焰是每個人心靈的映照，而我，永不熄滅。]

[梨梨花花：怎麽可能啊……！！！]

[梨梨花花：貓貓抓狂.jpg]

[野崎：話說，情侶之間就是會莫名其妙在意這些細節嗎。]

[漆黑烈焰使：黑夜的黎明在照亮！]

[結果果：貓貓點頭.jpg]

[結果果：當然啦！在一起久了就只剩下那些細節了耶，當然會在意了！畢竟細小的東西是最消磨感情的。累積了就不好了。]

[漆黑烈焰使：就由我漆黑烈焰使來釋放地心的魔力！]

[野崎：這樣。]

[野崎：貓貓若有所思.jpg]

[梨梨花花：！！所以我以後都不和他說那些了！]

[梨梨花花：貓貓暴打沙包.jpg]

[結果果：誒！？可以明天再說說的！]

[漆黑烈焰使：在午夜逢魔時刻，我就會蘇醒。白天的我不是真的我……]

[野崎：明天不球技大會了嗎？]

[梨梨花花：……！我以為還要幾天！]

[梨梨花花：貓貓震驚到吃尾巴.jpg]

[野崎：嗯，算了。情侶吵架不參與。一起退下吧富樫。別自嗨了。]

[漆黑烈焰使：漆黑烈焰使永不退場！]

“系統提示：野崎已下線，漆黑烈焰使已下線”

[結果果：梨花明天要加油哦！]

[梨梨花花：嗯！結衣你也是！]

[梨梨花花：貓貓抱抱.jpg]

[結果果：貓貓親親.jpg]

[梨梨花花：晚安！]

[結果果：晚安！]

我退出群聊界面，沈思一會兒。

原來明天就是球技大會了嗎？……那我還沒來得及練習怎麽辦？

……算了，只是娛樂性項目而已。玩玩就行。

我翻身準備睡覺，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我拿起來。

[龍馬：明天球技大會。]

……這家夥，打算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嗎！

[梨花：哦。]

[龍馬：……]

他停了幾秒才回覆，似乎是有些猶豫。

[龍馬：所以你不會來看我。]

我還在處於有點生氣的狀態，理所當然地打字。

[梨花：當然了，你有什麽好看的。]

[梨花：貓貓轉身離開.jpg]

[梨花：再見！]

[龍馬：……晚安。]

我倒扣手機，關燈閉眼。

準備睡覺的，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閉眼閉了許久，實在沒有睡意就睜開眼。

昏暗的房間，靜悄悄的。

我楞了楞，猶豫地拿起手機。

有一條未讀消息。

在龍馬說完晚安以後，隔了幾乎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又發了一句。

[龍馬：我來看你吧。]

我揉揉眼睛，屏幕光在黑暗中有些閃眼睛，調低了亮度，再看了一遍龍馬發的話。

他發完真正的最後一句，離現在也有半個小時時間了。

我躊躇要不要回覆，猶豫半晌還是打字。

[梨花：可以。]

我等了有一分鐘，他果然回覆了。

[龍馬：嗯。晚安。]

[梨花：晚安……]

我放下手機。

嗯……感覺怪怪的。氣沒有完全消下去，但是又感覺跟被打斷一樣，怎麽也找不回剛剛生悶氣的情緒，半上不下的。

我想著想著，就慢慢睡著了。

陷入沈睡。

第二天，球技大會。

“我、我先去了梨花！”結衣捏緊了衣角緊張道。

班上沒什麽人，都去各自的比賽場了，只有沒到比賽時間的人在這裏坐著。

我揮手：“加油哦，我也快了。”

結衣展開笑容：“嗯！”

望著結衣的背影，我托著腮幫子隨意看樓下。

什麽口哨聲加油聲，球擊打的聲音，裁判員的喊聲全都混雜在一起，熱鬧得很。

原本要去看結衣比賽的，但是沒想到時間沖突，就只能放棄。

我等了幾分鐘，收拾好久違的壓箱底有些年頭的網球拍背包，背上走下樓。

走到羽毛球的場地。

戴著牌子的學生吹口哨：“安靜安靜！大家站好！喊到誰的名字誰就上來比賽！”

我站到中間位置，無所事事。

總覺得有視線在看我，我回頭看卻什麽都沒有，那些人都在聊自己的。

於是又轉回來。

聽說海堂學長也是打羽毛球的？不過場地不一樣，他在室內。

我左右看看，隔壁有網球比賽。

我盯著我們讀書部的社長田中望大吼：“呀——！！！”

然後掄錘子一樣掄網球拍，一下就把網球打上天。

眾人擡頭：“……球呢？”

網球裁判員：“餵餵餵！那個女生！你已經欠網球部三個網球了！！”

田中望撓頭，尬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能不能就算了啊……”

我默默轉回頭：“………”

話說龍馬不是主動說要來看我……？哼，這倒不是他的風格。

等了片刻，終於叫到我的名字。

裁判員：“火野梨花——對——天野秋馬！”

我把背包放一邊，剛放在地上，身邊一個陌生女生突然興奮道：“火野同學我幫你看著！加油！”

我慢半拍反應過來：“啊……嗯，謝謝你。我會的。”

女生又笑得更燦爛：“好的好的。”

我點點頭，拿著羽毛球拍進入場地。

對面是個少年。

男女混打嗎？倒也沒什麽。

隨著開始的口哨聲，我認真看向對面的發球。

白色的羽毛球被對方拋向半空，他揮拍。

我捏緊球拍柄。

啪嗒。

羽毛球打在網上，連網都沒過。

裁判員：“沒過網——”

天野秋馬臉爆紅：“啊啊啊抱歉！”

男生慌慌張張地連忙上前撿起來。

我：“…”

然後就是我盯著他發球失敗了無數次，那個天野看起來就是弱氣的男生類型，一直沒打過去鼻子和眼眶都急紅了。

我從最初的準備接球的姿勢變為站著看他發球。

裁判員吹口哨：“火野梨花勝利——”

我：“……”不戰而勝嗎。

我走回去，把球拍塞進球拍背包裏，因為結束得太快，龍馬甚至沒到。

我擡頭對幫我保管東西的女生道謝：“謝謝你。”

“不用不用，”她擺手，遲疑道，“那個……火野同學……他好像哭了……”

我歪頭：“嗯？”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對面退場的男生背對我們，但肩膀一縮一縮的，明顯在爆哭。

我：“啊……”

難道是我的原因嗎？不管怎麽樣都去看看吧……

我將背包背上，走近他。

他確實在哭，綠色的眼睛都哭得紅腫，我一楞，握住背帶的手緊了緊。

少年只管低頭哭，連我來了都沒發現。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就環顧四周，沒有人，只有對面排隊等待比賽，場上也開始了新一輪比賽。

我躊躇不決，“那個……別哭了？”

“！”他被嚇到，猛地擡頭，沒有遮住臉，眼睛怔怔。

我移開視線：“嗯……只是游戲而已。不必在意。”

“火野同學……”他抽泣一下。

……等等，他叫什麽來著？

我迅速回憶，勉強想了出來。

我看著他：“天野同學。”

“不、我也不是為了比賽哭的……”天野低頭，躲開我的目光，“只是、只是覺得很抱歉……沒弄清楚就擅自寫了情書……真的非常抱歉嗚嗚嗚嗚嗚”

他說到一半就又開始爆哭。

我下意識連忙拍他的背：“沒事沒事……”

啊……

我反應過來。

情書？

我記起來了，那個天臺情書，結果我沒有和他見面，反而是龍馬見的。

天野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只能安慰道：“沒關系，我早就忘了。”

誰知道我一說他哭的更厲害了……

我嘗試打斷他的哭聲：“……你看那只鳥在看你。”

天野沒理我。

我又想了想：“你看比賽都完了，應該回教室了。”

他哭得更厲害。

……

我：“我沒有紙，你哭出鼻涕都沒辦法擦的，所以不要哭了。”

天野：“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再說，“快到飯點了，可以早點去食堂搶飯哦！”

天野：“嗚嗚嗚嗚嗚”

“……”都沒有用，我盯著他，半晌，從心道，“你為什麽能哭這麽久？”

沒想到哭聲戛然而止，天野弱弱擡首，哭得紅腫的眼睛終於看向我，抽泣道：“……火野同學為什麽要和越前交往呢？就不能晚一點嗎？等我——”

“原來你在這裏啊。嘖。”

一道聲音岔開話題，我正認真仔細聽天野講話，聞言轉頭。

墨綠發的少年穿著藍白隊服，短褲白帽，插兜在不遠處看著我們——準確來說是看著天野。

我：“啊……龍馬。”

天野：“……”

越前龍馬走近，淡漠的琥珀眸瞥向我：“你在做什麽。安慰他？”

“嗯……我們才比賽完了啊……”

“哦——”他拉長了尾音，貓瞳盯著天野，天野莫名躲開他的視線。

龍馬嗤笑一聲，歪頭，自滿傲氣的語氣：“我倒不知道勝者對敗者還有安撫的義務？啊，那這樣我是不是太多次沒有履行了，難怪上次輸給我的人一直在場外瞪我。”

我：“………”

天野驚慌失措：“抱、抱歉！”

他立刻轉身逃跑了。

我下意識伸手：“餵……！”

突然，手腕被握住，我側頭，龍馬不知時在凝視我：“……”

我疑惑：“？你又怎麽了？等……！”

我還沒說完就被拉走，龍馬的力氣很大我知道，但從沒有對我用這麽大的力過，我掙脫不了只好跟著走。

我：“你要去哪兒啊？”

被牽著走過人群，一直走到實驗室的那一層樓的走廊，現在這個點根本沒人。

他停住，我還因為慣性撞了下龍馬的背：“……！你幹嘛！”

龍馬轉頭，低眸，唇線下撇，是不高興的狀態。

但淡漠緊盯的貓瞳有點滲人，我非常有警覺性地咽下要繼續的質疑的話。

龍馬說道：“所以我昨天說的不是指你在意的是奇怪的事情，而是應該指可愛的事情。”

我一驚：“你生病啦！？……而且怎麽突然說這個，一點過渡都沒有！”

他毫不在意：“你不可以安慰那個天野。他是故意的。”

我有點混亂：“啊這個……等等等等，怎麽又跳到這個話題上了？昨天的事呢？”

龍馬偏頭，淡聲道：“要親嗎？”

我更被驚到：“……你是誰啊！？？”

龍馬沒說話，像我昨天對他一樣伸出手按住我身後的墻壁，一下子將我鎖在原地。

但龍馬的神情不像貓，反倒像惡劣的豹，他一伸手就不得不靠近，氣息接近，湊過來，漸漸感受的到他溫熱的呼吸，衣領因為動作松垮，精致的鎖骨露出了一大半。

他的表情就不像是要親過來，而是要撕扯我一樣。

龍馬的眼神有點可怕，我被緊緊盯住，嚇得腿軟，睜大眼睛，在他靠近到幾乎要親上的距離時，我不自覺從墻壁上滑下去。

“……”龍馬一頓，讓我產生危機感的貓瞳恢覆原來的別扭樣子，他皺起眉頭，“……你哭什麽？”

我因為下滑直接蹲到地上了，只能仰著頭看他，他的周身沒了剛才的危險氣息，我頓了頓，也就敢抱怨了：“……因為我被你嚇到了……！”

最近很多次都被他嚇到……是嚇到嗎？反正腦中雷達在響。我覺得交往越久，龍馬就越不像貓咪，而是別的更兇的動物……是撕掉什麽的感覺。

龍馬：“……”

他松開撐墻的手，沈默幾秒，跟著我蹲下，平視我。

我其實沒有哭，只是眼淚在眼睛裏打轉，擡眸和他對上。

龍馬遲疑，和我一樣蹲著，我是抱膝，他是岔開腿完全隨意的動作。

半晌，我還低著頭，他取下帽子，我眼睛突然被帽檐遮住，龍馬把帽子戴在我的頭上，還按住了帽檐，迫使我看不見。

我只聽到他的聲音。

龍馬：“……抱歉。”

我：“……”

雖然變得像更兇的動物了，但感覺依舊是溫柔的吧。

我小聲：“沒關系。”

我看不見他，抿唇。

驚訝的情緒褪去就是熟悉的心動。

我：“……那還要親嗎？”

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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