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有多可怕誰都知道, 兩年前桃源郡爆發天花，緊鄰的幾個村子幾乎滅村，僅有幾個活下來成了麻子, 現在已入了桃源郡新籍。

原本奉命來桃源郡救災的瑞王，兩年期間一點面都沒有露, 內憂外患最擅長領兵作戰的瑞王根本不出來, 整個天啟朝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聲稱瑞王來救災的時候死了，能怎麽死？估摸就是也得了天花死的。

這等貴子都能死，誰不怕天花？

趙曦看著他們臉色大變, 神情惶惶。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如今蜀州依靠崇山峻嶺作為最天然的屏障，邊境地區大修水泥高墻抵禦外來逆軍或者匈奴。

但……那些逃難的平民呢？

趙曦那裏已經得到了消息，也不知怎的不少人竟然拖家帶口入蜀地，按照道理說他們應該奔赴江南富庶之地才對啊，也不知是不是神仙傳言傳了出去，不少人往這邊跑。這些人都可能是潛在的病源。

趙曦見他們神色不自然，她倒是笑笑，拍了拍手。

屋外的仆人聽到趙曦的巴掌聲, 立刻會意地提著兩大桶豆花進來，桌上還擺著各種調料。

趙曦道：“一個天花而已, 不要太憂心，吃點豆花緩緩, 喜歡什麽味兒自己調。”

一群才剛剛上任的官吏就很懵逼, 倒是那陶思禮最先反應過來，笑著上前用木勺舀了一勺，自己加起了佐料：“下官就多謝曦曦仙人招待了。”

陶思禮吃了一口就斷定道：“這是大豆所制, 下官在田野間種植過大豆。”

要吃甜的吃鹹的都有，自從開采出了天然氣，制鹽效率就大大提高，雖說不少老百姓都省著吃，但家家戶戶都能吃上一口。

而這糖是今年才剛剛收獲的甘蔗制成的糖，算是比較精貴的。碗裏還有花生碎、黃豆、小蔥、辣椒之類的。

其餘官吏有樣學樣去盛了碗豆花，加了自己喜歡的配料，拿著小木勺舀上一口，讚嘆道：“這跟羊腦花兒一樣，好吃。”

這就未見過這麽好說話的主公，朝會請人用吃食，而且還相當好吃。不少清晨未用飯的官吏轉眼就吃了大碗。

也不知是傳統如此還是如何，吃著飯時少了些拘謹：“曦曦仙人，您方才說‘一個天花而已’這是何意？”

趙曦：“我們那兒天花被消滅了。”

她從出生就沒聽說過天花病毒，這還是學歷史的才對天花有所了解。

天花竟被消滅了？眾人聞言吃豆花的速度都變慢了，用一種幾近羨慕的目光看著趙曦，果然不愧是仙人的仙界，如此恐怖肆虐的天花病毒竟能被消滅？

若是能把此仙法傳至他們凡間，那不知將有多少老百姓能活命？

主管衛生部門的官吏已經顧不得手裏這碗美味的豆花，激動得就要直接跪求仙人賜下仙法拯救蕓蕓眾生，趙曦冷不丁問了句：“豆花好吃麽？”

他們先是一楞，忙是點頭：“好吃，特別是甜豆花，糖和豆花的滋味融合美味至極。”

旁側之人震驚：“糖料制作糕點，豈可用於飯食中？這豆花顯然是一種飯食，李大人你竟不喜鹹豆花？！”

趙曦眼看著他們就要開始鹹豆花和甜豆花之爭，還是座下首位的陳衡輕咳了聲制止。

趙曦吃著豆花，輕笑著提點道：“我請諸位為官是為國為民，百姓不敢時汝等先上，百姓撤退時汝等殿後，諸位事事都得給百姓做個表率。”

眾人聞言神色一凜，以為是仙人正在敲打他們勿貪民脂民膏，忙放下手中的碗起身拱手應下。他們此時才初初為官，人人都有著雄心壯志，這話倒是說得真。

趙曦看著他們滿臉壯志，笑了笑。希望讓你們接種牛痘的時候，你們也是這幅表情。

至於豆花？只要這些官吏愛上，全蜀州將會很快把制作豆腐、豆腐腦這些的法子推廣出去，老百姓都能有新鮮吃食了，畢竟家家戶戶都有種植大豆。

之後趙曦很快把天花這件事反饋給了大哥趙言，她只知道得過天花之人就不會再得，所以可以種牛痘預防，只是具體怎麽操作還真不明白。

趙言對此也很重視，一旦天花肆虐，蜀州所有工業軍事都得陷入停滯狀態，若有匈奴或是逆軍攻入，對他們相當不利。

趙言當即領著醫學院學生，全蜀州召集生病的母牛，特別是乳.房有局部潰爛的，高價召集收購。

這一年多來，趙言在桃源郡搞衛生宣傳深得人心，諸如飯前便後洗手，註意保持清潔衛生之類老百姓很是聽從，桃源郡各大縣城還有專門的清潔工掃地，處理垃圾。

而且老百姓也知道，像是生病而亡的牲畜是不能食用的，很有可能得染病。這頭一聽說這種病了的母牛，上面召集還給錢，一時間召集了許多只。

一聽說這些母牛是為了讓大家接種牛痘，原理是讓人感染此天花病毒從而達到免疫效果，這一出就問誰不怕？

所有人對天花避之不及，結果仙人們還要人自主染上天花來防疫，這著實可怕。

對此，趙曦下了死命令道：“蜀州上下官吏，除了曾有重大疾病者統統先接種牛痘，以作萬民表率。”

那些官吏這才明白趙曦上回在招賢館朝會時提點那些話，原來是這個意思。這不，做表率的機會來了。

其次就是蜀州邊境工作者，極其容易被外界人感染，也得安排上。

再次就是軍營，整個蜀州招兵買馬之後共計五六萬將士，安排。

醫學院的學生是趙言的死忠粉，對他們神醫院長之言奉若圭臬，相比於憂心的普通民眾，這些醫學生在了解原理之後由衷佩服院長的奇思妙想。

對啊，人只要感染過天花病毒就不會再得了，若接人痘還有風險，院長說接種牛痘風險就小了，身體好的啥事都沒有，身體差點的也就發點低燒休息幾日也就好了。

醫學院的學生接種熱情空前，趙曦還聽說他們醫學院裏面出了個人才，接種完牛痘後，為了驗證是否真的能夠預防天花，竟直接去了外面和天花病人同住了幾日，處理完衛生，燒幹凈這些日子的衣物後他還活蹦亂跳回來了，啥事沒有，日日在醫學院裏吹噓。

蜀州境內的官吏全體帶頭種痘以作表率，讓老百姓們稱之為千古奇聞。

誰不知道官老爺的命值錢，這不應當是他們這些賤民先替官老爺們嘗試麽？確保絲毫沒問題後，官老爺們才開始。

真真是頭一回看見官吏先開始搞，之後才讓他們弄的，這顯然是為了安老百姓他們的心呀，也就仙人這般心善能這般做了。

不少老百姓連仙人一家都還未見過對他們都感恩戴德，聽說不少人家還特意給他們家立了長生牌位，日日供奉。

因有這些官吏做表率，老百姓的恐懼少了許多，大老爺們都不怕他們還怕什麽？一時間接種牛痘的熱情空前高漲。

現如今的桃源半月報已改成了周報，因現在巴水郡也在控制範圍內，報紙正式更名為蜀州周報，同時還出了些其他報刊，一時間報紙業繁榮。

最新一期的蜀州周報就詳細描述了種牛痘的優點，和醫學院解答老百姓關心問題。

而周報最有意思的是——

鹹甜豆花之爭發起投票！你覺得到底誰才是豆花之王？快點投票吧！

這是某個閑得沒事幹的商賈掏錢買的廣告位特意搞的，聽說他家裏有一雙兒女因為爭執誰是豆花之王而大吵一架，幹脆登報一起玩。

這讓偏遠些的老百姓也開始學著做豆腐做豆腐腦，趙曦這些日子上街都能夠看到街上有小老百姓賣豆腐制品，還有豆腐吃食的。

在桃源縣招賢館外南側有一家豆花小攤，趙曦覺著那家大娘做的豆花是最好吃的，時常下了會就去吃上一碗，簡直成了那裏的活招牌。

趙曦不由朝來蕭聽雲問道：“你喜歡吃鹹豆花還是甜豆花？”

蕭聽雲面不改色：“都可我不挑食。”

這是最近人人都愛問的一個問題，他已想好答案，應當是十分標準的答案。

趙曦聞言略顯失望：“這樣啊，我喜歡麻辣豆花。”問了好幾個人，沒人跟她一樣。

蕭聽雲：“……”失策。

天氣漸漸涼了，在趙曦即將十八歲之前，二入南蠻姜地的黃家商隊終於回來了，比預計要晚上許多，趙曦還擔心他們是出了什麽岔子。

黃軒的來信讓她安心了些：“曦曦仙人放心，吾等一切安好。”

因現在巴水郡也是勢力範圍，自然不可能厚此薄彼，從桃陽縣好幾個地區收上來的棉花都入了棉花廠，棉花廠也開到了巴水郡，羊毛廠、毛線廠也是同樣如此。

桃陽縣怎麽都沒想到這棉花竟這般值錢！他們不用種糧食也能有錢隨便去市面購置糧食，他們對仙人很放心，有仙人在糧店壓根不敢過高的價格，再說了現在糧食泛濫啊，價格可比以前低得多。

沒錯現在郡內糧食非常多，家家戶戶糧倉都是滿的，秋收之後總能看見一些老頭兒坐在田埂上一臉的憂心忡忡，上前一問才知道聽到那老頭兒凡爾賽地說，家中糧食太多，怕吃不完壞了。

這是人能說的話？！

哪怕巴水郡糧食不夠，光是桃源郡今年產的糧食就足夠蜀州老百姓過一兩年的好日子！

快要入冬，不少巴水郡的婦女還購買了前幾期的舊報紙，學習如何織毛衣，就等著大批量的毛線上市，爭取在寒冬來臨前給家裏娃娃織上一件禦寒。

終於黃家商隊回來了，這回帶回來的羊毛是上回的三倍，哦不比三倍還要多，多到嚇人的程度。

趙曦在路口迎接他們的時候，都嚇了一跳。不僅是羊毛，還有她數不清的戰馬全馱著羊毛回來了。這到底是搜刮了多少南蠻部落？

同時黃軒一群商賈也嚇到了，他們這些商戶從未想過蜀州官吏竟會來迎接他們。

黃軒笑得有些壞壞的，“曦曦仙人放心，並未用太多錢。”

見趙曦以及一眾迎接的官吏都是不解，黃軒微笑著道：“我賣了些琉璃、鹽和茶。”

趙曦：“……”

就好像古代全世界國家都喜愛黃金一般，大家的審美在同一水平，都對琉璃很是癡迷，還是做工這般精細的琉璃更為喜愛。用琉璃換一部落的羊毛？劃算！真的太劃算了！關鍵是他們還爭著搶著要，生怕被人搶了先。

還有鹽，真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用過這些漢人制的精鹽就吃不慣那些帶有苦味的粗鹽，看見黃軒帶來二話不說就買！茶就更不必說了，他們必備必買之物。

所以耽誤了好些日子黃軒他們才回來。

趙曦想著現代不少有錢人癡迷奢侈品，可能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有了這些羊毛，全蜀州老百姓一起努力努力，爭取人人都能有禦寒的衣物。

他叫於帆，船帆的帆，自小生長在蜀州巴水郡，因常年在江上混飯吃，他父母便給他取名為帆，在船坊工作了三十來年，也算是個小頭領。

前些日子蜀州變了天，何州牧好好五十歲壽宴差點成為他的喪禮，趙家仙人徹底入主巴水郡。起先老百姓是惶惶不安的，就連他們家也是一樣。

可這一個個新政哪個不是好事？光是取消了人頭稅就讓老百姓不住磕頭感謝了。只是仙人入主巴水郡時日太短，好多都還沒跟進呢，不過老百姓們人人都很是期待。

特別是前些日子，仙人竟讓官吏們率先接種牛痘做表率，這一舉措硬生生讓巴水郡有微詞的老百姓都老實安靜了。

仙人在他們巴水郡最大力發展的就是修路，其次就是造船業。

從上面下了一個年輕官吏，聽說是今年統考考上的考生，那就是官老爺，他的出現讓他們船坊上下一幹人等很是憂心，生怕無了吃飯的飯碗。

結果顯然是他們杞人憂天了，不僅飯碗保住了，銀錢更多了。

秋末寒冬是農閑的時候，官老爺召集了巴水郡不少老百姓入廠造船，人人都有銀錢拿！

於帆從官老爺手裏接過了一張名為桃源竹紙的物件，展開一看當場驚呆：“竟還有這般大的船只？”

“長約四十四丈，寬十八丈？竟有這等巨大的船只？”

官老爺聽說也是在江邊長大的孩子，他們稱之為蔡大人，他笑道：“這是仙人給的圖紙，我們按照圖紙打造船只，數量嘛……就先搞個兩三千艘備著吧。”

於帆差點給蔡大人跪下，兩三千艘這般大的戰船？巴水郡總共的戰船也不過五百多艘，弄這般多作甚？莫不是要……打仗？外面什麽情況，小老百姓也有所耳聞。

蔡大人板著臉訓斥道：“什麽打仗不打仗？莫要亂想造謠，捕魚你懂不？造這麽多是為了捕魚，讓咱們蜀州上下百萬人口都能吃上肉。”

於帆：“……”是嗎？

蔡大人拍著於帆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這可是仙人給下的任務，辦得好了以後就能入仙人的眼，好好幹。”

為了造船，巴水郡不少老百姓都入了廠。這般大的船所需要的東西就更多，特別是木料，帶動了巴水郡不少其他產業的興起，一時間人人都得入廠賺銀錢。

好在船坊也不壓榨老百姓，一周還能夠休假一日。

於帆覺得現在比以前要累一些，但卻比以前有盼頭。

上面有幾個帶著他們發展的好神仙，他們這些大老粗不怕辛苦，就怕辛苦了都還活不下來。

今日做完了工，於帆就能休假了，他從造船廠出去，預備去買一條魚回去，家裏的婆娘昨夜自做了些豆腐，預備今天切些豆腐混著魚煮來吃。

現在仙人允了老百姓去捕魚，漁民賦稅少了，所以賣魚的還不少，於帆買了一條活蹦亂跳的，提著魚哼著歌兒準備回家。

遠處還能瞧見有官府的人抓著人笑瞇瞇地在說些什麽，他一瞧那官差笑呵呵朝他走來，他立刻道：“大人，我已接種了牛痘，有證兒的。”

那官差微微失落，放他走了。

於帆想著把魚拿回去剃魚鱗做好吃晚飯，正欲進城，忽而聽到官差把馬車給攔了下來，馬匹傳來嘶鳴。

官差一看那馬車就覺得不像是他們蜀州的，立刻警惕地問道：“停下！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外地人？接種牛痘了嗎？”

“大膽，我們是朝廷的人！”駕馬小廝大怒道。

什麽牛豆豌豆大豆的？

謝公公掀開簾子，有些不悅，尖著嗓子道：“快些讓開，灑家要去頒旨。”

謝公公看著那水泥城墻心裏一陣恍然，還以為像是今年年初來到了桃源郡。謝公公想著朝野之事頗為感慨，當初同來頒旨的將軍也被派去打匈奴了，如今就他一人再來桃源郡。

守城的官差有些猶豫，頒旨的？難不成是朝廷的大官？此人像是個太監啊。這些人他們哪裏得罪得起？

可是……

官差直直地盯著他們一行人，不住地打量，在不斷做心理建設。

外面天花肆虐，可不能亂放人進來。誰知這些人有沒有病？天花面前人人平等，別說大官，就是皇帝老子來了也得死。

官差咬牙：“來人，給我把他們抓起來去先把牛痘種了，免得傳染天花！”

謝公公：“？”牛痘？天花？？怎和天花扯上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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