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玉盞黃金樓，活色生香魚龍游。眠花宿柳煙羅舞，鬥酒留仙飲千愁。美人輕紗珠簾卷，醉眼朦朧弄春秋。

一番奢靡的景象。

這房間的裝潢極盡奢華，均是紅木家具。正中心鋪了一張巨大的毛毯，上面放著一張大床，從屋頂垂下紅色的帳幔，四周除了古燈之外，均點著紅燭，燭光搖曳，看不真切，倒又多了幾分淫糜的味道。紅木桌子擺在正門前，桌子上用琉璃盞盛滿了美味珍饈，卻絲毫未動。

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酒味，在這多待幾許，僅是呼吸也能教那些酒量不好的人暈頭轉向花了眼。

身邊環肥燕瘦、千嬌百媚，光是女子就有八人，居然還有六七名男子，模樣均是不凡，也不知怎的都在這一間房中。

男男女女僅著寸縷，衣衫薄透，有些早已褪下，女子露出繡著精細刺繡的肚兜，男子也露出胸膛。面頰緋紅，有些已是醉了，躺倒在房間中央的床邊，肉體橫陳，有些還緊緊挨在自己身側，執著酒杯大聲說笑。

而自己，應該也是醉了，迷糊的大腦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在對她說著什麽。

只覺得胸口一涼。

她坐在床側，正對著大門，身上胡亂的攏著也不知哪裏尋來的紅袍，像極了拂曉的那一件。悶熱的環境中更加感覺到酒氣潮濕且黏著，紅袍單薄，衣衫緊貼，絲毫掩蓋不住她曼妙的身段。

她的左腿跨過一名女子的雙腿，纖細的玉足自紅袍中露出，蹬在床沿，腳腕上還系著一條銀鏈，綴著一只蝴蝶，右腿隨意的搭在床側，身子又斜靠在一名男子懷裏。

那名男子衣衫大敞，在酒的作用下身體有些發燙，一手攬著她，一手正執著白玉酒壺，自高處往下傾倒，透明的酒液自壺嘴滑下，她仰著頭，眼神有些渙散，接住那些酒液。

酒壺空了，那男子隨手一扔，摔在地上的毛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夢縈本就已經迷糊，在酒水的作用下，更是覺得有些窒息。

那男子湊近夢縈的耳朵，“玩的開心麽？”手上的動作極盡輕柔，卻也沒有越雷池半步，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怒火。

她感覺到自己努力讓意識清醒了些，眼睛也逐漸清明，仰著頭看著身後男子那張陌生的容顏，夢縈突然笑了起來，“啊，總是你。”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將自己又擁緊了些，也不知道他幹了什麽，只覺得他的衣袖自面上拂過，再看清楚時，身邊的那群人突然都消失不見，只有那些酒器和滾落在地的水果，能大致猜出方才究竟是怎樣一副奢靡的畫面。

夢縈的頭沒了男子的控制，重重的向下點了一下，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笑容只是一頓，馬上又扯了開。

“你教我的媚術，原來不是沒有用的啊。”

拂曉此時已經恢覆原本的樣貌，兩只妖都著紅袍，容顏也是世間少有的絕色，看起來就是一對璧人。

“我說今天怎麽玩的這麽順暢，原來你一直在。”夢縈舔著嘴唇，將那些幹涸的酒液舔進嘴裏，手還不老實想去拿放在床邊的酒壺。

這房間裏格外溫暖，自己卻感覺到手足冰冷，拂曉將她伸出去的手抓住，拉了回來，扯了床上的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抱在懷裏。

拂曉的身體有些燙，肌膚滑膩，夢縈舒服的輕嘆一聲，無意識的將雙手環住他的後背，靠在他懷裏，酒意上湧，昏昏沈沈的迷糊了起來。

拂曉方才一直聽她念叨，一言不發，這會抱著昏昏欲睡的她搖晃著，才輕聲嘆道，“你想怎麽玩都好，今生我都陪你。”

夢縈已經睡著了，應該也沒有聽見，但是現在，她一字一句，全部都聽清楚了。

那句話實在讓她心頭一暖。

只是，拂曉竟然這麽輕易的就對自己許下了一生的承諾，這承諾如此平淡，甚至他都沒有想讓她聽見。

即使如今，他也默默的陪在自己身邊，有時對她的做法選擇表示不滿，但是又總是在幫她，這是在履行這時的承諾吧。

夢縈不想再多想下去了，這樣下去只會讓她更混亂。

拂曉輕輕將自己懷中熟睡的夢縈抱進床內，掖好了被子，擁著她合衣而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腹中一陣絞痛，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迷糊中咬著牙，破碎的呼痛聲從口中傳出。

身後一涼，應該是拂曉起身離開了，不過幾分，又感覺到床鋪塌陷。拂曉取來熱水，另一只手怎麽也托不起她。

迷糊之中，她感覺到拂曉躊躇了許久。

但是拂曉還是躺了回來，貼在她身後，一只手從她的腰間穿過，捂住了她的胃部，緩緩的熱流從他的手下傳遞過來，疼痛也緩解了許多。

感覺到她的身子沒有那麽僵硬了，他的另一只手撫上她的臉，輕輕的讓她朝著他的方向偏頭。

杯子被放下的聲音。

接著就感覺到潮濕溫暖的唇覆上了自己的。

酒醉的她早已幹渴，腦子也迷糊，只感覺到一股清涼的液體流入口中，潤澤了她的嘴唇，一時間覺得舒暢了許多。

她感覺到拂曉不老實的在她唇上輾轉，然後離開。

眼睛努力撐開了一條縫，僅是一瞬，就看見拂曉的臉頰緋紅，看起來竟是有些害羞。

她聽見他低沈的聲音響起，“貪心了麽？”

而她根本沒有清醒，身子舒服了，馬上又昏睡了過去。

什麽也不知道。

……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時的夢縈心中是否了然她並不清楚，如今在自己的夢境中再次縱觀自己的過去，夢縈自然懂了狐貍的心思，也知道了為何柳九卿如此氣憤她將一切遺忘。

她這一場夢，感覺如此漫長，又如此短暫，分秒之間，感受到了狐貍的溫柔，和他的心碎。她卻將一切選做視而不見，或者說因為對那人用情太深，眼裏再無他人。

情這東西，真的能評價是誰之過麽？

這夢境像是被強行終止的。

醒來的那一瞬，短暫的黑暗中，她似乎恍然看見了一雙絕望的眸子，那雙眸子竟讓她感受到了一絲恐懼，顫栗的感覺順著背脊爬了上來，讓她打了個激靈。

她看不出那是誰的眼睛，只記得那強烈的不適感。

睜開眼睛，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

還有那不容忽略的壓迫感。

壓迫感的來源她的身上。

就入回憶中那般，她躺在床鋪內側，狐貍似乎睡著了，側趴在她的身上，像個孩子般將頭貼在她的胸口，看不見他的臉，只是那身微敞的紅袍，從她的視角依稀可以看見他精壯且白皙的胸膛。

夢縈微微一動，也驚醒了趴在她身中的人。

狐貍立刻就撐起身子，眼神雖然有些迷蒙，那目光卻馬上鎖定住了她的臉。

他上挑的鳳眼襯著棕色瞳仁，因為才睡醒導致臉頰緋紅，翹唇微啟，墨發披散，紅袍敞的更開，隨著他的起身從肩膀上滑下，白皙的肌膚大片的裸露出來，美艷不可方物，但他就只是這樣一動不動的註視著她。

夢縈心中一動，坐起身來，伸手撫上拂曉的臉頰，手心感受到他的溫熱，柔聲喚道，“拂曉……”

拂曉身子輕震，擡手覆上了夢縈撫在他臉頰的手，細長的睫毛遮住眼眸，順勢微微側頭，在夢縈的手心輕輕烙下一吻。

他的唇幹燥卻溫暖，夢縈感覺到手心溫熱，又帶著些許酥癢，順著肌理蔓延開來，輕騷著她的心。

“夢縈……我……”拂曉目光真摯，聲音卻有些沙啞，應該是因為幹渴，眉頭緊蹙，夢縈見他喉結微動，緩緩的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我沒想到……”

“我沒事。”夢縈搖頭，在那些回憶一幕幕呈現在她眼前之後，還怎麽可能責怪他，如今她滿心歉疚，卻也找不到什麽方式補償。

現祁末辛定然在尋她，只能暫且在這墨香閣掩藏一陣，避過風頭後也依然無處可去，她心定不下來，貿然去楚國找塵蕭只會給他帶來危險，瑯玡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蘆花山，也許留在這裏陪著拂曉過段平常日子才是最佳選擇。

只是……她的那些消息以什麽模樣，又是否已經傳到了塵蕭的耳中，現在他又在做些什麽呢，她不得而知。

而如今知曉了拂曉的感情，又覺得此處也不是久留之地。

見夢縈似乎在思考什麽，拂曉偏頭湊近了些，吐息幾乎吹拂到了她的臉上，“夢縈？怎麽了？”

夢縈下意識的後傾，離那張嫵媚的容顏遠些，還未開口，拂曉先一步說道，“夢縈，雖然我沒想到是這樣的方式，但是你記起來我了，對麽？”

“嗯，應該只是一部分，”聽他這麽說，那些回憶突然又湧了上來，夢縈不由得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我們原來認識了那麽久。”

“我都不知道是該怪還是該感謝我哥這般擅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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